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秦芃看了看天色,此刻還在夜中,明顯不是來接她的時間,來接她的人必然是設套的人派來的,因此熟知他們的路線,提前埋伏,提前先清了她的暗衛(wèi)。 而他們來了這樣多人,甚至不惜用上了毒藥和羽箭,也就是說,今日他們并沒有怕被追查的打算。 秦芃腦海中閃過了秦書淮那一句“不死不休”。 他能如此放著膽子動陸秀,那張瑛怎么就不敢放著膽子動他的人? 既然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程度,就端看哪一位心狠手辣了。 秦芃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肯定必然是張瑛,陸祐護著她朝外突圍而去,然而來人卻越來越多,密密麻麻。 陸祐抵擋著攻勢,秦芃和他背靠著背,看著來人。 便就是這個時候,秦芃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道:“沒想到公主居然還有這樣的身手。” 秦芃抬頭,看見人群之中,一個黑衣男子提劍而立。他穿著黑色華袍,腰上綴了銀白腰帶,腰帶上掛著一個縷空鐵環(huán),鐵環(huán)中鑲嵌著一顆血玉珠子。 這個打扮秦芃很熟悉,她頓時變了臉色:“柳石軒!” 對方似乎毫不意外她能認出來,平靜道:“書彥真的很喜歡你?!?/br> “他待你這樣好,”柳石軒慢慢道:“你為什么,要殺了他的meimei呢?” “我沒殺她!”秦芃提高了聲音,然而柳石軒卻已經(jīng)提著劍猛地撲了過來! 他的劍風十分凌厲,帶著森森血氣,足見當年這位老者,曾用劍劈出過怎樣的尸骨之路。 他的動作太快,陸祐沒來得及阻攔,便見柳石軒沖到了秦芃身前,秦芃為了避開柳石軒的劍,急促退開,和陸祐分了開去。 柳石軒的劍又快又狠,秦芃勉力阻攔,柳石軒明顯沒有想到秦芃居然還有這樣的身手,他瞇了瞇眼道:“我記得,長公主并不會武?!?/br> 秦芃咬緊了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柳石軒得劍震得她虎口生痛,她轉(zhuǎn)守為攻,勉力刺去,柳石軒一腳將她踢開,狠狠撞在墻上。 此時他們已經(jīng)遠離了人群,那些殺手同陸祐糾纏在一起,也不知是顧忌柳石軒還是被陸祐攔著,竟是一個都沒追上來。 秦芃艱難撐著自己站起來,柳石軒靠近她,慢慢道:“你母親是我親自接回來安置的,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說著,柳石軒的劍指在秦芃的頸間,秦芃仰頭看他,微微喘息。柳石軒平靜道:“你不是秦芃?!?/br> 秦芃不說話,她握緊了袖中的暗器,尋求著最好的機會,柳石軒眼睛慢慢亮起來:“你是趙芃對不對?!” 秦芃微微一愣,柳石軒猜到她不是秦芃,她并不稀奇,可柳石軒是憑什么,首先就肯定了,她就是趙芃?! 看到秦芃的表現(xiàn),柳石軒抬手襲向她的xue道,秦芃手中暗器猛地飛出,柳石軒提劍斬了暗器,便就是這一刻,秦芃飛快往旁邊沖去,柳石軒一把抓住她的腿,猛地往地上砸去! 秦芃頭狠狠撞在地上,她覺得全身上下都疼,她艱難喘息著,柳石軒朝她走來,眼里全是激動。 “你可以救詩韻,你一定可以。你都能死而復生,詩韻為什么不可以 ?” 柳石軒走到她面前,還準備說什么,秦芃猛地翻身,第二道飛鏢從袖中射了出去,與此同時,柳石軒捏住秦芃脖子,狠狠砸到了墻上! 秦芃眼前被血模糊,她撐著自己艱難站了起來,便就是這一刻,她聽到了馬蹄聲,一片血紅彌漫間,她見到一系白衣駕馬而來,她覺得那動作很慢,然而卻又覺得是轉(zhuǎn)瞬之間,那人就出現(xiàn)在她身前。 溫暖將她徹底籠罩,秦書淮抱著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秦芃眼睛被血覆蓋,她察覺到那個人的害怕,抬起沾染著鮮血的手,按在秦書淮的手上,沉穩(wěn)道:“你別怕?!?/br> 周邊是刀間鏗鏘之聲,秦書淮聽著她的話,驟然就不怕了。 他看著面前滿身是血的人,終于下了一個決定,他將她背到身上,另一只手提著劍,同纏著柳石軒的江春、趙一道:“開路?!?/br> 秦芃被秦書淮背著,艱難睜開眼睛。 她心里有一種預感,覺得惶恐慌亂。她拼命去捏住她的劍,艱難道:“我可以走?!?/br> “沒事,”秦書淮平靜道:“你好好睡一覺,我送你回家?!?/br> “我……”秦芃沙啞出聲:“不怕?!?/br> “我可以走……”秦芃眼前慢慢黑下去,然而她卻還是固執(zhí)重復:“我可以,自己走?!?/br> 她還能走,她還能自己保護自己。 她不需要誰的保護,也不會成為誰的累贅。 所以秦書淮…… 秦芃覺得眼淚流出來——千萬別放棄她。 第一百零一章 年少時候,秦芃曾經(jīng)想過,遇到一個人,怎樣的時刻,才算是真正的相愛,乃至于應該成親,應該在一起? 愛慕很容易,喜歡很容易,可是相愛很難。 因為那意味著,你不僅僅是單方面付出喜歡著這個人,你要和他相處,你要和他交付一生。你得真正的了解他,明白他在想什么,并給予正確的回應。 那一刻,其實不需要你多想,你就自然而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順順當當就該和這個人在一起。 秦芃趴在他的背上,聽著周邊刀劍聲,這個人沉穩(wěn)不亂的心跳,她抓緊了他的衣服,不需要 他說,她就知道,他要送她去北燕。 他知道她不愿意當他的累贅,她也知道,他不忍讓她受傷半分。 少年的偏執(zhí)和愛,在對方的安危前,他毫不猶豫選擇讓她過得更好。 