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記者，我說了，那是黑粉制造的事故，和我們余舟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我們也是受害者啊，現(xiàn)在那個兇手已經(jīng)被抓了，我把資料發(fā)你郵箱了，你好好幫忙寫篇長微博，澄清一下情況……怎么會沒用，我們這么多年交情了，你是不是這點忙都不肯幫？……行，好，那等你消息?！?/br>
    駱明宇一邊和記者扯皮，一邊氣急敗壞走進宋余舟家里，偏偏從大門到正屋還遠得很，一腔煩躁的怒火不能立刻撒在宋余舟身上，氣得他途中幾次抓亂了頭發(fā)，一路走過去，差點把自己薅禿了。

    沒感受到任何暴風(fēng)雨來臨的征兆的宋余舟，正閑適地窩在吊椅里，嚷著“只有老人家才喝枸杞水”，又聽孫阿姨說“枸杞水護眼明目補腎潤肺的咧！”，立刻口嫌體直地喝了幾大口。

    他和沈棠在發(fā)短信，約好了今晚要去看他爸排的話劇，是這次巡演的最后一場了。

    才剛發(fā)完“今晚見”，準備上樓搭配下今晚要穿的衣服，駱明宇掐著點就進來了，一臉便秘似的表情。

    “你先坐，我等會兒下來?！彼攘藘杉墭翘?，回頭和駱明宇隨意招呼了聲。

    駱明宇就差沒當場噴火了，哪還等得了，往沙發(fā)一座，難得擺出了嚴厲的姿態(tài)，“下來下來，你先過來?！?/br>
    宋余舟再沒眼色，這么明顯的情緒不好看不出來那是瞎了，只得把人生大事先撂在一邊，“怎么了？因為那熱搜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說這個話題了，他們熱鬧半天就過去了……”

    “過不去！”

    駱明宇突然大聲，宋余舟嚇了一跳。

    “這點小事怎么可能過不去，我又不是第一天混娛樂圈?！?/br>
    一看他不痛不癢的樣子，駱明宇就更來氣了，“我不是說這件事，你不覺得你有別的事需要和我老實交代嗎！更重要的，一抖出來能讓你完蛋的那種。”

    完蛋二字尤其咬牙切齒，宋余舟察覺事態(tài)嚴重，馬上坐得筆直，但是——他又沒藏什么天大的秘密，抖什么？完蛋什么？

    “我發(fā)誓，我既沒隱婚，也沒私生子?！?/br>
    “誰他嗎和你說這個了！”駱明宇自覺再聊下去，遲早要給他氣出病來，干脆直奔重點，“早上《奇怪的室友》導(dǎo)演打電話給我，說是有個片段拿不準能不能剪進節(jié)目里，讓我先過一眼，我剛剛才從他那兒回來，你知道我看了什么畫面嗎？”

    “每天錄的內(nèi)容那么多，就差沒把說夢話也拍進去了，我怎么知道你看的哪個片段。”

    用一句話來形容宋余舟，駱明宇只能想到——死豬不怕開水燙。

    “你進了沈棠的房間。”他一字一頓道。

    “……鬧半天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宋余舟把離提到嗓子眼還有一段距離的心臟又塞了原位，“有晚我們喝酒喝多了——是節(jié)目組安排的喝酒啊，然后凌晨我走錯房間，沈棠她們那間臥室就是我以前住的那間，你知道的，習(xí)慣性進錯了，沈棠正好起床了所以沒叫我，楮家宜那晚也沒在房里?！?/br>
    說完，忽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宋余舟問：“不過后半夜攝像機不是全關(guān)了嗎？為什么你還能看到？”

    “客廳里有一臺忘了關(guān)。”

    “哦。”

    “正好能拍到你進沈棠房間，而楮家宜在外面睡著了的畫面?！?/br>
    “那有什么問題？我剛說了，我迷迷糊糊走錯了，沈棠那會兒已經(jīng)起床……”

    “關(guān)鍵是，”駱明宇加重了尾音，“你進去了房間，沈棠是大概一個小時后才出來的，她是不是在你進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起床了，你們做了什么，我們一無所知，如果這個畫面被剪出去了，你覺得那些觀眾，和你的粉絲們會怎么想？這和炒cp完全是兩回事！”

    “我們在錄節(jié)目還能做什么……”宋余舟為他奇怪的說法感到無語，等回過味來，才抓住他話里的要點，“等等，你是說，我進去之后她一個小時才出來？我不是快天亮的時候才進去，她剛好起床了嗎？”

    “你現(xiàn)在和我玩失憶？”

    “不是，我記不清了，你真的確定，我們在里面呆了一個小時？”

    駱明宇手掌不耐煩地在自己面前揮了揮：“你看看我這大早上為你勞神費力的臉色，我像是在開玩笑？”

    認真回憶了一下那天似夢非夢的場景，宋余舟驀地低罵了一句。

    “她騙我。”

