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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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淮,我不明白,”他垂下眼眸,克制住自己:“明明你們那么相愛,為什么,不在一起。” 秦書淮聽著秦銘的話,微微一愣。 秦銘轉(zhuǎn)過頭去,他臉上嬰兒肥退了去,露出線條,開始有些消瘦。 “你明明已經(jīng)是攝政王了,趙鈺可以任性,為什么你不行?他陳兵五十萬在邊境,那他媽就打!燕南十六州,他不給,那就搶!你走到今天,難道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你又知道,”秦銘忍不住苦澀笑開:“我走到今天,是為什么?” 秦銘沒說話,他抿了抿唇,好久后,終于道:“你的事,朕知道。” 少年帝王的話語里全是嘆息:“柳書彥曾對朕說過。” 秦書淮抬眼看他,目光清明。 秦銘盯著秦書淮:“你當(dāng)年回來時,是父皇憐你才能,逼著你走上這條路。你走上這條路,無非是想有一天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可為什么真的走到這一天,你卻做不到了呢?” 秦銘說話時,眼中一派坦蕩。秦書淮忍不住想起來他的皇叔——那位斬了他父親,將齊國從沼澤中一手拯救出來的皇叔,秦文宣。 從尊卑上來說,秦文宣的確是謀朝篡位,某種意義上來講,秦書淮該恨他。 可是秦書淮并不恨他,因為比起那個皇位,秦書淮愛著的,更是這個國家。 “你知道嗎,”秦書淮突然開口,董尤從旁邊來,給兩人端了茶。秦書淮微笑,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很小的時候,我曾經(jīng)是太子。” 秦銘點頭。 如今他終于不再裝傻,不再裝成那唯唯諾諾的皇帝。面對秦書淮的話,一般的人早就會緊張起來,可秦銘卻沒有,他很平靜,仿佛真的只是在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過往。 秦書淮看著秦銘,卻是道:“我的母親曾告訴我,我身為太子,自當(dāng)以國為家。我這一生可能會沒有家人,可能會彷徨無依,可我得明白,從我出身在秦家那一刻,我就背負(fù)著身為皇室子弟該有的責(zé)任?!?/br> “小銘,”秦書淮垂下眉眼:“正是因為身為攝政王,我更不能妄動。哪怕強大如盛唐,也有文成公主外嫁吐蕃。比起那么多百姓安定的人生,我與你jiejie,算不上什么?!?/br> 秦銘聽到秦書淮的話,整個人都呆了。 他眼中全是詫異,好久后,才慢慢道:“你……不會不甘心嗎?” 秦書淮笑了笑,眼中有了惆悵:“如果她活得好,那我,也沒什么不甘心?!?/br> 他雖是這樣說,可秦銘卻明顯看到他捏緊的拳頭。 秦銘不再說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抬頭:“那好,那從今天起,你不是攝政王了?!?/br> 秦書淮有些詫異,秦銘站起身來,平靜看著他:“你早已經(jīng)不是太子了,秦書淮,這齊國,這天下,是朕的,所以這天下不需要你背負(fù),這百姓不需要你管,這是我的事?!?/br> “如今你甚至連攝政王都不是,這個國家要拿著你的妻子去求他的安穩(wěn),秦書淮,”秦銘抬眼看他:“你不該想盡一切辦法,去救你的妻子嗎?” 秦書淮微微顫抖,秦銘繼續(xù)開口:“燕南十六州,那是朕的事。開不開戰(zhàn),那也是朕的事。秦書淮,”秦銘湊近他:“把權(quán)力交出來,這些責(zé)任,朕替你擔(dān)著!” 聽到這話,秦書淮忍不住笑了。 他抬頭看著靠在自己面前,神色堅定的少年:“皇家無稚子?!鼻貢慈滩蛔@息:“陛下,您讓臣明白了?!?/br> 秦銘沒回答他,他繃緊了身子,有些緊張:“朕沒騙你。朕希望jiejie你活得好?!?/br> “你不明白,”秦銘直起了身子:“她大概,是朕唯一的親人了?!?