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纏著林美娟說話，林水給林芳講今天學(xué)到的東西，林田坐著旁聽。

    天已經(jīng)黑了，林美娟家又在另一個鄉(xiāng)，只能在林家留宿。

    林芳和林薇的房間依舊被一道玉米桿做的墻隔開，林薇熱情的拉著林美娟在外面的大炕睡，林芳回自己的小隔間。

    心神沉入空間，收完棉花，用意念控制著鉛筆把這幾天搜羅的紙寫好。林芳看著空間角落里幾摞快到她腰間的‘宣傳單’，這個數(shù)量不少了，可以發(fā)出去了。

    當然，這個時間還要等等。

    回過神的林芳在林薇和林美娟小聲的低語中沉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大早，林芳照例起來給林水做早飯。

    林芳到飯棚子的時候林水正乖乖坐著燒水。

    林芳洗完臉刷完牙，攪拌好玉米面倒進鍋里，看著坐著乖乖燒火的林水忍不住心里一軟。

    林家的孩子皮膚白，眼睛大，牙齒齊整，總的看長的都不錯。8歲的林水臉上還帶著嬰兒肥，乖巧文靜的讓人忍不住直呼軟萌。

    林水還是個特別體諒人的孩子，林薇拒絕學(xué)做飯，林水覺得林芳每天已經(jīng)夠辛苦了，不想讓二姐早早起來給自己做飯，干脆主動跟著林芳學(xué)。不過顯然這小子沒什么廚藝天賦，煮個玉米糊糊還能溢的滿灶臺都是，明明一個鍋里出來的小米湯竟然能做到有生有熟。

    林水轉(zhuǎn)頭看正攪鍋的林芳，“二姐。”

    “怎么了？”

    林水軟軟一笑，開心的說：“我聽剛子說現(xiàn)在天熱了，他娘都不給他做飯了，只吃一個涼饅頭就行了。要不你以后也別起來了，我隨便吃點就行?！?/br>
    林芳忍不住想逗他，“光吃饅頭不噎得慌?。俊?/br>
    林水小鼻子皺了皺，“就著冷水喝?！?/br>
    林芳嘿嘿一笑，得意的拍拍胸口：“放心了！姐一點不覺得麻煩，真要不想做飯，你早跟著你大丫姐喝的是西北風(fēng)，吃的是大哥做的豬食！”

    林水做賊似的往外面看，生怕大哥和大姐聽到。

    大夏天，林芳懶得做兩回飯，干脆做了一大鍋，等大哥醒來正好不燙口。

    林美娟和林薇一起醒來，林薇收拾收拾同林美娟道別后拿著書包走了，林水三兩口吃完跟著走了。

    林美娟有些奇怪，“大丫不吃早飯??？”

    林田張張嘴沒說話，他總不能說大妹不學(xué)做飯二妹就不做給她吃吧。

    “我姐怕胖，她減肥！”

    林芳老神在在，剩下兩個人直接給鎮(zhèn)住了。

    從來只聽說過挨餓的，第一次聽說有人減肥。

    吃完飯，林田去上工，林美娟同林芳一起收拾院子。

    “美娟！”

    林芳扭頭，門口站著一個皮膚有些黑的高壯男人，男人一身綠軍裝，身板挺直，給人一種非常正氣的感覺，這個應(yīng)該就是便宜姑父秦明了吧。男人旁邊還站著一個正在大喘氣的十多歲的男孩，應(yīng)該是姑姑的兒子秦征。

    “你們來了！二丫這是你姑爹和哥哥秦征。這是二丫，大名叫林芳?！?/br>
    林芳喊過人，兩人進門來。

    秦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對著林芳一個小丫頭也沒什么可說，坐著說了幾句，見院子里曬了不少玉米，主動扒起玉米粒。

    秦征長的和秦明有八分像，一樣黑，一樣壯。笑呵呵的對林芳說著昨天發(fā)親娘不見了，想跟著找來的時候又怕天太晚了不好。還抱怨他爹天沒亮就把他喊醒，跟攆狗似的一口氣把他趕到這里。

