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常大人!” 聽話聽重點,而這個常字,也屬于重點之一。 在盛唐,刑如意只認(rèn)識一位姓常的大人,就是常泰??闪_敷,顯然不是從洛陽千里迢迢尋到這里來的。那么,問題來了,羅敷是如何認(rèn)識常泰,又是如何從常泰口中知道自己的。 羅敷沒有察覺到刑如意眼中的疑惑,她只是低著頭,默默的自語自話著“是的,常大人。他與姑娘你一樣,都是從洛陽來的,聽說也是姑娘你的舊識,如今在我表兄的府衙中幫忙。是表兄將羅敷引薦給這位常大人,也是這位常大人,對羅敷說起的姑娘。所以今日,羅敷才會冒昧前來。至于那位大人,全名應(yīng)該叫做常泰?!?/br> 果然常大哥! 刑如意搖了搖頭,對羅敷說道:“沒錯,我與姑娘口中的那位常大人是舊識,既是他介紹姑娘來的,如意自當(dāng)盡心幫著姑娘你找出這容顏變幻的原因。只是,可否容如意問一句,姑娘這臉是從何時開始變化的?” “具體的時間,我也說不上來?!绷_敷用手摸著自己的臉:“我這臉,好像不是一下子變成這樣的,而是每天變化一點,變化一點,等到我發(fā)覺不對時,已經(jīng)晚了?!?/br> “再詭異的事情,也總會有蹤跡可尋,還請姑娘再仔細(xì)的回想一下,這臉是從何時發(fā)覺不對的?” “夢境算嗎?”羅敷忽然揚起頭,看著刑如意的眼睛問了句:“這段時間,我總會重復(fù)的做一個夢,在夢里,老是有一個聲音對我說: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正文 第368章 芙蓉面(2) “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不緊不慢的木魚聲中,羅敷似聽見旁邊的老和尚說了那么一句。她抬起頭,虔誠的看了菩薩一眼,雙手合十,輕輕跪拜。起身,走到老和尚身旁,問了句:“老師傅剛剛說什么?” 老和尚睜了眼,停下手中的木魚:“老衲方才并未說什么話,倒是聽見施主對菩薩說的話。施主如此虔誠,菩薩一定會保佑施主心想事成的?!?/br> 羅敷微微紅了臉,吩咐身旁的丫鬟又給油燈里添了些香火錢,這才轉(zhuǎn)身出了大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羅敷耳邊縈縈不斷的仍是老和尚念經(jīng)的聲音。依稀的,她似乎又聽見某個人在對自己說:“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羅敷轉(zhuǎn)身,卻瞧見大殿中的菩薩由方才的慈眉善目變得一臉正色,她的臉色緊跟著變了。 “小姐,你怎么了?” 丫鬟瑞兒輕聲詢問,目光也隨著羅敷移到菩薩身上。 “瑞兒,你瞧著那菩薩可有什么變化沒有?” “菩薩能有什么變化?!?/br> “可我怎么瞧著這菩薩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方才還是一臉和善,此時看起來竟覺得嚴(yán)肅了許多,且剛剛似有人在我耳旁說話,你可有聽見?” “這菩薩雖慈眉善目,但卻也是正神,不同的角度看著,自然也會有不同的表情。小姐方才虔誠跪拜,是由下向上的觀望著菩薩,菩薩自然慈眉善目。如今,小姐站在這大殿門口,相由心生,自然也就會覺得寶相莊嚴(yán)。至于說話聲,瑞兒這耳朵里就沒有停過。小姐怕是也將別人說的話聽進(jìn)了耳朵里,若是覺得聒噪,咱們便尋個安靜的去處?!?/br> 瑞兒說著,扶了羅敷的胳膊,就往臺階下走。羅敷輕抬右腳,頓時覺得一絲微麻從膝蓋處傳來,忙彎腰用手揉了揉。 “小姐又怎么了?” 瑞兒低頭問著,眉眼中卻帶著一絲不耐。 “沒什么,怕是方才跪的久了,起身時又不曾注意,如今回過神兒來,只覺得這雙膝跪得有些發(fā)麻?!绷_敷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腿,將手搭在瑞兒胳膊上,慢慢的往前走了兩步:“揉了兩下,好多了。