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我還在沉思這段話,卻聽托勒密又道:“其實早在我們朝波斯首都前進之時,沿路看到了幾百具希臘人的尸體,也不知是被誰故意扔在那里。那時亞歷山大大為震怒,差點要下命令將軍隊里的上萬名波斯俘虜盡數(shù)殺掉。雖說這次燒宮殿可能是為了復仇,但我還是有點生亞歷山大的氣。畢竟燒了波斯波利斯宮,我們沒地方住,只能在營地擠著,維持不了多久還得離開?!?/br> 維持不了多久就得離開。 我恍然大悟。 亞歷山大是在換個方式讓將士們不得不跟著自己繼續(xù)東征吧。在百柱廳的會議上,大概又有人以經費問題為理由提出留在波斯或重返馬其頓,而不再前行的想法,再加上喀山德他們一直在打波斯宮殿金銀珠寶的主意,很容易產生二心。破釜沉舟,唯有斷了退路,才能堅定前行的信念。 為了征服世界,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我低頭嘆息一聲。 不知不覺中我們走到一間小帳篷邊,托勒密示意士兵將帳篷掀開,又扶我走進去,坐下。 他拍拍手,頗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我早跟你說過,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那個永無止境的征服之夢。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這個念頭更讓他著迷?!?/br> “包括赫費斯提翁大人?”我突然脫口而出。 托勒密掀開帳篷的動作一滯,又自然地放下:“包括赫費斯提翁?!?/br> 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安靜如潮水般涌入帳篷。 地上鋪著的厚厚波斯毛毯非常舒適。 我無聲地躺下。 夜晚,沒有其他感覺干擾,痛覺尤為清晰。但它卻讓我得以徹底回顧和審視自己在這里的經歷。 短短十幾天,我被迫扮演一個真實的人物,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遭遇了一系列的歧視與危機。歷史像個混蛋一樣玩我??膳碌氖牵覅s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甚至放縱自己投身于這場無望的暗戀。 托勒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樣的亂世,這樣高高在上的君王,赫費斯提翁尚且愛得卑微,我作為男寵,又能如何? 我忍不住坐起來一陣咳嗽,嘴里泛出淡淡的血腥味。 我抹抹嘴巴,自從來到這里,連好好活著似乎都變成一件萬分艱難的事。 活著? 我突然一愣,隨即像是被閃電打著一般,醍醐灌頂。 是啊,弗朗西斯科!你腦袋里盛的是漿糊吧?人首先得活下去才對!天大地大,又有什么比得上命大? 媽的,我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糾結于亞歷山大的事情,怎么從不想想,要是失去了他的保護,依靠這個身份,我很可能連生存都是問題! 越想越覺得自己傻,我忍不住狠狠捶一下地毯,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現(xiàn)在才明白! 巴高斯可以溫和可以善良,但不能軟弱、不能逆來順受。 身邊是一群嗜血的狼,不做強者、迫使自己成為其中一匹,又如何與狼共舞? 第33章 亞歷山大番外篇 光輝 亞歷山大番外篇未寫完,如果再補寫會獨立再開,此章先鎖。 第二卷 寶石戒指 第34章 “真的那么痛?起不來嗎?”面前放大的精致臉龐看著我,優(yōu)雅地蹙起眉頭,“唔,有點麻煩?!?/br> 我實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還沒等到天亮我就已被疼痛折磨醒,胸膛像是壓了千斤墜一般,連微微喘氣都是疼的。 我解開衣服,發(fā)現(xiàn)已經淤青一片。 “你來做什么?”我盡力減少口氣中的不悅成分。 他像鷹一般銳利的眼眸在此刻顯得有些懶洋洋。 “放松,巴高斯,我又不會吃了你。還記得托勒密昨天說帶你去看醫(yī)官么,他今天忙得很,恐怕不能守約了,我正好要回宮里一趟,他讓我?guī)е??!?/br> 托勒密讓喀山德送我? 我有點警惕。 他們兩個不是一向不和嗎?托勒密會放心把我交給喀山德? 喀山德拂了拂肩頭塵土,微笑道:“巴高斯,你在擔心什么?以宙斯的名義發(fā)誓,我對你青睞有加,再說你現(xiàn)在可是亞歷山大的心頭rou,我自然是要好好保護你——特別是在赫費斯提翁面前?!?/br> 依照此人向來的陰險手段,如果他當真想殺了我,應該是借刀殺人才對。 我略略放心,又道:“多謝喀山德大人了,只是不知道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你要怎么把我弄過去?” “所以我才說有點麻煩,”喀山德聳肩,“要不再把你關進籠子里……呵,開玩笑而已?!?/br>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對這個混蛋破口大罵。 最后他找來兩個奴隸把我徒步抬回宮殿。