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跟著不爭氣地落下，我知道這個夢根本就不是我的，可我真希望他是清醒的，他知道他抱的這個人其實是巴高斯。亞歷山大，亞歷山大，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喜歡你，我可以讓你在這里風流快活一場，可以在你身邊照顧你，甚至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我無法讓你喜歡上我。

    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一切都不成立。

    淚水落到他肩上。

    “陛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句話是對我說的嗎？

    亞歷山大埋在頸間的頭抬起來看著我，藍眸明亮，漂亮得快把人靈魂吸走。

    “唔？”

    另一只手扯開我的衣襟，探入，撫摸。

    我按住他的手：“陛下，你好好看看我，你告訴我，我是誰？”

    亞歷山大皺起眉，又展開。

    “嗯，赫菲斯，我耐心很有限，不要鬧了?！?/br>
    他模糊不清地答道，伸手又將我撈回懷里。

    我微微一抖，墊著他肩膀，淚如雨下。

    “陛下，我是巴高斯，不是赫菲斯提翁大人?！?/br>
    “巴高斯？”亞歷山大的身體一僵，停了停，卻繼續(xù)動作起來。

    我有些慌了：“陛下，我是服侍你的巴高斯，不是赫菲斯提……”

    他抬手捂住我的嘴，氣息有些紊亂：“不要再提那個名字，我不可能和他做這些?！?/br>
    他在我胸前挑逗的手突然開始下滑，擦過腰間，變得有些粗暴。

    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可你喜歡的是他！”我激動地掙扎起來，“陛下，需要我提醒你嗎？你喜歡的是他，是赫菲斯提翁！”

    “那又如何！沒有規(guī)矩說我喜歡他就不能和你做！”他狠狠制住我的動作，一口咬住我嘴唇，像只野獸一般撕咬起來。嘴邊的疼痛已經(jīng)麻木，我看著他邪氣的表情，淚眼模糊。

    看過一本童話書[1]，里面有個頭發(fā)金黃如同麥田的小王子，笑起來眼睛彎彎，含著一汪淺藍。

    他喜歡上一朵玫瑰花，兩人鬧別扭，小王子負氣，離家出走。

    有一天，他遇上一只小狐貍，火紅的皮毛光滑發(fā)亮。他覺得很美麗，于是想去摸一摸。

    小狐貍卻慌忙逃到樹洞里，任小王子怎樣苦苦哀求，都不肯出來。

    小王子很傷心，問小狐貍，你為什么不肯出來？

    小狐貍說，這是當然啰，因為我還沒有被馴養(yǎng)。

    小王子說，那你能不能教我如何馴養(yǎng)？

    小狐貍教會了他，小王子馴養(yǎng)了它。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向小狐貍告別。

    我還有一朵玫瑰花需要馴養(yǎng)。小王子驕傲地說。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小狐貍難過地哭了。

    時至如今，雖然不貼切，可我明白了那只小狐貍的感受。

    我努力抬起手，撫摸他凌亂的發(fā)絲。

    亞歷山大再任性，再討厭，再自大，再混蛋，可在我心里，他是那個頭發(fā)像麥田的波浪一樣的小王子。即使他有了那朵玫瑰，對于我來說，他依舊是唯一的。我希望他幸?？鞓?，做自己想做的事。足夠強大，強大到讓自己不受傷害，強大到……讓我可以放心地離開這里。

    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他漸漸停下動作，失魂落魄地轉(zhuǎn)向一邊，低頭看著地板。

    “我不相信命運，可我選擇了第二條路。”他的聲音輕不可聞，“這條路的盡頭注定是孤獨的?！?/br>
    他說完，扶著桌子站起來，跌跌撞撞朝外走。喝了那么多酒，他根本就走不穩(wěn)，可是步伐很大，我?guī)缀踝凡簧?。我擔心他做出什么事，就在后面跟著?/br>
    夜深人靜，大部分人都已睡去，只有亞歷山大親衛(wèi)隊的幾名侍衛(wèi)和外面守夜站崗的士兵還醒著。他們見到亞歷山大，紛紛行禮。

    亞歷山大擺擺手，喊住其中一人：“邁蘭尼，去把那群大臣和將軍們統(tǒng)統(tǒng)請出來！就說到議事帳篷開會！我有事要宣布?！?/br>
    那個叫邁蘭尼的年輕人有一雙墨綠色的眼睛。他遲疑一下，不確定道：“陛下，是把所有人都叫出來嗎？”

    “沒錯，包括昨天歸降的拜蘇斯?！?/br>
    邁蘭尼立即點頭：“是！”

    亞歷山大吩咐完畢，徑直走向遠處最大的一間帳篷。

    “陛下！”我連忙喊道，“陛下，你沒事了嗎？”

    他停下腳步，忽然轉(zhuǎn)身打量我一遭，抓住我胳膊：“跟我來?！?/br>
    我被他拽進帳篷。

    營帳內(nèi)擺著一張長長的桌子，亞歷山大在最當中的椅子上坐下。

    空無一人的營帳里，只有他孤身靠坐在中央，下巴微揚，眼睛像是休憩一般瞇著。

    我慢慢走過去，站到他背后。

    “巴高斯，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彼穆曇羟謇涞鼗厥幵趲?nèi)，“我一向很關(guān)心你的想法，它們總是和別人不太一樣?！?/br>
    他忽然仰頭盯住我。

    “你說讓我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對不對？”

    我沉默著點點頭。

    “很好，”他面無表情道，“我聽你的，現(xiàn)在你只需要在一旁觀看，我將向你展示我的做法，希望你不要被嚇倒。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說，不，亞歷山大，你做錯了，我立即停手。我可以打道回府，甚至放棄這一切，包括再也不讓赫菲斯為我犧牲?！?/br>
    我低下頭。

