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白細屈從,背過身含糊不清不知說了什么,褚少桀將他上下全身仔細看著,眉梢含笑。 白細扭頭瞪他,“我說完了,你聽不清楚是你的事,輪到你,該把小蝶的事情告訴我?!?/br> 他耍起無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明明怕得身子都在發(fā)抖,面上卻在強撐著。 周圍的學生怕白細給褚少桀欺負了去,有人商量著去找武教過來把褚少桀碾出訓練場,燕雪崇帶領(lǐng)他的跟班緩慢靠近,“白細,來這邊?!?/br> 白細對他們視而不見,催促褚少桀,道:“你快說?!?/br> 褚少桀對他笑了笑,墨黑的眼眸半瞇起,“我們褚家,來頭可不小啊。” 第66章 一更 褚少桀的爺爺年過九十, 是位卜算神師。 褚爺爺生來便是神算命格, 上至通曉陰陽五行, 下知萬物百獸鳴語。 卜算神師與常見的道士不同,神師一生不輕易算卦, 他們卜的是國之大運, 算的是真龍命脈,簡而言之,這位褚神師只給當今的皇帝與整個國家卜算, 即便是在朝的重臣, 也很少能見到卜算神師的真容, 他們行蹤縹緲, 行事低調(diào),除了皇帝,從不在外人面前顯露。 白細只抓住了話中的重點,褚少桀的爺爺卜算很厲害,他爺爺還通曉百獸言語,加上褚少桀給他看過的圓環(huán),是個會捉妖的神師。 褚少桀道:“我爺爺每隔兩年都要出關(guān)尋龍脈, 龍脈關(guān)悠國之時運繁盛, 皇帝十分看重。去年爺爺卜算出到紫氣升起的方位,便出發(fā)尋找龍脈所在地,我爹前兩年起身子不好,就由我跟爺爺上路?!?/br> 去年秋時中旬,他們深入太溪一地偏東的山川絕嶺, 那里人跡罕至,古木興繁,初入山谷時,褚爺爺感慨此地是一處好地方,靈氣韻足和緩,沿途所遇的林間獸禽,性子皆溫善親人,即使是出沒的大型猛獸,也沒有露出狂躁的攻擊形態(tài)。 “我爺爺這一生幾乎都在山中閉關(guān)修煉,高人嘛,總有些清冷姿態(tài),我與他交流甚少,雖有點無趣,也不敢煩他?!?/br> “可自入那山谷后,爺爺竟一路與里面的獸禽說話,我起先以為他腦子有問題,我爹從前同我提起過,可我這人信自己不信命,那些玄玄乎乎的事我只當我爹在糊弄我?!?/br> 褚少桀咬斷嘴里的草,“那次真叫我大開眼界,不光見識到爺爺?shù)谋臼拢€第一次見到妖怪,就是那只蝴蝶,胡儼。” 白細打起精神,圓眼黑亮亮地直盯他。 褚少桀又道:“我們在龍脈源地發(fā)現(xiàn)它的,當時我與爺爺找到龍脈所在地,就見一只閃著金色光芒的蝴蝶落在附近,那附近的地面都灑滿了金色齏粉,金燦燦的一大片,差點沒把眼睛閃瞎。” 龍脈源地靈氣濃郁,蝴蝶借著寶地渡化形之劫,奈何最后一劫于它們而言是最艱難的,蝴蝶化形急迫了些,適得其反,多年的修煉險些功虧一簣,棲落在地,最后一口氣吊了足足三天,若他們再晚到半日,蝴蝶那命便再保不住了。 褚爺爺乃卜算神師,周身散發(fā)的氣韻異于常人,蝴蝶早早開了靈智,看到褚爺爺就知他不是個簡單人物,向他發(fā)出了求救。 褚少桀故作一停,白細聽入神,為蝴蝶擔憂著,催他道:“你快說!” 褚少桀撇撇嘴,“爺爺自然救了它?!?