可是她卻并不愿意,她固執(zhí)抱著他,反反復復開口:“別拋下我,書淮,我陪著你,我陪著你……” 當年她愿陪他來北燕龍?zhí)痘ue,可是她沒能陪伴,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從二十歲到二十六歲,經(jīng)過那最殘忍的時光。 這一次,她想陪著他。 然而秦書淮面色平靜,他背著她,聲音溫柔:“芃芃,你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br> 秦芃不敢睡,她拼命睜眼,就怕一覺睡醒,這個人就不在了。 然而她傷得太重,眼前慢慢黑下去。 她陷入了一個漫長的夢里,夢里是秦書淮的模樣,他年少白衫藍袍,他在北方時鎧甲玄衣,他歸京后紫袍金冠…… 這一次,她沒有刻意逃開,她追著他的腳步。 她從未告訴過他,這一生,他從卑微若塵埃走到權(quán)傾朝野,她始終在他身旁。 她已經(jīng)走過了這樣多的荊棘之路,不畏懼陪他前行。 她死死抓住身邊能抓的東西,等她恍惚中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握著一個人的手。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見趴在床邊睡著的人,她眨了眨眼,對方察覺到她醒了過來,慢慢睜開眼睛。 見到她睜著眼,他習慣性將手探上她的額頭,秦芃忍不住叫了一聲:“書淮?” 秦書淮抬眼看她,似乎有些疲憊:“你醒了?” 說著,他收回手來,平靜道:“你沒多大事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修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br> 秦芃點點頭,秦書淮想要將手從她手里抽出來,她卻死死握住了他。秦書淮抬眼看她,目光百轉(zhuǎn)千回,似乎有無數(shù)話想要說出口來。 趙鈺端著藥進來,看見兩人交握著的手,趙鈺眼神暗了暗,然而他很快揚起笑容,走進屋去:“姐,你醒了?” 秦芃抬眼看向趙鈺,有些茫然道:“阿鈺?” “我聽說你出了事,便趕了過來?!壁w鈺走到床邊,打量了秦芃上下后:“姐,你還好嗎?” “無事我先走了?!?/br> 秦書淮扯了袖子,秦芃猛地提高了聲音:“你給我站??!” 秦書淮頓住步子,沒有說話,秦芃微微喘息:“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北帝不日北歸,”沒有看著他,秦書淮才有了莫大的勇氣,他深吸一口氣,艱難道:“你同他去吧?!?/br> 秦芃捏緊了拳頭,壓抑住所有的憤怒和不甘,抬眼看了趙鈺:“阿鈺,你出去?!?/br> 趙鈺點了點頭,放下藥碗,便走了出去。 等他出門之后,秦芃掙扎著起身:“我就知道……你怕我出事,要讓我去北燕。” 聽到她站起來的聲音,秦書淮終究還是不忍,轉(zhuǎn)過身去,將她用手壓回榻上,嘆息道:“你先睡下,別動氣。” “秦書淮,”秦芃死死抓著他的袖子:“你問過我的意思嗎?” 秦書淮沒有言語,他睫毛微微顫動,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傷口上。 “我怕你出事。” 他聲音平靜,秦芃卻從當中聽出了他壓抑著的惶恐:“我受不了,讓你再死一次了。” “芃芃,”他抬眼,彎眉,明明帶著笑容,卻仿佛是要隨時哭出來一般:“去北燕等我,好不好?” “等你做什么?”秦芃冷靜回應:“我不是需要人時時刻刻保護的人,留在這里,我還能幫你?!?/br> “你怎么不明白?!” 秦書淮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這么多年我都是一個人過來了,還差你死活要留這一次嗎?!” “正因為這么多年你都是一個人走,”秦芃每一句話都格外堅韌:“所以我才更不能留下你一個人?!?/br> 聽到這話,秦書淮微微一愣,他呆呆看著秦芃,完全回不過神來。 秦芃知道他的擔心,握住他的手,溫柔道:“書淮,你別擔心,我不會死的?!?/br> “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重生了,”她語調(diào)溫柔:“我真的不會有事。如果我真的不幸再死了,我一定第一時間來找你?!?/br> “你……”秦書淮微微顫抖:“你不是第一次重生?” “我不是?!?/br> 話音出來,過去許多細節(jié)在秦書淮腦海中閃現(xiàn)。 她曾經(jīng)展現(xiàn)過無數(shù)次,她是姜漪的可能性,甚至于他一度認為,她就是姜漪。 她曾經(jīng)在他后院挖銀子,而那個別院,原來是董婉怡住著。 他張了張口,腦中有一個可怕的念想產(chǎn)生:“你是不是……重生為了……姜漪 ……” 秦芃沒想到秦書淮的腦子居然能轉(zhuǎn)的這么快,然而片刻詫異后,她還是點了點頭:“對?!?/br> “所以,”秦書淮忍不住退了一步:“當年我殺的,到底是你,還是姜漪?” “是我?!?/br> “為什么……”秦書淮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為什么你不告訴我?你重生了,你就在我身邊,我迎娶你進門你重新當著我的妻子,你居然不告訴我?!” “書淮……”秦芃早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不愿出口。然而如今他既然已經(jīng)猜了出來,她也不遮掩:“我重生的時候,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那時候,我以為是你殺了我?!?/br> “你失去了什么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