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周四許小姐又來了一次。 從楚望那里回去以后, 她與人商量, 找了一位閘北區(qū)的扒手做出三把萬能|鑰匙。夜里紡紗廠醫(yī)院的“醫(yī)生”們離開以后,在紡紗廠值守的只有日本守衛(wèi)們。她昨夜小心翼翼躲開日本兵, 獨自一人在“恐怖花園”里, 一棟樓一棟樓的用萬能|鑰匙開啟頂層鐵柵欄的大鎖,徹夜沒有離開。 “因為c棟整棟禁止閑人出入, 守備也最森嚴, 所以天黑以后,我第一個去的c棟?!?/br> 那個地方,光是想一想, 楚望就覺得汗毛倒豎。光聽許小姐講起,她也覺得瘆得慌, 更別提一個女孩子, 入了夜,孤身一人潛進黑洞洞的細菌實驗室。 “往日聽到的機械運轉的聲音就來自c棟。去看了以后,我發(fā)現是離心機與烘干機, 都是用來制作細菌孢子的。往地下一層去,是冷凍室。在那里,我看到幾具死嬰和死胎,下面標注著送來的時期, 是今天的。死胎是做什么用的?我在地下一層想了很久,這才想到,新鮮尸體,尤其是剛死亡的胎兒和嬰兒, 其細胞有接近于正常生命體的敏感度?!?/br> 楚望靜靜聽著,沒說話。 “c棟每一間都是實驗室,卻沒留存任何資料。上半夜幾乎全耗在c棟,除了看到許多臺最精密先進顯微鏡,與載有一批低活性炭疽桿菌外,還看到了所謂的‘血粉’。可是你知道嗎,我用膠體試紙測試過,里頭的抗體并不是牛,或者別的什么哺乳動物的。但那也許是屬于那些死胎與死嬰的,也說不定?!?/br> “b棟是標本室,保存的都是從c棟送來毒株和菌種。為了這些菌種,這里必需常年恒濕恒壓、空氣負壓、自動凈化并抗擊強烈震動。從華商電器公司接過來的電線電路,大部分電壓都是為了維持這一棟樓里所有設備正常運轉。夜深人靜,b棟只能聽到墻中管道里的水流聲、氣流和嗡嗡電流聲。發(fā)電機組就在b棟樓下。所以即便整個上海停電,發(fā)電機組也能自動供電給b棟。我匆匆看了幾株,上面用日語寫著:〇三三、石井培養(yǎng)基?!?/br> “當時我并不知道這兩種菌株成分究竟是什么,b棟也沒有任何顯微鏡可以給我查看,除非帶著菌株去c棟,這樣太危險了。不得不說他們確實做得十分嚴密。他們在b棟不會留下什么把柄,因為我在頂層看見了一大桶一大桶的火油,就擱在走廊上,周圍有助燃物,幫助他們一有不測立馬將整棟樓燒光,以方便毀尸滅跡。所以我又去了a棟,我見他們那些‘護士’時常抱著一大疊一大疊牛皮紙袋在走廊里穿行。留給我的后半夜時間不多了,文印室、齋務室都來不及去,我直接去了檔案室?!?/br> “〇三三是傳統(tǒng)的牛血粉培養(yǎng)基,而石井……就是人血粉!以牛血為飼料,是因為高蛋白含量,用人血是為什么?能夠供給菌株飼養(yǎng)的牛血,若替換為人血,需要多少人?如果僅僅是c棟地下室里的死胎與死嬰……我想象不到。上海一天究竟有多少嬰兒出生,又有多少死亡?……我試圖偷一些資料出來,但是我想了想,絕對不能!即使單獨曝光a棟的資料,以他們的縝密程度,我可以想象到,他們絕對有理由宣稱:‘上海周圍窮苦人疾病橫生,因為生活環(huán)境臟污,作息極差。如今立春入夏的梅雨季,極易給上海租界帶來隱患。所以他們在培養(yǎng)研制抗天花、鼠疫等傳染疾病疫苗,所以他們需要人血,而不是牛血。所以他們要從四處收羅死嬰!’連我都想象得到,所以他們完全有理由這樣解釋!