/br> 秦書淮聽了秦銘的話,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打算對太后動手?” 秦銘沒有回應(yīng),轉(zhuǎn)身道:“朕去找衛(wèi)衍,剩下一切,朕會讓柳書彥同你說清楚。” 說完,秦銘便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去,秦書淮目光一點一點凝聚,外面雨聲漸大,他驟然出聲:“趙一?!?/br> “在。” “準(zhǔn)備一下,一日后,我要去北燕見夏侯顏?!?/br> 夏侯顏,白芷的丈夫,當(dāng)年為趙鈺所救,同趙鈺一起長大,并輔佐趙鈺登基的寧國侯嫡子,如今北燕的兵馬大元帥。 聽到秦書淮要去北燕,江春皺眉:“王爺,那宣京怎么辦?” 說話間,外面?zhèn)鱽硗▓舐?,秦書淮點了點頭,柳書彥的身影出現(xiàn)在秦書淮面前。 柳書彥抖落身上雨滴,朝著秦書淮恭敬行了個禮。 秦書淮點點頭,柳書彥走上前來,跪坐下來,平靜道:“下官的來意,想必攝政王已知道?!?/br> “陛下與你、衛(wèi)衍,是如何打算的?” “攝政王應(yīng)該知道,太后與張瑛乃巫族人。” 秦書淮點頭,沒有多說,給柳書彥倒了茶:“此番世家之亂,便是這兩位一手策劃。這兩位與趙鈺里應(yīng)外合,派我父親來當(dāng)說客,煽動以清君側(cè)之名讓世家殺了您與長公主。太后許諾世家,等她輔政之后,愿意將各大世家與皇族重新洗牌,一同瓜分?jǐn)z政王手中的兵力、封地、朝中位置?!?/br> 這一點秦書淮并不意外,他點了點頭:“可這不足以讓你們造反。” 畢竟秦書淮手中在邊境有二十多萬精兵,而秦芃作為衛(wèi)衍嫂子,他們二人聯(lián)手,這世家又如何敢動? “趙鈺給他們提供了軍餉,” 柳書彥抿了口茶,平靜開口:“并且以燕南十六州為代價,讓衛(wèi)衍位于中立?!?/br>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大約,”柳書彥思索了一下:“趙鈺求親之后?!?/br> 秦書淮捋了捋,他大概明白了趙鈺做事的時間線索。 趙鈺在和他們在南方邊境分開后不久,大概就已經(jīng)開始謀劃,來到了齊國。 他先是一手利用柳詩韻陷害了秦芃,本以為這可以讓秦芃陷入困境,從而秦芃會為了不給秦書淮增加麻煩自愿跟著他回北燕。然而卻不曾想,秦芃和秦書淮之間的感情這樣堅定,秦芃竟堅決不肯離開。 于是趙鈺便干脆煽風(fēng)點火,讓張瑛和李淑煽動柳石軒刺殺秦芃,讓秦書淮出于保護秦芃的心思放他帶著秦芃走。 趙鈺向來是一個機關(guān)算盡的人,他怕秦書淮不肯,于是在此計劃之外,又讓張瑛利用柳石軒聯(lián)絡(luò)世家,策劃了齊國內(nèi)亂。 一旦秦書淮和世家開戰(zhàn),對齊國便是國力大損。而張瑛和李淑本就是為了報復(fù)齊國而來,等他們掌權(quán)之后,必然要折騰齊國。于是哪怕燕南十六州給了衛(wèi)衍,等李淑掌權(quán)之后,趙鈺再趁亂搶回燕南十六州,或許也不是難事。 秦書淮知道了發(fā)生了什么,心思一轉(zhuǎn)后便明白:“所以衛(wèi)衍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為衛(wèi)衍知道了張瑛和李淑是巫族人?” “對,”柳書彥點點頭:“我也是陛下告知,才知道了如今事態(tài)嚴(yán)重。如果張瑛和李淑只是為了權(quán)勢,為了燕南十六州,我們或許可以忍很多??墒抢钍缢氲膹膩聿皇菣?quán)勢,她只是想毀了齊國?!?/br> “你與陛下又是如何聯(lián)系在一起的?” 秦書淮靜靜聽著,吹開浮在茶面的葉尖。 “父親替張瑛找我,讓我加入戰(zhàn)亂,我假意歸降,見到了陛下。陛下私下與我說清楚了自己的意思,柳家世代效忠皇帝,這一次,也不例外?!?/br> “陛下的意思,”柳書彥抬眼,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巫族終究會成大禍,務(wù)必斬草除根。” 