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胡爺回頭，胡爺也回頭了，能有什么？胡爺屁都沒有瞧見一個！嚇唬爺，爺tm的就是被嚇大的！”

    胡大說著打了個酒嗝，跟著扭動了一下脖子。

    一團頭發(fā)，不緊不慢的跟在胡大身后，等胡大走入暗處時，那團頭發(fā)竟悄悄的貼在了胡大的頭皮上，跟著發(fā)出怪異的笑聲。

    “咯咯——咯咯——”

    怪異的頭發(fā)，貼在胡大的頭皮上，跟著胡大進入了胡家。胡大貪酒，胡家的小廝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尤其家中逢喪的時候，胡大總會如今天這般喝的醉醺醺的。將胡大扶上床之后，小廝們掩好門窗，也就退了下去。

    天蒙蒙亮時，胡大醒了。他起初只是覺得腦袋很重，像是墜了兩個頭一樣，起床查看時，又覺得自己并無什么異常，讓小廝端了醒酒湯過來，慢慢的也就回過了神兒來。

    “大爺，您起了嗎？小的有事稟報！”

    站在門外的是胡大的貼身小廝。這名小廝，原是街頭流浪的乞丐，后胡大見他與人爭奪食物時十分的兇悍，便將他帶回胡家，收做自己的身邊人，后又學著大門大戶里頭的規(guī)矩，自己給這小廝取了名字，叫做胡福。

    “什么事，說吧！”

    胡大揉著太陽xue，瞟了眼門外。只覺得今日的陽光格外的不同，有些泛白，而且還是那種刺眼的，讓人有些眼暈的白。

    胡福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見胡大揉著自己的太陽xue，忙麻溜的站到胡大身后，幫他揉起來：“從云寨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云老爺去了！還有，白家餃子館那邊突然換了主人，說是白夫人病了，留下話來，讓自己的遠方侄女接手。早起，小的已經(jīng)去那邊看過，的確換了人，而且正在大張旗鼓的整治鋪面。”

    “突然接手！這里頭可有什么蹊蹺？”

    “知道老爺會問，所以小的也去查了。得到的結(jié)果是，白夫人早在半年前，就有意將這餃子館交給自己的遠方侄女打理，相關(guān)的房契也早就做了變更，是留底的。至于這新主人的身份，小的也打聽了，是從神都洛陽來的，據(jù)說是相中了咱們這塊兒地方，準備開個胭脂鋪?！?/br>
    “胭脂鋪？”胡大頓了下身子：“這好端端的餃子館，為什么要變作胭脂鋪？難不成……”

    “老爺多慮了！變作胭脂鋪，大約是因為這新主人擅長這個。說起這新主人，老爺您想來也是聽過她的名字。她姓刑，名如意，在神都洛陽與有著‘賽華佗’之稱的季勝堂劉掌柜齊名，是近一年來才顯出來的女神醫(yī)。在神都頗有些名望。她在洛陽，也是開胭脂鋪的，名為如意胭脂鋪?！?/br>
    “就是之前你給老爺我提起的那個？”

    “回老爺，是的！”胡福說著，湊近了胡大一些，“小的還打聽過，這位刑掌柜，行事作風與那白夫人一樣，都十分的怪異。所以小的疑慮，不曉得咱們經(jīng)營的那些事情，這位刑掌柜是否也接了手。畢竟，云家那位老爺已經(jīng)不在了，白夫人臨走時，又沒有旁的交代，那咱們那些賺錢的買賣，是要就此停下，還是要繼續(xù)，老爺您這里也得給小的一句明白話才是?！?/br>
    “你都說了這是賺錢的買賣，難不成因為那個老東西死了，白夫人不在了，咱們這錢就不賺了？”胡大說著，眼中露出一絲陰狠來：“要我說，那兩個人不在了也好，以后這生意就是咱們胡大獨大。井里頭的那個你可去看了？”

    “回老爺，小的來之前才去看過，與以往一樣，沒有什么變化?！焙５哪抗忾W爍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說一句話，都能說的吞吞吐吐，看來這些年，老爺我是白提攜你了?！?/br>
    “老爺莫氣！小的剛剛只是想要問老爺，老爺可還要繼續(xù)納新夫人？”

    “這些事還要老爺我另外交代你嗎？老爺我怎么說，在這云家集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這府中，若是沒有幾個年輕貌美的夫人妾氏，豈不是讓旁人看笑話?！?/br>
    “老爺罵的是。只是咱們胡家的事情，外頭傳的是亂七八糟，說什么的都有?！焙？戳搜酆蟮哪樕?，低聲道：“更有些離譜的，說是老爺您克妻！”

