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秋高氣爽,江堤上有早起晨練的人,只是忽然有兩個人從我身旁匆匆跑過,跑向了蘆葦蕩那邊,邊跑邊唏噓道:“江邊又死人了,聽說昨天才在蘆葦蕩子里看見死人,今天那邊的江灘上又出現(xiàn)了死人……” “聽說是昨天死的那個人變成了厲鬼,在江邊找替死鬼……”另外一個人唏噓道。 我看著他們快步跑了過去,是去趕著看熱鬧的,我心里清楚,死去的唐瞎子的魂魄已經被我用剪刀殺死了,可怎么又死人了?我慢慢地朝蘆葦蕩那邊走了過去,想過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胡小姐,您最好別去?!焙鋈唬砗髠鱽硪粋€熟悉的聲音,我轉身一看,是昨天送我回家的那個司機。 我知道他才是殺死唐瞎子的兇手,如果不是他暗地里跟蹤我保護我,可能昨天在蘆葦蕩里,我就被…… 只是他現(xiàn)在又阻止我去江邊看尸體,難道人又是他殺的?看來他的主人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你又跟蹤我……”我看著一身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說道。 “我不是跟蹤您,而是在保護您,我的主人想見您,就在沿江大道附近的一個茶館里,希望胡小姐您能賞臉去一下,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商量?!敝心昴腥丝粗业吐曊f道。 第197章 :茶館里的交談 “你的主人是男是女?”我看著中年男子問道。 “您去了就知道了,他找您商量的事和您父親曾經寫的那本書有關?!敝心昴腥丝粗业吐曊f道。 “好吧,我跟你去茶館見你的主人。”我同意道,跟隨著他來到了路邊,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上了他的車,大約十幾分鐘車子停在了沿江大道旁的一個老茶館門口。 中年男人帶我來到了茶館的一個雅座包間里,包間里坐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一身乳白色的中山裝,短發(fā)偏分,中等身材,一對劍眉,臉很干凈,他在茶幾旁坐著,淡然地煮著茶,整個雅間都彌漫著清茶的淡香。 引我入座后,那男子就對中年男人說道:“孫叔,辛苦你了?!?/br> 聲音溫暖而清亮,就像他的眼神一樣,給我一種莫明的安全感,孫叔微微點了點頭,就離開了雅間。 “你是誰?為什么要派人跟蹤我?”我看著眼前的男子問道,他正埋頭在給我倒茶。 “舒漠,你不記得我了嗎?”男子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將手中的倒?jié)M了清茶的白瓷茶杯遞給了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聽見他清晰地喚了我的真名,我隱姓埋名十一年了,我自己都幾乎忘了我姓誰名誰,這個人卻如此自然而親切地喚了聲我的名字,太多往事徒然間涌上心頭,心潮復雜而澎湃,我伸雙手去接茶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顫抖。 “小心燙?!彼鋈蛔プ×宋以陬澏兜碾p手,將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手里。 只是在他握住我手的那一剎那,我忽然感覺我與這個陌生男子認識,特別是他抓住我的手的時候用的力度,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們,我們認識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十一年前的春天,那時候我還是你父親的學生,那個春天的上午,是個春光明媚的周末,我拿著你父親寫的那本清朝野史親自去你家拜訪他,請教書中的疑問,那時候你好像才十五六歲,你在你家花園里陪著你母親澆花,園子里的梔子開得正艷。午飯的時候,你還向我打聽了大學里的事……”男子微笑著看著我回憶道。 “你是孟哥哥?”我回憶起了經常來我家找父親的那個大學生,好像是姓孟,只是十幾年了,他的模樣我依稀記不清了,因為我總共也沒見過他幾次。 “對啦,我是孟君朗,想起來了?”孟君朗看著我問道。 “模樣已經記得很模糊了,只是依稀記得有這么一個人,孟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看著孟君朗問道。 “我去年遇見了沈老師,她告訴我,說你還活著,改名換姓了,還做了裁縫,她把你父親的那本書留給了你。”孟君朗看著我答道。 “這么說,你是為了那本書來找我的了。沈阿姨她人呢?”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著孟君朗問道。 “很不幸,她在文化大革命最后的一年里被害死了,害死她的人和害死你父母的人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孟君朗看著我答道。 “是誰害死她的?”我追問道。 “那個人已經在北京的大牢里關著了,聽說她把書送給你后沒多久,你們的裁縫鋪就遭遇了大火。我想問,那本書現(xiàn)在還在嗎?”孟君朗看著我問道,語氣雖然平緩,但是眼神里有很多復雜的東西。 我看著他的眼睛想了想,對他問道:“不知道你千辛萬苦地找這本書是為了什么?” “書還在是吧?”孟君朗忽然抓住了我的雙手,激動地問道,我掙脫開了他的手,看著了他搖了搖頭。 “那本書在那場大火里燒沒了……”我看著孟君朗的眼睛撒謊道,想試探他,想知道他到底為何這么急切想找到這本書。 “燒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實我是想拿那本書去出版社再出版的,因為那確實是一本好書,如果就這樣消失了,實在是一種遺憾,那也是胡老師畢生的心血?!泵暇蕠@息著說道。 我看著孟君朗惋惜的模樣,一時也難免真假,只是看著他低聲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獨⑻葡棺??今天早晨死在江邊的那個人是不是又是你們下的手?” “這么好的良辰美景,為何要問這么大煞風景的話呢?舒漠,我知道你幾乎忘了我這個人,甚至只依稀記得我的姓,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你的姓名和模樣卻早已深深刻在了我腦海里。剛開始我是真的去找你父親討論學術的上的問題,到后來我是借去你家問問題的機會,專門去看你的。只可惜,那年冬天,文化大革命在全國內爆發(fā),我父親為了不讓我卷進去,連夜安排我出國了,直到去年,我才回來,我找了你一年多了,最近才找到你,看你過得并不好,你跟我走吧,我們先訂婚,然后我送你出國留學,到時候就在美國的大教堂里舉行婚禮……”孟君朗看著我動情地說道,又激動地抓起了我的雙手。 我再一次冷漠地推開了孟君朗的雙手,慘然地冷笑著,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道:“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了,婚姻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個奢侈荒誕的夢,你說的話很動聽,我也很感激你對我有著這么一份深情,只是這十幾年來,我輾轉在幾個男人的懷抱里,身心早已傷痕累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是章佳裁縫的后人,我是不會跟你出國留學的,父親的書,我一定會想辦法靠自己,再讓它重見天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br> “我不在乎你曾經愛過誰,也不在乎到底誰還在愛著你,甚至我不在乎你有過幾個男人。我只希望以后的每一個清晨醒來,我都能看見你安靜的臉,每天夜幕降臨時,我都能用雙臂擋住你周圍的黑暗。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我,哪怕給我一個機會,讓你了解我,不要如此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泵暇士粗疑钋榈卣f道,眼里閃動的亮光,在某一剎那,甚至刺進了我內心最冰冷陰暗的地方。 “可惜你不是他?!蔽冶瘋乜粗暇?,含淚輕聲嘆道。 “他?”孟君朗低聲問道。 “我要回去了?!蔽覜]有回答,而是起身準備離開。這些年的遭遇,讓我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雖然拒絕一個人的好意是殘忍的,但是我已經沒有那么的時間和精力去用生命來證實,那些人對我的好意是真還是假。 “你不能再回去了!”孟君朗站了起來,拉住了我的手腕,大聲說道。 