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我不放心別人。” 這么一句話把秦芃的話又都憋了回去。 秦芃明白秦書淮的意思,他們這個位置的人,心眼都像蜂窩一樣,想相信一個人,實在是太難了。 秦書淮雖然一直笑著,可是驟然失明,他心里必然不安,他如果知道她是趙芃,那么此時此刻最信任的人,大概也就是她了。 如果她都走了,秦書淮心里怕是會很難過吧。 她自己體會過身邊誰都沒有的感覺,也不忍讓秦書淮再體會。想了想,她便坐了下來,嘆息道:“你睡吧,我守著呢?!?/br> “嗯?!?/br> 秦書淮閉上眼睛。 秦芃去拿了本書,翻著書瞧著,沒了一會兒,里面?zhèn)鱽砬貢吹穆曇簦骸澳阍诳磿鴨幔俊?/br> “嗯?!?/br> “哪一本?” “《四國游記》” “芃芃。”秦書淮似乎是坐了起來,秦芃趕緊捏著書進去,緊張道:“你怎么坐起來了?躺下歇著吧?!?/br> “無妨,”秦書淮笑了笑:“我想聽你念書。” 秦芃有些無奈,但想想他此刻大概也是無聊,便坐到床頭去,讓他睡下后,靠在床邊給他念書。 秦書淮有一搭沒一搭同她說著話,不知不覺便過了一下午。秦芃同他用了晚膳,讓他歇下,自己去浴室凈身。 秦書淮的府邸里有一個從溫泉湯池,如今秦書淮情況穩(wěn)定了,秦芃決定不浪費淮安王府任何一份資源,努力奢侈! 因為淮安王府丫鬟太少,剩下的都是些不太熟悉的,秦芃讓人下去后,便獨自進了浴池。正在浴池里泡著澡,秦芃突然聽見身后有什么聲響。 她不著痕跡靠近了衣衫,然后聽見水滴聲。 或者說,滴血的聲音。 秦芃握住了衣服下埋著的匕首,而后她驟然聽見身后風動! 她匕首立刻反殺回去,對方一把截住她的手腕,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道:“是我!” 秦芃聽出是白芷的聲音,原本打算翻轉方向刺過去的手立刻停住,白芷放開了捂著她的嘴的手,血滴落到池子里。 秦芃驟然一驚,立刻回頭道:“誰傷的你?!” 白芷身上還帶著傷口,她面色有些蒼白,秦芃趕緊穿上衣服起身,將白芷扶到一邊。 白芷喘息著,搖了搖頭:“都是些小傷,無妨?!?/br> 秦芃沒說話,上下檢查了白芷的傷口,確認不是大事后,立刻道:“怎么回事?到底是誰?” 她不敢信是秦書淮的人對白芷下這樣的狠手,白芷是她當做親姐妹一般的人,秦書淮若對她真的有情誼,不可能對白芷做這樣的事。 “我不知道是誰。” 白芷有些疲憊,似乎是被人追殺了許久:“可能是秦書淮,也可能是其他人,我分不清楚。我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你說?!鼻仄M滿臉認真,白芷抬眼看她:“我要出城。我聯(lián)系了人等在城外,他們就只能等今晚了,我現(xiàn)在估計被人盯著,我想請你幫這個忙?!?/br> “好。”秦芃果斷點頭,白芷有些猶豫道:“可能會有些危險……” “無妨。” 秦芃立刻走到外室去,弄了套衣服來,讓白芷換上,將她化妝成丫鬟的模樣后,去馬廄拉了一輛馬車,隨后便趕到了門口。 到了門前,秦芃直接道出門道:“我有急事回衛(wèi)府一趟?!?/br> 如今不清楚是誰傷的白芷,秦芃不敢貿然讓任何人知道白芷在她這里。 門房有些猶豫,躊躇道:“等我問問……” “本宮莫不是被你淮安王府囚禁了不成?!” 秦芃提高了聲音,直接推開門房,怒道:“讓開!” 說完,白芷便駕著馬車沖了出去,門房還來不及反應,秦芃就提著裙子跑了出去,白芷一手駕著馬車,一面朝著秦芃伸出手去,秦芃追上白芷,一把拽住白芷的手,便跳上了馬車。 “你進去?!卑总茖⑶仄M推了一把,秦芃回了馬車里面,拿出紙筆來,迅速開始寫東西。白芷駕車技術比秦芃好得多,很快到了城門口,遠遠就有士兵開口詢問:“來者何人?!” “鎮(zhèn)國長公主秦芃!” 白芷揚聲回復,停在了城門前。 士兵上前來查看,秦芃猛地卷起簾子,亮出自己的腰牌,冷聲道:“奉陛下之令有要事出城,速速開門!” 士兵驗查秦芃的腰牌,抬了抬手,大喊了一聲:“開!” 城門緩緩打開,便就是這時,利箭朝著白芷猛地射了過來,秦芃旋身一把抓住利箭,拔出長劍,直接道:“車里有封信,幫我交給趙鈺?!?/br> 說完直接往馬上一鞭子抽了過去,便跳下馬,十幾個殺手同時朝著白芷四面八方而去,秦芃袖中飛鏢同時灑了出去! 這短短瞬間阻攔讓白芷迅速跑開,秦芃迅速退到城門邊上,攔住城門,將殺手堵在了門口,冷聲道:“越線者死!” 