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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如意胭脂鋪在線閱讀 - 第142節(jié)

第142節(jié)

    “我相信,人與人之間是需要緣分的,就像你與你母親的母子之緣,與我兒殷元的結(jié)識之緣,與我的醫(yī)患之緣。等到了一定的時候,你自然也會遇見那個真正的與你有著夫妻緣分的女子。至于丁丁,記在心中即可?!?/br>
    “夫人說的阿牛都懂,是阿牛啰嗦了。”

    “既是聊天,又有什么啰嗦不啰嗦的,倒是你剛剛說的那些,幫我解了不少心中的疑惑,我還要謝謝你才是?!毙倘缫鈱⑾浦熥拥氖址畔拢骸爸焓系氖肀话l(fā)現(xiàn)時,你與你娘被官府的人叫過去問話,當(dāng)時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例如朱氏的衣服是否凌亂,是穿戴整齊,還是……總之,我想知道,有沒有一些不尋常的事情?!?/br>
    “不尋常的事情……女子腳上的繡鞋算嗎?”阿牛說著,臉上微微透出些紅色:“那天突然的被官府的人叫過去問話,還被懷疑成是殺人埋尸的兇手,內(nèi)心里是一片的慌張與茫然,所以人站在那里也是傻呆呆的,好多的事情都反應(yīng)不過來。阿牛只記得,當(dāng)時草草的看了一眼,那朱氏平躺在泥坑旁邊,一團烏黑的頭發(fā)散亂的鋪在荒草上。身上已經(jīng)用草席覆蓋了大半,所以看不清楚衣裳是否凌亂,只瞧見她的一只腳是光/裸的,沒有穿繡鞋?!?/br>
    “赤腳?”刑如意追問:“你確定朱氏的腳上沒有套棉襪?”

    阿牛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沒有,阿牛記得很清楚,那朱氏的一只腳是光著的,不僅沒有穿鞋子,就連襪子都沒有。當(dāng)時心慌,也沒顧上想,事后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朱氏好歹也是位夫人,連腳上的繡鞋都是有些講究的,不像是那種穿不起,也不去穿襪子的人。哦,那另外一只腳,阿牛當(dāng)時也瞧了一眼。因為一只穿鞋子,一只沒有穿,對比著實有些明顯,所以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著另外一只穿鞋的腳上瞟了幾眼?!?/br>
    “如何?”刑如意的心不由自主的提起來。

    “那只腳雖然套著鞋子,但鞋子明顯有些松動,好像不大合腳的樣子。”阿牛說著,俯身指了指刑如意裙擺下掩映著的繡鞋:“而且阿牛懷疑,朱氏那只套了鞋的腳上也是沒有穿襪子的?!?/br>
    正文 第299章 泥菩薩(7)

    “這寒冬臘月的,朱氏光腳穿鞋,的確有些不合常理?!崩蠲渖跫猓谛倘缫馍磉叴木昧?,也染了些愛八卦的毛病,這會兒聽見了馬車中刑如意與阿牛正在說著的話,不由得插了句嘴。

    “的確有些不合常理?!毙倘缫鈱⑶昂熒陨韵破鹆艘恍骸拔矣浀媚阏f過,這朱家的院子與別的不同,是由兩座相鄰的小院構(gòu)成的,主人居住的地方與客人居住的地方是分開的,但由于格局所限,所以進出客房走的都是一條隱秘的暗道,只有那些去過朱家以及朱家內(nèi)親的人才曉得?!?/br>
    “沒錯,早起看熱鬧時,是聽人這么說的。”李茂點頭:“掌柜的可是覺得這里頭有什么蹊蹺?”

    “是有些蹊蹺,不過與朱家的格局無關(guān),而是與人有關(guān)。在胭脂鋪時,你還說過,這朱家的廚娘原本是住在客房那邊的。按照朱家的習(xí)慣,用餐過后,若是主人沒有什么吩咐,廚娘便會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休息,但朱氏發(fā)生意外時,廚娘也在朱家慘遭割喉,而對方并不是一上來就想要廚娘性命的。”

    “從這個案子唯一的知情者王沖的表述來看,的確如此?!?/br>
    “那么好,我這里有三個問題?!毙倘缫馍斐鋈割^,分別在阿牛與李茂的眼前晃了晃:“若這三個問題,你們都能答的上來,我這里重重有賞如何?”