我轉身看著他,問道:“那里是我的家,我必須回去。” “我已經暗地里查了那戶人家,那個葉婆婆其實十年前就死了!只是死在了外地,她家鄉(xiāng)的人不知道而已,我連她的墳都找到了!回來的這個葉婆婆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這樣的人太危險了,你絕對不能再住在那個地方了。如果不是我讓孫叔暗地里保護你,你昨天就……”孟君朗看著我激動地說道。 我想了想昨夜在我床前哭泣的虞兒,他也勸我走,讓我不要再留下來了,也許他還有話不能告訴我。 “可是我能去哪兒?”我茫然地看著孟君朗問道。 “如果你真的信任我,你跟我走,現(xiàn)在只有我能保護你?!泵暇士粗艺\懇地說道。 “跟你走?去哪兒?”我茫然地問道。 “回你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我的故鄉(xiāng)?!泵暇士粗掖鸬馈?/br> “回去?”我惶恐地問道,那個地方有我最美好的回憶,但是也是所有噩夢開始的地方,我逃了這么多年,只是想遠離那一切,可如今,難道我又要回去了?這難道是命中注定,我必須回到那個地方解開我所有的疑問? “你害怕?”孟君朗看著我的眼睛問道,他看出了我眼里的恐懼。 “那里是我的故鄉(xiāng),這些年,在夢里,我經?;厝ァ!蔽液瑴I看著孟君朗答道。 “那就跟我回去,我?guī)闳ゼ腊菽愕母改福瑤慊丶??!泵暇士粗覉远ǖ卣f道。我越看他的眼神,越覺得他像極了一個人,還有他的手,以及他抓住我的時候,肢體傳遞給我的那種感覺…… 第198章 :看透人皮面具 “楚燁在學??荚嚹兀肟忌线@里的市第一師范中學?!蔽要q豫地看著孟君朗說道。 “回去以后,我也能讓他進當地最好的中學,寄宿中學,軍事化管理,不一定非要留在這里上學?!泵暇士粗艺f道。 “不行,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得尊重他的選擇。他今天要在學??荚?,到下午才回來,到時候我問問他,想不想跟我走。他如果想留在這里,我得陪著他?!蔽铱粗暇收f道。 “行,依你,不過從今天起你就不要再住回去,下午去學校門口接楚燁,然后我和孫叔陪你們回去收拾行李,你就說,我們是你遠方的親戚,接你回家的。”孟君朗看著我說道。 我注意到了孟君朗的手,感覺他的手很像薛世人,我盯著他的臉,回憶著他的神態(tài)和眼神,還有之前抓我手的時候那種力度,我越來越懷疑他就是薛世人,只是貼了一張人皮面具,不過我心里清楚,如果薛世人有意隱瞞我他的身份,我是很難找出破綻的。 真沒想到,薛世人為了洗凈以前所有的罪惡,竟然“改頭換面”還換了身份,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為了這一天,他一定做了很多計劃和準備。 我坐在了孟君朗的對面,端起了茶杯,靜靜地觀賞著薛世人處心積慮地換的這副新面孔,他是多害怕以過去的面容來面對我,才會不惜換了一副皮囊?還是他這么做,還有別的目的? 這個男人越來越像一個謎,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想裝到什么時候去,看看他怎么抹去過去的黑暗歷史,“重新做人”。 “你的手,還有的聲音,真的很像他……”我猛地抓起了孟君朗的一只手,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道。 “想,想不到舒漠如今長大了,敢抓男人的手了……”孟君朗忽然收回他的手,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不是在國外待了十幾年了嗎?女人拉男人的手不是很正常嗎?我認識一個英國留學回來的男人,他說在國外,男人和女人見面打招呼的方式都是用吻的。”我看著孟君朗說道,看著他心虛的眼神,心里已經篤定他就是薛世人,只是我并不想拆穿他。 “是,但是中西文化差異大,我沒想到你也變得如此開放。”孟君朗尷尬地笑著看著我說道。 “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跟一個姓薛的男人學的,你見識到的,只是一點皮毛而已。在我們中國,女子這樣隨便抓男人的手,不叫開放,叫放蕩?!蔽覌蓩频囟⒅暇实难劬?,低聲說道。 “你變了,跟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已經判若兩人了?!泵暇识汩W著我故意勾人的眼神,低聲說道。 “哈哈哈,我早就變了,自從那個人男人在月光下奪走了我的初吻,我就變了,我是一個壞女人,只要是我看上的男人,我能把他生吞活剝了?!