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向趙鈺，目光里并不帶逼問。趙鈺搖了搖頭：“jiejie不喜歡打仗，那就不打?！?/br>
    “不是因?yàn)槲摇?/br>
    “也不打?！?/br>
    “那……”

    秦芃有些不理解趙鈺的思路，如果不是打算開戰(zhàn)，為什么要去刺殺一國長公主和攝政王？

    趙鈺笑了笑：“我以為秦書淮另尋新歡，我想著jiejie這么喜歡他，我得為jiejie出氣。”

    秦芃：“……”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趙鈺的思路果然不是她所能猜測的，但很快又能明白，這大概是一個(gè)弟弟護(hù)短再正常不過的反應(yīng)。

    她抬手拍了拍趙鈺的腦袋，聲音里帶了無奈：“你都是皇帝了，怎么能這樣小孩子氣性？別說我便是秦芃，就算我不是秦芃，也斷然沒有秦書淮娶誰就殺誰的道理?！?/br>
    話音剛落，秦芃腦子里猛地閃過了自己先前兩次的死，她忍不住道：“董婉怡和姜漪的死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嗯？”趙鈺愣了愣，沒想過秦芃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兩個(gè)人，但還是果斷搖頭：“秦書淮對她們只是利用，自有他去處理?！?/br>
    秦芃心塞了塞。

    她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董家和姜家殺她犯下的罪過，卻讓她自己穿上去承受。

    但這些話她也不打算告訴別人了，要是讓秦書淮知道這么多年他殺了她三次，他心里得多難過？

    她嘆了口氣，趙鈺同她道：“jiejie，你睡一睡吧。”

    秦芃抬眼，趙鈺眼里帶了疼惜：“你眼里都是血絲了。”

    秦芃應(yīng)了聲，起身道：“好，我去……”

    “jiejie，”趙鈺握住秦芃的衣袖，眼里全是渴求：“你能不能在我看到的地方睡？”

    秦芃僵了僵，抬眼看向趙鈺，她張了張口，正要說什么，就聽外間的秦書淮道：“趙鈺，你別太過分。”

    說著，他起了身，走進(jìn)內(nèi)間來。

    一看見秦書淮，趙鈺整個(gè)人就冷下臉色，秦書淮走到兩人身邊，皺起眉頭：“他二十三歲的人了，當(dāng)?shù)帽芟??！?/br>
    秦芃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將衣袖從趙鈺手中拉出來，溫和道：“阿鈺，我就睡在外間，你別擔(dān)心。”

    秦書淮在，趙鈺也不再多說什么，他沉著面色，一眼不發(fā)。

    秦書淮看著秦芃擔(dān)憂的神色，淡道：“你去睡吧，我守著?！?/br>
    “不必，”趙鈺果斷道：“讓柏淮來?！?/br>
    “行?！?/br>
    秦書淮轉(zhuǎn)身就道：“柏淮！”

    柏淮早就守在外面了，一聽這話，便走了進(jìn)來。

    秦書淮拉著秦芃走出去，秦芃忍不住回頭張望，小聲道：“我守在……”

    “回去睡覺！”

    秦書淮冷聲開口，想想又覺得自己語氣太硬，軟了聲道：“柏淮在這里，出不了大亂子?！?/br>
    這話讓秦芃的心定了定，秦書淮轉(zhuǎn)頭瞧她，有些無奈：“芃芃，他二十三歲了，北燕那么亂的局勢他都壓的住，他不是十三歲的時(shí)候了?！?/br>
    秦芃沒說話，過了許久，她點(diǎn)點(diǎn)頭，啞著聲音道：“我明白。”

    可是這世上哪有覺得孩子真的能長大的父母。

    趙鈺是她一手帶大的，習(xí)慣了為一個(gè)人cao心，那就事事cao心。

    秦書淮也知道這人的習(xí)慣一時(shí)改不過來，不再多說什么，yingying將人拖到自己房里，塞到床上去，不由分說將人抱到懷里。

    秦芃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睡就行了?！?/br>
    “我睡不著?！?/br>
    秦書淮聲音悶悶的：“他睡不著你就陪，我睡不著這么多年了，也不見你陪?！?/br>
    “我不陪了嗎……”

    還在宣京的時(shí)候，如果不是她心里愿意，他又真的能每晚上摸到她床上來？

    他知道秦芃的意思，將腦袋往她頸里一埋：“那就繼續(xù)陪著！”

    秦芃忍不住笑了：“秦書淮，”她抬手推他：“你幼不幼稚？”

    年少時(shí)候提到趙鈺的問題，兩人就吵架，那時(shí)候秦書淮在這個(gè)問題上，從來十分強(qiáng)硬，直接把人從趙鈺宮里拖出來，差點(diǎn)和趙鈺打起來，在屋里砸東西，從來沒讓過步。

    那時(shí)候秦芃覺得他是無理取鬧，趙鈺是她親弟弟，他病了她去看著，他學(xué)業(yè)她管著，這有什么不應(yīng)該？

    如今想來，她卻才明白，這個(gè)人當(dāng)年就是吃醋的。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示軟，如何表達(dá)，只知道和她爭執(zhí)。而她也不懂得如何去處理這段關(guān)系里的矛盾，于是越來越僵。

    現(xiàn)在這個(gè)人還學(xué)會了悶悶抱著她，比當(dāng)年直接拉人吵架好上許多，她忍不住笑出來，聽著她的笑聲，秦書淮緊了緊手臂：“你怎么不問趙鈺幼不幼稚？這么大的人了還有臉讓你和他同榻？他自己找自己媳婦去！”

