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事實證明安寧的決定是對的,因為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被木魚聲吵醒了。不久之后,寺廟里的大鐘也被敲響,綿長悠遠的鐘聲一下一下的傳來,再困也是睡不著了。 頂著一頭鳥窩,安寧睡眼朦朧的坐在床上,半響還是迷迷瞪瞪,眼睛都睜不開。 等鐘聲停了,天也蒙蒙亮了。 許君謙攬著安寧,心疼道:“再睡會兒吧,天還早。” 安寧卻搖搖頭:“不睡了?!痹谒聫R里估計再睡也睡不了多久,還不如干脆起來。 洗了個冷水臉,安寧總算是清醒過來。打開房門,清晨清新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深深吸了口氣,安寧神情氣爽的邁出房間。 另一邊,付生和蘇寒也起了。四人在院子里散了一會兒步,然后結伴去食堂吃早飯。 之后付生提議,四人又去櫻花林轉了一圈。櫻花林很大,四人轉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兩兩分開了。安寧見四周沒人,也就任由許君謙拉著他的手。 看著枝頭上的繁花,安寧有些遺憾。要是有相機就好了,可以將這些美景永久的保存下來。等回去了,不僅可以和家人朋友分享,自己以后也能借由照片細細回味這一次的旅途。 漫步在櫻花林中,許君謙看到安寧臉上的遺憾,以為他是不舍得離開,于是便柔聲道:“回去的時候我們買些種子吧。等回家了,你可以在院子里種下,過兩三年也可以看到這滿樹繁花的景色?!?/br> 許君謙的建議讓安寧很心動,想象著自己院子里櫻花盛放的美景,安寧就很興奮。 “那多買點?!?/br> “好?!?/br> 兩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著都要在哪種上櫻花,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念詩“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櫻如美人,紅顏易消歇?!?/br> 聲音清朗,念得還很富感情。詩剛念完就有另外一個聲音喝彩道:“好詩好詩!好一個’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劉臺真是才思敏捷,令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王臺謬贊?!?/br> 安寧聽著那兩人你來我往的贊賞和謙虛,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剛想建議許君謙繞道去另外一邊賞花,就看到兩個身穿長衫一幅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有說有笑的從兩顆茂盛的櫻花樹后面轉了出來。 看到安寧和許君謙,對方似乎也有些驚訝,說話的聲音一頓。這兩人下意識的看向安寧他們,剛想微笑點頭致意,卻在看到安寧和許君謙交握的雙手時,齊齊臉色一變。繼而兩人目露不屑的轉頭,直接走開了。等他們走遠,安寧還隱隱聽到他們低聲交談中飄過來的“世風日下”“男風”“不恥”等字眼。 安寧心口一緊,原本賞花時的美好心情頓時破壞殆盡。 和許君謙之間的感覺至今都很順利,讓他忘記了在世俗眼中,他們兩個具為男子,是不應該在一起的。第一次直面來自外界的歧視,安寧心里非常難受,臉色蒼白、手腳發(fā)軟。一時間心思紛雜,想了許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看到安寧蒼白的臉色,許君謙第一次沒有立即顯露關懷,撫慰他。 雖然他很想將安寧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永遠不會被人品頭論足而且他也有這個能力。只是許君謙更希望安寧可以成長起來,成長到面對世俗的眼光也不會動搖,依然堅定的繼續(xù)在自己身邊。 所以這一次,許君謙什么都沒說。