蔽依湫χ粗矍暗拿暇收f道。 “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你,我也很期待你把我生吞活剝了?!泵暇士粗业吐曊f道,我注意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五年了,人們說小別勝新婚,我們一別就是五年,他以為我沒認出他,還要一直在我面前裝君子,按捺住他內心狂野的獸性,我看著他在我眼前演戲,倒是發(fā)現(xiàn)了這個男人用心良苦的一面,越來越不忍心揭穿了他。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他為什么要以我父親學生的假身份來接近我,還想要得到那本我父親撰寫的清朝野史,難道我父母當年被害與他有關,我越想越覺得復雜,越覺得可怕。 午飯后,我們就繼續(xù)在茶館的雅間里喝茶聊天,孟君朗跟我聊了很多我父親生前的事情,我且聽著,不做點評,他說得越多,我越是覺得他為這次偽裝做足了功課,我就靜靜地等著,等著他以后一點一點在我眼前暴露他真正的目的。 “我父親能有你這么優(yōu)秀的學生,在九泉下也倍感欣慰了,那本書的原本已經被火燒毀了,但是我手里頭有一本我自己親自手抄的副本,如果你還想再讀一遍,我倒是可以借給你?!蔽铱粗暇收f道,想放出一本手抄本,順藤摸瓜,看看他到底要這本書做什么。 “那太好了,在哪里?”他看著我激動地問道。 “被我藏起來?!蔽掖鸬?。 “藏在哪兒了?在你住的地方嗎?”他急切地追問道。 “不在,在外面?!蔽铱粗难劬Υ鸬?。 “在哪兒?我現(xiàn)在就陪你去取?!彼蛔×?,站了起來,看著我說道。 “有點遠,在東湖那邊,開車去的話,回來天估計已經黑了,今天恐怕不能去了,葉婆婆見我天黑還沒回家,肯定會胡思亂想,不知道會對楚燁做出什么來?!蔽铱粗暇世潇o地說道。 “那好,那就改天,楚燁下午幾點考試完?”孟君朗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問道。 “四點半。”我答道。 “還有一個小時,再坐會兒,我們就去學校接他吧?!彼塘康?。 “好?!蔽铱粗哪槪鎰e著他的聲音,聲音雖然也變了,但是還是依稀能聽出,還是像。 喝了幾杯茶,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準備離開茶館,走到雅間門口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孫叔就站在雅間門口,像忠實的守衛(wèi)。 我看著孟君朗走到車門前,親自給我打開了車門,邀請我先上車,那一副紳士的模樣,差點讓我沒忍住笑出來,心里感嘆:你真能演,是不是消失的這些年都去學著怎樣做一個彬彬有禮的海歸紳士了? 孫叔開著車,我和孟君朗坐在車后排,很快就來到了楚燁學校的大門口,孫叔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們來到了學校大門口等著楚燁考試完出來。 楚燁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我身旁站著一個陌生男人,忽然他平靜的眼神充滿敵意,看著孟君朗問道:“你是什么人?” “楚燁,別這么沒禮貌,叫哥哥,是他救了我,我才從警察局被放了出來,他是jiejie的恩人?!蔽铱粗荒様骋獾某罱忉尩馈?/br> “哼,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楚燁把頭偏到一邊,沒好氣地說道。 我拉著楚燁上了車,孟君朗坐在了副駕駛座上,我們姐弟坐在后面,我對楚燁說道:“楚燁,如果jiejie想離開這里,回到云夕城去,你會愿意跟著我一起回去嗎?” 楚燁看著我的臉,沉默了一會兒,皺著眉頭說道:“我喜歡這座城市,我想在這里上中學和大學,但是jiejie想回去,我就陪著jiejie回去,以后我也一定要考到這里來念大學。” “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一會兒晚上我就讓孫叔去火車站訂票,明天我們就回去。”孟君朗轉過頭來看了看我們姐弟,說道。 “明天不行,雖然決定走了,但是我還是想等到我這次考試的名次出來以后再走,我想知道自己的實力?!背羁粗艺J真地說道。 “什么時候出成績?”我?guī)缀鹾兔暇十惪谕暤貑柕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