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你看看,男人越拿著慣上頭頂,她自己越嬌氣得不行了,走路都酸成這樣了?!?/br> 旁邊婦女卻笑著說:“人家男人愿意慣著唄?!?/br> 沒法子,大嫂越是看不慣忿忿不平,人家男人越慣上頭頂,打從懷孕后整天小心翼翼照顧著。看不慣能咋地? 大嫂抱著二兒子大蔥到公婆門上溜達,氣不過就跟婆婆抱怨:“他二嬸想吃啥你就給弄啥,一家子拿她當上大人,我給你生了兩個孫子呢,懷孕時也沒見你問我想吃啥?!?/br> 楊mama:“啥樣人啥樣待,你埋怨不著我。有那咬嘴說閑話的工夫,你還不如回去多干點兒活?!?/br> 春天一天天暖和,馮蕎院子里的櫻桃花一夜間開出了好幾朵,讓馮蕎很是高興,去年只結了十幾個櫻桃,一不留神還讓小鳥偷嘴吃了,今年這樹大了不少,好多花蕾呢,希望多多結櫻桃吧,她可早就想吃櫻桃了。 眼看著春種大忙就要開始了,生產(chǎn)隊已經(jīng)開始組織婦女們挑豆種、扒花生種子,地瓜也開始育秧了,忽然就傳來了驚人的大消息,要包產(chǎn)到戶了。 生產(chǎn)隊長在大喇叭里扯著嗓子喊了半天,讓所有社員都去開會,各家必須去人,馮蕎閑著沒事,也跟著婆婆一起去湊了個熱鬧。開會主要的意思,就是要包產(chǎn)到戶了,要把田地分給各家各戶自己種了。 “往后生產(chǎn)隊不管你們了,我也不用整天給你們cao心吧啦的,沒人管你們了你們自己也勤快點兒,會種地的自己種,不會種地的挨餓也沒法子,各家顧各家吧,上頭就這個意思。” 小羅莊的生產(chǎn)隊長也姓楊,用楊邊疆私下里的話說就是個燒包貨,整天多了不起似的。 看起來燒包隊長對包產(chǎn)到戶不是太滿意。想想也不難理解,田地都分給社員了,生產(chǎn)隊大集體解散,隊長他還領導啥呀。 隊長以前自己是不干活的,整天吆五喝六地看著村民社員干活,干不好他還罵罵咧咧。以后包產(chǎn)到戶,隊長自己家也要分田地,隊長那么大的干部,也要自己親自干活種田啦。 隊長不滿意,老百姓卻蠻期待的,田地分給家庭,各家管各家的日子,總該比大集體日子好吧,這道理很簡單,你去看看各家自留田里的莊稼,總是長得比大田里好。 這可真是大事情,想都沒想到的。 楊mama陪著馮蕎去開會,在人群中小心看顧著懷孕的兒媳。開完會楊mama便有些擔心了。包產(chǎn)到戶,二兒子家一個上班一個懷孕,咋辦? ☆☆☆☆☆☆☆☆ 楊邊疆下班一進家門,馮蕎就忙著跟他說這事。楊邊疆是集體制工人,退伍后戶口遷回到村里了,加上馮蕎,他們小家庭按政策當然也要分田地,馮蕎已經(jīng)按隊長說的數(shù)目算過了,整個村子多少口人,多少畝地,算算他們小兩口也能分到四五畝地呢。 楊邊疆在廠里就已經(jīng)聽到這個事情了,他離鎮(zhèn)公社近,消息更確切,想了想就跟馮蕎說:“要不我去跟村里說一聲,我們家不要了吧?!?/br> 不要?馮蕎說:“那怎么行?你就算上班有工作,我總不能干一輩子臨時工,往后一家人不種地吃什么?總不能就指望你一個人的工資呀。” 楊邊疆:“我上班的話,你一個人在家,如今又懷孕,三年五年也沒法種地干活。” “可是你現(xiàn)在不參加分地,行不行先不說,等三年五年你想要種地了,人家哪還有地再分給你?咱這一家人,長遠看除了你一個人的工資,生活怎么著落?我的意思,地咱肯定得要,無論怎樣艱苦三五年,等孩子大一大,四五畝地,我自己種都沒問題。” 