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傅風(fēng)致背手笑了笑,她也不知這笑是為了什么,或許對她多多少說有些愧疚吧。 “本將也沒有想到,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成王妃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抬腳從物華園里走出,都說曾經(jīng)的她不知廉恥,但她卻沒有半絲的悔意。 “素然無味的日子,有什么好與不好可言?” 傅風(fēng)致心中一片黯然,似乎那人也問過她過的好不好,她怎么回答的,倒也記不清了,但這女子的回答,讓她心酸莫名,索然無味,形容的多么恰當(dāng),她這幾年不也過著這樣的日子。 “當(dāng)年是本將對不住你?” 成王妃愣住了,她定定的看著傅風(fēng)致,疑是自己聽錯了,那傲然存于天地之間,從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鎮(zhèn)國將軍,竟會開口跟她說抱歉,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讓他那份驕傲冥滅掉。 “將軍說笑了,本來就我不自量力,一廂情愿而已?!?/br> 傅風(fēng)致看著成王妃靜謐帶痛的眼眸,神情有些怔松,不自量力,一廂情愿,她又何嘗不是不自量力,一廂情愿呢,看著成王妃,傅風(fēng)致感覺就是在看另一個自己。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成王以謀反之名被捉,回到臨都定然是要株連的,傅風(fēng)致這樣一問,便是有心給成王妃一條生路。 “將軍若不覺得為難,便讓我去靜慈庵吧?,這塵世也沒有什么,值得我再去留念了,一盞孤燈,一本佛經(jīng)或許也不錯?!?/br> 成王妃的眸光靜如秋水,或許外人以為是她看破了紅塵,才想要去那清凈之地,只有她自己知曉,她不過是心死了,在傅府門前被家人帶走那一刻,便心死了。 “好,明日我送你?!?/br> 佳人不在茲 第一百六十三章:愿月得雨兼旬秋 傅風(fēng)致背手踏著稍有些沉重的步子離去,凄清的背影防似與這世間隔著一道無人能靠近的鴻溝,往事在成王妃腦海中一一閃過。 初次見他那年,她還是個剛到及笄之齡的閨閣幼女,但他的名諱卻如雷貫耳多年,心中早已傾慕不已,在他得勝歸朝之日,偷偷跟丫鬟換了男裝從府中溜出來,看到鮮花駑馬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如天神一般閃耀。 那時,她看癡了,躲在人群之中,等他到跨馬來到身邊之時,連躲開都忘記了,也不知怎么就驚了他的馬,他一個俊逸的翻身,從馬上越下,攔腰將她救下,雖然他當(dāng)時目色冰寒如箭,可是她卻就此沉淪了。 她自小便知自己有婚約在身,成王她也是偷偷看過一眼,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雖粗俗些,長相卻硬朗剛毅,到也順眼,但自從那日一見后,一向乖巧聽話的她開始哭鬧絕食自殺,方法用遍,娘親爹爹疼惜自己,便許了她七日,若七日她能求的她心中那人要了她,便隨了她的意,若不能,便不準(zhǔn)再胡鬧。 那七日她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府門進進出出,卻再也不曾跟她說過一個字,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倒是那個傳言被天子縱容的無法無天的傅家滴小姐,托腮蹲在地上仰頭看了她片刻,說了一句。 “漂亮jiejie,你跪多久都沒用的,哥哥他是不可能娶你的,早些回去吧。” 當(dāng)時的她怎可能看不出,她跪在這里定是徒勞,可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如若不跪,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長達(dá)一生的念念不忘,如今也僅換得他一句對不住。 