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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女博士重生到民國守舊家庭在線閱讀 - 第100節(jié)

第100節(jié)

    他已經(jīng)有一些近視。躬身湊近時,見一張已密封妥當?shù)男欧?,上面是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認真辨認一陣,發(fā)現(xiàn)上面寫著:“致  言桑先生”。

    他盯著信看了一陣,微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她醒來時葛太太已經(jīng)來了。穗細正用流利的英文同莉莉說著什么,她略略聽見幾句,大約是葛太太給她請了家庭醫(yī)生,正與她的醫(yī)生商量給她辦理出院。

    見她睜著眼睛坐在床邊,莉莉回頭來沖她笑,穗細朝她走過來,叫了聲“姑娘”,她還沒完全醒來,迷迷糊糊問:“幾點了?”又笑著問:“謝先生呢?”

    穗細沒說話。莉莉笑著說,“瑪麗說,早晨他與那位巡捕長乘車離開了。”

    她嗯了一聲,循著那帶給她錯覺的白蘭花香氣看過去,將床頭那朵盛放的白蘭花拿在手中,于是看見花下那張書頁大小的速寫。

    她偏著頭用指頭去觸碰脖頸;

    她在笑,笑得既柔且狂。

    莉莉也覷到一眼,驚嘆道,“畫的雖不算太好,但一眼便知道是你,神態(tài)太像了?!?/br>
    楚望也不由得摸摸脖子笑了。沒見過照片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的。

    她將花與速寫放到床單上,拆開那封給她的信。

    簡潔兩行字,字跡工整到簡直不像是謝擇益寫的——

    三小姐,

    愿你往后遇見的事都是快樂事,遇見的人都是對的人。

    你永遠的最忠實的

    tse

    她看完信忍不住想要微笑,心里又有點空落落的。將折好與花放在一塊,摸了摸懸在脖子上的金鑰匙,鑰匙墜正貼在胸口。若不是因為它,她仍以為昨晚那無數(shù)個溫柔綿長的吻只是個夢。于是不由得拿手輕觸了下嘴唇,似乎還有溫度留在上面。她傷還沒好徹底,沒法像往常那樣去思考,時不時還容易走神,絲毫沒注意到葛太太已經(jīng)在門口看了她許久。

    葛太太對她近況太清楚不過,姑侄兩倒也沒有太多寒暄。穗細進來替她換上衣服,將醫(yī)院中所有東西收拾齊,辭別醫(yī)院眾人下樓去。上車前,楚望突然說想回去福開森路一趟。

    另一個楚望沒見過的年輕丫頭說:“姑娘何至于這么麻煩?要什么,叫我們給你帶……”穗細忙制止了她,只命司機直接先將車開到福開森路。

    葛太太與穗細跟在她后頭下車上樓去。在二樓時,正巧碰上鄭太太開門出來,一見楚望與葛太一道,便又裝模作樣的問:“林小姐家里來親戚啦?謝先生將家中鑰匙給了我,請我近幾日將那小孩子照料著……”

    葛太太看了她一眼,“行了鄭太,那小子大約什么都知道,不講給她聽也難?!?/br>
    她徑直上到三樓去,開門,被家里的凌亂嚇了一跳。鄭太太搭訕著跟上來,驚嘆道:“我的小祖宗喲,這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要稍稍離開他一會兒,立馬將家掀過來!幸好謝先生離開時將林姑娘房間門鎖上了,別的房間可都遭殃……”

    廚房里有飯菜香氣。她在醫(yī)院時,阿媽應(yīng)該也照常過來做過飯。走進廚房,她伸手摸過冰箱與手搖咖啡機,視線在咖啡機上歪歪扭扭那一行字跡上停留一陣。在家里晃蕩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許多她不曾留意過的地方都留有謝擇益不甚美觀的字跡,頓覺有些好笑。

    葛太太正艱難的在餐巾紙與亂七八糟紙張橫陳的地上挑揀立足地,終于找到干凈地,立在謝擇益敞開的房間門外往里看,說著:“這小子的東西倒挺講究。我叫人來收拾好,給他爸在上海公館里寄過去。”

    她猶豫一陣,說,“要不謝先生的東西還是不要動了。萬一,萬一他要是回來,看到了,大概會不高興吧?”