只是等安寧的臉色慢慢恢復了些,他才溫柔的抱住他,輕聲問道:“我們先回寺廟等子萱他們?” “不用?!卑矊巺s搖搖頭,從許君謙懷里抬起頭,然后對著許君謙露出笑容:“我們繼續(xù)吧?!彪m然安寧的臉色依舊沒有太多血色,但笑容卻很明亮。 從安寧清澈的眼中,許君謙沒有看到一絲勉強。再次確定安寧沒有事之后,許君謙才笑著道:“好,我們朝那邊走。我記得那個方向有個水潭,我們過去休息下?!?/br> “嗯,那我們走吧。” 安寧笑著,主動拉著許君謙的手,步伐輕快的往許君謙指的方向走去。似乎剛才的不適和壞心情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事實上,安寧的心情并不是已經完全不受影響。此時在心里,他正為自己剛才的反應對許君謙感到抱歉。 一直以來,許君謙將他保護的太好了。以至于他放縱自己變得如此脆弱,只是一點異樣的眼光和兩句閑話,他竟然就承受不住了。 想起當初面對沈冰嵐時,他堅定不移說出的那些話,安寧就覺得很羞愧。 轉過頭對上許君謙溫柔的視線,安寧隱藏著自己心中的歉意。他不能說對不起,因為這三個字對許君謙來說也是傷害。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就是真的如自己曾經承諾的那樣,無論面對什么困難,都要堅強的站在許君謙的身邊,與他肩并肩共同面對。 第204章 宴請 安寧原本是無神論者,他不信教。但是科學無法解釋他為什么會穿越到這個世界,所以有的時候他不得不相信,這世上或許真的是有神明的。 于是,在離開萬福寺前,許君謙問他要不要去求一支簽時,安寧同意了。 萬福寺作為京城最大的寺廟,又有玄宗皇帝為其母建造這個背景,香火的旺盛自然是不必說了。大殿里,慕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絡繹不絕。安寧看著大殿中間那座高大的佛像,也感覺到了肅穆、莊嚴的氣氛。 受到影響,原本只是抱著“試一下”想法的安寧不由變得鄭重起來。恭恭敬敬的在佛像前拜了三拜,閉上眼在心中默念著心愿,然后又拜了三拜。 付生也來湊熱鬧,拉著蘇寒跟在安寧后面各求了一支簽。 給他們解簽的大師傅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和尚,看著坐在老和尚面前正在解簽的少婦,安寧想了想,忽然將自己的簽收了起來。許君謙見到他的動作,疑惑的問道:“怎么了?” 安寧搖搖頭,低聲回答:“不解了,我們走吧?!彼男脑付家呀浐头鹱嬲f過了,求簽是為了求一個心安,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需要了。因為,心愿會不會實現(xiàn),并不是靠一支簽來決定的。在他心里,他其實是已經相信,那些心愿是會實現(xiàn)的。 許君謙雖然不解安寧為什么忽然不解簽了,但是他卻沒有多問,只是上前和付生、蘇寒說了聲。付生本來也就是湊個熱鬧,見安寧不解簽。想了想,他一甩袖道:“我們也不解了,我們走吧。” 于是四人拜完佛,就這么大大咧咧的下了山,回京城去了。 在蘇寒等待任命下來的這段時間里,安寧他們也將整個京城以及周圍都逛了一圈。只是玩樂的好心情,因為一張請?zhí)蛄艘粋€折。 安寧沒想到,那天王君文離開時說要請他們吃飯是說真的。他在京城有名的酒樓“百食閣”設了宴,邀請許君謙和安寧一同前往。 印著燙金飄逸字體,散發(fā)著優(yōu)雅清香的請?zhí)畎矊幮睦镉行┎皇亲涛?。許君謙見他臉色不好,便說道:“你若不想去,我們就推了吧?!?/br> 安寧掃了他一眼,別扭的說:“我沒說不想去……去吃一下百食閣的美食也挺不錯的?!?/br> “你臉上可寫著不高興?!?/br> “我那是不知道要怎么應對……我們要準備什么嗎?” 第一次接受別人正式的宴請,安寧確實不知道要怎么應對。需要穿什么樣的衣服、要不要帶禮物去,等等。 許君謙卻告訴他:“不用準備,我們人去就行了?!?/br> 于是這一天下午,安寧就和許君謙穿了一身同款的紫色繡圖紋大袖長衫,兩手空空的去赴宴了。 為了顯示鄭重,王君文在百食閣包了一個小院子,還請了藝妓前來表演。