    林芳聽他說些趣事，被他逗笑好幾回。

    秦明和秦征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半上午，林田聽說后早早趕回來。

    見林田回來，林芳主動去飯棚子做飯。

    林芳不是個自來熟的人，哪怕是親人，頭一次見面還是尷尬的很，都不知道聊些什么。要是沒有秦征活躍氣氛，剛才能尷尬死。

    林芳和林美娟做好飯，林田同秦明已經(jīng)談好了。

    秦明親娘剛下葬，家里還有一灘事，不能在這里多待。兩人商量著下午去看看家里長輩，他們先回去，等著過幾天家里的事情完了后再過來看看。

    吃過午飯，上學(xué)的上學(xué)，上工的上工。林芳帶著大姑一家子去村里供銷社買上供的東西。一捆厚厚的黃紙，幾摞厚厚的元寶紙，糖和核桃酥。

    回到家里，秦明把黃紙剪成一串串的銅板紙錢，林芳三人疊元寶。

    “二丫，你怎么沒上學(xué)？”林美娟忍不住問。

    林芳笑笑，“學(xué)校太遠了，我在家里跟著小弟學(xué)，以后試試直接參加畢業(yè)考試?！?/br>
    林芳總不能說家里沒錢或者她都會。

    等到林田下工，林薇和林水放學(xué)回來，一行人帶著幾個裝元寶的麻袋和專門做的吃食去地里。

    第17章

    圍城村這邊老人沒了都是葬在自家地里，田地收歸集體后，為了方便管理，田壟變得又直又長。一壟壟的莊稼里隱藏著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土包。

    上一世因為統(tǒng)一規(guī)劃、三年、災(zāi)害和之后的破四舊，很多人家慢慢分不清哪個是自家墳頭，只記得大概位置。等到再分地，很多沒人遷走的小墳頭慢慢被人平了。

    上一世林家太爺爺?shù)膲灥鼐蛯儆谥来蟾盼恢?，卻分不清具體在哪里的。爺爺不僅一次感嘆過，什么時候有錢了，好好找找，把老人家遷回自家地里，以后過年過節(jié)怎么也能有人看看。

    這一世，趁著還沒破四舊，林芳早早鼓動哥哥把墳遷到自家自留地里。

    一行人沉默的到地里，林美娟撲在墳上嚎啕大哭，秦明和秦征跪著默默燒紙。

    火光明滅，不知道過了多久金元寶銀元寶燃燒干凈。

    踏著夜色，一行人返回家中。

    第二天一早，林美娟三人踏著月色離開。

    過了幾日，林美娟三人大包小包的又來了。

    “我們買了后天的火車票，在家里住兩天，到時候直接從這里走?！?/br>
    放下東西，林美娟對著四兄妹道：“正好今天大丫和小水不上學(xué)，姑姑帶你們?nèi)タh城轉(zhuǎn)轉(zhuǎn)。”

    有林薇積極響應(yīng)，一群人轉(zhuǎn)戰(zhàn)縣城。

    姑姑的日子應(yīng)該過的不錯，進了供銷社二話不說給四兄妹一人一身新衣服，林芳和林薇還一人得了雙小皮鞋。嶄新的鐵皮文具盒，漂亮好用的鋼筆，外加一大把鉛筆。臨走時還不忘買了一大堆吃食。最后出了供銷社，轉(zhuǎn)戰(zhàn)國營飯店，美美的吃了一頓紅燒rou。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傍晚，同前兩天一樣林芳和林薇去林田兄弟屋子里睡，兩人的屋子給姑姑一家三口。

    林芳三人正做作業(yè)，林田突然被叫走了。

    “大田，我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绷置谰昀痔镒?，秦明和秦征坐在旁邊。

    “什么事兒？”林田很是疑惑。

    姑姑一家馬上就要離開，他們一家都是小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專門找他。林田想不出來。

