“知道，孤知道。一些連名字也不敢署上一個的江湖人士送來的所謂證據(jù)，孤不信?！碧涌谖禽p飄，說得門達(dá)莫名瘆得慌，“若不是大人主動來問，孤都不想多提此事。等到父皇病好了，孤一定為大人辯白一二，必不讓父皇冤枉大人?！?/br>
    太子端然是在安撫他，可他愈發(fā)怵得慌。

    殿中靜了靜，門達(dá)又道：“那個張儀，殿下您看……”

    “這不是父皇還沒發(fā)話么？”太子平淡地笑笑，“你放心，他那一身傷，且得將養(yǎng)些時日才能好，在此之前想來鬧不出什么風(fēng)浪?！?/br>
    門達(dá)不得不將一口氣強(qiáng)咽下去，憋了半晌，只得道：“殿下說的是?！?/br>
    門達(dá)無功而返，告退的時候顯然負(fù)著氣。文華殿中寂靜了半晌，太子胸中一股無名怒火呼之欲出，最終化作一聲冷笑：“來人?！?/br>
    一個宦官無聲地穩(wěn)步進(jìn)殿，太子眼中幾許寒氣直逼著殿外：“去給我盯住了門達(dá)和薛飛。父皇病重，別讓他們節(jié)外生枝?！?/br>
    此后的幾日里，朝中的氛圍安靜。好像人人都察覺到了一股暗潮在無形中洶涌而至，只是不知這潮水會往哪兒拍，便都不敢妄動半分。

    所有人都在靜靜蟄伏著、觀察著，祈禱在暗潮涌至眼前的那一刻，可以及時反應(yīng)，全身而退。

    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京中下了一夜急雪。雪花自入夜時分開始飄，不過半夜就已積了很厚，又一直下到天明。

    人們在清晨推開門窗時，都因外面的銀裝素裹而愣了一愣。

    但便是這樣厚的積雪，也分毫沒能冷卻飄散開的消息引起的熱議。

    “聽說皇上不好了?！?/br>
    “說是已留了遺詔，免宮妃殉葬？”

    正月十七，在一片積雪初融的寒涼中，喪鐘鳴響。

    “咚——”

    百官大慟，萬民哀悼。

    “咚——”

    江湖朝野，一片震蕩。

    “咚——”

    新君即位，萬象更新。

    新君登基引得京中上下好一陣忙碌，彈指之間，就到了三月初。

    柳樹抽綠，迎春吐蕊。奚月推開窗子，冷眼看著窗下巡街都顯然不復(fù)往日氣勢的幾個錦衣衛(wèi)，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

    “事情可算快了了?！睏畲ǖ穆曇糇运澈蠼貋怼?/br>
    奚月剛要回頭，他先一步擁住了她：“等了結(jié)了這些事，我們就回到江湖上去……”他俯首在她頸間種下一吻，“你趕緊給白鹿門生個新掌門?！?/br>
    “……噗。”奚月噴笑出聲，驀地扭臉也親了他一口，“再給你蕭山派也生個傳人，怎么樣？白鹿門的跟我姓，叫奚陽；蕭山派的跟你姓，就叫楊溪。這倆名字男孩女孩都能用，不錯吧？”

    “嗯……”楊川覺得楊溪不錯，奚陽偏于男孩一點(diǎn)，若是個女兒，他就說服她令取一個。

    比如奚川？

    罷了，好像更不適合。

    二人信口說笑著，房門被人篤篤一敲。他們回過頭，是沈不棲。

    “底下來了幾個宦官?！鄙虿粭钢笜窍拢罢f皇上召見，讓你們即刻進(jìn)宮?！?/br>
    第73章 云涌（五）

    進(jìn)宮面圣, 對二人來說倒無甚可怕，只是心情難免復(fù)雜。

    畢竟他們從前不止是見過新君，而且頭回見面時，楊川還把他給按在了墻上。

    紫禁城中一片肅穆，宮人侍衛(wèi)三五步一個地林立在宮道兩側(cè)，紅墻聳立在白雪之上，放眼望去巍峨雄壯。

    奚月和楊川在乾清宮前等了片刻，便有宦官出來恭請二人進(jìn)殿。二人剛一踏過門檻, 便覺狀似空蕩的大殿之中并非只有一人氣息，四下里顯有高手蟄伏。

    “圣上好重的防心。”奚月輕笑而道。坐在御案前正讀書的少年天子一愣，旋即反應(yīng)過來：“誤會了。”

    他打了個響指, 幾道身影旋即自房梁上閃身而下, 無聲抱拳。

    皇帝指了指他們：“朕剛登基, 朝中勢力紛雜，所以安排了他們暗中保護(hù)，并非沖著二位?！?/br>
    奚月點(diǎn)點(diǎn)頭, 接受了他這解釋, 接著又問：“皇上什么事？”

    皇帝一哂：“想請二位大俠幫個忙?！?/br>
    奚月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皇帝道：“門達(dá)的罪證，大概不止那些吧？有勞將余下的盡快送進(jìn)京來, 朕好著人查辦?！?/br>
    “好說?！鞭稍聭?yīng)下, 話鋒微轉(zhuǎn), “但不知陛下想找什么人來辦這案子？”

    皇帝眉頭微鎖：“自是交給三法司?！?/br>
    “也就是刑部、大理寺, 督察院。”奚月輕輕吁氣, “但錦衣衛(wèi)的勢力早已滲透各個官衙，東廠提督薛飛又與門達(dá)私交甚密。未免牽連自己，薛飛勢必竭盡所能幫門達(dá)脫罪。皇上將此案交給三法司，只怕要節(jié)外生枝?！?/br>
    皇帝眸光凜然，看了看她，道：“那女俠有何高見？”

    奚月直截了當(dāng)：“我想親自辦了門達(dá)。”

    皇帝不禁一愣，連楊川都輕怔：“師妹？”

    “我與門達(dá)公仇私仇攢了一堆，還有些江湖上的糾葛，要從他嘴里探問線索?；噬先粜诺眠^我，我們便互相行個方便，如何？”

    皇帝斟酌著，沉了口氣：“你不能直接要門達(dá)的命?！?/br>
    “我在錦衣衛(wèi)任過千戶、鎮(zhèn)撫使，知道朝廷的規(guī)矩?！鞭稍缕降馈?/br>
    皇帝復(fù)又沉默了會兒，問道：“你們可還住在那家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