對了,我哥哥嫂嫂去了哪里?” “大夫人一心求子,到了這永安寺,也只去一個地方。至于大少爺,這會兒應(yīng)該在主持方丈那里。小姐是頭一回來,不知道。這主持方丈與咱們家大少爺可算是忘年交,大少爺沒回來,總要去主持方丈那里坐坐的?!?/br>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原先是我哥哥院子里的?!绷_敷說著,又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感覺膝蓋處的麻意稍減,這才站直了身子,往四周掃了一圈。只見佛殿林立,香火繚繞,這寺廟竟顯得比外頭還要熱鬧。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方才羅敷說的那句話,讓瑞兒心中稍有些不快。 “瑞兒是丫鬟,小姐不記得瑞兒的來處也是正常。再說了,瑞兒也不是打小就進(jìn)府的,與府中的那些丫鬟,自然沒有可比之處。” “這個,我倒是聽奶娘提過,說瑞兒你是被哥哥救回來的。哥哥見你受了傷,又遭受了一番驚嚇,便將你帶回府中修養(yǎng)。原本打算,等你修養(yǎng)好了,就送你回家。那知,瑞兒你竟是沒有家人的。哥哥私下找娘親商議,想將你留在府中,你卻不肯在府里白吃白住,愣是求著哥哥收下了你的賣身契。說起來,瑞兒你,倒真是個不一般的姑娘?!?/br> 瑞兒的臉色瞬時變得難看起來,可很快她就又掩飾了過去。 “瑞兒雖出身貧賤,卻也知道不可白食。況且,窮人也有窮人的尊嚴(yán)。瑞兒承蒙少爺搭救,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又豈能厚著臉皮毫無名分的賴在府中白吃白住。大少爺他憐惜瑞兒,自是不會介意,老爺夫人也是心善之人,對瑞兒更是沒有半分挑剔,但落在旁人眼中,卻難免被人說三道四。若是因此,給大少爺,給羅家抹了黑,讓瑞兒還如何有臉待在這世上,又有何臉面去面對曾經(jīng)救過瑞兒的大少爺?!?/br> “瑞兒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想的太多。其實爹娘、哥哥嫂嫂包括我都沒有那么想過的。咱們府上以往也收留過不少落難的人,但他們都不像瑞兒你這般固執(zhí)。爹娘常說,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個遇到困難的時候。關(guān)鍵的時候伸一把手,也是為自己積德謀福。” 羅敷說到這里時,臉頰也跟著泛起紅暈來:“我的那位夫君若非年少落難,又被我的爹娘收留,又如何能夠成就我與他今時今日的緣分。所以,瑞兒,過往的那些,你無須放在心上。” 關(guān)于羅家的這位未來姑爺,瑞兒也是聽過的。大約是在三四年前的一個深夜,羅家老爺,也就是羅敷的爹外出會友,返回家中時,已是深夜。因為大雨滂沱,導(dǎo)致馬兒的視覺并不清晰,以至于躲閃不及,撞到了一名行人。那名行人,便是如今羅敷的那名未婚夫婿。 當(dāng)時雨大如注,天色又十分昏暗,羅老爺只能將人帶回府中,待其清醒之后,再行詢問。誰知,那人竟是個落難的秀才。家中父母均已亡故,他是帶著父母的書信前來云家集尋親的,但到了書信上所標(biāo)注的那個地方時,才知道親戚早已搬離。他隨身帶著的銀子早已經(jīng)用光,為了果腹,只得典賣書籍,在被羅老爺撞到之前,他已經(jīng)三天沒有進(jìn)過一口飯,喝過一口干凈的水了。 羅老爺見那人眉目清秀,言談舉止也的確像是讀過書的人,加上是自己先撞到對方的,本就心中有虧,于是就將其挽留了下來,一面養(yǎng)傷,一面?zhèn)淇记镌?。也該是羅敷的好運氣,那書生竟一舉考上了狀元。 據(jù)說,那狀元公本想是認(rèn)羅老爺為父的,誰知羅老爺竟動了別的念頭,要將當(dāng)時還未滿十四周歲的女兒羅敷許配給他。狀元公不好推辭,便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相約三年之后,也就是等羅敷年滿十六周歲之后才來迎娶。 