    “什么？”

    “她為什么要騙我?！?/br>
    “誰……”駱明宇莫名其妙。

    宋余舟重重往后靠在沙發(fā)上，陷入了困惑中。

    那晚，那一吻，很可能不是夢。

    第84章 說開

    “反正這件事我先攔下來了, 已經(jīng)和導(dǎo)演說了這個片段剪掉不播, 可你和沈棠到底怎么回事？是單純走錯了房間，還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有我需要擔(dān)心的事, 你最好現(xiàn)在就告訴我，我不喜歡來驚嚇那一套?！?/br>
    宋余舟還沉浸在自己的疑問里，駱明宇不放心, 連說了好幾遍，才把他出走的魂給叫回來。他本來就沒打算要瞞著, 簡單把他和沈棠的事說了說, 倒是駱明宇嘴上說著有什么趕緊抖出來，實則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宋余舟的“戀愛通告”，一會兒捂住心臟一會兒又摁住后腦勺, 還嚷起來：“孫阿姨, 家里有清心丸嗎, 麻煩您給我一顆！”

    “清心丸沒有, ”宋余舟把自己的水杯推到他面前，“枸杞水將就一下？補補腎, 潤潤肺, 挺好的?！?/br>
    “你自己補個夠吧?！瘪樏饔顫M心都是嫌棄和背叛感, 一種自家養(yǎng)了好久的豬趁自己不注意突然拱了別人家白菜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對她……不是，讓我理理清楚, 所以，你們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在一起了？”

    “算是吧?！?/br>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駱明宇氣急，“你們倆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沒有明說，不過，她也沒有拒絕啊?！?/br>
    宋余舟被駱明宇一吼，心里也愈發(fā)沒有底氣了。如果她也是喜歡他的，走錯房間那天早上為什么要騙他說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是不想和他有太多牽扯才那么說嗎，那后來又算什么。

    見他露出不太確信的神情，駱明宇忽然一掃方才的情緒，迅速從“想辭職不干”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的心態(tài)，和他站到了一個陣營，“你堂堂一個高顏值影帝，低調(diào)富二代，排著隊想做你女朋友的人拿號牌都得拿到明年，你哪里不好了？她還要考慮？——我承認她現(xiàn)在是上升得很快，很受歡迎，但再快那也還是二三線藝人，長得也不算特別美，有你這樣的條件擺在面前，她居然還要猶豫？”

    吹捧得口干了，駱明宇拿過剛才那杯枸杞水準備潤喉。

    宋余舟卻沉下臉，猛地將杯子搶過來，不悅道：“說誰二三線，說誰長得不美，你別喝了別喝了。”

    “…………”

    駱明宇一陣無語，抽過至今擦干凈了灑在手背上的水：“我艸，終于親身體驗了一回什么叫見色忘義。我和你說，你在沈棠面前千萬別這樣?！?/br>
    “哪樣？”

    “就你一提起她，活像個哈士奇的樣子，在她面前別這樣，女孩子不喜歡這類型的，你得矜持點，霸道總裁知道吧，邪魅狂狷，她們都喜歡那款?！?/br>
    “還邪魅……”宋余舟快笑死了，“算了吧你，你要是知道女生都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還至于混成了一個老光棍？”

    要不是殺人犯法，駱明宇現(xiàn)在就想狠狠揍死他。

    “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和沈棠的關(guān)系，不管是定沒定下來，對外都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星途，總得擔(dān)心她的吧，一旦戀情曝光，女方受到的傷害肯定是加倍的，她好不容易才逆襲到這個位置，你肯定不會希望看見她再跌落下去。”

    “我知道，我有分寸?！彼斡嘀凼諗苛送嫘Φ膽B(tài)度，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摩挲著，“兇手那事兒，警方那邊怎么說？”

    “他們沒透露太多，不過我打聽到，他們查到了兇手購買恐嚇用品的記錄，和沈棠收到的包裹內(nèi)容相符，那些東西確實是她寄的。”

    “其他的呢？承認了嗎？”

    “還沒，挺嘴硬的。你別擔(dān)心，警察都在搜查呢。”

    “我不擔(dān)心啊，人都抓到了，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幸好沒造成什么傷害，以后總算能松口氣了。”宋余舟露出一副得以解脫的笑容，“對了，趁這機會，把我手機號碼給換了吧?！?/br>
    “事情不都過去了嗎，還換？換了號碼多麻煩。”

    “誰知道她有沒有泄露給別人，還是換了吧，總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行吧，”駱明宇臉上寫著個大大的喪字，“你說換就換吧。”

    誰讓你是小祖宗。

    *

    話劇七點半開始，他們約了直接在大劇院見面。

    七點，宋余舟就停好了車。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得盡可能地隨意低調(diào)，保險起見，還戴上了大口罩和墨鏡。進入演出廳前，接到了一通有些意外的電話。

    “薛警官？”