請的人也只有許君謙和安寧兩個,這讓安寧感覺自在多了。 宴席擺在院子中的亭子里,微風習習,院中花團錦簇,環(huán)境相當不錯。至于美食也是無話中說,作為京城四大酒樓之一,百食閣的大廚廚藝想當不錯。 唯一讓安寧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是,整個宴席的過程,這位王公子雖然表現(xiàn)的并不明顯,但是安寧還是感覺到他有在暗暗打量自己。并且在和許君謙聊天時,一直試圖將話題帶到三四年前,他們共度的那些歲月。 聽到他口中描述的自己并沒有參與的回憶,安寧有些不是滋味。為了避免讓自己表現(xiàn)的過于小氣,安寧只好將注意力都集中到美食上。 許君謙一邊和王君文聊天,注意力卻一起在安寧身上,深怕安寧會不高興。不過見他興致勃勃的品嘗美食,不久就將自己完全遺忘后,許君謙心里也不是滋味了。 這東西有那么好吃嗎?居然專注到把自己遺忘了。 于是和王君文的聊天時,許大老板明顯的開始心不在焉了,時不時給安寧夾一塊rou,剝一只蝦放到他碗里,以此引起安寧的注意。 許大老板的做法很奏效,安寧也和平常在家一樣,時不時夾一些許君謙愛吃的放到他碗里。 看兩人其樂融融,你給我夾一筷子我給你夾一筷子,氣氛溫馨甜蜜,王君文漸漸也沒有了聊天的興致。如果說邀請兩人前他還有抱一點點幻想的話,此時他已經完全放棄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相處方式,每一個舉動都透著體貼和關懷。兩人之間形成的氣氛似乎自行一個世界,再也容不下另外一個人。而他,完全被兩人排擠在他們的世界之外最關鍵還是,他們并不是有意的。那種自然而然的行為更說明,他們的感情很深。 王君文心情很復雜,有嫉妒也有羨慕。第一次他知道,原來“夫妻”之間的相處還可以如此美好。他羨慕許君謙和安寧能擁有這樣的感情,也嫉妒安寧早他一步“搶走”了許君謙。 他不由自主的想,若當年他沒有對父親屈服,而是堅定的陪伴著許君謙。是不是現(xiàn)在擁有許君謙的就是自己?他與許君謙是不是也會如此幸福美滿? 只是想象之后,剩下的只有滿滿的苦澀。他很清楚,那是多么不切實際的幻想。時間不可能倒流,已經發(fā)生的事也不可能改變。當年他的選擇早已將那還來不及說出來的情緣扼殺,再也沒有可能了。 就算許君謙沒有安寧,也會有其他人。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對于這個認知,王君文很清楚。就是因為很清楚,所以他覺得痛苦。 安寧是不知道王君文的想法,他只是發(fā)現(xiàn)先前還高興的和許君謙談天的貴公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沉悶起來。安寧沒有錯過他眼中的苦澀和悲傷。 說實話安寧對王君文并不反感。雖說這位貴公子對許君謙有所覬覦,但是他并沒有做出出格的事。而且明顯他喜歡許君謙,而許君謙不僅沒有回應,而且還對此視而不見。所以安寧不討厭他,相反,還有一絲同情他。 不管在座的三人是何想法,時間很快流逝,宴席總會結束。最后安寧和許君謙告別時,安寧似乎看到了王君文微紅的眼中,即將滾落的淚水。 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安寧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許君謙的出色是毋庸置疑的,若他想要,一定可以擁有比自己更好的戀人、更完美的伴侶。但是許君謙選擇的卻是他,從任何方面看都很平凡的自己。 兩人交握的手,許君謙的手心溫暖干燥,安寧心口微微發(fā)甜,手用力,抓緊了他的手。 這輩子,都不會放開。 第205章 意外 王君文在宴請了許君謙和安寧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安寧暗暗松了口氣,將更多的心力投入到游玩京城中。吃吃玩玩,時間過得也快。再加上蘇寒的任命有嚴復嚴大人把關,他們不用擔心就更放松了。 很快,嚴大人就送來了消息。雖然正式任命還沒有下來,但是蘇寒被派往婺州茶陵縣任職縣令已經是八九不離十的事了。