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云生打開門,看見了外頭安安靜靜站著的慧娘。他的眉皺了皺,抬頭望了眼天色,看著慧娘的眼睛問了句:“大半夜的,你怎么在這里?” 慧娘直盯盯的看著云生,沒有說話。 云生嘆了口氣,對慧娘說:“外頭天冷,先進來吧!” 慧娘的眼睛里起了霧,她低著頭走進門內(nèi),趁著云生關(guān)門,伸手從背后抱住了他。云生一怔,原本因為起夜而發(fā)涼的身體,漸漸的有了溫度。 “怎么了?是不是我爹我娘他們又難為你了?” 云生想要轉(zhuǎn)身,卻被慧娘用頭緊緊的抵住后背,他覺得自己的尾椎骨有些泛麻,不由挺了挺脊背,輕嘆了一聲:“今晚就住在這里,明天我與你一道回去。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會欺負你的。若你心里還有委屈,過了年,就跟我一起到云寨來。我們,也該有個孩子了?!?/br> 慧娘低頭,嗚嗚的哭。 云生低頭,看著慧娘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手,想了一想,還是伸手握住了:“別哭了,這深更半夜的,若是被左右鄰居聽去了,還以為是鬧了鬼!” “你見過鬼嗎?” 慧娘哽咽著,自云生的身后問。 云生“噗嗤”一下笑了:“當(dāng)然沒有,這世上哪有鬼!倒是人心難測,比鬼可怕的多。” 慧娘沒有理會云生的話,側(cè)了臉,臉頰緊緊貼住云生的背,“可我見過!我看見我娘站在山林里,風(fēng)吹著她的頭發(fā),臉色煞白煞白的。在她的身后,是一個黑黝黝的,深不見底的洞xue。那洞xue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張吃人的大嘴,我娘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那張大嘴給吞進去。我聽見我娘對我說她很冷,她很怕,她也很痛。我想要沖過去抱抱她,結(jié)果她不見了,變成了一具白生生的骷髏,卻還在叫著我的名字。她說,慧兒,娘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保護自己,千萬不要隨便相信別人,尤其是那些在心里算計著要害你的人?!?/br> 云生的表情僵住了,跟著身體也仿佛被僵住了一般。他扯了扯嘴角,卻發(fā)現(xiàn)壓根兒扯不出任何的表情來。還好,他是背對著慧娘的,無論此刻臉上出現(xiàn)何種表情,慧娘都是看不見的。 “是噩夢吧!岳母大人失蹤了那么久,你擔(dān)心也是正常的。放心,我已經(jīng)托了人去尋,若是有消息,一定會及時告訴你。”云生掰開慧娘的手,轉(zhuǎn)身,走向房內(nèi):“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慧娘盯著云生的背,啞著聲音問了句:“相公,你當(dāng)真沒有見過鬼嗎?” 云生站住,卻沒有回頭:“鬼和人一樣,都怕惡人!” 慧娘笑了,“所以相公的意思是,相公見過卻并不害怕,因為相公是惡人?” “你覺得為夫是惡人嗎?” “相公若是問慧娘的話,慧娘到情愿相公你是個惡人。當(dāng)惡人多好,不用有那么多的顧忌,哪怕是傷害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心中也不會產(chǎn)生絲毫的不安與愧疚。倘若有可能的話,慧娘情愿自己也是個惡人,與相公你,同做一對惡人?!?/br> “凈說傻話,當(dāng)惡人有什么好?!痹粕K是轉(zhuǎn)了身。他返回到慧娘身旁,輕嘆了口氣,脫下身上披著的外衣,裹在了慧娘身上:“若是有的選擇,這世上,沒有人愿意當(dāng)惡人。好人,來的清白,去的安心,哪怕最終都是要躺在黃土里,那里的黃土也要比旁人的干凈許多。我知道,自岳父來家中大鬧一場之后,爹娘便總是苛責(zé)你。他們欠你的,我來還,行嗎?” 慧娘眼中的霧終于化成了水,她抬頭看著云生的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相公!