    “克妻？”胡大冷哼一聲：“能被老爺我克，那也是福分！”

    “小的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是外頭那些粗賤的百姓，未必能想的這么透徹。媒婆早前也傳了話來，說是合心意的姑娘，不大好找?！?/br>
    “此處不好找，難不成外頭也找不著。爺就不信，大把的銀子使著，寬敞的院子住著，還有人不愿意進來享清福。你去，多尋幾個媒婆，告訴她們，只要尋來的人合爺?shù)男囊猓瑺斀o加倍賞銀?！焙笳f著，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二爺那邊的事情進行的如何？若是成了，咱們胡家的買賣只會做的更順暢?！?/br>
    “二爺這幾日都窩在井下，小的早前去時，見二爺眉間略有喜色，想來這幾日定有好消息傳來。”胡福說著，將胡大攙扶了起來，又麻溜的去拿新的衣裳幫胡大更換。眼角的余光落到胡大肩頭時，略微愣了一愣，然后趁著胡大不注意，將那一撮脫落的頭發(fā)攥起，藏了起來。

    胡大起身時，只覺得頭暈了一下，后腦沉的厲害。

    “等會兒讓管家過來看看，爺總覺得這房子有些發(fā)涼，讓他仔細的看一看，是不是因為前陣子下雨，導致這房舍有些潮濕。天冷了，讓他別給爺省錢，把碳火多給爺整幾盆?！?/br>
    “爺放心，小的記下了?！焙Ｕf著，忙又尋了一件厚實的外衣過來，小心的給胡大套上：“那爺今日要做什么？是去看二爺，還是出去散散心?！?/br>
    “家中逢事，爺?shù)男那樽允怯魫灥模闳ゴ浼t樓給爺預定個位子，聽說那里新來了位姑娘，最是擅長唱曲兒。給她說，爺要聽舒心的！”

    “小的這就去給爺安排！”

    “等一下！”胡大叫住胡福：“白夫人那個餃子館，爺始終覺得奇怪。在去翠紅樓之前，咱們先去那個餃子館……哦，應該說是那個胭脂鋪看一眼?！?/br>
    “是的，爺！”胡福說著，退了出去，順帶將門又給帶上了。

    待合嚴實了門，這才輕出了口氣，將衣袖中藏著的頭發(fā)給拿了出來。

    “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貪戀美色，還凈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難怪頭發(fā)會掉成這樣?！焙Ｂ燥@惡心的將那頭發(fā)丟在草叢中，又仔細的抖了抖衣袖，這才快步的向外走去。

    正文 第281章 美髯醑（2）

    “掌柜的，胡大來了！”

    胡大領(lǐng)著小廝胡福剛一接近胭脂鋪，李茂就注意到了他們。

    “胡家的那個胡大？”

    刑如意一邊喝茶，一邊朝著外頭瞄了眼，果然在忙碌的工人中多了一個衣飾富貴，但相貌卻有些兇惡的中年男子。只一眼，刑如意便笑了。

    “我原想著找個機會去會一會這胡大，沒想到他倒自己來了。喏，看見他頭上的黑氣沒有，這家伙作惡多端，被邪靈纏上倒也正常?！?/br>
    “掌柜的可要提醒一下這胡大？”

    “不必，自作孽不可活，這胡大也不是什么好人?！毙倘缫饷蛄艘豢诓瑁骸叭舴呛偛蛔屛胰ス芩笤豪锏哪切┦虑椋以缇拖率纸逃査?。今日且看他來做什么，若只是路過，瞧一眼，就由著他去，若是尋事的，有你和殷元在，他也掀不起什么事端來?！?/br>
    “這是一定的，殷爺為掌柜的事情cao心，帶著那鬼丹與蛇丹先行回青丘去了。臨走時，特意交代小的，倘若有人敢來惹掌柜的，定要叫他好看。”

    “常大哥與四娘那里可有消息傳來？”

    “剛想與掌柜的說呢，這是早起接到的飛鴿傳書，常大人說一路安好，讓掌柜的莫要掛心?！?/br>
    “鈴鐺的事情，終究與我是有些關(guān)系的?！毙倘缫庵讣馍陨杂昧?，將手中的茶杯攥的緊緊的：“若是四娘……四娘不在我身旁，那些人應該不會再找她的麻煩吧！”