    “他這次要是能順順當當回來,他爸還能不讓他回家?”葛太太瞪她一眼說,“他回這里做什么,又不與你沾親帶故的。”

    她不則聲,踩在碎紙屑上慢慢走過來,恰巧那小孩兒端著一只廢紙簍如獲至寶的從謝擇益房里奔出來,踩在葛太太身上一跤摔在地毯上,紙簍里的紙團窸窸窣窣全倒在她腳上。葛太太氣得拎起來照著他屁股上揍,揍得小孩兒哇哇直叫。她蹲下身去拾,鄭太太趕過來與她一起拾,一邊拾一邊寬慰道:“幸好都是些廢紙團,也不臟?!?/br>
    拾著拾著,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信紙,與謝擇益留在她床頭的是一樣的。她展開手中那一團紙,上面一筆一劃、像小學生初拿鉛筆在田字格上學字一般,寫著一行越寫越大的漢字:“三小姐,仍舊記得你收到情書時的開心,于是暗自揣測你愛收到信,和我想常見到你的笑相同。”這一行大約他也覺得不甚妥當,于是暴躁的團作一團扔掉了。

    她又去看下一張,上面寫著:“三小姐,想陪伴你人生每一個重要時刻,想守護你每一個笑容,可是我似乎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愿你遇到的人都是……”那個碩大的“愿”字也劃掉了,換作字跡極好看的幾個英文單詞:“其實不愿”。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繼續(xù)看下一團紙,上面寫著丑丑一行字:“三小姐,勿怪我,我實在不大能寫中文?!?/br>
    翻過幾章相同的練筆字,有一張上面用拉丁文寫著:“a linzy, ie spectem suprema mihi cum veneril hari, ie teneam mor iens dezite manu” (給三小姐,愿我在最后的時間將來的時候看見你,愿我在垂死的時候用我虛弱的手握著你。)

    在幾封英文信后,接連好幾封,便都是今天在醫(yī)院收到的那兩句話,只是字跡稍差一些。

    三小姐,愿你往后遇見的事都是快樂事,遇見的人都是對的人。你永遠的最忠實的,tse。

    葛太太與鄭太太都停下動作,看她一言不發(fā)的蹲在地上一張一張的拆紙團,便也都看到了上面的內(nèi)容。

    鄭太太靜靜立在那里沒講話,葛太太平靜抱怨一句,似乎試圖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這小子,心性比他爸端正,性子卻比他爸還要倔?!?/br>
    忍了好一陣,她一言不發(fā)的推門出去,摸了半天才將煙摸出來點上。剛將煙點著,突然大喊一聲:“站??!”

    鄭太太聞聲也趕忙追出門去,正巧看到鄭先生貓著腰將碼好的一箱可樂偷偷搬上來,在二三樓之間一見到三樓門口抽煙的葛太太,嚇得抱起可樂掉頭就往樓下跑,卻仍被葛太太逮個正著。

    鄭先生進退維谷,抱著那箱可樂在樓梯上沖葛太太嘿嘿直笑,笨拙的撒著謊,“最近想喝可樂得緊?!?/br>
    葛太卻沒罵他,沉默著大口大口抽著煙。

    楚望慢慢從屋里出來,見到鄭先生與他懷里那箱東西,立馬就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想到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聽到什么大廈轟然倒塌,一瞬間在她心里驚起飛沙走石,震得地動山搖。

    兩輩子第一次的心動,突如其來,卻這樣的強烈。

    料是她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這意味著什么。

    她愛謝擇益。

    作者有話要說:  阿正最后一章,再交代幾句。

    下一章起就……飛快了。

    你們最近越來越不樂意搭理我了。很氣

    ☆、〇四〇  光之一

    葛太太的公寓是派克弄一棟鬧中取靜的石庫門洋房,與新天地僅幾分鐘車程。因為知道她喜靜,愛念書算術(shù),不愿有人打擾,便將屋頂?shù)谌龑訋Щ▓@的獨立小套間收拾出來給她住。住進葛太太家以后,再沒有福開森路那日日夜夜從樓下浮起的各種聲音——各樣電車隆隆聲、汽車馬達嗡嗡響、學校上下課堂的撳鈴聲以及工匠修筑新房的捶鋸聲——朦朦朧朧的、恍恍惚惚的聲音,都沒了,安靜得整個人直往下墜下去。