    “賞銀就罷了,誰不知道掌柜的摳門,嗜錢如命。這樣吧,若是小的與這位阿牛兄弟能答出掌柜的問題,哪怕只有一個,也請掌柜的免了這位阿牛兄弟與其老母親的診金還有醫(yī)藥費如何?”

    阿牛尷尬的看著李茂,不知道這話該如何接下去。刑如意幫忙醫(yī)治他的手,他一直沒好意思詢問這看診的費用是多少,加上老母親的病也需要刑如意幫忙,心中就越發(fā)的忐忑。不問吧,自個兒心里過不去,可問了,又擔(dān)心這診金自己付不出,以至于刑如意不愿意幫忙看。

    此時,負責(zé)趕車的小伙計李茂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阿牛畢竟是念過書習(xí)過字的,所以才會感覺有些尷尬,但尷尬過后,也暗自松了口氣。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卻見李茂回頭沖自己使了個眼色。

    阿牛微微一怔,就聽見旁邊刑如意頗為無奈的回了句:“小李子,有你這么坑自己掌柜的嗎?不過這問題既然是我提出來的,身為堂堂如意胭脂鋪的女掌柜,我也應(yīng)當(dāng)說話算話。好,就依著李茂的提議,若這三個問題你們能回答出來其中的任意一個,我不僅不收任何的診金,連治療期間的用藥也都免費贈送,如何?”

    “掌柜的果然大手筆!”李茂停車,豎起大拇指來:“阿牛兄弟,趕緊的夸夸咱們家掌柜,像咱們掌柜如此闊氣的時候可不多。”

    “這……這怎么好意思。雖我家中不怎么富裕,但按照常理,這診金、藥費我總要出些的?!?/br>
    “掌柜的既愿賭服輸,阿牛兄你又何必強求。再說,掌柜的出的那三道題,你與我也不一定就能答的出來,就算要給掌柜的送錢,也不急于這一時?!崩蠲f著,又沖阿牛擠了擠眼:“對了,掌柜的,若是小的與阿牛兄弟這三道題一道都打不出來該怎么辦?”

    “你呢,自然是要罰掉大半年的工錢。”

    “大半年的工錢?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崩蠲菜菩奶鄣钠割^算了一算,最后咬咬牙,利索的說道:“不過幸好,掌柜的管吃管住,這大半年的工錢,沒了也就沒了吧?!?/br>
    “至于阿牛,診金和藥費我還是白送,但有個要求。”

    “夫人請說,只要是阿牛能夠做到的,阿牛愿赴湯蹈火?!?/br>
    “沒有那么嚴重。”刑如意笑笑:“我這胭脂鋪算是洛陽的分店,我與李茂也不會在云家集待很長的時間,待這鋪子經(jīng)營起來之后,我需要有個人幫忙打理。你識文斷字,是最合適的人選,況且為人憨實,想來也不會背著我,隱瞞這店鋪實際的經(jīng)營狀況。所以,我想讓你答應(yīng),待我們離開云家集之后,幫忙管理如意胭脂鋪,每隔半年,我會讓李茂下來查店,至于你的工錢,起初與李茂一模一樣,至于往后視你的經(jīng)營情況進行添減,你可愿意?”

    “承蒙夫人看的起,阿牛原不該推辭,只是這管理店鋪,阿牛并不擅長,所以……”