除非將紡紗廠醫(yī)院里所有證據拍攝下來,才有可能讓外界相信,哪里會有實驗室為了制造抗血清蛋白,制造這么多病菌培養(yǎng)基!而這么多培養(yǎng)基所需的‘飼料’,到底是從哪里尋來這么大量的人血的?” 其實不用許小姐講,她都已經知道〇三三與石井培養(yǎng)基的區(qū)別。這個在后世記載在教科書上有關于這個年代最罪惡的學科,從一個生活在當下的中國醫(yī)學生嘴里親口講出,遠比后世更聳人聽聞。 她看著沙發(fā)里熟睡的小孩,心里突然有個更古怪的想法:“這些‘死嬰’里,會不會有一兩個‘意外’?” “什么意外?” “送來時并未完全死亡,因為什么原因活了下來?;蛘撸偷结t(yī)院的,也許根本就不是什么死嬰……” “這沒有什么說服力,”許小姐皺著眉頭,“我們分析過,他們如果要這么大量的胎與嬰兒,有一部分也許來自是閘北區(qū)的難民因為家庭原因無法養(yǎng)育的小孩兒,大部分都是女性胎兒。正常男嬰,撫養(yǎng)到十二歲便是可以支撐整個家庭生計的勞動力,他們沒有理由放棄。醫(yī)院里更多的男性胚胎與嬰兒,很可能來自四馬路,你懂我的意思嗎?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會記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到醫(yī)院,又是怎么活下來的。假使尋到他尚還活在人世的母親,你覺得,她會承認嗎?” 聽到許小姐這番話,楚望沉默了。 這不是她所熟知的時代,是存在史書上的、日本人口中被“異族治下”了近三百年的民族;是斷了脊梁,最為黑暗的時代。 日本人之所以在上海改造這個紡紗廠醫(yī)院,因為一早便知道他們能有這么多的嬰兒與胚胎來源:父母落后潦倒,因為因為一點極小的眼前利益,也許是一兩銀元,也許是自家兒子能獲得虹口租界的一份薪資微薄的工作,這點錢足以夠全家人活過整個冬天;上海也有巨大的性|產業(yè)鏈,在這個避孕及醫(yī)療條件低下的時代,每天有不計其數的新生命“不得不”出生……這一切艱難生存著的生命,他們溫和乖順、頑強而有韌性;他們是自愿為刀俎獻上軀體的羔羊,是最為昏聵的螻蟻,統(tǒng)統(tǒng)都是列強在租借地上橫行肆掠、輕視中國人性命所作出的一切罪惡的總和。 “我們必須要拍照。將所有罪證都拍攝下來,在他們察覺到,用火油將一切燒毀之前。即便夜里,工作人員都走光了,日本巡查隊仍把守著不讓外人進入。我想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許小姐遞給她一張紙,上面寫著: “周五晚上,負責紡紗廠的少佐藤間大治,與十余位大尉與中尉都會去中日英宴會。這是個極好的機會。我們請了兩名女士前去赴宴,盡量將藤間糾纏得久一點,給我與另外人留足時間……”她看了一眼楚望的臉色,又補充寫下:她們受過極為專業(yè)的訓練,是出于自愿。 她知道,許小姐與這兩位女士也一樣,在被組織需要的時候,甚至愿意成為最熱烈的殉道者。她在以她的標準對待旁人時,難免也會有失偏駁,她也已經意識到了。 楚望難得問道:“需要我做什么嗎?” 許小姐搖搖頭,“不,不用,你已經做的夠多了……上次那件事,真真她還好嗎?” 她打過幾次電話去真真家。薛老爺對女兒感情動態(tài)了如指掌,只說她在家休息幾天就好了。她自己也忙,也不再去叨擾。 楚望有些好奇的問:“為什么不問沈小姐?” 許小姐不答。 “因為她從一個加害者成為受害者,最后幾乎再次成為加害者,所以罪有應得?” “也許你會覺得我不可理喻,但是……沈局長對自己女兒加害者的維護與隱忍,就是助長他們對這個國家的欺侮最大的幫兇。他本可以站出來的,他全家都罪有應得,我對不起真真?!彼戳艘谎鄢?,“我知道你會認為我這種人難以理解,但是對不起,我尊重你,但不求得你理解。三小姐,謝謝你提供的信息?!彼v完這番話,拿起大衣外套便離開了。 許小姐走后,她沉浸在僅有一點搖曳燭光的黑暗里回味著她的話,只能聽到小男孩一點細小的呼吸聲。他在沉睡中時,毫無防備的長著嘴,從那小嘴間哈出一絲氣息,仿佛這個城市與這個國家乖順的民眾啞掉的聲帶。他們的乖順的忍耐與可容任何人踐踏的尊嚴世人皆知,就在這個時刻,大洋彼岸的加州的中國淘金者們,是群體暴力的受害者,卻成為《排華法案》凌|辱對象,天使島移民站是他們的處理基地;排華的國家遠不止美國,還有加拿大,巴西,印尼…… 倘若這個民族終于不肯發(fā)出聲音,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為數寥寥的殉道者們去飛蛾撲火? 她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臉頰。黑暗里他微微睜開眼睛,她問:“你記得你的母親嗎?” 他朦朧的嗯哼了一聲,有些迷惘的看著她。 她從冰箱里翻出所有的食物堆到她面前,幾近哀求的問:“你仔細想想,好不好?” 小男孩睜大眼睛,無知到令她憐憫又心痛。哄小孩子向來是需要兼具耐心與技巧的瑣碎事,恰恰她最不擅長。 “算了算了,睡吧?!彼龓缀跤行┙^望的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說啥,第一更,第二更正在寫,還沒來得及改錯,有什么筆誤歡迎指出,回頭更完再改 ☆、〇二六 夜十八 四月一日, 星期五上午, 是這個世界第一個慢反應堆的啟動儀式。 “april fool’s day!”佐久間故意用日本口音將這個節(jié)日生生多讀出兩個輔音聲部,“在今天!在報紙上任何駭人聽聞消息, 都可以不用負擔任何道德和法律責任, 政府和司法部門也都不會追究!不過,玩笑只能開到十二點前。” 佐久間起了個大早, 精神抖擻的在研究院門口來回踱步, 逢人便祝他萬愚節(jié)快樂。一見謝擇益載著楚望駛入越界筑路,他眉毛一挑,更來了勁, “在西方,玩笑只能開到十二點。但是聽說在上海, 有趣的事情可是天天都在發(fā)生。” 她下車后朝研究院走過來, 姜黃色短大衣里頭穿著白色毛衣與白色長褲。佐久間的眼睛幾乎長在她身上,目不轉睛的說:“我?guī)缀跸胂蟛坏侥憬裢頃绾问⒀b出場了?!?/br> 楚望視若無睹的同他擦身而過后,他掉轉頭用眼角余光瞥了她的衣角一眼, 轉頭笑嘻嘻沖迎面走來的謝擇益說:“人們都說西洋女人的腰身細是細,都是鋼絲和鯨魚骨箍出來的,鐵打的一樣。難怪有人不遠萬里也要回來尋根溯源,是不是的, 尊敬的上尉?” 謝擇益頓了頓腳步,向他致以一個看到無賴時的標準微笑:“看來你比我在行。” 在英軍里,謝擇益在這個年紀有這個軍銜,已是奇跡。佐久間與他年紀相當, 卻已經是一名少佐。 佐久間道:“若是你愿意像你別的同事一樣,興許你現在有權利給我這混蛋一拳?!?/br> “我們可沒什么殺人升銜比賽?!敝x擇益瞇了瞇眼,“很抱歉,比起你的國度,英國軍隊還是有一些廉恥心的。” 