楊邊疆白天上班跟李師哥討論這個事情,李師哥也面對著同樣的難題,師嫂一個人帶著倆孩子,大的六歲,小的兩歲都不到,正是最累人的時候,以前靠著大集體,師嫂抱著孩子去生產(chǎn)隊應個卯,總還是有一部分口糧的?,F(xiàn)在包產(chǎn)到戶了,不種地,一家四口光靠著師哥的工資肯定不行。分田種地,師嫂一個女人帶著倆孩子,怎么種? 楊邊疆:“我上班,讓你一個女人家?guī)е⒆幼约悍N好幾畝地?開什么玩笑?!?/br> 馮蕎隔天讓楊爸去問了生產(chǎn)隊,全村的田地都是按人口分到各家的,還從來沒聽說誰家不要地,傻呀?眼下先分春茬,田里的小麥還算生產(chǎn)隊的,等這一季小麥割完,便把麥茬地也分給各家,包產(chǎn)到戶就全部按計劃完成了。 幾天后,小家庭分到了兩畝八分的春茬地。楊爸楊mama主動過來跟小夫妻說,也不用擔心,邊疆上班馮蕎歇著養(yǎng)胎,這么點地爸媽先幫他們種吧。 馮蕎:“這怎么行?爸媽你倆也分到了好幾畝地呢,加上自留田,你們自己都干不過來?!?/br> 楊邊疆晚上回來,跟她商量了一件大事。 “馮蕎,農(nóng)具廠的工作我想不干了。” 馮蕎嚇了一跳,這話怎么說的?這年頭工人吃香,他這樣有手藝的工人更吃香,別的不說,工資是中學校那些老師的好幾倍呢,比公社一般干部都高。 馮蕎:“別瞎說,有困難我們也是一時的,就那么幾畝地,咱現(xiàn)在能種啥樣是啥樣,二伯家人手多,我尋思忙不過來就請二哥幫一把,等孩子兩三歲可以帶下田了,我一個人種也累不著。” “那不行,大人孩子得吃多少苦呀。”楊邊疆搖頭,“我認真的,今天跟師哥聊這事,他也有這想法,總不能眼看著老婆孩子吃苦受累,那還叫男人嗎。再說我也不光是考慮家里,我看農(nóng)具廠現(xiàn)在活兒越來越少,現(xiàn)在私人也可以干,老百姓有點木工活隨便找個木匠就干了,比農(nóng)具廠還便宜方便,誰還專門往農(nóng)具廠跑呀。如今廠里就靠著師父聯(lián)系的加工活,靠著還有個帶鋸,工資是照樣發(fā),可眼看著就要超支了?!?/br> 馮蕎點點頭,倒也是,以前老百姓買個鋤頭、鐮刀也要去農(nóng)具廠,別的地方?jīng)]處賣呀,如今放開了,會點兒木匠手藝的私人也照樣干,農(nóng)具廠活兒減少是真的,廠里變得清閑了許多。 “廠里的人也都忙著接私活,我就算辭職不干,無非是少了個集體工人的身份,農(nóng)忙時我?guī)桩€地種好,不忙時我不用上班專門接私活,掙錢肯定不比工資少?!?/br> 馮蕎猶豫了一下,下不定決心。楊邊疆如果辭掉工作自己干,掙錢不少是肯定的,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何況現(xiàn)在這年月日子越發(fā)好過了。不過她男人體體面面的工人身份,回家來種田單干不會可惜嗎?男人面子上會不會過不去。 楊邊疆嗤之以鼻:他不辭職,他清閑體面了,讓老婆孩子吃苦受累? “我一個大男人,虛頭巴腦的面子能當飯吃?媳婦兒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別擔心,我跟李師哥商量過了,打算跟他一起辭,兩人合伙接活兒,不然木工有些活一個人不好干。” “你想好了就行,反正眼下這形勢,我們兩個不懶也不笨,干啥也不能差?!币娝蚨酥饕猓T蕎也就不再攔他。 結果這倆家伙就那么辭職了,師兄弟兩個一起辭的,讓師父很是不高興,剛帶出來倆得力能干的徒弟,好嘛,一起給我辭工不干了?