    樓頂?shù)淖限?、凌霄與月季生的極好,一叢一叢的,從花壇里順著墻壁爬下去,爬下去,直墜到兩棟樓間的過道里。她每天躺在樓頂躺椅里算數(shù)據(jù)時,能一眼望見院里的冷松、院外街道上的梧桐與過路的行人。

    她搬過來以后,去市政廳更改常住地址時,第一時間也委托市政廳將地址給玻爾發(fā)了一封過去。很快她就收到玻爾的信件,大約是一封寄送給多人的模板信件,上面寫著:“第一階段實驗暫告段落,等待香港最新進展與消息前,g組全成員等待港口通航后返回香港,i組個人數(shù)據(jù)尚未處理完全的可以來實驗室處理后續(xù)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完成的,可以暫時在家中休息,或是前來協(xié)助其他成員完成;其余組工作照舊進行。另,鑒于租界內(nèi)及上海市時有動亂,許多飯店商鋪關(guān)門,飲食及出行受到影響的研究員,可以向我致信登記姓名,研究院將免費提供一日三餐?!?/br>
    她去過研究院兩次。

    第一次時,所有人都表現(xiàn)出了額外的關(guān)懷。她很清楚這是個什么時代,中國人又有著什么樣的地位。她從不奢望在一個諸多國家接連出過排華法案以后,她能代表自己的同胞,在研究院這個小生態(tài)圈里贏得太多地位。但是一旦出現(xiàn)了什么悲慘事跡,人總是很樂意表達自己的善意。她一整個上午都在一一接受來自熟悉或者不熟悉人的善意關(guān)懷,根本沒有人將手頭工作勻給她做。

    沒多久,上海市周圍數(shù)千市民義憤填膺從四面八方涌向租界,造成前所未有的混亂局面。租界當局及六國公使不得不出面,讓上海市大小報紙都刊載了日捕股即將嚴懲紡紗廠失職官員佐久間、藤間及十數(shù)位日捕股軍官,理由是他們“縱容反人類生物學研究院在公共租界進行喪心病狂的研究”。工部局一部分陪同日本研究院返回日本,另一部分,少許調(diào)度至臺灣抑或回國,經(jīng)歷了一次大換血,已沒有多手伸向研究院??d日軍軍官失職事件當天,研究院余下的日軍也撤離;而另一位剛從英屬東南亞抵達上海的陸軍上尉赫德代替謝擇益接管研究院。

    第二次去研究院時,租界內(nèi)外電車已經(jīng)徹底停運,她只能坐葛太太給她安排的車去。下車后,她看到研究院門口立著的高大黑軍裝的背影發(fā)了會愣。等轉(zhuǎn)過臉來時,卻是個金發(fā)綠眼、兩側(cè)發(fā)際線后移的典型英國人面孔。她回過神來,從他身后走過去時,正巧有人在問他:“之前那一位軍官呢?”

    他說:“噢,tse嗎?我們這位曾起誓對帝國肝腦涂地、絕無二心的兄弟會優(yōu)秀畢業(yè)生,前途無量的軍人,最近恐怕涉及到一點政治問題。在他能在六國公使面前,讓英國當局給予工部局另五國一個合理解釋以前,恐怕要吃點苦頭了?!?/br>
    她站著聽了會兒,直到赫德回過頭來,注意到她胸前的金鑰匙。她默默將金鑰匙塞進衣服里,使之緊貼著自己的皮膚;在赫德向旁人打聽起她與謝擇益的關(guān)系前,轉(zhuǎn)身走了。

    短時間內(nèi)她沒再去過研究院,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家里,用最高的效率去寫那一篇“窒息效應(yīng)”原理的論文。費米與奧本時不時會帶一些小禮物來看望她。費米妻子在上一次開放港口時抵達了上海,所以兩人攜帶的禮物里時常會有一些費米自家做的烤餅干。兩人每次都會邀請她去酒吧或舞場玩,無一例外的都被她拒絕。拒絕理由是:“我姑媽管教十分嚴格?!眱扇艘膊粡娗?,不過奧本時常也會就這棟氣派的石庫門洋房打趣她:“原來中國上等人家的姑娘也是保守派。”