謝擇益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了。佐久間盯著他的背影大笑。出現在這個弱大國土上的每個國家,哪一個不是一樣無恥的在蠶食著這個民族。有什么區(qū)別嗎? 這個膚色蒼白、瞳孔漆黑的黃種人英國上尉,他在別處聽說過他的厲害之處。倘若他意識到這片國土上的螻蟻皆是他的異國同胞,假如他沒有幫助英國人做出過任何有毀于這片國土的決意,他靠什么,在這個年紀,早早的就在英軍里混到這個軍銜? 而假如他心里的天平并沒有完全偏向英國人,當他看到英軍一再欺凌中國人時,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佐久間想:假如他是當初跟隨美軍開辟屠戮進入日本的美籍軍官,要么便被同化為屠殺之中的殺紅了眼殺人魔;要么一刻也不想呆在那片土地。若是前者,他比較容易想象;若是后者,那么此人忍耐力絕非常人可以比擬。 那么他究竟屬于哪一種? —— 十點一刻。 英、日公使與從南京來的軍官都已早早登上球場北端看臺等候,謝擇益也在其列。 上百儀表從研究院里抬出來,計數器也已一一安裝妥當。 楚望與奧本一前一后在鍋爐平臺周圍檢查儀器安裝紕漏,費米與玻爾早已登上看臺調試增殖計數儀的指數曲線靈敏度是否吻合。 他留在看臺下cao縱另一根橫亙的鎘棒,請楚望到鍋爐平臺上去同費米、玻爾共同cao作液態(tài)鎘灌注裝置。十點三刻,奧本看了看懷表,沖楚望點點頭。 這兩層樓高的鍋爐上搭建的臨時扶梯是紡紗廠工人提供的,在制造時并未考慮過會有女性使用。梯與梯之間距離極寬,適用于五點五英尺以上的成年男性。此前每一次登上鍋爐頂端,都是謝擇益守著她一級一級跳上去的。為此,她今天特意穿了長褲以方便攀登臺階,但爬起來仍舊稍稍有一些吃力,幾次險些踩摔倒。 樓下看臺傳來一陣軍官們的哄笑。 看臺頂端,費米與玻爾一同伸手將她拉起來坐在鍋爐頂端邊緣。她毫不介意的拍拍臟兮兮的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擬好的算稿,全神貫注抓緊最后一點時間查看。 仁科芳雄與十幾名日本科學家手中拿著表格,站在鍋爐四周圍,目不轉睛的盯著計數儀。 朱爾查跟隨駐英領事、日本大班、國軍上校與上海商會副主席一同站在北端看臺頂,盯著咔噠走動的秒表,互相交換一下眼神。領事環(huán)顧臺下眾人,大聲說出:“開始!” cao作人員將上百根鎘棒從鍋爐頂端緩緩抽出后,上百個計數器隨之咔噠咔噠作響,日本科學家們也如同上了發(fā)條一樣,每隔三十秒,快速在表格上填下一行數字。約十組數據填完,豎置鎘棒也已完全抽出,只剩下奧本海默那一根用以控制反應強度的、與鍋爐等直徑的二十六英尺橫置鎘棒。 仁科芳雄一刻不停的報著儀表盤的數字。爾后,玻爾站在看臺上沖奧本喊話,后者立刻往外抽離鎘棒,非常小心的,緩慢的,一英尺一英尺的,隨著那根橫亙鎘棒的一點點抽出,鍋爐四周的計數器走的越來越快。直到鍋爐直徑的一半,十三英尺。 楚望手持液態(tài)鎘灌注設備,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鍋爐頂的輻照強度儀表,上面在自動繪制鍋爐里慢反應的輻照指數曲線——它的讀數逐漸往高處走著,爾后逐漸趨于平穩(wěn),預示著鍋爐底端,奧本海默手中那只鎘棒已經完全抽出。 