    “簡單簡單,咱家的生意做起來那是最簡單的。咱們?nèi)缫怆僦佒兴?yīng)的胭脂水粉都是咱們家掌柜親手做的,明碼標(biāo)價,童叟無欺,你只需要開門迎客,每日里做好賬目等待掌柜的查閱即可。當(dāng)然了,有一種情況在咱們胭脂鋪里是絕對不允許發(fā)生的,那就是用旁的劣質(zhì)胭脂代替咱們的胭脂進行販賣,影響了咱們店里的生意是小,若是砸了咱們?nèi)缫怆僦伒呐谱?,那掌柜的可不會輕饒?!?/br>
    “還有,若是由你負責(zé)打理如意胭脂鋪,你與你娘日后便可以住在我們現(xiàn)在所居住的小院里。這院子雖小,但所有物件兒卻是一應(yīng)俱全的。你娘年紀(jì)也大了,住在這山中終究有些不妥。你放心,你娘那邊有我去說,看在我?guī)退\治眼睛的份上,她應(yīng)該也不會回絕我?!?/br>
    “只要我娘愿意跟著我回到云家集,夫人的要求,阿牛便應(yīng)下了。”阿牛抬了抬手:“還有,請夫人放心,只要阿牛在一日,如意胭脂鋪的生意便不會摻半分的假。阿牛有生之年,一定會盡心盡責(zé)的照看店中的生意,絕不會對夫人您有任何的欺瞞。”

    “不欺瞞就對了!”李茂拍拍阿牛的肩:“你甭瞧著眼下是在給咱們掌柜的看鋪子,若是哪天掌柜的心情好,說把這胭脂鋪送給你也就送了。喏,就拿咱們這次離開洛陽來說吧,臨行前,掌柜的就非要把洛陽的那間鋪子送給我,我是死活都不要。為啥?因為如意胭脂鋪,若是沒有了掌柜刑如意,那還叫什么如意胭脂鋪。再說了,我覺得當(dāng)個小伙計挺好的,賣貨收銀子,到了時間,等著掌柜的發(fā)賞錢,既不用cao那么多的心,更不用擔(dān)心這鋪子的生意不好。因為咱們掌柜的就是一塊活招牌。嗯,現(xiàn)在說這些為時尚早,等你入了咱們鋪子,你自然就知道了?!?/br>
    見李茂越說越?jīng)]有邊際,刑如意忍不住輕聲的咳了咳。李茂聽見刑如意的咳嗽聲,隨即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說過了。阿牛不是常泰,也不是小盛子,只不過是在云家集遇見的一個普通凡人。他眼下雖是個實誠人,但在面對金錠子、銀元寶以及數(shù)額巨大的銀票誘惑時,難保這心思不會改變。

    好在,阿牛也沒有將他的話當(dāng)真,只嘿嘿一笑,遮掩了過去。

    “掌柜的,那三個問題你還沒有問呢?”

    李茂心思活絡(luò),腦子轉(zhuǎn)的也快,見此情形,忙將話題扯回到了朱氏的案子上。

    “我這第一個問題,廚娘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王江與朱氏所居住的院子里?”

    “廚娘廚娘,只是負責(zé)做飯的,但朱家也不是什么大門大戶,應(yīng)該分的沒有那么仔細,這廚娘多半跟咱們在洛陽時的鹿大娘一樣,除了管做飯之外,也會管些旁的什么事情。

    掌柜的可還記得如意胭脂鋪開門迎客的第一天,朱氏就曾帶著那位廚娘到鋪子中購買胭脂水粉,且還曾當(dāng)面詢問那位廚娘的意見,最終也聽取了廚娘的建議,選了掌柜的認為不合適,但廚娘卻認為合適的那款?!?/br>
    “沒錯!廚娘看中的那款胭脂的確不適合年輕貌美的朱氏,而更適合廚娘自己。只是,人呢,都有一些毛病,就是在給別人提供參考意見的時候,往往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自己的主觀意識進行判斷。所以,若只是從當(dāng)天的情況進行判斷,我們只能得出一點,那就是朱氏比較信任這位廚娘,而廚娘在朱氏的眼中,也有著不同于一般廚娘的位置?!?/br>
    “就跟鹿大娘在掌柜的你心中的位置是一樣的?”