一行殺手見來晚了時間,為首的殺手看著秦芃,目光閃了閃,揚了揚手,便迅速退了開去。 已經做好大打一場的準備的秦芃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明白這些人為了連掙扎都不作一下就推開。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秦芃聽見趙一焦急的聲音:“公主!” 說著,他便看見趙一和江春帶著人馬匆匆趕了過來。 秦芃慢慢收了劍,覺得那些人怕是也聽到了動靜。 趙一率先來了秦芃身邊,焦急道:“公主,您沒事吧?” “沒事?!?/br> 秦芃點了點頭,皺眉道:“人應該還沒跑,趕緊去追!” “是?!壁w一毫不猶豫點頭,帶著人就去追了。 趙一帶走了一半人馬,剩下一半由江春領著,江春上前一步,朝著秦芃恭敬道:“公主,請。” 秦芃直覺江春態(tài)度不是很好,皺眉道:“你有什么不滿?” “ 屬下不敢有什么不滿。” 江春僵著聲:“王爺擔心公主,請公主速速回去?!?/br> 秦芃也不和江春僵持,如今送走了白芷,她也沒有了其他顧慮,上了馬車,便跟著江春回了淮安王府。 到了淮安王府中,秦芃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想象她也沒做錯什么,就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秦書淮正跪坐在屋子里,旁邊點了香。 他穿了純白色銀絲繡卷云紋路的長衫,外面籠了銀紗外套,墨發(fā)散披下來,在夜里看上去有些孤冷。 秦芃走到他面前去,端正坐了下來。 聞見秦芃的味道,他摸索到茶壺上,翻開茶碗,給她倒了茶。 這個動作他做得很流利,方才等著她的時候,應該做了許多遍。 秦芃沒有說話,他也不說話,茶落在茶碗里,水聲成了夜里唯一的聲音。 秦書淮倒好了茶,將茶碗推到她那邊。 秦芃舉起茶碗,抿了一口,直接道:“想說什么便說吧?!?/br> “你出去,該同我說一聲?!?/br> 秦芃頓了頓,想說什么,看著秦書淮盲了的眼,終究只是道:“是,在貴府做客,我當同你說一聲。事出緊急,見諒?!?/br> “秦芃,”秦書淮語氣有些冷:“你非同我劃分得這樣清楚嗎?” 秦芃不說話,秦書淮冷笑出聲來:“白芷進了淮安王府,你真當我不知道嗎?你以為她怎么能進來的?我放她進來,你要送她出去,我還真會攔著不成?!” 秦書淮知道白芷在,她也不是很意外。 她從來不意外秦書淮做出任何事來,這個人總是有超乎常人所想象的能力。 可是她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生氣什么。 她思索了片刻,猶豫道:“我不該吼管家……” “我不是介意這個?!?/br> 秦書淮果斷打斷她。 秦芃繼續(xù)想著:“我不該直接搶走馬車……” “也不是這個!” “我……”秦芃有些想不出來:“我下次和你打招呼……” “你該告訴我?!鼻貢唇K于忍耐不下去,他語速有些急,卻又壓著,捏著拳頭道:“你該信任我。” 秦芃微微一愣,她抬眼看向秦書淮,有些無法理解:“什么?” 那茫然的語氣讓秦書淮突然xiele氣,原本涌上來的火氣突然消失了去。 和她計較什么呢?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如果說她年少時尚且有幾分天真,在她被她最信賴的宮女嬤嬤騙著將毒藥端給她母親之后,她對人的信任就已經完全摧毀了。 她骨子里誰都不信,除了趙鈺。 而這一切他也是知曉的,他明白,他理解,可是在真的面對她的戒備時,他仍舊會憤怒茫然。 然而她卻甚至都不知道她錯了。 人本就是如此的。 在秦芃的骨子里,是如此矛盾看帶著這個世界。 她絕望,她陰暗,她將所有人都當做惡當做壞。 可她又磊落明媚,懷抱著這樣陰暗的心情,努力回抱他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秦書淮想著,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秦芃會成長成今天的樣子,是他一步一步看著的。他沒有能力在她年少時保護好她,又怎么能在今日責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