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她嘲諷地反問:“逼你喝酒的人,你不會記得他嗎?” 莊翊聳聳肩,“根本不存在這種情況,因為我一貫主動去喝。方小姐,如果我是你,在知道對方是銀座股東的情況下,我絕不會像你那樣呆坐著不動,我會主動站起來敬酒言和,而不是等著對方來。因為一旦對方主動找上門,那就肯定沒好事,難道你還指望他主動逢迎你?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方汝心睜大眼睛看向他,但他回望過來時她挪走了視線。 真不知在商場混久的男人是不是都有傳銷的本事,講話就跟洗腦似的,萬幸方汝心已經(jīng)在邵尋那里見識過,所以現(xiàn)在她是有免疫力的。 “你跟銀座道歉是應該的,而我對你道歉也是應該的。方小姐,我為昨晚的事,鄭重地跟你說聲對不起,也跟你一樣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邵尋曾說過,你是個心胸開闊的人,我希望你能盡快忘記這件不愉快的事。” 方汝心冷笑,“請莊先生也拿出喝掉八杯的誠意!” “好啊,”他一口應下,“別說八杯,十六杯我都喝?!?/br> “方小姐,我昨天親口回答,原諒你,前事一筆勾銷。那么你現(xiàn)在呢?” 她扭頭看了看他。 他仍舊保持微笑。 “希望我們以后只有公事接觸?!彼幌滩坏鼗氐?。 莊翊正欲再說點什么,但那倆人已經(jīng)從衛(wèi)生間出來,正大步往這邊走。于是他什么都沒有說,并且往后退了一步跟方汝心保持原來的距離。 今天上午,兩位重要客人都在生產(chǎn)基地轉(zhuǎn)悠,光派技術部的員工還是遠遠不夠的,一會兒后,銀座的財務師跟老總都過來陪同。 “司總,昨晚的酒很棒,令我印象深刻呢?!?/br> 莊翊這話乍一聽,不知是在說方汝心,還是只說紅酒本身,抑或是他就要一語雙關。 “你們都是貴客,當然要拿看家寶出來,83年的拉菲,口感很醇吧?” 老總是今天上午才飛回來的,昨天晚宴并沒有參加,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管理層肯定不會跟他說非常糟糕鬧得厲害,就算說估計也只是提提,銀座兩位領導發(fā)生口角。 “方小姐你覺得呢?” 莊翊問出這句話,是想聊著聊著緩解氣氛,最好大家都能笑談昨晚的事。但方汝心對外的脾氣當真沒那么好。 她輕輕皺了皺眉,不想理會這句話便沒有回答,但藍度的人在場,而且還是老總級的,她不好把氣氛搞得太尷尬,轉(zhuǎn)而沖那老總笑道,“謝謝司總款待,不愧是八三年的,后勁很大?!?/br> “既然莊總和方小姐都這樣滿意,那我們今晚就繼續(xù)喝它,我還有一箱呢!” 沒有被搭理的莊翊也依舊輕易笑開,“這種酒,一箱也就三瓶,看來我們來這一回,就把司總多年的珍藏都喝光了?!?/br> “哪里哪里,這是我的榮幸?!?/br> 莊翊孜孜不倦地跟她搭話,“方小姐,我今晚就履行諾言怎么樣?” 方汝心還沒開口呢,老總一聽,就笑瞇瞇地摻和,“原來莊總跟方小姐擦出火花啰?”那種撮合的口吻。他還不知道方汝心是邵總的女人,這話一出,真是尷尬的不得了。然而也只是方汝心一個人尷尬,其他人都是笑瞇瞇的。 方汝心不想說話。 這種話題一帶而過,莊翊話鋒一轉(zhuǎn),“司總,你應該研究過自己公司這幾年的銷售情況?” “這是當然?!?/br> “那我現(xiàn)在就直說了。你們藍度在業(yè)內(nèi)雖小有名氣,但近幾年銷量卻開始下滑,純做皮草,這盤子太小了,分分鐘飽和,甚至過度?!?/br> 一上來就這般厲色,老總有點無話可講,只能笑了笑,“那莊總的意思是?” “你們有什么新的發(fā)展方向嗎?附加值比較高的那種?!?/br> “我們近五年的目標是,做到業(yè)內(nèi)第一,承包這個市場?!?/br> “就算第一又如何?你也只是個賣賣原材料的,原始皮草只值1000左右,你的成本就占了400,但如果把它做成服飾,就可以買到5000以上,在銀座,它還可以更貴?!?/br> 司總一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您的意思。” “你們研發(fā)部有什么招?”莊翊繼續(xù)發(fā)問。 “就算做成服裝,也只能是冬天的大衣,下一步會找設計師做款式,盡量貼合大眾口味?!?/br> “誰說其他季節(jié)就不能有皮草元素?” “呃……”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涼鞋?!?/br> 他走到成品區(qū)那里,挑了一條很細的短毛帶出來,橘紅色的那種。然后折回,走到方汝心面前,“麻煩方小姐做一下模特。”這里只有她一個女人。 說完這句他就蹲了下去,用那條細毛帶在她腳腕處圍了一圈,然后往上纏繞,手指靈活地穿梭、打結(jié),從腳腕一直到小腿肚。 一分鐘后完成了,他徐徐站起來。 “我一直覺得,靴子在夏天也會是一個賣點,做成鏤空的,往上纏繞,可以一直到膝蓋、大腿?!?/br> 另外幾個人盯著看了一會兒,技術小哥撓撓頭,“那些毛看著有點熱啊,擱夏天不合時宜吧?!?/br> 莊翊忖著下巴,“是現(xiàn)在還沒看習慣而已,等你真的創(chuàng)造了流行,大街小巷遍地都是這種毛絲靴,你就不會覺得不合時宜?!?/br> 她皮膚很白,被橘紅一襯,更是白得發(fā)膩。 光是兩條小腿,可能不會讓人產(chǎn)生什么想法,但被帶子一纏,頓時生出幾分旖旎。 “最壞的打算,普通人不喜這種鞋型,但明星模特藝人肯定會有這方面需求?!?/br> “所以莊總的意思是,讓我們做一條龍的產(chǎn)業(yè)鏈,從皮草到皮包再到服裝和鞋子?!?/br> “你們必須往這個方向發(fā)展,大企業(yè)都是一條龍,這樣能極大地減少成本。” “對,您說的沒錯。” “回去之后,我會讓我們研發(fā)部的人過來,詳細跟你們談合作,制定更精確的計劃?!?/br> 藍度的老總騎虎難下,這下只能說,“好的,謝謝莊總?!?/br> 她知道自己的腳、腿很搶眼,邵尋那種大悶sao都能看一整天。但此刻,被盯著不放實在令她生出些不快。她彎下腰,刷刷卸掉,但動作太急太猛,腿肚后面的活結(jié)拉成死結(jié), 莊翊直接坦然地過來幫她,但那手剛才伸出去就被她果斷揮開,而且力氣還挺大,像打了一耳光似的,竟發(fā)出“啪”的脆響,然后,他手背都開始麻痛。 那一刻,他有輕微的被冒犯的感覺,眉頭略略皺了起來。 但方汝心并沒看他,把那東西卸下來,往地上一扔。然后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里頭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39 邵尋一早出去辦正事,開車去市里見幾個朋友。他人脈廣, 在這邊也有三三兩兩的熟人。男人聚在一起肯定要談公事的, 可這回又多了一個嶄新的話題, 那就是, 邵尋自己新注冊的公司。旁人的第一反應也都是想注資,想當合伙人。 邵尋笑著說:“好歹過幾年, 看這公司到底行不行, 萬一被我開垮了呢?你們豈不是血本無歸?” “誒這話就別說了, 我們對你還是放心得很,不說大賺,至少不會虧?!?/br> “私募股權投資, 不都可以弄兜底條款嗎?讓企業(yè)承諾至少每年10%的收益率?!?/br> “邵總跟人談的肯定不止10%,我看至少得是15%?!?/br> 等那些人都說完,邵尋才徐徐發(fā)話, “現(xiàn)在行情不好, 怕是很難談到?!?/br> “但好項目總是會有的,上回投了家很小的凈水公司, 沒想到勢頭還不錯, 年底分紅也是談百萬。對了邵尋, 這回你來視察的那個企業(yè), 感覺怎么樣?” “就現(xiàn)在的行情來說, 藍度算中上,產(chǎn)品的確不錯,創(chuàng)新大有可為, 但種類太過單一,會極大局限它未來的發(fā)展。內(nèi)部機制比較糟糕,研發(fā)和銷售兩個環(huán)節(jié)亂七八糟,需要好好換血。總體而言,如果手里的閑錢實在沒去處,可以小投一把,參考收益率14%。但我不會投,有私人原因,不方便說明?!?/br> 這種一針見血甚至扎心的話,他是不會跟方汝心說的,因為會影響她工作的積極性。她又比較聰明,亦能通過這番話看出倆人之間的巨大差距,不利于培養(yǎng)她剛?cè)肼殘龅淖孕拧?/br> 邵尋的履歷無可挑剔,雙學位,高學歷,職業(yè)生涯竟也堪稱完美,cao作失誤率為零,這意味著什么?但凡他投的項目,沒有虧過。投資界的盈虧平衡點可不是零。