    “或許吧!鹿大娘拿我當(dāng)女兒,這是我刑如意的福氣,至于我,因為父母早亡,私心里也的確是將鹿大娘當(dāng)做了我的長輩以及家人?!?/br>
    “那么,掌柜的剛剛問的第一個問題,小的這邊有答案了。”李茂再次停住馬車:“據(jù)聞這朱氏與王江成親之后,雖夫妻恩愛,感情甚好,卻一直未有生養(yǎng)。加上王江忙于店鋪的生意,總是早出晚歸,所以一天之中大半的時間都是朱氏與廚娘一起度過的。所以廚娘深夜出現(xiàn)在朱氏的院落中,只有這么幾種原因。一,是朱氏晚飯沒有吃飽,讓廚娘過來幫自己送吃的。二,是朱氏在房中無聊,讓廚娘過來陪自己說話的。小的更傾向于第二種,因為官府的人并未在現(xiàn)場見到有湯羹點心一類的東西,而這也正好解釋了朱氏為何沒有穿著襪子,因為她已經(jīng)打算休息了,只是睡不著,所以臨時才喚廚娘過來的?!?/br>
    “那個,阿牛能不能插一句話?”

    剛剛聽完李茂的分析,阿牛便慢慢的舉起一只手來。

    正文 第300章 泥菩薩(8)

    阿牛說,那個廚娘早在朱氏嫁給王江之前便與她認識。

    這朱氏本是在茶樓中唱曲兒的,何時來的云家集已經(jīng)說不清了,只知道她姓朱,人長得好看,曲兒也唱的好聽,就是脾氣有些擰。

    初來云家集時,就有人相中朱氏,提出要將她娶回家中好好安置,但這朱氏卻只肯做妻不肯做妾。

    這家中條件好一些的,多半已經(jīng)娶妻生子,就算沒有,也不會允許自家的兒子娶一個在茶樓中唱曲兒的女子做正房。貧苦人家,沒有娶妻的男子倒是很多,可朱氏自稱來自貧家,不愿再跟人吃苦,愣是一個都沒瞧上,直到遇見王江,才算是鳳凰落架,有了好的歸宿。

    “那這廚娘又是如何與這朱氏認識的?”

    “此事說來話長。據(jù)旁人所傳,是有一回這朱氏在茶樓中唱曲兒,被幾個混子潑皮給瞧上了。這幾個人明明喝的是茶,卻偏偏要裝作酒醉趁機輕薄朱氏。有個漢子看不過眼就出面幫了朱氏一把。誰知竟被這些人給嫉恨上,沒幾天,這些人就趁著那漢子獨自一人時,將他驅(qū)趕到暗巷中活活打死。朱氏聽說了這件事,知道此事全都是因為自己而起,于是就用計謀將那些人誘騙到一處客房中,利用自己的美色使他們說出了實情,而當(dāng)時官老爺就坐在相鄰的房中。真相大白,那些人自是無一逃脫,全給關(guān)進了大牢。廚娘就是那個漢子的遺孀,是被朱氏帶進王家的。所以,剛剛李兄說的沒錯,這廚娘與朱氏的感情,的確有些不同?!?/br>
    “我只記得這廚娘似乎并不多言,但面對著朱氏,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幾分不容朱氏拒絕的意味。只是當(dāng)時,我并未放在心上,以為這廚娘跟鹿大娘一樣,都屬于那種脾氣大,愛cao心的人。卻原來,這朱氏與廚娘之間還有這樣的故事?!?/br>
    “這個故事連小的都沒有打聽出來。”李茂揉了揉鼻子。

    “李兄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為這些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人提及了。若非剛剛聽見夫人與李兄你的對話,阿牛自個兒都快要忘記了這些事情。”

    “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按說,這廚娘應(yīng)該是要記恨朱氏的,畢竟自己的丈夫是因為管了朱氏的閑事才死,但朱氏事后的所作所為,又讓身為苦主的廚娘無法挑剔。我若是廚娘,雖未必再恨,但這心中也一定不會對朱氏滿懷感恩。”