    林美娟看了秦明一眼解釋道：“我身體不好，這輩子也就秦征一個孩子了。你在家里養(yǎng)活三個孩子太不容易了，我和你姑爹商量了下，我們想收養(yǎng)林芳。我在部隊里還沒工作，平時洗衣做飯都有時間。林芳去了家里的活兒也不用干，直接跟著秦征去上小學(xué)。姑姑在這兒可以給你保證，以后絕對把林芳當親閨女看，秦征有什么她有什么?！?/br>
    林田有些震驚。

    家里長輩剛?cè)ナ赖臅r候他也懵懵懂懂，每天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后來周圍的人說‘大田，以后你家就靠你了?！筇?，你是你家的頂梁柱?！笱径拘∷銈円犇愀绲脑?，你哥不容易?！?/br>
    好多人這么說，說這個家是他的責(zé)任，養(yǎng)活弟弟meimei是他的責(zé)任。

    年少的林田慢慢認同了這個觀點，開始用稚嫩的肩膀扛起這個家。

    現(xiàn)在有人告訴他，要帶走林芳，減輕他的負擔(dān)。

    林田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我想想?！鳖D了頓林田又道：“我去問問二丫?！?/br>
    林薇見哥哥被叫走的時候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了想還是扔下作業(yè)偷偷跟了上去。

    林薇蹲在窗戶下把里面的話聽的清清楚楚，等著聽姑姑說要帶走二丫，俏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林薇這幾天已經(jīng)向同學(xué)打聽到連長在部隊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不過姑爹還年輕，以后肯定還能再升好幾步。

    林薇一直討好姑姑，也不過是想讓這個姑姑給她買漂亮的衣服鞋子和文具。這幾天同學(xué)們知道她有一個三十多歲已經(jīng)是連長的姑爹，看著她的漂亮衣服和文具不知道多羨慕。林薇以為這已經(jīng)夠好了！

    沒想到還可以被姑姑家收養(yǎng)！

    一個農(nóng)村會計的meimei怎么能和連長甚至是營長團長的閨女比！

    可是為什么姑姑想收養(yǎng)的是二丫而不是她林薇！

    明明她和姑姑關(guān)系最好，姑姑給她說好多事情。怎么要收養(yǎng)的時候卻是二丫！

    二丫有什么？

    長得沒她好，手粗腳粗。沒上有過學(xué)，文盲一個。二丫注定就是個農(nóng)村婦女的命！

    憑什么是二丫而不是她！

    肯定是二丫趁著她上學(xué)的時候和姑姑說她壞話了！

    平時家里就二丫和她不對付，肯定是她！

    林薇想到這里忍不住恨恨的看向林芳。

    林芳正練習(xí)林水今天帶回來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已經(jīng)由去年的幾加幾變成了現(xiàn)在的幾乘幾。嗯，再過幾年她就可以小學(xué)畢業(yè)啦！

    突然感覺到腦門上一股灼熱的視線，好像跟放大鏡似的能把她頭發(fā)給燒著，林芳抬頭一看，正好對上林薇狠狠瞪著她的兇狠眼神。

    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了？

    林芳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接著做自己的數(shù)學(xué)題。

    林薇見林芳的反應(yīng)簡直要氣炸，要不是姑姑他們在屋子里，她一定打死二丫！

    林田出了屋子見林芳和林水正低著頭湊在一起寫作業(yè)，林薇站在門口不知道干什么，心里有些復(fù)雜的林田轉(zhuǎn)身出了家門。

    天已經(jīng)有些黑了，村子偶爾傳來娘罵兒子的聲音和狗叫聲。林田突然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里。

    沿著路走到村口，林田上了大馬路。

    林田沒有發(fā)現(xiàn)他出門的時候，有個人影悄悄跟著。

    林田知道去姑姑家對二丫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以后可以上學(xué)，可以不用做家務(wù)，可以像縣城的女孩子一樣打扮的漂漂亮亮?？伤岵坏谩?/br>
    相對于平時和他交流很少的大丫，年齡還小的弟弟，二丫陪伴他的時間最長，兩人的兄妹情也最深。好幾次林田以為自己支撐不住的時候是二丫在身邊陪著他，鼓勵他。一想到以后二丫離的遠遠的很難再見面，林田不舍得。

    可二丫這么好，她應(yīng)該有更好的生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