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啊，”老張面露難色，“在你學校的沒有，本來有個朋友在一所跟你那兒差不多的高中工作，但最近好像也調任了，估計辦不了。不如問問你那些舊同學……”

    老張說到這里就停住了，一拍腦門兒罵自己忘事兒。

    哪還有什么舊同學？早都畢業(yè)上大學去了。

    他這外甥自小就聰明得很，小學初中都跳過級，才16歲已經(jīng)讀高三了，參加自主招生也都通過，要不是因為去年出了事……

    “算了?！笔Y逸舟本來也沒抱希望，畢竟g市和b市一南一北隔得那么遠，即便有認識的人大概也很少聯(lián)系，“沒事我回房間了?！?/br>
    “去吧去吧?！崩蠌垟[擺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哎?！?/br>
    蔣逸舟回房之后關上門，看著通訊錄那個電話號碼，猶豫再三，還是丟下手機，坐在電腦前心不在焉地打游戲。

    其實并不是沒人可找的。

    但他來到這邊以后，幾乎就沒聯(lián)系過以前認識的人了。

    總是回避。

    即便是善意，也不想被莫名關心，不想被同情和安慰。

    突然要找……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第一局游戲還沒打完，手機卻自己響了起來。

    蔣逸舟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愣了會兒神，還是接通電話“喂”了一聲。

    “哎，逸舟啊?！笔抢虾榈穆曇?，很熟悉，依舊沙啞得像個老煙槍，“這個時間沒打擾你學習吧？”

    “沒?！笔Y逸舟說。

    老洪是他以前的班主任，高中三年都是他帶的，人很好，對每個學生都cao心得很，管學習管紀律，還隔三差五地搞家訪，全校估計就他們一個班有這等福利，傳到隔壁班被笑了好久。

    67、67 ...

    “最近怎么樣了？在新學校還適應嗎？”

    老洪是個說話很有分寸的人, 避重就輕地問起了他的近況。

    “還行，跟以前差不多, 挺適應的?！?/br>
    蔣逸舟單手撐在桌沿推了一把，任電腦椅滑開撞到墻邊去，低垂的目光落在地上某處, 難得沒有敷衍地說道。

    “那不錯, 能適應就好。”老洪和藹地笑了兩聲, “你現(xiàn)在在讀高二對吧？學校應該也剛期中考完, 感覺如何？”

    “就……題目挺簡單的?！笔Y逸舟揉了揉眉心, 都沒好意思說自己考了700多分的成績, 實在是太簡單了，“感覺沒什么難度?！?/br>
    “這樣啊。”老洪聽后沉默片刻，隨即傳來一陣嘩啦啦翻紙頁的聲響。

    蔣逸舟也沒說話, 握著手機耐心等了會兒。

    “逸舟, 是這樣的?！钡饶顷嚶曧懲Ｏ拢虾椴啪従徑又f，“我這兒呢, 還給你多留了一套卷子，就是咱們學校這次期中考的試題。你要是有需要的話給我發(fā)個地址, 我明兒快遞寄給你, 答案也都有的, 啊，語文我可以幫你評卷。做完自己估個分告訴我，我看看在這邊兒能排多少名, 也好讓你心里有個數(shù)。你覺得呢？”

    “……”蔣逸舟愣了好幾秒，完全沒想過自己正打算問的事就這么被老洪先說出來了，心里頓時五味陳雜，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感動，“我……”

    “哎，你別嫌我老洪瞎cao心?！崩虾樗坪鯂@了口氣，“我就是放不下。上一屆學生每個都好好的，高考、畢業(yè)、上大學，前兩個月教師節(jié)還有幾個孩子回來看我了，就感覺好像只落下了你一個似的。”

    “其實……也沒有。”蔣逸舟深吸了口氣，曾經(jīng)那一年里的不甘、愧疚和悔恨，此時都沉沉地壓在了心頭，有些說不出話，半天才憋出兩個謝謝。

    “哦對了，還有個事兒跟你提一下。”老洪笑笑，語氣輕松了些，“上次有個……額，同事經(jīng)過你家門口看有個大紙箱，好像是快遞被退回來的，現(xiàn)在還擱在我這兒，要不也一并給你寄過去？”

    “啊。”蔣逸舟倒是記得，搬走前收拾過一整箱的學習資料，都是以前學校的，本來跟其他東西要一起寄來g市，估計是超重就給退回去了，現(xiàn)在正好有用，“謝謝，麻煩您了?！?/br>
    不過老洪說是……同事？

    他記得家里附近沒住過什么老師吧？就算看見也未必就知道是他家啊？

    “不麻煩，撿都撿回來了，順手而已?！崩虾槌吨鵁熒ばα诵?，“那就這樣定了，快遞大概兩三天能到的，你記得留意一下電話信息?！?/br>
    “嗯。”蔣逸舟頓了頓，干脆把之前想好的事也說了，“您方便的話，能把之后每次大考的卷子都留我一份嗎？我想……”

    “行行，當然沒問題。”老洪都沒聽他說完，松了口氣道，“我本來就打算這么辦的，正好今年也在帶高二的班嘛，就擔心你這孩子要面子不肯問我，所以才打了這通電話。”

    “……”蔣逸舟再次意外愣住，許久才鄭而重之地說了聲，“謝謝老師。”

    除了這句，他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大概就是這種不動聲色又恰到好處的關心，才會讓他在想起以前那些人和事的時候，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還愿意聯(lián)系的是老洪吧。

    “謝什么呢，咱當老師的關心學生不是應該的嘛?！崩虾樾χ屗麆e放心上，聽起來還挺高興的，“看到你還這樣上進，我就放心了?！?/br>
    掛了電話，蔣逸舟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地望著天花板。

    雖然老洪小心翼翼地沒提到半句過去，但這通電話打完，他還是難免會想到那一段痛苦又煎熬的往事。

    感覺眼里澀澀的，有點兒干。

    大概對著空調出風口吹太久了吧。

    他自嘲地笑笑，將椅子拖回電腦桌前，戴上耳機，繼續(xù)剛才暫停的那局游戲。

    公告欄上貼出來的紅榜簡直是變相給某人打了一波廣告，又高又帥會打籃球還考年級第一，這標簽貼得像桃花符似的，別說周鵬天天幫老大處理情書快累死了，就連蔣逸舟自己出教室打個水，都能碰見那么幾個莫名其妙沖他眨眼的女生……

    “cao?！笔Y逸舟冷冷地瞪了回去，臉色有些煩躁。

    “怎么了？”阮念剛從衛(wèi)生間出來，伸手去拿他已經(jīng)幫她倒?jié)M水的水瓶，看了眼他表情，“等會兒自習課你們要去訓練嗎？”

    “要吧?！笔Y逸舟垂下眼，不太關心地隨口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