/br> 外人口中所傳關(guān)于妖怪鬼神,它們都為道士收了或驅(qū)逐消災,褚爺爺早年悟得此道,靈竅脫俗,凡夫俗子所怕的妖魔鬼怪,在他眼中不過也是萬物中由靈氣所凝成的一條生命。 蝴蝶被褚爺爺救下,并祝它一臂之力渡化人劫,取名胡儼。 胡儼身上負傷,初化人形后靈智未能隨之進化。最初褚少桀還因他驚人的容貌對他心生好感,閑暇之余逗弄他說話解解悶,不想胡儼的心智每日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相處的第一個月胡儼與褚少桀說的最多的話,便是他要化成人去找兔子。 褚少桀從胡儼對兔子的描述中漸漸在腦海勾勒出白細的模樣,仿佛白細就鮮活的出現(xiàn)在他身邊,不知不覺間,習慣了胡儼口中兔子的存在。 第二個月后,胡儼的身子養(yǎng)好了,心智與第一個月相比,若第一個月如孩童般,兩個月后,已恢復成年男子的心智。 胡儼本性就帶了些狡猾不羈,頭一個月褚少桀還能趁他‘傻’戲弄他,恢復心智后,依照褚少桀這副痞羈的性子,居然再不能從他身上討得便宜,更別提逗弄他玩。 兩個大男人像脫齡的幼童在山里你來我往的較勁,攪得天翻地覆,褚爺爺閑他們吵,胡儼身子又未徹底恢復,只好將其中一人,也就是褚少桀扔出深山,讓他從哪來回哪去。 至于胡儼,他的性子與褚少桀極為相近,不愿受束縛,卻礙著身子,不得不暫時留在山中修養(yǎng),陪褚爺爺一段時日,當作報恩。 褚少桀下山后,就再也沒回去過,自然不知道胡儼近況如何。 說起來也是件可笑的事,褚少桀不過從胡儼口中聽他念叨一個月的兔子,見到白細的第一眼,他就很肯定他沒看錯人,迫不及待問了他的名字。 第67章 二更(捉蟲) 褚少桀早年就失去娘親, 幼年起不喜與人來往, 養(yǎng)成孤僻又桀驁的性子。他爹成日追在他爺爺后頭修習卜算之術(shù), 把他扔在家中不聞不問,時間一長, 對家就再無任何掛念了。 褚少桀長高個頭后, 他爹花錢托人帶他去私塾念書,他念不下,在私塾里惹是生非, 專門挑看不順眼的學生逗弄, 哪個地方發(fā)生打架爭鬧, 就有他的身影, 永遠是帶頭挑撥的第一個人。 輾轉(zhuǎn)幾間私塾,落得城內(nèi)沒有一間私塾愿意招收他的地步,褚少桀他爹意識到孩子長歪已為時過晚,苗頭一旦升高,就掰不回去了。 褚少桀天不怕地不怕,誰都敢打,遇到的對手沒一個能打過他, 認識他的人, 不是屈從于拳頭下給他當小弟的,就是看見他自動繞道的,褚父看他骨頭硬,一怒下,把他碾進了興武院, 揚言他喜歡打,就在里頭打出一個名堂來。 在興武院這個以武講理的地方,褚少桀的確混出了自己的名堂,他桀驁痞羈,拳頭厲害,在一群‘野崽子’中,能打又傲氣,他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對待師長,諸如院長與石武教他們,卻秉著敬重的意思,有實力的人,他都放在眼底尊敬。 能讓褚少桀記在心上的人極少,包括他那老爹他都懶得放在心上,也不知為何,明明是空蕩蕩的一顆心,偏偏記住從胡儼口中描述了一個月的小妖怪。 