    白人社會向來將工作與私人消遣分得十分清楚。融洽的同事關(guān)系不等于交往從密的朋友,即使現(xiàn)代社會,也很少有同事下班結(jié)伴去酒吧或是俱樂部。對于年輕男士來說,下班以后的消遣屬于私人空間,大約不會愿意分享給一位關(guān)系并不甚密切的同事。除非另有企圖,否則算是越矩。兩人肯邀請她這樣一位異性同出門游玩,要么是將她當做交心朋友,要么就是覺得她最近受到打擊太多,還挺值得同情的。無論哪一種,她覺得十分難得,并都心懷感激。

    這些都被葛太太看在眼里。有一次便同她說:“有朋友請你去玩,放心去就是,我請幾個人將你遠遠跟著?!币娝耘f搖頭,便問:“如今也不是個好時候,有錢的,人人都往上海外頭跑,誰趁這個時候進上海來?上海這地方,能三天兩頭上我這來的,全是些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別人家女孩兒十五歲便放出去交際了,你也快十六,老在家呆著也不成?!?/br>
    她便指指自己頭上沒好全的疤說:“我這樣能上哪去,去哪兒不都挺嚇人的?還是呆家里的好。”

    家庭醫(yī)生請的是日本人。沒過三周,便將她傷徹底養(yǎng)好了,看不出受傷跡象。她也仍舊一整天一整天躺在樓頂花園里書寫東西,不肯往院子外挪半只腳。葛太太恨其不爭,好幾次叫穗細旁敲側(cè)擊的同她說:“葛太成天抱怨,謝老爺子來上海好幾周了也沒見著他人。想是為謝擇益的事忙的腳不離地吧?這事若是早一點同他說,多找些人多花點錢也就遮掩過去了。偏生這事鬧得這樣大,不止上海市民、工人與商人,明處鬧太狠了,沒法從暗處下手……”

    隔幾天又請彌雅來說:“我媽與我三mama都責怪我爸,說他要是早些同意他交女朋友,指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抱上幾個孫子,也不愁老謝家沒后……將我爸氣得吹胡子瞪眼。”

    楚望只問道:“他會受到什么懲罰?”

    “不就是自作主張,不服從上司命令,和日本人對著干而已嗎,哪里會受多重處罰……”

    彌雅自己也知道英捕股若是想要大事化小,自然要將罪責往他頭上推得一干二凈,像日本一樣。偏偏謝擇益身份特殊,在近幾月,所有事情處理上幾乎完全偏向了中國而非他許諾過誓死效忠的英國;所以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將所有罪名統(tǒng)統(tǒng)往他頭上冠,逼他在六國公使面前承認自己的罪責,英捕股其余人自然成功脫罪。

    說著說著,彌雅被她的話講的有些欲哭無淚,“蔣先生說,吃苦事小,最后能好好的回來機會也不是沒有,只是難了一些……至于多難也沒同我講,linzy,從前我最怕他在外頭找個嫂子脾氣不好,仗著自己是長房媳婦處處刁難我mama,所以找蔣先生慫恿葛太太撮合你與我哥。全世界沒人比我更想要你嫁我哥了,可是linzy,你比我清楚這事有多難。若是你遇見別的更好的人,你便將他忘在腦后頭,畢竟這對他也不是頭一遭了。他這人花花腸子最多,最壞了,他罪有應(yīng)得。不論你做什么,他都不會怪你的,不一定發(fā)現(xiàn)是他,就非得等他?!?/br>
    她也有些哭笑不得。她每天好好的寫自己的論文,幾時就說過要等謝擇益了?她與謝擇益還沒正式確認過關(guān)系呢,甚至她一個月前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謝擇益這事,還從未告知過任何人。怎么偏偏就給彌雅與葛太太講的她就要一輩子不撞南墻不回頭似的?