算了算了,兩人都已經(jīng)決定了,也都是為了老婆孩子,師父也不能硬反對。 師父說:“你倆好好干,混好了我也有面子。要是在外頭混得不好,你倆就回廠里來,還跟師父混,咱們集體廠子,總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資。有我在這廠里一天,我說話就還管用?!?/br> 李師哥走出農(nóng)具廠大門,就跟楊邊疆開玩笑。 “師父他老人家啥意思呀,徒弟出師下山了,本事不行讓人給揍了,回爐留級再練三年?” 李師哥詼諧的說法讓楊邊疆失笑,笑著說:“就沖師父這句話,咱倆也得混出個人樣來,千萬不能回爐留級?!?/br> 怕父母反對,楊邊疆辭了以后才告訴他爸媽,楊mama急得惋惜埋怨了半天,楊爸爸則比較想得開,楊爸爸說,他辭都辭了,反正他那么大個人,有力氣有手藝,只要肯干,你還擔心他餓著? 第98章 甜頭 楊邊疆辭職的事情在自己家里沒咋樣, 在村里卻引起一片驚訝,有人說,這人怕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馮蕎回二伯家, 被二伯娘一頓狠批。 “馮蕎啊,你咋也不攔著他,到底是咋想的!好好的農(nóng)具廠工人, 工資又高又有面子, 別人挖空心思沒資格進去, 他倒好,自己辭職了?!倍餁獾弥迸陌驼疲澳阏f你這個丫頭, 這事你也由著他?!?/br> 馮蕎趕緊安撫:“二伯娘你別急呀,他也有他的道理,再說家里也有難處?!?/br> “啥難處,不就是你倆分了那幾畝地嗎。我知道他就是怕你吃苦受累, 這個邊疆也真是的, 疼媳婦也不用辭職呀。叫他去看看村里,誰家的孕婦不下田干活呀, 足月快生了都照樣割麥子?!倍锎笫忠粨],“屁大一點活兒, 他真要心疼你,你家那地我給你種了, 你讓他趕緊回去上班。 馮蕎弱弱地:“辭都辭了……二伯娘, 你就別擔心了, 我相信他,他有能耐怎么都能混好?!?/br> “大包干”之后,老百姓最先面對的不是欣喜,而是一波告別大集體的無序忙亂:牲口怎么辦?工具在哪里?這塊地種什么? 要知道,生產(chǎn)隊大集體你只管聽隊長的安排干活,啥也不cao心,耕牛是公家的,耕地的犁和耙是公家的,社員家里除了兩把鋤頭和鐮刀,其他東西統(tǒng)統(tǒng)沒有,現(xiàn)在包產(chǎn)到戶讓你單干了,這些東西自然要你自己cao心。 生產(chǎn)隊把牲口也分了,可整個生產(chǎn)隊統(tǒng)共十幾頭牛和毛驢,哪里夠戶頭分的,于是抓鬮,抓到鬮的人家分到一頭牲口,找補給生產(chǎn)隊一部分錢,其他分不到的人家,就只能拿著很少的補貼另想辦法。 當然,盡管忙亂,大家還是更愿意自己干。楊邊疆辭職以后,首先迎來的第一波繁忙業(yè)務就是做各種農(nóng)用工具,犁、耙、耩子,還有手推車或者平板車,“訂單”竟然需要排隊。 李師哥那邊同樣也是,兩位為了提高效率,有時就得合伙干,大件的木工活兒是需要合作搭把手的。 楊邊疆本來是打算自家養(yǎng)一個牲口的,他心心念念要養(yǎng)一匹馬。當兵時候見多了草原的馬,騎過馬,他對馬有一種情結。養(yǎng)馬還有個好處,馬力氣大,一匹馬就能耕地種莊稼,不用跟別人家“合具”,比如你養(yǎng)一頭毛驢,耕地拉不動犁的,要找一家養(yǎng)?;蛘呙H的農(nóng)戶合作干活,這叫“合具”。 