平穩(wěn)的輻照指數曲線,意味著增值系數為一,鍋爐內部的輸出功率大于輸入功率。 同時也證明:可控核裂變已經開始自動進行。 費米與她一同盯著輻照指數曲線,玻爾則遠遠看著奧本海默,以防一有不測,可以隨時叫他將那根橫亙鎘棒插回鍋爐,他自己也立刻與費米、楚望一同從頂端注入液態(tài)鎘。 不論看臺上還是看臺下,科學家抑或軍官……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看這一切靜靜進行著。 整座研究院,只剩下上百臺計數器,一刻不停,滴答滴答的快速而平穩(wěn)的走動。 那滴答聲走的越穩(wěn)越久,楚望心跳的越快。她握著液態(tài)鎘灌注儀的手已從發(fā)酸到麻木,心里卻只有一個聲音:全人類第一次成功的慢反應快要實現! 直到奧本海默看了看懷表,沖玻爾與楚望大吼:“五十六分鐘,沒有意外發(fā)生!” 楚望眼睛一點一點睜大。早于前世整整十二年! 仁科芳雄與日本大班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余人仍在進行計數,仁科芳雄放下手中計數本,快速走過來同奧本海默握手。 看臺上的軍官紛紛站起身來鼓掌。 鍋爐下面的中國政府與商會代表與英、日兩國公使互相慶賀、握手。三名副官開啟香檳與白蘭地,給來的科學家與軍官們每人分發(fā)一支。看臺底下的科學家與士兵紛紛走上前來,在酒瓶標簽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佐久間與日本大班都在盯著她。她高高仰視著,臉上在笑,似乎在說:“六周,我說到做到。” 她心里有個別的聲音在說:其余的,我也一定說到做到! 玻爾與費米一人給了楚望一個大大的擁抱,前者抱完以后下了看臺去交代計數,后者則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恭喜你?!?/br> 楚望沖著他笑容開懷的瞬間,眼睛一下濕潤了。 費米又拍拍她,“下去在酒瓶上簽個名字?!?/br> 她點點頭,跟在他后頭順著臺階艱難的爬下鍋爐。 奧本海默早已經等在臺階下頭。費米下來時,兩人十分默契的擊掌,爾后費米自然而然的接過他手里遞來的白蘭地酒杯。 費米走后,他隨即站在下頭沖楚望張開雙臂,楚望笑得齜牙咧嘴,毫不避忌的一個大熊抱撲了上去。 奧本海默用他那發(fā)音古怪的國語說:“在中國,這是不合理的。” …… “這是愚人節(jié)誕生以來,人類史上唯一真實的最好的消息,是不是?”佐久間在酒瓶上用漢語寫下自己的大名,沖那群英國軍官笑著說道。 謝擇益看了看表,“十二點已經過了,請別再自找沒趣?!?/br> 佐久間仍沒臉沒皮的笑:“不寫下你的大名嗎,我們英俊的上尉先生?是在在猶豫要寫中文名還是英文名,還是在等待你的小美人一起在史上留名?” 朱爾查正好過來,示意他一同去鍋爐下面看一看。 謝擇益遠遠盯著臺階方向,跟在朱爾查身邊往人群方向走。有人遞給他一杯酒,被他婉拒了。 朱爾查見他心不在焉,往臺階那邊看了一眼,無奈的拍拍他的肩膀:“去吧?!?/br> 他點頭謝過長官,穿過人群朝她走過去,楚望正好也看到了他,滿臉燦爛笑容的朝他奔過來。 謝擇益看著那個極有感染力的、幾近有點不管不顧的笑容,自己幾乎也被她感染了。 立刻站定,正想說:“恭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