其間,因為公務(wù)耽擱了一年,所以直到羅敷年滿十七,當(dāng)年的狀元公,如今朝中的四品大院,才給羅府送來了聘禮。 對于羅敷的這番好運氣,不光丫鬟瑞兒有些妒忌,就是云家集上那些年齡相當(dāng)?shù)拈|閣小姐也都妒忌的不行。畢竟,不是誰的老爹隨隨便便的就能撿個狀元郎回家,也不是誰家姑娘稀里糊涂的一嫁,就能嫁個朝廷的四品大員,且這位四品大院,還是個年輕有為的俊俏兒郎。 羅敷知道自己很幸運,也很感激上蒼為她擇了這么一位好夫婿,所以方才她對瑞兒說的那些話都是由衷的,也都只是字面上的那些意思,并未深想。聽進(jìn)瑞兒耳朵里,卻是多了一重含義。瑞兒暗中恨恨的咬了咬牙,心說:“若非你出生在羅家,又豈能在這里說這些風(fēng)涼話?!?/br> 瑞兒,也是有自己心思的。 她出生貧家,這是真的,但卻并非無父無母,而是爹娘自幼就偏愛她的那位弟弟,將她這個親生女兒當(dāng)做粗使丫鬟,動輒不是打就是罵。為了給弟弟湊錢,上最好的學(xué)堂,爹娘竟不惜將她許給村中的一個老光棍漢,只因那老光棍漢家中長了一棵奇木,若是變賣,便可以得到數(shù)百兩的銀子。老光棍漢向她的爹娘承諾,只要她肯嫁,那賣樹所得的銀子,便分給她家一半。 她自知并非什么大家閨秀,也非小家碧玉,只是尋常百姓家中的一個粗丫頭,且相貌平常,此生也很難尋到一個合乎自己心意的少年郎君??擅?,不代表著她就會認(rèn)命。她瑞兒,就算不能嫁給那些俊俏的少年郎,至少也不能嫁給這樣一個一條腿都伸進(jìn)棺材里的鄉(xiāng)下老光棍兒。所以,她逃了。 逃亡路上,她遇見了羅敷的哥哥,也就是羅家的大少爺羅平。瑞兒從未見過這般干凈好看的男子,也從未聽過那般動聽的聲音,她瞧著羅平那好看的眉眼,聽著他關(guān)切的言語,一顆心就那么不能自持的淪陷了下去。 于是,當(dāng)羅平問她,家中可還有親人時。她想都沒有想的就說沒有。一方面是因為她怕,她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家里逃出來,又被眼前這個干凈儒雅的男人給送回去,另外一方面,她也有所希翼,希望可以借此留在這個男人身邊,哪怕只是做一個粗使的丫鬟。 對于她的話,羅平并沒有質(zhì)疑。見她受了傷,走不了路,便將她抱上馬背,一路將她帶回了羅府,還叮囑管家為她找來了大夫,安排了丫鬟細(xì)心照顧。等她的傷好了,得知她沒有地方可去,羅平竟又為她去求夫人,希望羅家可以將她留下來。 那個時候,她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來歷,堂而皇之的做起了美夢。她竟誤以為,羅平是喜歡她的,所以才會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她知道,羅平是羅家的大少爺,也知道他早已經(jīng)娶親,但妻子入門多年,卻一直未有生養(yǎng),于是她尋了機(jī)會,去跟羅平表明,說自己與羅家沒有半點干系,又這么無名無分的,縱然夫人愿意收留,她也不愿意這么待在府中。她請管家?guī)妥约簩懥速u身契,自愿賣給羅平,做他的貼身婢女。 瑞兒以為,羅平會拒絕,就像當(dāng)初她執(zhí)意不肯讓羅平幫她找大夫,找丫鬟伺候時一樣,溫和的拒絕,然后對她說:“瑞兒,我?guī)慊貋?,不是讓你做丫鬟的,而是讓你做我的妾。瑞兒,我喜歡你,你可愿意為我生孩子嗎?” 她愿意,她當(dāng)然愿意。她不是大夫人,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千金,她身子粗壯,好生養(yǎng)。莫說是一個兩個,就是三個四個的胖小子,她瑞兒也生得出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大少爺竟接下了她的賣身契,竟真的將她當(dāng)做了丫鬟。 