    “小的瞧著那廚娘也不像是這種寬宏大量的人,那日在胭脂鋪時,她雖表面上恭敬,但眼中卻帶著幾分藐視朱氏的敵意。沒準(zhǔn),這明面兒上,是廚娘敬著朱氏,但暗地里,說不準(zhǔn)是朱氏讓著廚娘。小的剛剛有句話說錯了,這廚娘可不能跟咱們家的鹿大娘比,鹿大娘是嘴上說著掌柜的,可私心里絕對是拿掌柜的當(dāng)主子一樣的敬重著?!?/br>
    “我倒希望鹿大娘是只把我當(dāng)家人,而不是當(dāng)主子?!毙倘缫馕⑽⒖嘈?,搖了搖頭:“這漢子仗義相助救了朱氏,卻惹禍上身,丟了自己的性命。從廚娘的立場來看,她怨恨朱氏,惱怒朱氏,甚至是嫉恨朱氏都是正常的。畢竟,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家,都是因為朱氏這個紅顏禍水才散掉的。若是廚娘這心眼再小一些,沒準(zhǔn)還會順帶著把朱氏尋了個好人家也給嫉恨到心里,日子越久,這心中也就越是不平。”

    “那是,自己的丈夫為了救你個狐……小妖精死于非命,你呢,倒是順風(fēng)順?biāo)募蘖藗€好人家,還成了少奶奶,憑什么?”李茂學(xué)著街頭蠻橫婦人的模樣,插著腰,做出一副嫉妒的,恨恨的表情來,只把刑如意和阿??吹南胄?。

    “朱氏呢,未必不清楚這里面的事情,她將廚娘帶回王家安置,無非也是沖著廚娘的丈夫曾幫自己解圍,最后還身遭不測。所以她盡了自己的義務(wù),先是利用自己的美色,將傷害恩人的兇徒一網(wǎng)打盡,這說明朱氏是有勇有謀且知恩圖報的女子。再者,這官府里頭的老爺可不是說請就能請出來的,也未必就能清明斷案,眼下小乞丐就是個例子。當(dāng)初,朱氏之所以能夠把那位老爺請到客房隔壁,付出的也肯定不止銀子那么簡單。從朱氏這一面來看,她也算是傾盡全力,竭盡所能的去回報當(dāng)初廚娘丈夫的那一助之恩了。

    朱氏是個聰明人,她也知道廚娘未必會對她所做的事情心持感恩,所以不管明里暗里,她對廚娘都是以禮相待,也給予諸多的包容。甚至,還特意的將廚娘安排到了一墻之隔的客院居住。這些都是朱氏的好意,即避免了廚娘住在王家的不自在,給予了廚娘更多的活動空間,也避免了兩人相見的尷尬,但廚娘心里未必是那么認為的。

    現(xiàn)在,我這第二個問題來了。若廚娘是深夜被朱氏喚到主院的,那朱氏為何不等廚娘到了之后再離開?在王家,除了男主人王江之外,還有誰,還有什么事情足以讓朱氏離開的那么突然,以至于這樣寒冷的冬夜,竟連襪子都沒有顧上穿?第三個問題,廚娘被害是在朱氏遇害之前,還是在朱氏遇害之后?”

    “朱氏腳上沒有穿襪子,這說明她是臨時起意出的門,或許出門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自己會走的那么遠,所以沒有穿襪子,也沒有和廚娘打招呼,因為朱氏認為自己去去就回來了。至于這廚娘被害是在朱氏遇害之前還是遇害之后,這個問題小的回答不了。小的還記得掌柜說過,這死人也是能夠說話的,誰前誰后,只要看過這廚娘與朱氏的尸體自然就明白了?!?/br>
    “你以為這云家集是神都洛陽,以為這云家集的官府衙門是京師府衙,咱們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死人是能夠開口說話,可眼下,我們不是見不著這死人嗎?再說,咱們也就是隨便的聊一聊,猜一猜,既不是要幫那個小乞丐喊冤叫屈,更不是想做青天大老爺幫其翻案,何必說的那么正兒八經(jīng)的。”

    “明明就是掌柜的認真了,還說咱們正兒八經(jīng)的。”李茂說著撇了撇嘴,掄起鞭子使勁的甩到地上,接著喊了一聲“駕!”

