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三個粉蒸rou都忙不迭,乖巧的點頭。 喬太太又道,“這些丫頭,都是我身邊最得力最能干的,你們自己來挑一個吧?!?/br> 喬太太話一畢,允焉和真真都先上前去,又是摸又是問的,像上集市挑豬rou似的沒個章法。 楚望則站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的觀望著。 關(guān)于丫鬟這件事……她打心里眼覺得,自己能照料好生活起居,便不需要添個人來自己身前晃蕩。 但是對于她這種自理能力九級傷殘來說,是打理不好日常生活的。如果有個人能給她洗洗衣服,打掃打掃房間,做做飯,倒個垃圾,做完就從她身邊消失,便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她在上一個世界里,領(lǐng)到第一筆薪水,就去同校師兄那里搞了個家務(wù)機器人——剛申請了專利,還沒上市批量生產(chǎn),她就率先做了內(nèi)測玩家——這就是有學(xué)霸師兄的好處。 允焉和真真都挑好了,林楚望卻還在發(fā)呆。喬瑪玲問,“三meimei在想什么?” 楚望沉思片刻,抬頭來打量那五個丫頭。她目光掃視過一圈,便問,“你們誰最勤快?” 五個人紛紛上前一步,隨后有兩個指著另兩個,嘴里開始笑著用粵語互相打趣。 a:“你也敢說自己勤快?真不害臊!” b:“我可至少比你勤快一丟丟!” c:“得了吧!你兩要是手腳能麻利點,我們也不至于昨晚一點還在拖地板?!?/br> d:“……我以為你們會一致推選我,沒義氣?!?/br> a:“喲喲喲,誰不知道但給姑娘做事會輕松不少?我們站出來的,都是個想偷懶的?!?/br> b:“那是你自己!我們看姑娘年紀(jì)小,又可愛,你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大懶王!” c:“對,伯爵路第一耍渾偷懶就是你!” …… 四個人吵吵嚷嚷半天,林楚望只是站在一旁聽著,林大太太也沒去勸阻。 喬瑪玲便問道:“三meimei能聽懂廣東話?” 楚望搖搖頭,“聽不懂。” 喬瑪玲又笑道:“那你聽這么半天是做什么?” 楚望:“廣東話好聽,我聽她們再說會兒。” 喬瑪玲:“……” 另兩個粉蒸rou陪著她一起聽這四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都有些不賴煩了。 這時林楚望便又問道,“你們當(dāng)中誰話最少?” 她這話一問完,五個人都想舉手。但是一瞬間,剛才吵個不停的abcd就面紅耳赤的將手縮了回去。碩果僅存的只有一個e。 這下連喬瑪玲也看出些意思了,不由的將自己歪在欄桿上的身子慢悠悠的直起來,聚精會神的看自己這位不足十歲的小meimei挑丫頭。 楚望沖那個一直縮在角落里,存在感很低的e點點頭,微笑著問,“你叫什么名字?” e小小聲的說:“我叫蝶兒?!?/br> 楚望點點頭,“那你以后可愿意跟著我呀?” 蝶兒紅著臉點點頭,“愿意?!?/br> —— 挑完丫頭之后,喬太太又將三個丫頭和喬瑪玲一并喚到大廳里。 喬太太便道:“如今伺候的人是有了,規(guī)矩從了你們從前在老家的時候。等明年開學(xué),真真和二丫頭就該去上教會中學(xué)校了,三丫頭要晚一年。在這之前,你們在家中,還有許多東西要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的東西,一應(yīng)從了我這邊的規(guī)矩,與你們老家又大不一樣了?!?/br> 三個粉蒸rou又齊齊的點點頭。喬瑪玲則站在一旁,頗有些同情的看向她們:她可幾乎算是熬出頭了,這些小家伙可才剛開始呢。 喬太太道:“你們從前在家時,老派的什么刺繡、作詩寫字都學(xué)的差不多了,到我這里這些也沒有了?!?/br> 楚望聽完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氣。 “明天開始,家庭教師都會上門來教課。形體:先從芭蕾學(xué)起;樂器可以學(xué)鋼琴和大提琴,老師我也聯(lián)系好了;瑪玲從前的英文老師,最近回愛丁堡了,夏天才能回來。在這之前,你們的英文就由瑪玲來教?!?/br> 說完,三個丫頭都齊齊看向瑪玲?,斄釀t微笑著看向她們?nèi)齻€,笑容得體而迷人,看得三個粉蒸rou又俱是一呆,隨即都一臉發(fā)奮的表情,心里想:一定要好努力,到十六歲也能變成瑪玲這般優(yōu)雅美麗。 