    很快許小姐也能出院了。出院當天,葛太太替她給許家送了些禮物過去后,有電話過來請她,說是商務(wù)印書館安排對她與許小姐一次特殊的采訪。她乘葛太□□排的車去,許小姐則是林梓桐送來的。送她到門外后,他就開車走了,只說等結(jié)束時再來接她。彼時已經(jīng)入夏,上海的初夏天里,許小姐仍舊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手上戴著一雙白手套。正式采訪時,報社的人將膠片機與盤式錄音機拿出來以后,她極為自然的摘下面紗,露出面頰。

    楚望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其實即使她戴上面紗,也能看見她從前那極好看的桃花眼已經(jīng)沒了;除了消失的雙眼皮,睫毛也已經(jīng)看不見??伤裘婕啎r仍舊十分自然的同報館工作人員微笑,打趣說:“若不是怕嚇著街上的人,我便像從前那樣穿衣服。我這是積德造福上海人!”

    參與采訪的除了商務(wù)印書館申報的專員,還要兩名法國□□記者。所有采訪記錄都會翻譯過來,從太平山天文臺發(fā)往法國,于第二天刊載;而錄音與錄像,則會作為與六國公使對峙的證據(jù)之一。

    聽說這一點之后,楚望直接用法文同法國記者復述了一遍南通縣小男孩到最后曹麻馬場的一切,除了那兩位地下黨女孩的真實身份。在她的故事里,她們就是兩個普通不過的愛美、有教養(yǎng)、漂亮且愛跳舞的年輕上海女孩,與旁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也替許小姐翻譯了一次,采訪結(jié)束的同時,法國記者也幾乎可以立刻托人將所有錄音與材料送往香港,節(jié)省了許多時間。

    商務(wù)印書館的專員與法國記者再三感謝她時,她笑道:“那座在多國諜報混戰(zhàn)中攻無不克的天文臺與長波電臺的改建者是我的老師。作為他學生,怎么也要為他爭點氣吧?”

    她在商務(wù)印書館門外陪許小姐等林梓桐。臨上車前,許小姐重新戴上面紗以后,沖她感激微笑。當著林梓桐的面,許小姐對她說:“還有謝先生。我們都十分感激他。”又鄭重的看著她說:“若我們勝利,一定不會叫他有事……而且這一次,我們一定會勝利?!?/br>
    第二天,法國《世界報》刊載了一篇名為《遠東租界升起的六國國旗,被用來掩護在中國的所有流氓》的采訪。采訪披露了以日本近幾月紡紗廠醫(yī)院種種罪行為核心的、租界各國幾十年來在上海租界做下的種種侵略暴行。報道一出,在歐洲范圍里掀起軒然大波。一位頗有影響力的法國經(jīng)濟學家在聽說,有人在外灘立廣告牌:“華人與狗不得入內(nèi)”及英美軍官動輒打罵中國苦力,有人因黃包車夫聽不懂英文,動輒場砍下他手指時,既痛心又憤怒的批判:“殖民者在殖民地的橫行霸道,風度全失,惡劣程度簡直聞所未聞!”

    國家丑聞從歐陸傳到亞洲,作為中國唯一受國際認可的政府,南京方面受到極大壓力。于此同時,總工會悉心策劃數(shù)月的一次武裝行動,從商務(wù)公所向租界工部局悄然展開。這一次的行動,就組織有序度、影響力、顧慮周全程度與時機而言,都遠勝從前無數(shù)次……

    與此同時,上海各界民眾、商人、銀行家也從上海各地涌向租界工部局,提出激烈口號:要求外國兵艦推出上海,要求撤換各國領(lǐng)事,要求工部局由中國人接管,要求取消治外法權(quán)、修訂不平等條約。

    自此,“上海”二字成為全世界報紙中的大字標題,倫敦、巴黎、東京和華盛頓的目光都轉(zhuǎn)向這個揚子江口的大都市。多國記者稱:“這次的事件,已經(jīng)從地方的性質(zhì)變成了國際的關(guān)系?!?/br>
    ——

    由于外面動亂得太厲害,葛太太也不再強求她能出門去交際,而是叫穗細將她禁足在家。其實根本無需禁足,她本也不會出門去。整日在家閑呆著,沒多久,那一篇《窒息效應(yīng)》理論也已經(jīng)修改成稿。