我累了!” “累了就休息,今夜,我陪著你!” 云生話音剛落,慧娘身子一軟,就倒在了他的身上。云生看著慧娘緊閉的眼眸,一雙眼,竟比這黑夜還要暗沉。 院子里起了風(fēng),風(fēng)中竟還卷著幾片紙。細看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那是只有陰間才會用到的冥紙。 “那個云生,的確有些奇怪!”刑如意自墻頭探出半張臉來。 此時,若有人打從這里經(jīng)過,一定會嚇得大叫起來。因為刑如意,竟是雙腳懸空的貼在墻上??扇羰菚ㄐg(shù)的人,便能看見在那懸空的雙腳下,涌動著一股若云般的氣息。 “他們云家的人,又有那個是不奇怪的?” 狐貍說著,出現(xiàn)在房頂上,順帶著也將半浮在墻頭的刑如意給帶了上來。 臥房中亮起了燈,燈光竟是暗紅色的,在子夜時分,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猩紅的眼睛。 “慧娘她,不會有事吧?” 刑如意擔(dān)憂的問。狐貍輕噓了一聲,摟住她的腰,又使了一個法術(shù),兩人竟到了云生的臥房中。看著眼前的擺設(shè),刑如意倒是絲毫不擔(dān)心他們二人會被云生發(fā)現(xiàn),畢竟狐貍這千百年的修為也不是白修的,一個尋常的隱身術(shù)而已,若是能被云生看破,他大概可以去撞墻了。 說是臥房,倒不如說是一間半倉半房。在房間里,還掛著許多的衣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都帶著一股不用鬼術(shù),只用鼻子就能聞出來的死氣。 “云府那位管家果然沒有說錯,這云家二老做的事情,云生必定是知情的,就連這成衣店中的衣裳,大多也都是從那些死者身上扒下來的。我就奇怪,這樣的死人衣,當(dāng)真會有人來買嗎?聞著都有一股尸臭味兒。” 狐貍低低的笑了,他一邊聽著刑如意的嘀咕,一邊說:“當(dāng)然會有人買。也不知道是誰,之前頭頭是道的分析,說這樣便宜的衣裳,總會有些窮苦人家來買的。云生的爹娘,也算是個有主意的,你瞧瞧這些衣裳,布料都是上好的,就連款式都是近年的新款。那幫入住的客人,雖做的是見不得光的買賣,但手上卻都是不缺錢的。壞人,對于自己也總是格外的寵愛,倒是好人,多半簡衣縮食,苦度一一生。”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在理。所以,我刑如意發(fā)誓,等回到洛陽,我一定要做個大大的jian商,我打算在洛陽開個奢侈品店,專門收售那些豪門望族,貴族夫人以及千金小姐們不穿的衣裳、不要的首飾,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淘回來一些宮中妃子娘娘們穿過的衣裳。哦,差點忘了,如今還是女皇的天下。不過聽說她的面首們姿色都不錯,各個貌比潘安。若是能收到一些他們穿過的衣裳,再配上相應(yīng)的畫像,通過黑市販賣給那些思春的閨閣小姐,倒也不失為一樁獨家買賣。” 狐貍聽著刑如意這番偉大的暢想,滿眼寵溺,但頭卻禁不住疼了起來。因為刑如意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話:“女皇面首的衣裳怕是不好收。幸好,我是刑如意,我這鋪子里也算是養(yǎng)了幾個人才。李茂好歹也是妖,就算不會隱身穿墻什么的,去偷幾件衣裳回來,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吧?” “自然!”狐貍頷首,哭笑不得:“可李茂既已入得宮去,為什么不拿別的東西,單就偷女皇面首的幾件衣裳。拿些貴重的東西,豈不是更好。例如,女皇宮中的珍寶,亦或者是女皇的玉璽什么的。” “笨啊你,我又不打算推翻女皇的政權(quán),做新的女帝,干嘛偷她的玉璽。況且這宮里的珍寶,多半都會帶有印記,不僅銷贓費時費力,還容易被人給盯上。我這后半輩子還打算跟你好好過,可不想被人滿盛唐的通緝。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我是個女子,卻比那些君子還要講規(guī)矩?!?/br> 刑如意沖狐貍擠擠眼睛。 “你不說我倒是給忘了,女皇的宮城你是去過的,那你應(yīng)該也去看過女皇的玉璽吧?比你在青丘當(dāng)狐帝時用的如何?還有那位名垂千古,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女皇陛下是不是當(dāng)真如傳說中的那樣,她長的又是何種模樣?要不,回頭你也帶我去皇宮里溜達溜達,哪怕只是讓我遠遠的瞧一眼女皇,也不枉我來這盛唐一回嘛。” 刑如意正說的興起,卻被狐貍捂住了嘴巴。她睜大了眼睛,才恍然記起,這里不是胭脂鋪的分店,而是云寨云生的成衣鋪子。 繞過一排懸掛著的衣裳,刑如意被狐貍帶進了所謂的內(nèi)室。古人多喜歡在房中擺放屏風(fēng),一來是增加情趣,二來也是起到了一個分割空間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床榻的隱蔽性。至于這屏風(fēng)的擺放,不同的人家,不同的性情,擺放的規(guī)格和位置也不大相同。例如云生,就在自家臥房中擺放了一張黑框白面的屏風(fēng)。這屏風(fēng)上竟沒有絲毫的繪畫裝飾,而是純白色的。再仔細一看,那屏風(fēng)既不是絹絲,也不是綿綢,更不是別的什么特殊材質(zhì),而是一整張的白紙。 “這云生也真是夠節(jié)省的,連屏風(fēng)都用紙糊的,看來他的成衣鋪子生意也不怎么好?!?/br> “這并非一般的屏風(fēng)!”狐貍低眉一笑,望進了刑如意那雙充滿疑惑的眼睛里:“這活人床前擺放的叫屏風(fēng),死人床前擺著的這一張白紙,則被稱為鬼屏風(fēng)?!?/br> 正文 第361章 玉屏風(fēng)(25) 人死而為鬼,這但凡沾上一個“鬼”字的,與“死”也就脫不了關(guān)系。 自來到盛唐,刑如意自問也算是見慣了各種的“鬼”,不僅是鬼,與鬼有關(guān)的東西也見了不少,長了不少的學(xué)問,但這鬼屏風(fēng),卻還是頭一回看見。 她盯著那架用白紙做成的屏風(fēng),問狐貍:“這鬼屏風(fēng)有什么作用?” “尋常人家擺放屏風(fēng),要嘛是附庸風(fēng)雅,起個裝點的作用;要嘛是用來遮擋,畢竟這臥房屬于私密之處,床榻更是專屬于夫婦二人,而這鬼屏風(fēng)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用來照鬼!” “照鬼?” 刑如意自個兒想了很多的答案,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難不成這用白紙糊出來的屏風(fēng),跟照妖鏡是一個道理,都能降妖除魔,滅鬼消災(zāi)?” 刑如意走到鬼屏風(fēng)跟前,用手指輕輕戳了兩下。紙張很粗,質(zhì)感也差,像是自己家中手工制作出來的那種,并無什么特別之處。 “這紙張并無特殊之處,且這鬼屏風(fēng)與照妖鏡也不相同。照妖鏡是道家的法器,不僅能夠照出鬼怪的原型,還能收妖伏妖,但前提是,這使用照妖鏡的也得是個高人。再好的照妖鏡,擱在尋常人手里,也不過就是一塊普通的鏡子,沒有絲毫用處?!?/br> “這話我信!還記得咱們初見莫須有的那次嗎?在兵工廠,臨別時,莫須有送了我一面銅鏡。起初,我以為那不過是一面較之普通銅鏡更為精致一些的鏡子罷了,后來才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照妖鏡。你還別說,當(dāng)真能照出李茂的原型來。只可惜,那鏡子在我手中也就剩下那么一點的用處了。仔細想想,這莫名其妙的,莫須有送這樣一面照妖鏡給我,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 “此人心思難測,外人很難揣測到他的真實意圖。那照妖鏡他既送了你,你便留著,至于他送照妖鏡的目的,既猜不透,也就犯不著再搭著精神去猜,順其自然便是。” “倒也沒有非精神去想,只是聽你說起這鬼屏風(fēng),便想起那照妖鏡來,想起照妖鏡,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一肚子壞水兒的莫須有身上。所謂樹欲靜風(fēng)不止,這段時間都沒有他的消息,反而讓人覺得心中不安。