    不一會，陸續(xù)有人進來。

    很多人睡眼惺忪，一邊大聲抱怨一邊圍桌坐下。我看到許多熟悉的臉孔，托勒密、喀山德、安提柯、克雷斯特、塞琉古、呂辛馬庫斯……帳內(nèi)逐漸熱鬧起來，而亞歷山大依舊一言不發(fā)。

    有人注意到我，神色變得古怪。各種猥褻和充滿欲望的眼神有意無意朝這邊看來，毫不掩飾。

    克雷斯特坐到亞歷山大身側(cè)，看我一眼，皮笑rou不笑道：“陛下最近不再禁欲了？”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被半掀起的帳簾突然停在半空，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手指一頓，掀開簾子露出一雙燦若藍色矢車菊的大眼睛。赫費斯提翁進來，眼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我，然后遠遠坐到桌子另一邊。

    托勒密向后探出頭來，朝我拼命打響指。

    “喂，巴高斯！巴高斯！”

    我看看亞歷山大，他正和身旁的大臣交談，于是我悄悄走到托勒密身邊。

    “大人有事？”

    托勒密臉皺得像朵菊花，左看右看一陣，對我小聲道：“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上，巴高斯，雖然性開放我很贊同，但是這么嚴肅的議事場合，你至少應(yīng)該把衣服穿好吧?！?/br>
    我低頭看看自己被亞歷山大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臉登時有點發(fā)燙，邊合攏邊道：“抱歉，我一直沒注意到，我還奇怪為什么別人都這么看我……”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他撓撓頭，沖我神秘地眨眨眼，“不過話說回來，和亞歷山大滋味如何？你上的他還是他上的你？我知道你床上功夫好，不過亞歷山大可是個菜鳥，肯定……”

    我搖搖頭：“大人，我沒和陛下發(fā)生關(guān)系?！?/br>
    托勒密一愣，隨即心領(lǐng)神會地拍拍我肩膀：“沒關(guān)系。你是他的男寵，這種事不過是盡職責罷了，我們大家都清楚，所以不要有心理負擔。在希臘有性伴侶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你愛上亞歷山大，不然你會很痛苦?！?/br>
    我苦笑一聲：“大人，我們真的沒有做?！?/br>
    “我的阿芙洛狄忒！”他低頭思索一陣，突然擔憂地扳住我肩膀，“他不會在這方面有什么問題吧！”

    “嘿，托勒密！你不是說對男人沒性趣嗎？前陣子我說送你幾個男孩你都不要，怎么今天看見這個就這么興奮？”桌子對面突然響起個陌生的聲音，我和托勒密一道看去，那男子兩手抵著下巴，金色眼眸亮亮的，正饒有興致看向我們倆。

    托勒密放下手繃著臉道：“這個男孩是亞歷山大的，我負責照看而已。跟你說了多少次我只喜歡女人，你太能cao閑心了，阿明塔斯?！?/br>
    “太過分了你不是一直叫我阿明的嗎，怎么才半年不見就那么生疏了?！蹦侨四樕嫌械娜赴?，長了一張娃娃臉。他隨手撥了撥自己的金發(fā)，竟然用撒嬌的語氣跟托勒密說話。

    托勒密哆嗦了一下，忍聲道：“阿明。”

    阿明塔斯眼光炯炯地對我微笑：“你好?！?/br>
    “阿明塔斯，”托勒密沒好氣地向我介紹，“他原來是豎琴師，后來不知道抽什么風不彈豎琴改當士兵了。年初被派去護送米尼斯的財寶去海邊，昨天剛剛與大部隊匯合?！?/br>
    我道：“阿明塔斯大人?！?/br>
    “叫我阿明就好，這樣比較親切?！?/br>
    我用詢問的目光看托勒密一眼。

    托勒密的臉越發(fā)緊繃：“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勸你按他說的做吧，不然他那張嘴可以把你煩死?！?/br>
    我嘴角一抽：“阿明。”

    阿明塔斯剛想說什么，亞歷山大突然敲了敲桌子，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我急忙站回他身后。

    “邁蘭尼！”他將那個綠眼睛的親衛(wèi)喊進來，“人齊了沒有？”

    邁蘭尼道：“還差一位。拜蘇斯大人在路上，很快就到。”

    亞歷山大氣定神閑：“很好。那等他來了我們再說。”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亞歷山大。什么事非要等那個亡國之臣來了才能說？

    亞歷山大忽然回頭對我勾了勾手指，他壓低聲音道：“巴高斯，接下來要看清楚了。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以后會做什么樣的事，那個問題……我等你的答案?！?/br>
    作者有話要說：

    [1]這本書名為《小王子》，二戰(zhàn)時期法國作家圣?？颂K佩里的作品，暢銷童話小說。里面有段狐貍說的關(guān)于馴服的話，很經(jīng)典。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狐貍說，“我還沒有被馴服呢?！?/br>
    “??！真對不起。”小王子說。 “什么叫‘馴服’呀？”

    “這是已經(jīng)早就被人遺忘了的事情，”狐貍說，“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聯(lián)系’” ，對我來說，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br>
    “如果你要是馴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會是歡快的。我會辨認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腳步聲。其他的腳步聲會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腳步聲就會象音樂一樣讓我從洞里走出來。再說，你看！你看到那邊的麥田沒有？我不吃面包，麥子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我對麥田無動于衷。而這，真使人掃興。但是，你有著金黃色的頭發(fā)。那么，一旦你馴服了我，這就會十分美妙。麥子，是金黃色的，它就會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會喜歡那風吹麥浪的聲音…”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