可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下忙于“訂單”,加上家里的田也要種,他根本就沒有工夫養(yǎng)牲口,讓馮蕎一個孕婦養(yǎng),他又絕對不放心。于是楊邊疆就跟楊爸商量,他出一半錢給楊爸買了一匹棗紅馬,馬算是楊爸的,平時楊爸養(yǎng)著,需要耕地拉車他也可以用。 于是,從包產(chǎn)到戶開始,楊邊疆除了抽空忙自家?guī)桩€地,整天忙著接各種木工活。他很快就嘗到甜頭了,從他辭職“訂單”就沒間斷過,當然比不得在農(nóng)具廠清閑自在,可這掙錢也遠比他以前拿的工資多多了。 他忙,馮蕎就忍不住心疼。兩畝多春田,種了一畝多花生,半畝豆子,半畝玉米,還種了三分的地瓜,種這么一小塊地瓜也就是留著自家吃。 田里重活馮蕎干不了,也她也不肯閑著,楊邊疆去刨地,她就跟著丟豆種,楊邊疆去玉米田除草,她就跟著去間苗。兩個人也不全指望種田的收入,干活也不著急,說說笑笑一起下田,一起收工,除了不許她干重活,楊邊疆倒也不攔著她下田,全當田間地頭活動活動了 馮東起初對楊邊疆辭職的事兒也挺不贊成的,好好的工作,說不干就不干了?簡直是胡鬧??蓻]過多久,馮東就琢磨出味兒來了,這家伙辭了工作,除了把家里照顧得更好,收入更高了,活得還更滋潤了。 馮東也只能服氣了,這叫什么?疼媳婦的男人有好報? “大包干”之后,二伯娘一家算上小胭四口人,分到了七畝多地,馮東還在河邊開墾了一塊開荒地。他還養(yǎng)了一頭牛,跟養(yǎng)毛驢的大堂哥合具,一家人甩開膀子干,勞動力多,日子也一天天好起來。 院子里那櫻桃紅了,馮蕎的肚子也開始顯懷了,楊邊疆忙著掙錢,為了照顧媳婦,本村的木工活他便讓人家把木料送到他家里來做。他做一輛手推車,馮蕎便坐在旁邊陪著他,給他遞個工具啥的,有時還能搭把手。 “媳婦兒,把那墨斗遞給我?!?/br> 馮蕎于是從工具箱里找出墨斗遞給他。楊邊疆打開墨斗,拉出線,馮蕎便很有默契地幫他拉住線,繃緊,楊邊疆輕輕一拉線,便在木板上打出一條筆直的墨線。馮蕎接過墨斗搖動手柄,把線收回去,楊邊疆拿起鋸子,順著墨線把木板鋸開。 馮蕎在農(nóng)具廠干了快三年,雖然只是半成品的加工活,真正木工活她沒學過,可真心不外行,起碼木工行當她都懂一些,給楊邊疆打打下手完全沒問題。手藝技術是王道,想想這一輛手推車,他一天工夫也就輕松做好了,手工費拿八塊錢還算看同村熟人的面子,非熟人手工費都是十塊,就這還得排隊,農(nóng)具廠里可還要貴一些。 楊邊疆辭職可真是辭對了。 當初他任性辭職,村里可不少人等著看笑話呢,包括大哥大嫂那種人,結果卻是,那些人只看到小兩口日子更加滋潤了。 馮蕎現(xiàn)在打算著,等孩子大一大,她就幫著楊邊疆一起干。雖說沒有女人當木匠,可她給他打個下手也比旁人強,嗯,還能幫他收錢呢。 “媳婦兒,中午吃啥?”楊邊疆一邊拿鑿子在木頭上打眼,一邊問她,想了想提議,“要不我騎車去割點兒rou,做個四季豆燒rou?” 四季豆燒rou?馮蕎腦子里想著rou,胃里不知怎么就翻涌起來,捂著胸口一陣犯惡心,惡心偏還吐不出來。 按說三個月過去,孕期反應也過去了,可她一直反應不重,也一直偶爾犯惡心,好像這孩子平日里很乖,冷不丁就來點兒叛逆似的。 哎。馮蕎捂著胸口不舒坦,楊邊疆頓時也不敢提什么四季豆燒rou了,忙拿了個竹篾扎的蒼蠅拍遞給她:“媳婦兒,去,轉移一下注意力,去看著咱那櫻桃樹別讓小鳥啄了?!?