隨后,喬太太又說:“一日三餐,幾點早餐、幾點下午茶、幾時晚餐,都有非常精確的時刻表。什么時候穿什么衣服,也統(tǒng)統(tǒng)是有講究的——待明日裁縫來家中,再一一給你們講解。” 三個丫頭又紛紛不住的點頭。 之后喬太太又噼里啪啦說了一通,聽得楚望眼冒金星,這才總結(jié)陳詞:今天太累了,先去歇著,明日再從長計議。 楚望站的小腿肚子都酸了,這話一出,如臨大赦。蝶兒適時的出現(xiàn),帶她去洗了個熱水澡。 —— 喬太太端坐在沙發(fā)中央,眉頭緊鎖,一只食指揉了半天,卻怎么都揉不開。 喬瑪玲本來就因為今天請同學(xué)來家里的事有些心虛,忙不迭上去給她捶腿按肩,“mama辛苦了?!?/br> 喬太太擺擺手,“也不累,就是海上浪大,暈了兩日的船?!?/br> 喬瑪玲道:“那三個小丫頭怕也是受了不少罪,下午看到時,魂都丟沒了——其中兩個?!?/br> 喬太太道:“也是啊。不過小的那個,看著最瘦弱,本以為這一路帶著她要受不少累——本身不想帶她過來的,無奈你舅舅一早委托了——結(jié)果這小的反倒照顧了我們一路?!?/br> 喬瑪玲道:“三meimei看起來瘦瘦弱弱,不言不語的,下午挑丫頭那一遭,倒是能看出來是個有智慧的?!?/br> 喬瑪玲一言宛如驚醒夢中人。林太太猛的一回神,道,“你也覺得她最機靈,是不是?” 喬瑪玲察言觀色,覺出母親不對勁,便問道,“她……是那位的女兒?” 喬太太點頭,“尤其那雙眼睛,像極了她。平日看誰都笑盈盈的,同誰都不置氣,其實她心里的帳可清楚著呢——就是有些聰明過了頭,聰明反被聰明誤……哼,隔壁那位可不也是,打小最喜歡那位,言行舉止,為人處世,不也都同她學(xué)的?說是什么名動江南的第一閨秀,手把手教出一個名動上海香港的第一交際花!哈!可不是笑話?她骨子里本就是個不守婦道的……” 喬瑪玲恍然道,“所以mama便把那間房間給她?!?/br> 喬太太有些痛快的笑道,“我偏要一樣的教這三個丫頭,絕不偏駁誰。要是她愿意追隨她母親的閨蜜,她也愿意將這丫頭收作她麾下大將,教她作這香港第一交際花,我也樂的清閑!看笑話罷?!?/br> 喬瑪玲一邊幫母親揉按太陽xue,一邊心里松了口氣,心中無比感激這位三meimei。她的出現(xiàn),為自己轉(zhuǎn)移了不少母親的注意力,到使她逃過一劫。 沒想她才松了口氣,她母親突然一個眼刀使了過來,“倒是你!” 喬瑪玲心里一驚,她母親一個食指已經(jīng)戳上她額頭。 林大太太恨鐵不成鋼道,“你一天到晚請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道家里來作客,不知是自掉身價的事嗎?” 喬瑪玲捂著額頭辯解:“媽!她們是教會的同學(xué),周末同去唱詩班的好友,哪里是什么不三不……” 喬太太突然又想起一事,“那天趙媽同我說,上周末,那個姓謝的開車送你回來?” 喬瑪玲心中大驚,忙不迭解釋道,“那天去教堂,下雨了,我沒拿傘。好多人排隊打電話到家,我心里著急,剛好謝家二少爺也開車從教堂去淺水灣,順路捎了我一程。” “你啊你……”喬太太勉強接受了她這個說法,“那個姓謝的,他老爺子斷不會允許他娶個中國人做太太!” 喬瑪玲心下不高興,又不敢為自己辯駁。 喬太太接著數(shù)落道,“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香港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哪一個能比得過你?你只要好好的,來提親求婚的,那還不是從家門口排到碼頭上去,還怕挑不到一個滿意的?” “我從小就最聽話了,”喬瑪玲忙笑道,“跟謝少爺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mama您就別擔(dān)心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這些霸王,我要摳哎摳了 ☆、〇〇八 紈绔與閨秀之一 楚望果然沒挑錯丫頭。待她洗完澡,給她擦干頭發(fā),鋪好被子,倒了杯熱牛奶,蝶兒就一聲不吭的替她關(guān)好門下樓去了。 房間里還有股新家具味。她將陽臺的窗戶敞開,正準(zhǔn)備躺在床上醞釀睡意,外面便嘈雜起來了。 有女人笑聲,也有男人笑聲;正經(jīng)說話的有,不正經(jīng)說話的也有;英文夾雜著粵語,其中還穿插著一些法語,楚望勉強能聽懂——大部分都是調(diào)情的話。 