怕只怕,那莫須有還會生出別的麻煩來。” “有我在,不必擔(dān)心!” 狐貍說著,輕輕一帶,將刑如意帶進了屏風(fēng)內(nèi)側(cè)。 “說起這鬼屏風(fēng),倒是還有一個小故事。說是某位員外,生前極愛各種各樣的屏風(fēng),其死后,家人為了讓他走的安心,便仿照員外生前最愛的那架屏風(fēng)用紙糊了一個。這屏風(fēng)上原本應(yīng)該繪制出四季的圖案,結(jié)果卻因為那糊紙匠心的粗心,給忘了。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下葬的良辰吉時,家人無奈,只得將那未完成的屏風(fēng)給搬進了靈堂里。 結(jié)果,就在當(dāng)天夜里,守靈的家人,透過這架屏風(fēng),竟看見死者自靈床上慢慢起身,甚至在床前踱步。鬧鬼之說,一下子便傳開了。這件事情,被一個過路的風(fēng)水術(shù)士聽到了,便自行前往死者的家中查看,因而發(fā)現(xiàn)了這藏在紙屏風(fēng)中的秘密?!?/br> “秘密是什么?那風(fēng)水術(shù)士說了嗎?” “這紙糊的屏風(fēng),因為距離尸體較近,所以沾了尸體上的尸氣與陰氣,故而可以在子夜時分顯出鬼的影子來。那風(fēng)水術(shù)士膽大且心細,只瞧了那么幾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秘密,甚至將這鬼屏風(fēng)進行改良,專門用來看鬼。” “看鬼?” “知道七日還魂嗎?” “知道啊。這人死后的第七天被稱為回魂夜或者返魂夜,在民間也被稱為【頭七】,說是在這一天,死去親人的魂魄會再次回到家中,與家人告別。七天過后,死去的人就可以去喝孟婆湯,轉(zhuǎn)世輪回,了結(jié)此生的一切恩怨。我還記得,在我的家鄉(xiāng),遇到七日還魂時,途徑兩側(cè)的人家,都要在顯眼的地方綁上紅布條,用來提醒鬼魂,且莫要進錯了家門?!?/br> “這七日還魂的風(fēng)俗各地均有不同,卻又幾乎相同。那風(fēng)水術(shù)士,便是借著這鬼屏風(fēng)的妙用,幫助主家確認這親人的魂魄是否已經(jīng)回到家中?!?/br> 狐貍的話音剛落,便聽見刑如意“呀!”的一聲,跟著食指指向屏風(fēng)的中間:“狐貍,你快看,那是什么?” 在鬼屏風(fēng)上,刑如意看見了一個影子,一個模模糊糊,似人卻又非人的影子。 “那個,是鬼嗎?” 狐貍沒有答話,而是用手握住刑如意的兩個肩膀,默默的將她轉(zhuǎn)了個方向。 “云生!?” 刑如意下意識的捂住眼睛,卻又忍不住叉開了指縫,再一次偷偷的瞄向云生。此時的云生,已經(jīng)離開了床鋪,走到了鬼屏風(fēng)跟前,并且脫掉了自己的外衫,而刑如意剛剛看見的就是云生藏在衣衫下的千瘡百孔的身體。 就在那個瞬間,刑如意想到了之前莫須有講過的故事。故事中有個異??释劳龅钠聊泻海拿纸凶鲥\與,有著一小半的山鬼血統(tǒng)。因為莫須有的禁術(shù),他得以死而復(fù)生,也因為莫須有的禁術(shù),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重復(fù)一次從人變成骷髏,再從骷髏變成人的過程。最終,錦與選擇了終結(jié)自己的長生,也選擇了告別這樣生不如死的人生。 眼前的云生,很像是莫須有故事中的錦與。在他十分講究的衣衫下,藏著的竟也是一具幾近腐敗的身體。刑如意看見他坐在鬼屏風(fēng)前,撥亮了那盞暗紅色的燈,一點一點縫補著自己破爛的身體。 銀白色的線與暗黑色的線相互混合,骨針穿過他的身體,將那些破碎的殘片縫合。很快,那些被縫合過的地方,開始慢慢的恢復(fù),撫平縫補過的傷痕,變得完好如初。 就在云生動手縫合最后一塊破皮時,慧娘睜開了眼睛,她躺在床上,側(cè)著身子,看向云生,然后悠悠的說了句:“果然,你不是我的相公!” 云生回眸看著慧娘,眼睛里透出濃重的寒意。 “慧娘你是睡糊涂了嗎?我當(dāng)然是你的相公?!痹粕鷮⒐轻槻逶谄つw上,稍稍用衣裳掩了尚未縫合的地方,起身,看著慧娘:“你忘了,明日一早,我們還要返回家中。睡吧,時候不早了?!?