秦書淮點了點頭,沒有表態(tài),柳書彥有些著急道:“王爺,如今世家已在張瑛李淑等人的說服下蠢蠢欲動,現(xiàn)在就在宣京之內(nèi),已經(jīng)暗中駐扎了五千兵馬,我讓衛(wèi)衍帶了人來,可南邊軍距離宣京畢竟遠了許多,如今宣京禍亂,只能靠王爺了!” “你們算得很好。” 秦書淮抬眼看向柳書彥,平靜道:“卻不知道,事后,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柳書彥愣了愣,秦書淮放下茶杯,平靜道:“既然陛下平時是裝傻充愣,有如此才能,怎又容得臥榻之側(cè)有他人酣睡?陛下既然讓你來同我說要做什么,自然該告訴我,給我什么?” “陛下說,”柳書彥眼中有了掙扎:“若你能救回公主,可許你駙馬之位,同公主一同攝政,他弱冠之后,你二人,歸隱山林,他賜免死金牌,始終如親姐弟?!?/br> 秦銘看得明白。 殺秦書淮是做不到的,如今他要借著秦書淮對抗張瑛和李淑。 而秦書淮最大的牽制,其實是秦芃。秦芃畢竟是他的親姐,有了她的存在,他才能拴住秦書淮這匹狼。 秦銘一直要他救回秦芃,一方面或許真的有姐弟情誼,然而另一方面卻也打算著,能將秦芃救回來牽制他,又或者是秦書淮為了救秦芃死在北燕最好的打算。 秦書淮沒有說話,許久后,他卻是道:“你說,如果沒有我,他會救芃芃嗎?” 柳書彥不語,許久后,柳書彥道:“陛下大概,會為公主報仇?!?/br> 秦書淮心中了然。他抬眼,看向柳書彥:“這次你不勸我?” “我不知道?!绷鴷鴱┐瓜卵垌骸拔夷茏龅?,我做了。你以攝政王之身要救她,我攔你。你若以丈夫的身份去救她,我不該攔?!?/br> 秦書淮點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道:“走?!?/br> 說完,他走出房門外,直接同江春道:“點兵,進宮?!?/br> 而另一邊,秦銘急急忙忙回到宮中。 剛進入寢殿,他便聽到李淑懶洋洋的聲音:“我兒,你去了哪里?” 秦銘僵了僵動作,他抬起頭,立刻換了一副憂愁的表情:“我……還是想問問jiejie的下落?!?/br> “我兒,” 李淑嘆息出聲:“你過來?!?/br> 秦銘沒有動,他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明白過去意味著什么。 然而他不敢抗拒,在李淑“嗯?”了一聲后,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停在了李淑面前。 李淑躺在床上,目光平靜看著他。 “銘兒,”她抬手撫上他的臉,慢慢道:“很快,這天下就是我們巫族的天下了。他秦氏滅我族人之仇,我們便可以報了!” 說著,她眼中有了快意:“我兒,你可快意?” “母親……”秦銘眼中有了忐忑:“我……不也是秦……” 話沒說完,李淑一巴掌猛地抽在他臉上,秦銘被扇得無法站穩(wěn),摔在了地上。他俊秀的臉被李淑的指甲劃破,秦銘有些狼狽用手捂著臉,不敢抬頭。 李淑朝著秦銘走過來,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平靜看著他。 “我兒,”李淑聲音中帶著滲人的陰寒:“阿母同你說過,不要提你身體里那卑賤的血脈。” 秦銘目露掙扎,他顫抖了聲音:“阿母……” “乖,”李淑聲音溫柔,捧起了他的臉:“宣秦書淮進宮,很快,一切就結(jié)束了?!?/br> “阿母,”秦銘小聲開口:“結(jié)束了,我就可以不受罰了嗎?” “是啊?!崩钍绶路鹨粋€再慈愛不過的母親:“結(jié)束了,你的罪孽就贖清了?!?/br> 秦銘拼命點頭:“好,阿母,我這就宣秦書淮進來!” 說著,他撐著自己起身,朝外面道:“董尤!宣秦書淮!” 站外外面的大太監(jiān)聽到里面皇帝的話,低頭道:“是?!?/br> 說著,他急急忙忙往外走去,尋到了一個年輕的小太監(jiān):“宣攝政王進宮,再告訴柳大人和衛(wèi)將軍,一切按計劃行事?!?/br> 小太監(jiān)呼吸都是亂的,面上強作鎮(zhèn)定,點了點頭道:“師父放心?!?/br>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