    “盛唐民風(fēng)相對前朝來說,對于女子寬容了許多,但即便再寬容,這正常人家的女眷也是不宜赤腳見客的。莫說是外人,就是在自己夫君和爹娘面前,也有些失儀。不過要求歸要求,規(guī)矩歸規(guī)矩,在窮人家,是沒有這些講究的。

    也不是沒有講究,而是實際情況不允許。例如在農(nóng)家,未出嫁的女子和出嫁后的婦人,也要與男子一樣下地干活,家中銀錢不多,為了省下置辦鞋襪的錢,在天氣尚可時,也會選擇赤腳下地??杉幢闶窃谵r(nóng)家,這寒冬臘月的,也不至于光著腳走路。

    所以,阿牛猜測著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一種情況,朱氏她壓根兒就沒有活著走出那間臥房,廚娘是在朱氏遇害之后到的主院,正好碰見了從里頭走出來的兇手,且那兇手也是廚娘認得的,所以才讓兇手動了殺機。

    換句話說,那兇手或許真正想要殺的,只是朱氏一個人?!?/br>
    阿牛說完,用頗有些不自信的目光看了看刑如意。刑如意輕嗯著點了點頭,阿牛出了一口氣,正想要再說些什么,忽覺得馬車又停了下來。抬頭看時,前頭的棉布簾子正好掀開,一位倚門而立的老婦人映入他的眼中,讓他不自覺的便站起身來,“砰”的一聲撞到了頭。

    “你們是誰?到這山里做什么?”老婦人的眼睛雖然瞎了,但這耳朵卻十分靈敏。聽見馬蹄聲,便知道來的不是尋常山客?!叭羰敲月返?,請順著來時的道路往回走,到第七個路口的時候,往右拐,走不了多少時候,就能看見鎮(zhèn)子;若是進山尋找山貨的,也請回去,諸位別看這山上草木茂密,實則沒有什么野物。莫說現(xiàn)在是冬季,就是夏秋時節(jié),這里也都是靜悄悄的,連只鳥兒都看不見;若是采藥的,請順著我家門前的這條小路往南邊兒走,翻過兩座山,就能到野藥谷。那里長著犁頭草、荔枝草、矮地茶還有一些白毫,雖不明白,卻也能賣些錢;若是去看那娘娘廟的,就請回去吧,那廟中不吉利,也沒有什么可看的?!?/br>
    “娘,是我,阿牛。阿牛帶了一位女大夫回來,她可以幫您治眼睛?!卑⑴Uf著,跳下馬車,走到老婦人身旁:“夫人,這位就是我娘。平常,這山里也經(jīng)常會來些人,我娘的眼睛看不見,聽見馬蹄聲,就以為是那些陌生人進山來了。夫人您別介意,請家里坐吧!”

    雖知道老婦人的眼睛看不見,刑如意還是略帶靦腆的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走到老婦人跟前,也挽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阿娘您好,我叫如意。聽阿牛說您的眼睛不大好,正好我學(xué)過幾年醫(yī),且也是治這眼睛的,所以阿牛就請我過來幫您看看?!?/br>
    “如意啊,是個好名字,想來你的爹娘也是希望你事事如意的吧。”老婦人說著,拍了拍刑如意的手。低頭時,她聞見了刑如意身上的胭脂香以及夾雜在那些胭脂香中的淡淡的中草藥味兒。她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一些,虛握著刑如意的手腕,帶著她往屋里走:“鄉(xiāng)下地方,又是在這山野地里,也沒有什么好東西來招待貴客。阿牛啊,你趕緊的把咱們采的那些野菊花拿出來。夫人別看這野菊花不精貴,但喝起來味道還不錯,且清熱去火,最是適宜這種干燥的季節(jié)。還有,那些存著的山貨也都拿出來吧。夫人難得來一次,又是個會看病的貴人,說什么也得好好招待才是。”

    “多謝阿娘,只是山貨什么的就不必了,才剛在家中吃過蘿卜糕,如今這胃里還漲的慌。野菊花泡茶蠻好,正好清一清這腸胃。”

    “夫人也愛吃蘿卜糕?”