/br> 馮蕎撅著嘴哀怨地看看他,當真接過蒼蠅拍,去圍著院里那棵櫻桃樹轉圈圈散步,守衛(wèi)櫻桃。櫻桃樹今年結了不少于櫻桃,已經(jīng)開始變紅,吃起來還有點酸,楊邊疆為了保護媳婦心愛的櫻桃,給樹上罩了一張漁網(wǎng),可架不住機靈的小鳥兒還會飛來啄靠近網(wǎng)眼的櫻桃。 馮蕎拿著蒼蠅拍,圍著櫻桃樹轉悠了一會兒,又跑去吃了兩個蜜棗,那種油膩惡心的感覺終于壓下去了。惡心感壓下去了,食欲也就上來了。 馮蕎:“哥,我想吃野雜魚湯了呢,啥時候有空去捉一些吧。” 楊邊疆看看手表,丟下刨子:“河邊有個李老頭每天捉魚賣,我去找他買?!?/br> ☆☆☆☆☆☆☆☆ 馮亮從大學回來過暑假,對楊邊疆辭職單干的行為很是佩服,笑著說,換了是他,他大約沒那魄力。這年代,絕大部分人都十分重視工人身份,就算知道單干能掙錢,舍得辭職的有幾個? “其實也無所謂,時代不一樣了?!瘪T亮說。他在省城學校信息快,給他們講起了新鮮事,聽說南方的深圳,甚至都允許臺灣香港和外國人來辦廠了,他同學的jiejie去深圳打工,計件工,一個月光工資就能拿到兩百塊。 以前大集體,馮亮回家過暑假的日子就倆字:吃和玩。他又不用去生產(chǎn)隊上工,每天便各種懶各種玩,捉野兔撈河魚,跑到田野里撿野雞蛋,用蓖麻葉子包著泥鰍燒了吃。你說他大學生,他比村里那些野小子可會玩多了。 今年再回來,便沒那么多閑工夫去玩了,他家里六七畝莊稼呢。別看馮亮考上了大學,卻是個能吃苦的,白襯衫一脫,粗布大汗衫一換,扛起鋤頭就跟著家里下田除草去了。在學校里一整年養(yǎng)出來的小白臉,沒幾天就曬黑了一層。 二伯娘卻還笑話他,說他現(xiàn)在嬌氣了,不禁曬了。 所以當幾個大學同學從城里跑來找他玩的時候,對著他臉無比驚訝。當時不時興陽光膚色男人味兒,馮亮那一張曬黑的臉尤其讓女同學惋惜:才放假幾天呀,馮亮同學你咋黑成這樣了? 來找馮亮玩的大學同學一行四人,一個男的三個女的,三個女生都穿著連衣裙,吸引了村里大人孩子新奇的目光。四人跑到村里來找馮亮,找到二伯娘家時家里沒人,一路打聽著就找到田里來了。 一家子都下田來干農(nóng)活了,連小胭也來了,三歲的小寶也被帶到田間,帶著個遮陽的小帽子,跟在大人后頭跑著玩,玩累了就到田頭樹蔭下休息吃喝。那年代治安好,農(nóng)村孩子都這樣,也不擔心人販子。 大片的玉米田,玉米苗齊著大腿深,四個同學一路打聽找過來,看到田里干活的馮亮了,遠遠看著像,喊了幾聲馮亮沒聽到,一個女同學指著田里的馮亮問坐在田頭吃餅子的小寶: “小朋友,那個人是不是馮亮?你認識他嗎?” 小寶嘴里還吃著大人專為他準備的面餅呢,含混不清地回答:“認識,我三福(叔)?!?/br> 女同學一聽,趕緊掏了一把糖果給小寶,然后吃貨馮小寶同志就丟下面餅,吃著糖果,屁顛屁顛領著人家順著田邊的墑溝找進來了。 可把馮亮意外得夠嗆。 據(jù)馮亮介紹,四個人,男的叫李紅巖,是他中文系同班的,三個女生都是隔壁美術系的,其中李紅巖和美術系的李紅彤是一對兄妹,四個都是省城來的。馮亮介紹之后,四個人紛紛跟二伯他們打招呼,說話倒是挺有禮貌的。 城里人啥都新鮮,看著玉米苗也新鮮,看著吃草的老牛也新鮮,美術系的女生們興奮不已,表示要趕緊畫下來。 三個女生嘰嘰喳喳地感嘆美景,拉著馮亮問這問那。 “馮亮,這個是什么呀,好漂亮的藤和葉子?!?/br> 馮亮:“那是地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