秋露白霜,紅葉初陽。緊閉了許久朱紅木門吱呀一聲悶哼被推開,一身素凈的衣衫,一張不施粉黛清湯素水的面,一頭烏黑柔順未結(jié)髻的發(fā),如這秋日一般觸目生寒。 “你不帶些什么嗎?” 成王妃是空著手出來的,她以手遮住眼簾朝著疑似落霞的晨陽看了又看,靜慈庵雖然名聲在外,但也是凄苦,聽聞里面的師太種了一庵的斷腸花,想必也是有滿腔的怨吧,否則怎么看得破這滾滾紅塵,怎么舍得下這路離人間。 “將軍要的東西,都在里面。” 成王妃漫步朝外走,傅風(fēng)致突覺心頭被什么堵的難過,怔愣片刻,使了一個眼神,便有人沖進了物華園,她自己反而默默跟著成王妃出去。 府門前早有人備好了馬車,成王妃突然駐足,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心中感慨萬千,曾幾何時,多少次想要逃離這里,真要離開了,反而有些許不舍,畢竟這些年,他跟成王雖然沒有感情,但成王從不曾苛責(zé)過她。 “走吧?!?/br> 傅風(fēng)致昂首跨過門檻,翻身上了馬,成王妃嘴角揚起苦笑,這句冷冷的語調(diào),亦如那日在傅府門前,他說的那句,“回去吧”,絕情如他,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吧。 落霞山在晉州之南的邊界,一早出發(fā),到達(dá)時也到了黃昏,遠(yuǎn)處傳來的鐘聲悠揚沉靜,不愧是佛門圣地,徒步走上一圈,便將心中九轉(zhuǎn)千回的思緒洗滌干凈。 火紅的落日,萬丈霞光籠罩,金碧輝煌的佛像低下,成王妃虔誠的跪著,傅風(fēng)致是看著那一縷一縷發(fā)絲落地的,那一刻,她恨不得拋開一切也來這么一會,但她無比清楚,那人,她放不下,丟不開,也舍不得。 佛堂里的念經(jīng)聲還在耳旁回蕩,抬起眼眸,紅艷似火的落霞盡頭,是一片開到荼蘼的海棠花,臨近凋零的花瓣經(jīng)微風(fēng)一吹,飄揚落地,有些許凄涼,但無疑是美的。 “施主可是有解不開的心事?” 或許是思慮繁重,她竟然沒有發(fā)覺已經(jīng)有人靠近,回身看到一慈愛的耄耋老人,舒心而笑,關(guān)切的望著她,傅風(fēng)致愣了一下,雙手合十朝那師太拜了拜。 “師太,都說佛祖慈悲,落了發(fā)是否真能在塵世中得到解脫 ?!?/br> 那師太臉上的笑加深,面上如秋日菊花般的皺紋凸起,看上去卻慈睦親和,這讓她想起了多年前辭世的祖母,也是這般縱容著她胡鬧。 “貧尼在塵世有個小孫女,幾年前她也曾這樣問過貧尼,施主可想知道貧尼是如何回答她的?” 傅風(fēng)致又拜上一拜,態(tài)度十分恭敬,她心里明白,著師太是有心想要為她解惑的。 “師太請講?!?/br> 那老師太將手拂過海棠泛黃的枝葉,臉上始終掛著慈愛的笑,似乎回想著些什么,許久之后方回答傅風(fēng)致。 “三千煩惱絲,解脫之法不過是不執(zhí)著。” 聽完那老師太的話,傅風(fēng)致默然而怔,片刻之后從她那張清寒的面上露出一抹淡笑。 “執(zhí)著二字,真是道盡了人世滄桑?!?/br> 老師太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而是起步離去,似是走了十幾步,突然又停住回身過來。 “我那小孫女最喜歡,幫貧尼照料這一院子的海棠,施主來自臨都,說不定還認(rèn)識她?!?/br> 傅風(fēng)致愕然望了過去,臨都的名門閨秀都是足不出戶的,少有人盡皆知的,這師太如此自信說自己有可能認(rèn)識,那她這位孫女定將不是平常之人。 “不知師太的孫女是那家小姐?” 那師太依舊笑得慈眉善目,連嘴角凸起的紋路都帶著一份暖意,到讓傅風(fēng)致否定了先前的猜測,看來著世上也是有人能將紅塵看破的。 “貧尼落發(fā)之前的夫家姓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