    “掌柜的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常大人雖只是個尋常的凡人，卻也還是有些脾氣的，況且殷爺與小殷爺都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那些人就算要找麻煩，也得再仔細的掂量掂量。鈴鐺姑娘的事情，已經(jīng)惹掌柜的傷心不已，更是讓殷爺大怒，若他們還不視相，真要追究起來，咱們未必就怕了他們?！?/br>
    “也是，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刑如意沉了眼，卻聽李茂說了句：“掌柜的，那胡大走了！”

    瞧了眼門外，的確已不見了那胡大的影子。

    偏巷里，胡大用手揉著酸痛的后頸。

    “爺既已到了那鋪子跟前，為何不進去見一見那位刑掌柜？”

    “我瞅著那架勢，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女子罷了，就算要見，也是她來見爺，怎么能讓爺去見她。爺頭疼的厲害，那前往翠紅樓聽曲兒的好事就給你了，爺怕是沒有醒酒，回去再躺一躺。”

    “爺您說笑了，小的哪有那個福分，再說您不在，借給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自己消遣去。況且，小的還得留在爺您的身旁伺候不是?！焙Ｕf著，小心的攙扶住胡大：“爺您小心，小的攙著您點兒。”

    胡大頭疼的難受，自后脖頸往下，又一陣陣的泛著涼意，越發(fā)的不想開口說話了。

    回到家中，迷迷糊糊的睡了兩三日的功夫，胡大發(fā)覺自己有些奇怪。先是自己的頭發(fā)，莫名其妙的往下掉，哪怕只是睡了一覺起來，枕頭上都能掉上一小撮。他雖是粗野男子，也不計較這頭發(fā)的小問題，可若是每天都這么掉下去，遲早會給掉成個禿子。

    抓了抓頭發(fā)，覺得還算密實，只是后腦處的頭發(fā)有些奇怪，yingying的，還結(jié)成了一個團。若是仔細嗅一下，還能嗅到一股臭臭的味道。

    “胡福！胡福！”

    “爺，小的在呢！”胡福推門進來，見到披頭散發(fā)的胡大，低頭問了句：“爺今兒個是要起身還是和前兩日一樣，簡單的洗漱之后再睡一會兒。”

    “吩咐下人去燒些水來，爺要洗澡！”

    “洗澡？”胡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心中略有些詫異。

    大清早的洗澡，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之前那些如夫人們還在的時候，也有幾個是有這種習慣的。為了討那些夫人們的歡心，老爺還特意命人在院子里修了一處沐浴泡澡的房間，在這云家集上也算是獨一份了。

    家中雖設(shè)置了這專門沐浴的地方，但胡大本就是個粗人，平時也沒這些個講究，除了偶爾趁著夫人們洗澡的時候去看個美色外，倒是真沒見他自己有多愛干凈。不過，主子既然交代了，身為下人還是要麻溜的去辦。

    半個時辰后，胡大進入了那間專門用來沐浴洗澡的房間。此時，房內(nèi)熱氣騰騰，倒是讓人感覺有了幾分暖意。胡大一邊用手揉著后頸，一邊往水池里走去。突然，他感覺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看著自己。猛地一回頭，除了那些繚繞的水汽之外，什么都沒有。

    胡大用力的捏了捏脖子，沒有看見那團緊貼著自己后腦勺的頭發(fā)輕輕一動了一下。跟著那團頭發(fā)散開，露出一只滴溜溜轉(zhuǎn)著的眼睛。

    胡大松了口氣，脫了衣服，走進水池里。下人們辦事很妥帖，這水溫是剛剛好的。溫暖的水沒過身體，舒暢的感覺自毛孔傳遞到心里，感覺身體都變得輕飄飄起來。偶有小廝進來，往水池里重新加入熱水，房間里的霧氣也就越來越濃。

    搓洗過身體，胡大忽然想起自己的頭發(fā)來。想了想，拿起旁邊的皂角泥，搓到了頭上，正想要認真的搓洗一番，突然后腦處一緊，跟著多出一只手來。

    胡大有些心慌，他低頭看向水中的倒影，只可惜水面上也是一團濃霧，什么都看不真切，他驚慌失措的想要將自己頭上多余的那個東西拿下來，但那只手卻紋絲不動，甚至還有意的在搓洗著他的頭發(fā)，一邊搓洗，一邊嘿嘿的笑著。

    “胡福！胡福！胡……胡福！”

    胡大一邊在水里撲騰，一邊大聲喚著胡福的名字。胡福本站在門外與旁邊負責打水的小廝閑聊，聽見胡大滿帶著驚懼的聲音，也顧不得什么，就與那名小廝一同沖了進去。

    映入胡福眼中的情形是，他的主子，胡家大宅真正的管事者，此時正光溜溜的在水池里驚慌失措的大叫大喊，更是毫無形象的使勁甩著自己的頭。

    “爺！爺，您這是怎么了？”