/br> “怎么?妖怪也會害怕嗎?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還是害怕我說出你變成我的相公,藏身在這破店里的真相?”慧娘冷冷的笑著:“告訴你,我想起來了,我全部都想起來了。我想起,我當(dāng)初是如何救了你;想起你是如何騙了我,甚至利用我的同情與我公婆的貪婪,進入到我的家中;想起你是如何用邪術(shù)迷惑我的公婆幫你殺人;想起你是如何害死了我的相公;想起了你又是如何害死了我的爹娘,更想起了你那個萬分珍惜的老巢。對了,我還要給你說一個好消息,你的那些寶貝全都沒了,被我燒了。一把火,燒的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留下。” “你說什么?”云生的眼睛從極寒變成怨毒。他沖到慧娘跟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我說……你洞xue里的那些鬼東西全都沒有了!你再也找不到東西來縫補你那破碎的身體。你快要死了!你再也不能去害別人了!” 慧娘說著,也是一笑,但那笑容卻是空洞的,什么都沒有的。刑如意看見她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穿過云生的衣裳,小心的捏住那枚骨針,用力的向外一扯。 云生吃痛的喊了一聲,隨即松開了鉗制著慧娘下巴的手,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那些原本已經(jīng)縫補到身體上的線,隨著骨針一同被扯離,那些原本已經(jīng)修補好的身體,又快速的恢復(fù)到破損的狀態(tài)。 “瞧!這才是你原本的樣子!你害了我的夫君,害了我的爹娘,還利用我公婆的貪欲幫你殺人??扇嗽谧?,天在看,妖在做,天也在看,我到底還是想起來了這一切,而你只是徒勞的耗費了這些年的時光,最終留下的還只是自己破破爛爛的身體。你的洞xue沒有了,你精心飼養(yǎng)的那些蠶蛹也都沒有了,就連你用我娘的皮rou煉制的人皮錦衣也都沒有了。你只能看著自己的皮rou,一點一點的從身上脫落,直到死亡!” “哼!”云生發(fā)出一聲冷笑:“你以為我死了,你還能活著嗎?” “活著?我為什么要活著!在你害死我相公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不想活了?!被勰飺u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云生跟前,用滿含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張臉:“就算你換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可你始終都不是他。你不是云生,你也永遠都變不成云生。你只是一個怪物,一個藏在洞xue中,永遠都不敢用自己真面目去視人的怪物!” “對!我是怪物!”云生直視著慧娘的眼睛,也發(fā)出一串怪異的笑來:“你剛剛說什么?說我永遠都不敢用自己的真面目去視人!云慧,倘若今夜我讓你看我的真面目,你敢看嗎?” 云生說著,將手放在了臉上,輕輕的往下一揭! 正文 第362章 玉屏風(fēng)(26) 眼瞧著云生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慧娘下意識的閉緊了眼睛,然而她卻只是聽到了云生嘲諷般的一聲冷笑。待睜開眼時,瞳孔之內(nèi)留著的仍是那張與云生一模一樣的臉。 慧娘輕出了一口氣。她或許真的不怕死,但不怕死卻并不意味著不會恐懼。 刑如意也輕出了一口氣,心里頭稍微的有那么一些失落,她本以為會看到一張與那身體一樣恐怖的碎臉,但一番緊張之后,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那個人,不是云生嗎?” 刑如意用肩頭撞了撞狐貍,小聲的問了一句。狐貍默不作聲,只是示意刑如意繼續(xù)旁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