是只兔子,白的,軟的,有圓溜溜的黑眼睛,可愛英俏,脾氣也軟,說話更軟,摔疼了也不會生氣…… 漸漸地,憑著描述,他在心里勾勒出小妖怪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鮮活的,如同活在他腦海中,甚至生出一些幻象,比如他在逗弄一團軟軟的兔子,有時走在路上,莫名調(diào)過頭,看看有沒有兔子悄悄跟在身后。 這不是常人該有的幻想,褚少桀意識到自己腦子可能有病,他并未克制,胡亂想過最頻繁的一段時間,那股臆想才逐漸消退,不料平復一陣,白細竟然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暮色四起,霞光鍍在白細的臉上,圓潤的側(cè)顏柔和得讓人心軟。褚少桀站起來,彎下半身,居高臨下撩起白細的一縷長發(fā)揪在掌心。 白細哎哎呼叫,要把頭發(fā)小心拉回來,“你松手,揪我頭發(fā)作甚?!?/br> 褚少桀摸摸掌心的發(fā)絲,道果然很軟。 頭發(fā)軟的人性子也軟,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白細,松松牽住那一縷發(fā),“白細?!?/br> “你到底要做什么?”白細撐開身子爬起來,“你說完蝴蝶的事,那我就走了,我要去踢蹴鞠。” 褚少桀道:“我教你。” 白細竭力拉扯他的頭發(fā),褚少桀又開口,“你哥忙著呢,院里百余位武生等著他來接管,這會兒沒時間顧你,我蹴鞠踢得很好,你要不要學?!?/br> “不學?!?/br> 褚少桀眼睛一轉(zhuǎn),“真不學?。烤毩暤倪^程中保不準我想起胡儼的事,你就不想聽聽?” 白細猶豫片刻,“不聽了?!?/br> 他的回答倒是讓褚少桀愣了愣,趁此時機白細順利抽回他的頭發(fā),兔子一樣蹦跶著跑開。 白細歸隊,讓方子塵教他踢蹴鞠,燕雪崇不知哪根筋搭錯,擠進兩人中間,厚著面皮也要教白細。 文生們難得齊心訓練,興在頭上,一群黑衣武生往他們靠來,兩只腳變著花樣把蹴鞠踢成一朵花似的,說想與他們正常切磋切磋。 石武教回到訓練場巡視,準備進去把武生們趕出來,見他們當真在心平氣和的練習蹴鞠,候在外頭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霍錚從射擊場過來,與石武教并肩而立,靜靜看著場內(nèi)兩撥學生的練習,只是,他的眉頭很快顯出皺痕,眼神不善地緊隨褚少桀。 褚少桀總有意無意地靠近白細,旁觀者清,不難看出他刻意把到手的蹴鞠交給白細,又或者半路貼近他把蹴鞠攔截掉。 時辰到,結(jié)束訓練后,白細第一時間跑向場外的霍錚,他甩了甩身上的汗,霍錚找出帕子給他擦拭,察覺到后方射來的視線,高大的身軀擋在白細身前,“回去吧?!?/br> 霍錚對褚少桀生出警覺的心,途中他旁敲側(cè)擊與白細打探,得知褚少桀對白細動手動腳,很快猜到對方是何意思。 當晚懸在天上的月亮染了血似的紅,白細在屋內(nèi)沐浴已有一段時間,霍錚想著褚少桀的心思,不愉推門而入。 目光往床的方向掃去,床頭空蕩,他怔忪,轉(zhuǎn)向屏風后的浴桶,腳步頓在原地。 被水浸濕的毛團攀在木桶邊緣撲騰,桶壁滑,它試了好幾次都跳不出去,甩開腦袋上的水珠,圓溜溜的眼一轉(zhuǎn),看到霍錚后,即刻抖開耳朵,錚錚抱我! 