    胡福很想笑，但是身為奴仆，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做什么，于是強忍著笑意，做出一副同樣驚慌失措，甚至滿目擔憂的神情來。

    “頭……我的頭……我的頭上有一只手！”

    胡大抓住胡福，驚慌的喊著。

    “手？頭上的——”胡?？戳艘谎酆蟮念^：“可是爺，您的頭上除了頭發(fā)，什么都沒有！”

    “你說謊，剛剛明明就有一只手！”胡大怒視著胡福。

    “爺您先別急！”胡福一邊安撫著胡大，一邊沖旁邊還拎著水桶的小廝吩咐：“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去給爺找面銅鏡過來，要大的那種，清晰的，能夠照清晰爺頭上東西的。”

    拎著水桶的小廝應了聲，忙又拎著水桶跑出去找銅鏡去了。

    胡福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胡大，試探著問了句：“爺，您興許是累了，出現(xiàn)了大夫們經(jīng)常說的那種幻覺。要不，小的扶您上來休息一會兒，您看如何？”

    胡大的眼神，瞬間又剛剛的憤怒轉(zhuǎn)為虛弱，他神情渙散的點了點頭，將手遞給了胡福。

    “我的頭上當真什么都沒有？”

    “爺說笑呢？您這頭上還有頭發(fā)不是。除了頭發(fā)，別的什么都沒有，小的這眼神，您還不信嗎？”胡福伸手扶住胡大，或許是因為房中霧氣太濃的關(guān)系，剛剛一個恍神兒間，他竟覺得胡大頭皮下有個東西蠕動了一下。可等他再仔細看時，那頭發(fā)又變的與平常沒有什么分別，甚至，他還借著機會，偷偷的觸碰了一下胡大的頭皮，可除了觸手的濕氣與皂角的滑膩感之外，什么都沒有。

    銅鏡拿來了，胡大對著鏡子左瞧又瞧，前看后看，除了覺得自己前頭的頭發(fā)越來越少，后頭的頭發(fā)偏多之外，旁的倒是沒有瞧出來什么。

    胡大對著銅鏡，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胡福啊，你覺不覺得爺這塊兒的頭發(fā)有些奇怪。爺最近老覺得這后面兒沉的慌，你說是不是因為這頭發(fā)太重的緣故?！?/br>
    “爺后頭的發(fā)量的確比前頭的多些，不過這也都是正常的，說明爺是富貴人?！焙Ｊ莻€聰明人，他知道胡大不會輕易問他的話，若是問了，肯定是自己內(nèi)心有所疑慮。這個時候，他若是出了主意，倘若將來有個什么，胡大少不了要拿他開刀，所以輕飄飄的，四兩撥千斤的將話給繞回去，還順帶著恭維胡大一番，才是一個做奴才的最好選擇。想到這里，他低頭，用眼角的余光往銅鏡里一瞟，說了句：“這身體發(fā)膚雖受之父母，但爺不是常人，若爺真覺得這頭發(fā)累贅的慌，倒是可以請個人過來看看。”

    請個人，請的自然是那修頭發(fā)的人，至于胡大這頭發(fā)是剪是留與他胡福無關(guān)，就算將來胡大因為這頭發(fā)遷怒什么人，被遷怒的自然也是那個請來的人。

    胡大看著自己的頭發(fā)想了想，“既如此，那你就——”

    這后面的話尚未說完，胡大就覺得自己的頭皮一緊，臉部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落在胡福眼中，則是胡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胡福心頭，不由自主的跟著顫了一下，四肢莫名的有些涼。

    正文 第282章 美髯醑（3）

    家中養(yǎng)著一只陰傀，胡大自然知道這世上是有那些東西的，于是晚上睡覺時，他特意吩咐胡福在一旁看著，還在床頭擺放了驅(qū)邪的符紙。

    小廝胡?？吹竭@些，打心底里發(fā)出一聲冷笑。心說這壞事做多了的人，就是容易心虛。就他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事兒，莫說這世上沒有神仙，就是有，只怕看見他也會閉眼。主子既然吩咐了，他也不能不照做，只是等胡大睡著了之后，胡福也便尋了個地方瞇起覺來。左右，他沒有離開胡大的臥房，就算是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至于挨罵挨得太厲害。

    果不其然，睡到半夜時，胡大便察覺有些不對，他感覺有一只手沿著自己的大腿慢慢的摸了上來。他閉著眼，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探過去，摸到的竟是毛茸茸的一團，那手感像極了自己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