她和衣起來,往窗戶外面望去:大約是那邊的牌局剛打完,一干人還沒玩盡興,又吵著要在花園里喝酒吃燒烤。一會兒一架大提琴便被搬了出來,一個混血女孩子在拉?;▓@后面幾個舉著紅酒杯的人亂七八糟的簇?fù)碓谝黄穑S著調(diào)子輕輕晃著身子;花園里擺著幾副白色躺椅,但只一張?zhí)梢紊咸闪巳?,正被一干男男女女眾星拱月的簇?fù)碇刹徽撬俏恍」脣專?/br> 他們在院子里拉了燈,所以楚望在暗,他們在明。但是昏暗燈光下,楚望依舊看不大真切,只依稀覺得她這位小姑媽的禮服,在這夜里似乎有些冷了。 趴在陽臺上望了一會兒,楚望也不由得跟著悠揚的聲音晃蕩起來。這時一男一女突然追逐打鬧起來,追著追著,就跑到這邊籬笆附近了。忽然那個女的發(fā)現(xiàn)了陽臺上的楚望,便止住腳步,驚叫了一聲,用葡萄牙語說了句:“樓上有個小女孩。” 女人聲音很尖,立馬引起了草坪中眾人的注意。楚望自己是光明正大在自己陽臺上玩的,倒也不急,笑著沖那女人擺擺手。白人大多都是自來熟,你沖她樂,她也沖你樂。樂著樂著,那一草坪的人都開始沖楚望樂了起來。 楚望不禁感慨道,這些外國人,有時候白天看起來嚴(yán)肅正經(jīng),一到夜里就開始嗨,不管哪個年代都一樣。一個人嗨還不行,一群人嗨才算嗨??傊褪恰掂?。 但忽然,她看到她小姑媽也朝她看了過來。臉上看不見表情,但是能感覺到在暗處看了很久。這種被人在暗中觀察的感覺并不太好,仿佛一只獵物被猛禽盯梢上了——楚望頓時覺得寒意上來了,這便回了屋子,將門和窗戶都嚴(yán)嚴(yán)實實的鎖上了。心里想著,找到機會,就跟大姑媽說,換一間房間吧,樓梯間也沒關(guān)系…… —— 第二天七點,楚望死不情愿的被蝶兒從床上拉起來了。從穿衣、刷牙洗臉直至坐在餐桌前的一秒鐘,楚望都是在半昏迷中度過。七點十五準(zhǔn)點開飯,早餐內(nèi)容是:蘑菇蛋、煎香腸和黃油面包一片,另熱牛奶半杯,鮮橙汁半杯。 三人心中都有諸多抱怨,諸如真真的“粢飯四喜餃灌湯包”,允焉的“豆腐饅頭”,還有楚望心中默念一萬遍的“豆?jié){油條鍋貼”。當(dāng)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這還不是最鬧心的,鬧心的是,并沒有筷子,只有刀叉勺三樣。允焉和真真面面相覷了好久,終于在喬瑪玲指點下,小手微微顫顫的吃了頓早餐。 更鬧心的是,明明會使這三樣吃飯工具的楚望,還得藏拙,裝模作樣的微微顫顫的吃了頓早餐。 八點,先來的是一位舞蹈老師。 老師的人種混了很多次,據(jù)瑪玲所知,她知道的就有英德法西印中六種,其中中國血統(tǒng)已經(jīng)很少很少了??粗f著夾生的普通話,介紹自己姓“邵”,林楚望有種很奇異的微妙感。 本以為第一堂課就要來個下馬威,不過老師還算溫柔,只反復(fù)教了她們幾個動作與步調(diào),表示明天來驗收,一上午就匆匆過去了。 吃過午飯后,裁縫上門來了。三個裁縫,三把尺子,把三坨粉蒸rou從頭到腳量了個徹底,便就一陣風(fēng)似的走了。 真真一臉不高興:“才吃了飯就過來量,也不等消化一下,做出來的衣服腰身不知該多大。” 楚望:“餓著肚子量,你未來的衣服穿上之后恐怕一天都不要吃飯了?!?/br> 允焉:“……都沒問我喜歡什么布料什么款式,做出來的會好看嗎?” 就這么一氣不停的,到了下午,喬瑪玲便從音標(biāo)開始教她們英文。 從前考雅思時,林楚望為了方便省事,便跟著美劇學(xué)了一口美式發(fā)音。后來去了英國,悔的腸子都青了:那一口一口倫敦腔,女孩子說起來可愛,男孩子講出來性感得不行,根本不是美式發(fā)音能比的??墒且龜Q過來,一來沒時間,二來也沒人教導(dǎo)。 說到這里,林楚望不得不有些佩服起這個時代的香港有錢人家的英文教育:從頭便是請的英國老師教授,發(fā)音也是一對一,純正的指導(dǎo)英式腔調(diào)。 于是這個下午,林楚望在她二十五年人生里,終于可以靜下來,像個初學(xué)者一樣從發(fā)音開始學(xué)習(xí)英式發(fā)音,因而也格外的認(rèn)真。 中途林楚望贊嘆了一句“喬jiejie發(fā)音好好聽”,喬瑪玲將頭低下來,紅著臉道,“我從前的老師是蘇格蘭的,發(fā)音還不夠好聽。我聽過更好聽的,是非常純正的牛津腔,如果你們也有機會聽聽就好了。” 三個女孩子紛紛都問哪里可以聽到。 喬瑪玲便轉(zhuǎn)移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