可即便是那樣,她仍有所希翼,以為那不過是大少爺為了掩他人的口舌,她滿懷希望的等著,盼著,然而等來的卻是大少爺與大夫人越加恩愛的消息,盼來的卻是大少爺為了不讓大夫人生氣,將她轉(zhuǎn)贈給羅敷的指令。 轉(zhuǎn)贈! 瑞兒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她不僅僅是羅家的丫鬟,還是羅平眼中一個可以隨意贈送的物品。但她不恨羅平,她只恨羅平身旁的那些人,例如不會生養(yǎng)卻非要霸著羅平,讓羅家絕后的大夫人,例如看似純真無邪,卻總是話中有話的二小姐羅敷,例如那對看似善良則是頗有算計的老爺夫人。 瑞兒一直在等機(jī)會,等著一個可以讓羅家人傷心,讓自己開心的機(jī)會。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這個機(jī)會,終于讓她等到了。 正文 第369章 芙蓉面(3) 瑞兒的心思,羅敷自是不知。在她眼中,瑞兒與府中別的丫鬟沒有什么不同。 羅家,也算不上什么大戶人家,只能說是富足。家中連著丫鬟仆役也不過十幾人。在羅敷小的時候,也經(jīng)常跟著哥哥到處淘氣,過了十歲才被爹娘禁足,請了婆子教她女兒家的規(guī)矩。后來,又定了和夫君的親事。那時,她的未來夫君已經(jīng)考上了狀元,雖知她嫁過去之后并無婆媳一類的問題,但未免她不懂規(guī)矩,惹人笑話,這兩年爹娘看她也是看的越發(fā)緊了。 自幼,爹娘寵著,哥哥疼著,家中仆役丫鬟又多讓著,所以在與人說話上面,羅敷并不會什么技巧。說白了,她就是個心思單純,遇事不會深想,也不會懂得顧忌她人,說話更不會講究技巧的典型的閨閣小姐,與瑞兒這樣自小便要學(xué)會察言觀色、靠著玲瓏心思去度日的人自是不同。 生活境遇不同,性格自是不同。羅敷不懂瑞兒的心思,是因為她沒有瑞兒的那些切身經(jīng)歷,說話時,自然也只是撿了自己想說的去說,根本不會去想,她說過的那些話會不會讓瑞兒產(chǎn)生歧義。再者,一個小姐,也不會去在意丫鬟的想法,這是本能,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瑞兒只知道羅敷生來便是羅家的小姐,卻從未想過,這樣的閨閣小姐,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人間冷暖,更不會體會到她從一個貧家女子變成賣身丫鬟無奈與掙扎。 羅敷不懂瑞兒,所以也不懂瑞兒眼睛里的那些晦暗代表著什么。 瑞兒不懂羅敷,所以才會一門心思的想要羅敷倒霉。 瑞兒對于羅敷的那些話,既不曾放在心上,也都一句一句的放在了心上,但在遇見那個人之前,她所有的不高興,所有的怨憤,還都只是藏在心里。就像冬天埋在土里的種子,安靜的等待著春天的到來,等待著一個可以破土而出的機(jī)會。 瑞兒扶著羅敷走出了大殿,來到了偏殿,這里供奉著的是送子觀音,羅敷的嫂嫂正在店內(nèi)虔誠的跪拜著。羅敷不好意思過去打擾,便讓瑞兒將隨身攜帶的一些點心,果盤什么的放在了石桌上,安靜的等著。 院子中央,種得不是寺院中常見的松柏,而是一株上了百年的老桃樹,大概寓意著開花結(jié)果。羅敷瞧著那株桃樹出神,冷不丁的耳朵里又傳來了那個聲音。 “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她輕咬著唇瓣,四處打量,目光卻落在了靠在墻角的一個老乞丐身上。 這樣的老乞丐,幾乎每一處的寺院里都有,有些安靜不語,有些神神道道,說白了,也不過是求些施舍,勉強(qiáng)度日而已。 羅敷瞧了那老乞丐幾眼,便讓瑞兒取了一些糕點,送給那老乞丐。老乞丐接了糕點,對著羅敷張了張嘴,羅敷依稀又聽見了那樣的聲音。 “切記,辰時之前,萬不可照鏡子!” 羅敷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悅,她轉(zhuǎn)了身,望著大殿中仍在虔誠禮佛的大嫂。 瑞兒將糕點拿到老乞丐跟前,見他伸手欲接,心中不由也生出一份嫌棄來。