奇怪的是街上人員寥寥,只剩水果蔬菜和衣物等等散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我問在一旁騎馬跟著的喀山德:“發(fā)生火災的明明是波斯波利斯宮,為什么整座城好像都被洗劫了似的?” “這是自然,”他饒有興致地四處看看,才慢吞吞道,“亞歷山大連夜下令,要廢棄這座都城,很多波斯人一得到消息就連夜搬走了。這些黑黑黃黃瘦骨如柴的賤民們覺得亞歷山大此舉觸怒了他們的神明,唯恐這里不久之后會變成地獄,自然要逃到其他地方去住?!?/br> “賤民?”我聽著很不舒服,“大人,你認為他們是賤民?” 他愣了愣,回頭看看我,突然恍然:“啊,巴高斯,你也是波斯人,我都忘了。當然這個賤民不是說你,你和他們不同?!?/br> “有什么不同?” 他抱胸道:“你長得比他們美得多——你的美可以讓人不在乎你的出身。” 這種話對女人說,足以讓她們心花怒放很久??上沂悄腥?,一個男人被別人說你只有臉還可以,至少在我聽來,更像一種侮辱,好像我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 “出身?”我壓住怒氣淡淡反問,“大人,如果我只是個普通的波斯奴隸,你會怎么對我?” 喀山德聞言,剔透的棕眸微妙地彎起來,他微微傾身,朝我耳邊吹一口氣:“我怎么對奈西,就怎么對你了?!?/br> 聽到奈西這個名字,我一激動,差點從擔架上掉下去,結果膝蓋撞到木頭擔架,疼得我一抽。 “巴高斯大人小心!”兩個奴隸不約而同地驚呼。 “奈西現(xiàn)在在哪里?”我急切道。 喀山德似笑非笑地盯我一眼。 “這個禮物不好嗎,巴高斯?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它棄之不顧?要知道,當初考慮把它送給你,我可是心疼了好久呢?!?/br> “他還活著嗎?”我徑直問道,“他應該沒事的吧。畢竟昨晚那么亂,大家忙著逃命,沒人注意到他,他還可以趁機逃跑,恢復自由身……” 喀山德聽著聽著就嗤之以鼻地哼笑出聲。 “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應該說它太不幸了,因為在它逃跑的過程中我又把它抓了回來?” 接近門樓時我已看到稀少的煙霧?;饎菀呀涍^去,只剩下偶爾幾處還在冒煙。一夜之間,草木枯黃,焦味撲鼻,宮門口的臺階外遍地是傷員。 我被抬進一只帳篷內。 裹著白色頭巾的醫(yī)官替我看完病,出去煎藥時,喀山德突然進來,身后是重新被套上鎖鏈的埃及人。 “奈西?!蔽壹泵八?。 他應聲上前。 “他有沒有打你?” 我一邊輕聲詢問一邊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擼起他的袖子看他胳膊,好在沒發(fā)現(xiàn)什么新傷。 “它是你的奴隸,我怎么可能隨便打它?”喀山德不以為然,接過身后醫(yī)官遞來的湯藥,“奈西,給你可憐的主人喂藥吧?!?/br> 奈西端過來藥,輕輕吹涼。 我皺起眉頭。 總覺得他好像特別有氣無力,有點不對勁。 “奈西,你怎么了?” 他漆黑的眼珠里好像在說什么,嘴上卻順著我道:“很好?!?/br> 我更加疑惑,抬眼看了看喀山德,又湊到奈西耳邊悄聲道:“是不是這藥有問題?” “你怎么會這么想?”他微微一睜眼,有點吃驚,“這藥是醫(yī)官給的,不是喀……大人給的?!?/br> 我松了口氣,胡亂灌下去。 回營地的路上,我昏昏欲睡,這個我倒有心理準備。因為醫(yī)官說這藥里含有鎮(zhèn)痛安眠的成分,可以減輕我的痛苦。 忽聽喀山德故意壓低的聲音傳來:“巴高斯,這幾招很漂亮嘛?!?/br> “什么?”我困得眼睛快睜不開了。 “別裝了,亞歷山大和赫費斯提翁鬧得不愉快,不就是你暗中cao作?”他像是了然于胸一般,“別慌,我聽說你們還沒有做過是不是?等身體好點就別再拖延了,巴高斯,我知道你現(xiàn)在急需一個靠山。來做筆交易如何?只要得到亞歷山大,我可以保證你下半生的安全……” 我想反駁他,可眼皮卻越來越沉,終于睡了過去。 迷蒙中聽見有人跟我說話,是個女人的聲音,非常溫柔,也有點熟悉。 “巴高斯,站上去?!?/br> 眼前的白色石臺很高,高得幾乎可以把我整個人擋住。腳邊有繩索編成的梯子,隔著石臺,我聽到對面嘈雜的聲響,有人在叫賣,也有人在交談。 午日的陽光很溫暖。 我有點膽怯,回頭看那女人。 女人是典型的波斯美女,蜜色肌膚、滿月臉龐,一雙眼睛活色生香,玫瑰紅的長袍有些破舊。她輕輕推我一下,悄聲道:“巴高斯,聽話,站上去給你買卡茲家的葡萄吃。” 我倍受鼓舞,飛快爬上高大的石臺,朝下一看,卻突然害怕得厲害。 無數(shù)陌生人盯著我竊竊私語,我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這么多眼睛。 “來自蘇薩的小男孩!”粗獷的男聲忽然在旁邊響起,一只粗糙的大手隨即拍拍我的腦袋,“你們看看,這男孩長得清秀干凈,又聽話懂事,才九歲而已,價錢好商量!” 很多人無所顧忌地盯著我,眼里冒出赤裸裸的光芒。 有人吼道:“看在阿芙洛狄忒的份上,我不想買奴隸,但我想買他一個晚上,能不能算便宜點?” “我也想,不過我錢不夠,咱們倆分享一個晚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