    “愛吃是愛吃,只是做的不怎么樣?!毙倘缫庹f著,瞟了一眼灶臺。

    正文 第301章 泥菩薩(9)

    在灶臺的邊兒上,擱著一只青色的盤子,盤子中還盛著一些正在冒熱氣的蘿卜糕??辞樾?,這些蘿卜糕都是剛出鍋的,雖不如自己切的精致,但色澤與香味卻比自己做的好一些。

    “如意能嘗一塊那蘿卜糕嗎?”

    “能嘗能嘗,若是夫人喜歡,待會兒走時,我讓阿牛都給夫人您裝著?!?/br>
    “不必!不必!我只是瞧著阿娘您做的這蘿卜糕比我做的那些要好,想嘗一嘗,看看自己的不足在哪里?是不是在制作的過程中少放了什么東西,亦或者是在制作的過程中某個地方出了紕漏?!?/br>
    “蘿卜糕而已,哪有夫人講出來的那些道道?!崩蠇D人摸索著走到灶臺邊,將整只盤子都端起來遞給阿牛:“快拿去給夫人嘗嘗。我這蘿卜都是自個兒種的,這土壤不同,氣候不用,長出來的蘿卜也會有些不大一樣,做出來的蘿卜糕味道上有些差別也是正常的?!?/br>
    刑如意輕輕的咬了一口:“阿娘做出來的蘿卜糕果然好吃,看來不是我做的方法不對,而是我買回來的蘿卜不對?!?/br>
    “這無妨,蘿卜我家多的時,讓阿牛送給夫人一些,保管這整個冬天都讓夫人您吃上蘿卜糕?!崩蠇D人說著,坐了下來:“我雖不常去云家集,卻也知道這集上原本是沒有女大夫的,尤其郭家藏了那個藥方之后,這看病行醫(yī)的大夫就更少了。不知夫人師從何人,又是打那個地方來的?是要在咱們云家集上常住呢,還是臨時路過?”

    “娘,你問夫人這些做什么?”阿牛明知道老婦人眼盲,仍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是好人,不是咱們從前遇到的那些。您摸摸我這手,就是剛剛在集上時夫人她幫我治的,這才治了一次,我這手就有些感覺了。雖不一定能治成從前的樣子,但好歹也能幫著娘您做些活,讓娘不再那么辛苦?!?/br>
    “阿牛是個好孩子,是娘多心了。”老婦人拍拍阿牛的手,“夫人別介意,這人瞎了,就愛胡思亂想。”

    “如意也是做娘的人,知道這全天下的娘都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那就是無時不刻的在擔(dān)心著自己的孩子,對于那些突然之間跟自己孩子走的近的人,都會有一種下意識的防備。況且,如意也瞧出來了,眼前的這座山,似乎也有些不大太平。”

    “是有一些好奇的人常常過來,但也都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崩蠇D人言語間有些回避的意思,刑如意笑笑,也沒有繼續(xù)下去。

    “剛剛阿娘問起如意的醫(yī)術(shù),其實如意的醫(yī)術(shù)都是家傳的,也并未正式的掛牌行醫(yī),所看患病,皆為緣分。至于如意的來處,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如意是洛陽人,之前也一直居住在洛陽城中,靠販賣胭脂水粉為生。此次是隨夫返鄉(xiāng)的,路過云家集,就順路來看看如意的一位親戚?!?/br>
    “夫人在云家集也有親戚?”

    “嗯,她姓白,單名一個嬌字,之前是在云家集開餃子鋪的。因為身體不適,需要返鄉(xiāng)靜養(yǎng),這才將餃子鋪托付給了如意照看??上?,如意最不擅長的便是這廚藝,餃子包的尤其難看,思來想去,干脆做回老本行,將這餃子鋪改做了胭脂鋪,前些天才剛剛整修完畢。”

    “原來是那位白夫人的親戚,這我就放心了。那位白夫人是個難得的善心人,之前我遇到難事,也是她幫的我。只是不知白夫人這病情如何?家鄉(xiāng)距離云家集又有多遠?若是近的,改日我也叫阿牛帶我去瞧瞧她。說起來,當(dāng)時白夫人幫了我,我竟連個謝字都還沒有來得及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