倒不是覺得將這糕點送給老乞丐怎么了,而是老乞丐伸出的那雙手,讓她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 將糕點放在老乞丐的腳邊時,她竟鬼使神差的,從自己的荷包中取了兩粒體己的散碎銀子一同放在糕點旁。然后起身,打算回到羅敷身旁。 “想讓大夫人消失是你的愿望嗎?你想當(dāng)羅家的大夫人?!崩咸鸬痛怪郏懖惑@的說:“不過,就算大夫人消失了又能怎樣呢?你依舊是你,那個從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羅平縱然續(xù)弦,也不會續(xù)到你的頭上。要我說,你還不如取代了那位二小姐的位置,她的未來夫君,可是當(dāng)朝的四品官員。” “你在說什么?” 瑞兒變了臉色。 “老乞丐在說你心里的秘密?!崩掀蜇ふf著,拿起那兩粒散碎的銀子:“看在你給老乞丐這些銀兩的份上,老乞丐也想幫一幫你?;厝グ?。等你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到云家集的城隍廟里去找老乞丐。記住,要在辰時之前。錯過了,你就再也沒有機(jī)會改變自己的人生?!?/br> 老乞丐說著,拿起糕點,搖搖晃晃的走了。 瑞兒盯著老乞丐的背影,看了許久,才狐疑的回到羅敷身旁。 羅敷見瑞兒臉色有些異常,想到之前那句不斷在自己耳邊重復(fù)的奇怪的話,問了句:“你怎么了?可是那瘋瘋癲癲的老乞丐與你說了什么奇怪的話?” 瑞兒臉色一白,慌忙道:“沒有!什么都沒有!” “瑞兒,不用怕的。像這樣的老乞丐,很多寺廟里都會有,也不乏一些說話神神道道的。哥哥給我說的,說若是信了這些乞丐的話,倒是如了他們的意,少不了多要給他們一些東西。若是不信,也就那樣。日子該怎么過,還是要怎么過的。” 羅敷這話原本是在安慰瑞兒,可落到瑞兒的耳朵里,意思便又有些不同了,尤其那最后一句話,讓瑞兒覺得這是羅敷在警告自己,千萬不要對她的哥哥有什么非分之想,讓她安安分分的在羅家做個丫鬟。 原本,瑞兒并沒有真的將老乞丐的那番話放在心里,反倒是羅敷的這句話,刺激了她的神經(jīng)。她暗暗的咬了咬唇,將“城隍廟”三個字牢牢的記在了心里。 不知是不是被老乞丐的那番話說到了心里,回到羅府的瑞兒覺得羅家的人事事都在針對自己。用過晚飯之后,那些仆役丫鬟們又像以往那樣,說說笑笑的離開了,將狼藉一片的飯廳和廚房留給她一個人。因為分心,失手打碎了一只盤子,竟被老廚娘訓(xùn)斥了半天。不僅克扣了她大半個月的月銀,還罰她在院子里跪了一個時辰。 瑞兒跪在院子里,低頭看著磚縫,將破碎的碗片握在手心里,腦海里不斷回想著老乞丐說過的話:“想讓大夫人消失是你的愿望嗎?” “你想讓羅家的大夫人?” “就算大夫人消失了又能怎樣呢?你依舊是你,那個從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羅平縱然續(xù)弦,也不會續(xù)到你的頭上?!?/br> “要我說,你還不如取代了那位二小姐的位置,她未來的夫君,可是當(dāng)朝的四品官員?!?/br> …… 四品官員!四品官員! 瑞兒滿腦子就只剩下這四個字。就算她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就算她只是羅府中十多個丫鬟當(dāng)中的一個,她也知道,這四品官員意味著什么。若她當(dāng)真成了這四品官員的夫人,不僅老爺夫人見了她要客客氣氣,就算是羅平也只能仰視著她。 若是她成了這四品官員的夫人,回到鄉(xiāng)下時,她爹娘的表情又會是怎樣的呢? 瑞兒很期待。 溫?zé)岬难c冰冷的碗片交織在一起,帶給她的竟是一絲快意。她低著頭,跪足了那一個時辰,然后默默的將廚房收拾干凈,在老廚娘滿意的目光中,溫順的退下??烧l都沒有瞧見,此時的瑞兒,目光更像是一頭狼,一頭急于報復(fù)和喋血的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