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見面
南方冬季總是多雨,常青不敗的香樟樹葉順雨低垂,匯集成團(tuán)的雨珠再次騰空下墜,歸結(jié)到公家車站的雨棚上,劈劈啪啪地響個不停。 雨棚下只有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她對著自己裸露在外的雙手呵著氣,除了虛浮一秒的溫暖與氤氳繚繞的白霧,還是那浸入骨髓的濕冷。女孩兜里的手機(jī)忽然震動了起來,無人無車安靜的世界里,它是唯一的聲音。女孩接通,對面是個焦急的男聲:“地址我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拜托拜托了!我和他能不能重歸于好就在你了!” 她猶豫著:“我覺得還是你親自去跟他說比較好。我今天去最多只能幫你試探他的態(tài)度??其余的??” 對方很快打斷她的話,語氣里帶有一絲不滿:“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到底在怕什么?梁逾至又不會吃了你!” 女孩很不滿,但只敢在心里暗暗懟回去:“你自己氣跑的男朋友,為什么要我去哄?” “你只要帶點吃的,說是我做的,看在我一片心意上,問他能不能不生我氣了。哎呀,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麻煩!但你又沒談過戀愛,你就不能體會到我的難處??” 女孩皺著眉頭,聽著對方美化自己逃避現(xiàn)實的說詞。這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唯一的朋友產(chǎn)生了負(fù)面情緒。她性格孤僻,總是不討人喜歡,獨來獨往,沒有朋友。陳翛揚(yáng)是一個例外,所以之前自己對他的容忍是毫無底線的。 “沈蘅,”電話中的陳翛揚(yáng)語氣一沉,叫了她的全名。“我可是把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才來放下身段求你,真的,我只求了你一個,你不能讓我失望。” “好,揚(yáng)揚(yáng),這是最后一次,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鄙蜣垦哉Z略帶憂傷,可惜對方?jīng)]聽出弦外之音,生氣地掛斷電話。 沈蘅離開公交車站,轉(zhuǎn)去菜市場。陳翛揚(yáng)不會做飯,但為了梁逾至也是洗手作過幾次羹湯,每一次梁逾至都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顯而易見,陳翛揚(yáng)這一回求和是要故技重施,不過他懶得做,吩咐沈蘅在外面打包一碗沒有明顯商家logo的粥冒充一下。 沈蘅跑了好幾家店都無功而返,這時正值飯點,她此刻饑寒交迫,只得買了條魚和一些小菜,準(zhǔn)備用做晚餐來換一個進(jìn)門的機(jī)會。 雨完全停了,沈蘅抬頭看著頭頂這片灰壓壓的天空,熟悉的空白與麻木又襲上心頭。當(dāng)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為什么不能去死呢?如果不是有母親攔著,或許她才是走在前面的那一個。 過了今夜,她答應(yīng)母親的事也就做到了。重拾起自殺的念頭,沈蘅對此想得出神,甚至差點錯過了梁逾至家的小區(qū)。 十分鐘后,沈蘅順利地進(jìn)到梁逾至的家里。這個男人對她的態(tài)度并沒有初見那般冷淡疏離,著實奇怪。她有些心虛地與他問好:“吃了嗎?” 梁逾至下頜緊繃,冷漠地盯著她看了有一分鐘,才簡短地吐出一個字:“沒?!?/br> 沈蘅很奇怪,要是在其他人面前,她耗費(fèi)最多心思也就是裝成一個時常微笑的合群人士,可在梁逾至面前,她身上罕見的諂媚與示好都自發(fā)跑了出來。但這一次,沈蘅決定不再這么狗腿了。沈蘅的生命進(jìn)入倒計時,她即將與這個世界的人再無瓜葛,昔日的心機(jī)偽裝大可丟棄不提。 沈蘅收起客套:“我買了魚,借你家廚房一用?!?/br> 梁逾至不作聲,直接把房門關(guān)上。這才是梁逾至的作風(fēng),跨年夜約她出來吃飯,還送禮物的是受了陳翛揚(yáng)劈腿刺激的梁逾至。 沈蘅燒得一手好菜,聞見香味的梁逾至默不作聲地出現(xiàn)在餐桌旁,安靜地等待著。沈蘅無意間瞥見了,覺得有些反差萌。再回頭,梁逾至又不見了,等到她端著魚出來時,桌上多了一個盛著紅酒的醒酒器和兩個高腳杯。 二人入座吃飯,很是沉默。沈蘅幾度欲開口說話,都被梁逾至專心致志挑魚刺吃飯的狀態(tài)勸回。 “不要再跟我提起他?!绷河庵晾洳欢砹艘痪?,“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之前也有一個女生跑來我家堵我?!?/br> 沈蘅無奈地笑了笑,看起來有些失望?!翱晌铱偟媒o他一個交代,你這一次不回覆,他還會找人來煩你?!?/br> “我不覺得你是來煩我?!?/br> “嗯?!”沈蘅被這話嚇了一跳。 “魚很好吃?!彼馑际强丛谧鲲埡贸缘姆萆希凰阌憛?。 “哦??其實你心里還是有他吧,才這么回避?!?/br> “你的邏輯不通?!?/br> “那你倒是說清楚啊??” “我不會在有了伴侶的情況下,和異性吃飯?!毖韵轮猓缒暌沽河庵辆鸵呀?jīng)單方面分手了。 沈蘅不作聲了,默默扒完了剩飯?!拔页燥柫耍胍矝]多少,你自己洗吧?!?/br> 梁逾至冷笑一聲:“你今天有點不一樣?!?/br> “沈蘅才懶得接他話茬:“你說的我會告訴他的?!?/br> “這么急著回去?喝杯酒的時間都沒有?” “別了,今天是事出有因才來打擾你?,F(xiàn)在話說開了,我也不好多待?!?/br> 梁逾至冷著臉,放下碗筷攔住了沈蘅。“我說,喝酒?!闭f罷,他抬起雙眸,情緒不明地盯著她。 沈蘅冷淡地移開視線,“梁逾至,我們才見面三次,不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