    之后無所事事的時間里,她都拿看書讀報打發(fā)時間。既不能上網(wǎng),也沒電視可看,家里就那么幾份報紙,每一份都被她翻來覆去看個無數(shù)遍,一個犄角旮旯也不放過。除了日復一日的亂動與鎮(zhèn)壓亂動以外,某某家某公子海外學成歸來,某某千金與某公子喜結(jié)良緣等等花邊新聞也將她眼睛幾乎看得長針眼。

    唯一某兩天看到了點不一樣的新聞,一則是一九二九年度伊麗莎白金冠獎的授權(quán)頒獎嘉賓,特別將一個頒獎儀式設(shè)在遠東香港,頒給香港大學物理系教授lai tsui。她從報紙上看到了徐少謙獲獎的榮譽獎品照片,除了證書與幾千英鎊的獎金外,還有一枚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由拉丁文鐫刻的“專有命名”鉆石戒指。這枚戒指在白金鉆托上嵌著一顆三點七三克拉的淡藍色鉆石、白金指環(huán)內(nèi)側(cè)鐫刻著拉丁文“n’antares’”(心宿二)和“1929”。這份報道末尾戲稱:由于“心宿二”是天蝎座α星的學名,所以恭喜徐來教授喜獲一個天文學界綽號——“阿瑞斯的敵人”。

    另一則則是,經(jīng)過日本科學家及兩千工作人員艱苦努力,歷時二月有余,于福井成功建立世界第一個慢堆核反應(yīng)電站。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要寫的東西好多,總怕自己會混亂= =明早起來好好修一修

    ——

    和群里小伙伴說,女主這個攻略難度是地獄級的。

    于是[西紅柿炒番茄]小可愛自我安慰的說:地獄難度老謝都通關(guān)了~其他盡管來~

    所以并沒有很虐啦。。。哪里虐了?

    ☆、〇四一  光之二

    駐守上海的二十五軍六師二團軍人,本該在第一時間往鎮(zhèn)壓糾察隊武裝行動,卻收到錯誤信號,將大部隊調(diào)往租界外的滬南區(qū),致使糾察隊將工部局包圍,兩萬余人在工部局外大喊著要“撤銷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撤退外國軍隊、退還租界”。在外巡查的朱爾查帶一隊人馬將車駛?cè)胱饨鐑?nèi),試圖下令向工人開槍時,憤怒的工人當街燒毀了朱爾查的汽車。多家報社記者駐守工部局外,朱爾查卻只敢怒不敢言。因為此刻,他的一舉一動,已經(jīng)不再代表他個人以及“大英帝國”,而是整個西方殖民主義者。

    在這一天的行動里,上海總工會贏得了輿論,總商會與上海市政府及駐扎上海的國軍,已經(jīng)失了最好的機會。那天以后,工部局五國中,英、美、法三國陸軍率先更換了駐滬領(lǐng)事及官員的調(diào)令,所有官員不得出港。

    除此之外,因線報失誤而失掉輿論戰(zhàn)的南京,開始一波上海范圍內(nèi)小規(guī)模內(nèi)部清黨行動。汲取上一次教訓,調(diào)查只針對重點懷疑的幾個對象暗中進行關(guān)押,并沒有折損太多要員。只是這一次關(guān)押盤查,幾乎類似于軟禁;而極不幸的,鄭亦民也在其列……

    百余名包括各國外交部長、海軍及陸軍少將及大校及人物抵達上海之后,六國公使針對英軍失職、紡紗廠醫(yī)院日軍失職的所有調(diào)查都會移交至新的調(diào)查專員手中,并對舊的審訊資料及涉及案件的所有受害者進行新一輪取證,并登報言明:這一次六國公審,將在上海開出一個臨時公開國際法庭。除了邀請各國及在滬華界名人外,還將請多家報社全程拍攝記錄。

    六國審查員船只抵達上海后,上海市民怒火暫時得以平息。許多外國商鋪雖然仍舊沒有正常營業(yè),不過公共設(shè)施暫時開始恢復營業(yè)了。若不是那幾天真真乘車來派克弄找她,她都快在家窩到發(fā)霉。

    真真比前些日子清減不少,不過好在氣色好多了,眼睛也有了神采。兩人從派克弄步行前往新天地時,她見后頭不緊不慢的跟著一輛黑色福特,駕駛室里坐著那位英軍的皇家海軍上尉,不敢太近,不敢太遠,慢悠悠駕車將兩人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