第68章 一更, 木桶之內(nèi)盛的熱水滿, 兔子兩只前爪使勁吧啦在邊沿, 后肢以及大半的身子在水中無力撲騰掙扎, 白色絨毛濕透了全沾在身上,瞧著頭大身小瘦不伶仃, 露出的眼睛濕漉漉, 巴巴看著霍錚,好不狼狽。 霍錚動作麻利的將它撈入掌心救離浴桶,濕噠噠的水順著它的皮毛落在地板, 拖出一道長長的水跡。 兔子身上都是水, 乖乖任霍錚抱著不敢甩動水珠, 免得也把霍錚牽連著一起弄濕。 它不斷叫喚錚錚, 霍錚把它屁股托高,抱到木桌放好,再找出干凈的布料,從頭到爪把它捂嚴實,順毛發(fā)上沾的水珠擦干。 兔子沾不得水,碰到水的它們極易生病,霍錚捋開它粘糊糊的絨毛, 眼眸飽含擔憂, “小白,你會不會生病?” 白細搖著兔腦袋,長長的垂耳跟著一搖三晃,絨毛縷縷貼身,露出粉嫩的皮rou, 什么都能看個一清二楚。 霍錚輕輕拉開它的腿擦拭下面的地方,觸到那如肌膚般粉潤的東西,兔子發(fā)出輕細的叫聲,兩條短短的后肢并攏,把身子慢騰騰地翻回來,背過身,埋頭自己舔。 霍錚的眼角浮現(xiàn)出淺淡笑意,等它自個兒把下面舔干凈了,重新?lián)Q了一塊布料再擦拭,一滴水珠再也滴不出來。 霍錚單手托起它的屁股,一只手抱在它身前,放它入床。 兔子卷起被褥,露出腦袋與耳朵,鼻頭沿著他的手指嗅動,霍錚摸摸它腦袋,“為何變回這副模樣了?” 它拱進霍錚懷中來回蹭,腦袋仰高,透過窗戶遙望夜幕上的紅色弦月,灑在院中的月華仿佛也籠上淡淡的紅,霍錚抱它走到窗前放在欄桿,與它一同望月亮。 白細一時半會兒化不出人的形態(tài),夜深后,一團蜷縮在霍錚火熱的胸膛,鼻子不間斷往他下巴磨蹭。 “小白。” 霍錚微仰高頭,薄唇沿著它的鼻子親,一直親到毛茸茸的肚皮下。 兔子敞開四肢趴在霍錚臉上,感受溫熱的唇親密貼著腹部,暖暖癢癢,它騰出兩只短短的爪扯在霍錚發(fā)髻抱緊,圓圓尾巴與耳朵頻率一致的抖動。 霍錚寬厚的掌心覆在它身后緩慢揉搓,碰到圓尾巴,指腹輕柔捏/弄,舌頭把它的肚皮添得熱乎乎又濕軟軟,甚至用舌尖繞在那粉嫩的軟物撥弄,它蹬直后肢腦袋胡搖,小爪爪扯亂了霍錚頭發(fā),嘴里發(fā)出奇異的叫聲…… 兔子圓眼呆滯,軟成一汪水。 它低低叫了好半晌,才反應過方才發(fā)生的事。 霍錚取出第三塊干凈的布料替它擦拭,它羞羞地埋低腦袋,半只身子縮進被褥中裹成一團,沒臉見人。 霍錚啞聲低笑,挖它出來,禁不住心動,親它眼角。 “害羞了?” 兔子張開小小的三瓣嘴,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錚錚在欺負它不能張嘴說話。 霍錚又笑,連兔帶著被褥納入懷里抱好,熄滅油燈,道:“休息吧。” 天幕泛起層層魚肚白,黎明起時,霍錚下意識抱緊懷里的東西,入手軟絨,低頭細看,兔子的絨毛蓬松成一大團,它還在睡覺,發(fā)出輕弱鼻鼾,許是被窩暖熱,短小的四肢張得老開,柔軟的垂耳落在他手臂,小心捏在指尖里。 它一下子睜圓濕潤的眼,瞳眸染了層薄薄的水膜,紅通通的看著霍錚。 “天亮了。”霍錚親親它,“小白還沒變回來。” “!” 白細急得在被褥中原地打轉(zhuǎn),要哭了。 霍錚擁緊它,“別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