因為有機會成本,錢擱著不動那都叫貶值,他們的不虧損,是指達到業(yè)內(nèi)平均的回報率水平。 銀座也從十年前的第十二名,躋身到第一,并且是無可動搖的龍頭地位。普通民眾只了解大概,只覺得這家公司好厲害,但業(yè)內(nèi)的都知道,銀座那幫合伙人挺多狠角色,邵尋跟莊翊是比較出名的兩個。前者眼光犀利手段老辣,在投資界如魚得水,曾經(jīng)給銀座把年平均收益率拉到18%,幾乎成為難以超越的紀錄;而后者悉知業(yè)內(nèi),又極其能說會道,最擅長開辟各種新業(yè)務,讓銀座的銷量一再突破。當初的強強聯(lián)手,是一段精彩紛呈的商戰(zhàn)故事。 其實商界的人都心知肚明,邵尋和莊翊這倆,遲早會各自為謀,因為一山不容二虎。銀座沒有做大之前,大家可以合用一個灶臺??涩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不需要搭伙,手里的資源大把大把,誰不想出來單干? 蜜心資本算是邵尋厚積薄發(fā)的產(chǎn)物,積累了海量的實cao經(jīng)驗,又形成了近乎封神的口碑,卻直到現(xiàn)在才出來開自己的公司,哪怕蜜心資本還沒有正式運營,但一場推介會便讓它有了相當?shù)闹取贿^這件事卻讓方汝心吃了不少苦頭。秘書和助理那陣子接到很多買方的電話,詢問項目或者表明有投資意愿。他們按照邵尋的意思,全都拒了。 “那股市呢?”有人問,“邵總現(xiàn)在重倉哪些股?” “錢都拿出來成立公司,半年前就是空倉。” “豈不是少賺幾十萬?不可惜嗎?” 邵尋豁達地表示:“這也沒辦法。” 有人笑得曖昧,“邵總的風格變了,現(xiàn)在結(jié)婚成家,美嬌妻自然會把心分走,等以后當了爹,估計也不會自己出來跑項目。” “這應該不可能,”他笑著否道,“畢竟我還得賺錢養(yǎng)家?!?/br> “新公司缺不缺錢?有需求的話記得找我,大家都是老朋友,也相互信得過。” 邵尋很感激,“承蒙你們抬愛,但暫時不會接受任何注資。等我先把它做穩(wěn),保證萬無一失后,再來找大家投錢,這樣更有底氣,你們也能更放心?!?/br> 在大佬們的隨意交談中,一上午很快過去,中午已經(jīng)訂好了五星飯店,但邵尋干脆利落地婉拒。 從高樓里出來,邵尋下了一個決定。其實昨晚跟莊翊發(fā)生爭執(zhí)后,這個念頭就在他腦海里冒出來,只是一直權衡到現(xiàn)在。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但也不會因為沖動而冒險去做某事。這是他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他嫻熟地開著車,同時也掛上了藍牙耳機。 電話接通后,董秘客氣地問:“邵總,有什么指示?” “麻煩你在半小時內(nèi)通知所有合伙人,開會。” “咦?您跟莊總已經(jīng)回來了嗎?行政秘書都還沒通知我呢,真是失責……” “不,我跟他還沒回來,但這件事比較重要,我希望現(xiàn)在就開電話會議?!?/br> “好的,我這就通知下去?!?/br> 一小時后,方汝心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從餐桌離席。藍度的老總和員工都以為是真的,但莊翊知道,她肯定是去見邵尋。 對于一般人來說,昨晚發(fā)生的糟糕沖突,怕是夠緩三五天甚至一個星期。但對于邵尋這種男人來說,還真的不算什么,稍微難過幾個瞬間便是極限。感受過孤獨之后,他的鋒芒并沒有減弱分毫。 他把自己拾掇得非常精神,甚至是精致,胡子刮得干干凈凈,棕色的皮鞋一塵不染。 方汝心挎著包從里面跑出來,入眼就是背倚車門等待自己的男人。 他真的太帥,更別提還有老公光環(huán)。方汝心被眼前這一幕撩得心跳飆升,小跑著朝他飛撲過去。 他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 沒想到他在字條上留的“中午見”,竟然是真的,原來早就把一天的行程規(guī)劃好。 她開心極了,幾乎有種驚喜的感覺,用力抱住他,并且無意識地發(fā)出嚶嚀撒嬌聲,同時也將上午的不愉快拋到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