    自從薛淼對酒店殺人一案有了新的眉目后，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過了。

    那邊大概是說了什么，宋余舟斷斷續(xù)續(xù)應(yīng)道：“記得上次你說那邊有新線索的，斷了嗎？……哦，排除了嫌疑啊，這么久了還沒找到兇手么？我這邊？應(yīng)該幫不上忙了，那個sao擾我身邊人的黑粉已經(jīng)抓到了……辦案警察的聯(lián)系方式？有，我找找，掛了電話我給你發(fā)過去，好，不客氣。”

    沈棠到達的時候，宋余舟正好發(fā)完聯(lián)系方式，一抬眼，沈棠便安靜地落座在了身旁緊挨的座位。

    她剛結(jié)束一個視頻專訪，風(fēng)塵仆仆趕過來的。因為現(xiàn)在跟著她的不只有祝佳音了，她的私人約會任務(wù)變得十分艱巨，要從甩掉一個人變成甩掉三個。

    “現(xiàn)在我身邊多了個生活助理和化妝師，無論我去哪兒都跟著，光是為了說服他們不用送我回家，就花了十幾分鐘。”沈棠并不是在抱怨他們，只是私人空間太有限了。

    “那說明公司現(xiàn)在對你很重視，愿意在你身上做投資?！毖莩鰪d里的燈光亮得能將一切暴露無遺，宋余舟還不能摘掉口罩，也無法和她靠太近，以免被路人認出來，只在旁邊低聲問道：“你以前有看過話劇嗎？”

    “沒有。”

    沈棠話音剛落，演出廳里過分明亮的燈光終于被關(guān)掉，強光全部投射在舞臺上，像是一整片黑暗里只有面前那一小方天地浮懸著，白色半透明的背景幕布，兩張床，椅子，很簡單的道具。

    在全場安靜下來的幾秒后，女主角念著獨白慢慢走到了舞臺中央，能令現(xiàn)場觀眾都能看清的有些許夸張卻是話劇必備的動作幅度，富含深情而有感染力的念白。

    今晚的演出廳座無虛席，在第一句獨白響起的瞬間，全場觀眾的視線就被臺上的女孩兒掠奪了。

    沈棠也迅速沉浸在了刁鉆趣味的對白，和意想不到的舞臺表現(xiàn)中，只有宋余舟拉過她的手時，有些許恍惚的分神。

    “覺得怎么樣，好看嗎？我爸說這是他近年來排得最滿意的一部話劇了。”結(jié)束后，宋余舟悄悄帶沈棠去了后臺，宋歷忙著去夸演員，暫時把他們撂在了休息室里。

    沈棠興奮地臉頰微紅，像是初嘗了糖果的孩子一樣眉飛色舞的：“很特別，很有魅力，和電視劇電影都不一樣，太生動了！每個演員的表現(xiàn)都特別好！尤其是叫斑馬的那個角色，在演慢鏡頭回放的那部分太好笑了，一個男孩子身段怎么可以這么柔軟……”

    她是真的看進去了，這會兒儼然變身成了小劇迷在滔滔不絕。

    宋余舟靠坐在化妝臺上，看她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看她興奮得雙眼晶亮的樣子，眼底蓄滿了寵溺的笑意，忍不住將她拉近到自己身前，攬入懷里，下巴擱在她發(fā)頂親昵地蹭了蹭，“看來我問早了，你這一長串的贊美應(yīng)該讓我爸聽聽，他開心起來又得送你一套珍藏書了?！?/br>
    他聲音帶著磁性鉆進耳朵里，癢癢的，麻麻的。

    意識到彼此的動作有些曖昧，沈棠語速慢了下來，漸漸不說話了。剛才看話劇期間他全程緊握著她的手，她就感覺有座大鼓在心里敲得震天作響，震得她心尖綿軟又發(fā)燙。

    空氣也像升了溫，熏得兩人耳朵微紅。

    “錄真人秀那晚我睡錯房間的時候，我意識不太清醒，我那天……親了你，我以為是夢，其實不是，對吧？”宋余舟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什么要假裝沒事發(fā)生，不想和我扯上關(guān)系，所以才那樣嗎？”

    沈棠很詫異地皺起眉頭：“那是因為你喝醉了，喝醉的人做的事都是無意識的，自己都想不起來的記憶，我認為沒必要太放在心上?！?/br>
    “你覺得我喝醉了，做的事情都不是出于本意，所以不想深究？”

    “嗯?！?/br>
    “所以真的不是對我或者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有什么顧慮？”宋余舟眉眼輕松了許多。

    “不是啊，要是有顧慮，今天我就不會來這兒了。還是，得有什么顧慮才行么？”

    “不，完全不需要?！彼斡嘀鄹吲d地抱住她，十分自然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太過順其自然，兩人都微微一愣。

    她被他兩手圈住了腰，貼得極近，休息室里的溫度仿佛不斷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