    “他……”說到這件事，秦芃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無奈：“他偏執(zhí)慣了，但也不是壞心。以前我找太醫(yī)問過，他這是心病，要慢慢教的。我當(dāng)年本來是打算陪你去齊國，然后慢慢給他寫信，等他以后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新的家庭，便不會這樣了。”

    聽秦芃的話語里沒有其他意思，秦書淮心里放松了許多，松了手臂道：“他二十三了，是該cao心婚姻大事了?！?/br>
    “這些……”秦芃嘆息出聲：“等阿鈺先沒事兒再談吧。”

    聽了這話，秦書淮也知道秦芃心里擔(dān)憂，便拍了拍她道：“先睡一覺，睡醒了，我?guī)闳フ掖蠓?。要是普通大夫不行，我就們就找巫?？傆械氖欠ㄗ??！?/br>
    “嗯?！?/br>
    秦芃閉了眼，秦書淮懷抱很暖，被他這么抱著，就覺得心里特別安定。

    秦書淮抬手順著秦芃的發(fā)，心里那股子戾氣總算消除了去。不管趙鈺怎么想，這個(gè)人終究是和他在一起的。當(dāng)年她嫁了她，如今……她終歸還是要嫁他的。

    他低頭在她背后親了親，靠著她睡下。

    秦芃閉著眼睛，慢慢開口：“還有一件事，我總是要同你說的?！?/br>
    “嗯？”

    “阿鈺是我親人，唯一的親人，凡事都要有個(gè)度，你再不喜歡他，都不敢攔著我和他相認(rèn)。既然已經(jīng)認(rèn)出他，便該告訴我?！?/br>
    秦書淮沒說話。

    換做是當(dāng)年，秦芃此刻早就已經(jīng)同他吵起來了。如今她能壓著性子好好同他說，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jìn)步。

    這事兒上秦書淮也不想多說什么。

    他覺得趙鈺心懷不軌是真，所以存了私心不讓他們姐弟相認(rèn)，最后讓趙鈺誤以為秦芃是他的新歡，從而刺殺秦芃最后讓自己受傷。

    趙鈺固然不對，可是他也并不是沒錯(cuò)。

    趙鈺怎么想是趙鈺的事，可秦芃心心念念想要去見一見自己的弟弟，他也并不是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道：“我知道了，以后不會了?！?/br>
    說著，他用臉蹭了蹭她：“是我不對，我該顧念你的意思的。我再不喜歡，也不能直接瞞著你?！?/br>
    秦芃心里微暖，她垂下眼眸，猶豫了很久，終于才握住秦書淮的手。

    “你知道嗎，”她啞著聲音：“當(dāng)年離開北燕前，阿鈺來找我。那天他問我，是不是要去齊國，我和他說是?！?/br>
    “然后他又問我，可不可以不走，我說不行?！?/br>
    “因?yàn)榍貢词俏艺煞?，我嫁給他，就得陪著他?！?/br>
    她從未同他說過這些，她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微微顫抖。

    想起當(dāng)年，她忍不住眼里帶了眼淚，秦書淮察覺她情緒上的波動，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她。

    “阿鈺很少哭的，那天他嚎啕大哭，他用劍指著自己，然后同我說，如果我去了齊國，那這輩子，他再不是我弟弟?！?/br>
    “你還是跟著我走了……”

    秦書淮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一直以為，秦芃對他的感情一直是淺淡的、懵懂的，然而當(dāng)她提及往事，他才明白，并不是這樣。

    “秦書淮，”她抬眼看著墻，沙啞著聲音：“別和阿鈺置氣，你要明白，從我嫁給你那一刻開始……”

    “我一直選的，便是你?！?/br>
    “我只在你面前哭過，只在你面前任性，只同你不顧儀態(tài)爭執(zhí)，那是因?yàn)?，我也會一直陪伴包容同樣任性妄為軟弱的你?！?/br>
    第八十一章

    秦書淮沒有說話。

    一時(shí)之間，他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他向來覺得，是自己一貫在寵著秦芃，包容秦芃，然而秦芃這么輕飄飄一句話，他才驟然驚覺，這么多年來，他包容的是秦芃的小性子，秦芃卻是在關(guān)鍵時(shí)刻，總是無條件包容他。

    秦書淮的的不安傳遞到秦芃這里，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下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溫和道：“我告訴你，不是怪你。你別難過?！?/br>
    “如果趙鈺死了呢？”

    秦書淮忍不住開口，是他沒有及時(shí)讓他們相認(rèn)造成的誤會，趙鈺因此重傷，如果他死了呢？

    秦芃沒說話，許久后，她終于道：“我會回北燕，輔佐夏侯顏穩(wěn)住北燕局勢?！?/br>
    這話已經(jīng)是某種變相的回答。

    無盡惶恐涌上來，秦書淮沒有說話，秦芃睜著眼睛，看著墻：“我知道這事兒是阿鈺莽撞，可是秦書淮，如果阿鈺死在這件事上，我想，大概是我們沒有緣分?！?/br>
    她在他身邊已經(jīng)被殺了三次，如果趙鈺再死，她想，他們的確是真的沒有緣分。

    “可是你也別怕，”她轉(zhuǎn)過身去，握住秦書淮的手，溫和道：“不會走到那一步的，對不對？”

    說著，她期盼著抬頭，看著他。

    趙鈺不會死，不能死。

    這一瞬間，秦書淮無比清楚的知道，趙鈺在他和秦芃這段感情里，充當(dāng)怎樣的分量。

    他壓住所有惶恐，平靜道：“他不會有事，你放心?！?/br>
    說著，他將她擁入懷里，兩個(gè)人依偎著，用溫暖熨帖著對方，將那惶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