茶陵縣離瀘水縣不遠,坐馬車只要兩天就能到。這讓一行人都松了口氣,沒有了唯一令他們掛心的事,接下去他們就更加投入美景、美食中了。 這天風和日麗,正適合郊游。于是在安寧的提議下,準備好吃食、工具,四人興致勃勃地往城郊去了。 京城往南不到三里是一片平緩、廣闊的山坡,此時剛剛立夏,山坡上一片綠草茵茵,一叢叢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點綴著綠色的大地毯。踩著柔軟的草地,迎面吹著涼風,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愜意。 馬車停在一棵高大的槐樹下,將馬拴好,安寧他們沿著山坡往上慢慢走去。 美麗的景色讓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大家說說笑笑在寬闊的山坡轉了一圈。然后回到樹下,鋪上棉布,拿出早上廚房給他們準備的吃食。所有人圍著坐下,喝著茶,品嘗著美食。那滋味美的付生忍不住感嘆:“小安寧你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可真多,你是怎么想出來這個……我想想,對了,‘野餐’來的?還有這個吃法,居然用饅頭夾rou夾雞蛋!” 安寧暗暗得意,中國式“三明治”,用廚房蒸的饅頭,中間夾上煎的荷包蛋、烤的小rou排,然后和三明治一樣對切成兩半。在這樣的天氣里,即使涼了也很好吃。 “有的吃有的玩就可以了,你問那么多干什么?”安寧還沒說什么,許君謙先開口了。 自從知道安寧的來歷,許君謙就在心里發(fā)誓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他比安寧更了解這個世界,他知道若一旦這個秘密泄露出去,等待安寧的就是災難。即使是他,也沒辦法完全護安寧萬全。 只是不知道安寧是不是因為和最重要的人坦白過,所以行為上少了以往的小心。在許君謙面前是肆無忌憚,在朋友面前也時不時說出一些怪異的詞語和新奇的東西。 許君謙也知道安寧是因為徹底卸下了心防,所以才會這樣。許君謙是喜歡看到這樣子的安寧,他不想拘束著安寧。而且對蘇寒和付生,他是不擔心的。只能以后看著點安寧,有外人在時,替他遮掩一下。 安寧是不知道許君謙的苦心,他樂呵呵的吃著自制的“三明治”,頗為得意的對付生說道:“我還有很多其他的想法呢,你要是嫌棄,下次就不叫你參加了~” “不不,小安寧你不能這樣~”付生夸張的大叫:“無論你有多稀奇的想法,一定要記得叫上我!” 雖然說是千奇百怪,但是安寧想出來的這些玩法、吃法,每次都能令他嘖嘖稱奇之余,也好好享受了一番。好玩、美食,都令他難以忘懷。要是安寧以后不叫他,那得是多大的損失?。?/br> 當然,安寧也就是隨口說說。玩,自然是要人多才好玩。美食,也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更好吃。 正在四人說說笑笑時,忽然一陣馬蹄聲傳來。安寧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一匹馬往他們的方向跑來。 走近之后,安寧也看到了馬上的人。一身帥氣的騎射服,再配上健壯美麗的駿馬,那視覺的沖擊力很大。安寧忍不住眼睛發(fā)亮,心中也有了躍躍一試的想法。 那人經過安寧他們時并沒有放慢腳步,隨后在草地上馳騁起來。那馬兒全身漆黑,只有在額頭有一撮雪白的毛發(fā),非常的漂亮。馬兒躍起時的身姿異常優(yōu)美,讓安寧移不開視線,更忍不住贊嘆道:“那馬這漂亮~” 聞言,付生撇撇嘴:“來自關西草原血統(tǒng)純正的烏騅馬,當然漂亮。” 安寧驚訝的轉過頭:“付大哥,你懂馬?” 付生不滿的瞪了眼安寧:“我家在瀘水縣城郊有馬場,養(yǎng)了一百多匹馬,我當然懂!” 安寧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只知道付家是瀘水縣首富,平時哪里有去注意付家都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