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陰風在廢舊的宮殿里面毫無方向地亂吹著,我們開始在角落里尋找著安納貝爾的身影。 忽然我們聽見了女人嚶嚶地啜泣聲,循聲找去,在宮殿的最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口石棺,我們確定聲音就是從石棺里面?zhèn)鞒鰜淼?。越是靠近石棺,越是有股冷風往我們身上撲,我肩上的長發(fā)被風掀到了背后高高揚起…… 薛世人和如緒舉著火把走到了石棺前,我拉著幾匹駱駝跟在他們身后,落南風走在我腳邊,一直發(fā)出嗚嗚地警鳴聲。 “安納貝爾,你怎么躺到了石棺里?”如緒站在石棺前對著石棺里面驚訝地喊道。 “瘋女人!剛剛是你在叫是你哭嗎?”薛世人有些厭煩地對著石棺里面責問道。 只是石棺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們,我走到了石棺前,看見了安納貝爾雙眼圓睜地躺在石棺里面,臉色慘白,一動不動。 “起來……”如緒把手伸到石棺里面試著把安納貝爾從石棺里面拉出來。 可是好像如緒一只手根本拉不到安納貝爾,她就像一具鮮活的石尸一樣,穩(wěn)穩(wěn)地沉沉地躺在石棺里面,眼睛也不眨一下,身體紋絲不動。 “起來!”薛世人不耐煩了,搭把手去拽安納貝爾,兩個大男人同時拽著石棺里面的安娜貝爾都拽不動她! “我就不信了!”薛世人把火把遞到了我手里,挽了挽衣袖,雙手抓起安納貝爾的肩膀,使勁力氣將她從石棺里掰了起來…… 只是被薛世人從石棺里面掰著坐起來的安納貝爾還是一動不動,雙目圓睜,嘴唇緊閉,面色慘白。 如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不眨一下眼睛。如緒有些害怕了,我和薛世人也意識到了,安納貝爾也許已經(jīng)死了,我們沉默著盯著安納貝爾的臉。 “你不會是死了吧?”薛世人打破了沉默,伸手到安納貝爾高高的鼻梁下方試了試她的鼻息…… 薛世人臉色陰沉了下來,收回了手,也不說話了。 如緒看著薛世人的表情,就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他難過地看著安納貝爾,將她還帶著余溫的身體放平在石棺里,掌心拂過她的雙眼。 我看見安納貝爾“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她就這么突然地死掉了,還詭異地躺在了石棺里。 如緒站在石棺旁,看著石棺里面的安納貝爾,久久不肯離去,手里的火把也快燃盡了。我看著他難過的模樣,不禁心疼不已,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安慰他,只是心里很自責,如果不是我去找如緒,讓他陪我們來沙漠,他就不會帶上安納貝爾來…… “我們?nèi)フ倚┠静駚?,把她火化了,我想帶她的骨灰離開這里?!背聊S久后,如緒悲傷地說道。 “好,我這就去撿柴火來!”我連忙應道。 “這沙漠里面除了沙子,什么物件都是稀罕物,火化一具尸體得多少柴火你們知道嗎?撿柴火?!那要撿到什么時候去?人都已經(jīng)死了!你們別忘了,章佳老頭等著貓眼泉的泉水救命呢!你們耽誤了時間,回去就等著再收一具尸體吧!不!不對!不是一具尸體!是無數(shù)具尸體!貓毒術發(fā)作后,人會喪失本性,成為傳播貓毒的傀儡!”薛世人憤怒地看著我和如緒責罵道。 我看著如緒哀傷的臉,聽著薛世人的責罵,我心里知道薛世人罵得對,我走到如緒身旁,想要勸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不起,要讓你躺在這荒漠里,等我們找到了貓眼泉,我一定回來想辦法帶你回去?!比缇w悲傷地看著石棺里面的安納貝爾說道。 “說不定她就喜歡這個地方,剛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時候,興奮得都快瘋掉,你別再難過了,我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毖κ廊说吐晞竦?。 如緒含著淚最后看了一眼安納貝爾,走到石棺末端,放下手里的火把,推著沉沉的石棺棺蓋,準備給安納貝爾蓋上棺蓋。 突然,安納貝爾睜開了眼睛,眼睛里面的瞳孔全散了,我嚇得大叫了一聲!如緒停了下來,走到石棺前端,看見安納貝爾的眼睛慢慢由空洞的灰白變成了死前棕色的眼睛…… “詐尸了……”薛世人雙手護著我,把我攬到他身后,警覺地盯著石棺里面異樣的安納貝爾的尸體,低沉著聲音說道。 第123章 :沙漠里的野人 “如緒,我好冷……”安納貝爾忽然開口說話了,聲音陰陰柔柔的,聽起來像人又像鬼。 “起來,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你是故意捉弄我們的,大學的時候,你就喜歡惡作?。 比缇w把安納貝爾從棺材里面拉了起來,抱著坐在棺材里面的安納貝爾含著淚笑著說道。 “不是的,我沒有惡作劇,我剛剛只是睡著了?!卑布{貝爾靠在如緒的肩膀上面輕聲解釋道。 我和薛世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重逢”的如緒和安納貝爾,看著如緒把安納貝爾從石棺里面拉了出來,他們站在地上,擁抱著,互相問候著,道歉著,解釋著…… “對不起,嚇著你們了?!卑布{貝爾和如緒抱夠了以后,就轉(zhuǎn)身走向了我們,看著我和薛世人說道。只是落南風好像很不喜歡這個“死而復生”的安納貝爾,一直敵視著她發(fā)出嗚嗚地警鳴聲。 “你離我們遠點?!毖κ廊司X地看著眼前的安納貝爾說道。 如緒走了過來,瞪著薛世人說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們的隊友。” “是啊,她是我們的朋友?!蔽易叩窖κ廊烁翱粗f道。 薛世人冷眼看著安納貝爾,對我們說道:“這里面太冷了,我們還是到靠近門口的地方搭帳篷吧,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都必須晚上徹夜尋找貓眼泉,白天的時候再休息?!?/br> 我們牽著駱駝走到了宮殿的大門口,在靠近門的地方搭起了帳篷,由于只有兩個帳篷,如緒讓我和安納貝爾共一個帳篷,薛世人卻堅決不同意。 最后商量不下來,薛世人主動讓出帳篷,如緒也不打算睡帳篷了,留下我和安納貝爾一人一個帳篷。 搭完帳篷,放好行李,我們就開始在火把下面研究路線去尋找貓眼泉了。 夜晚的沙漠很冷,光線不好,但是貓眼泉只在晚上出現(xiàn),沒有辦法,依靠手電筒照明肯定是不行的,手電筒只能在應急的時候用,而且手電筒的光線會干擾到我們發(fā)現(xiàn)貓眼泉在夜色中發(fā)出的綠光。 我提議大家分為四路,分別以廢墟為中心,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去尋找貓眼泉,薛世人死活都不答應讓我單獨行動。 安納貝爾卻一再堅持建議大家分開去尋找貓眼泉,那樣能更快地尋找到貓眼泉,面對堅強獨立的安納貝爾,我實在不好意思成為薛世人或者如緒的包袱,也堅持要去大家分四路單獨行動。 如緒保持中立,薛世人倔不過我們兩個女人,最后無奈地妥協(xié)了。我們準備好了干糧和水,牽好了駱駝就準備出發(fā)了。 薛世人給了我一只短笛,遞給了我,對我說道:“讓落南風陪著你,如果遇到了危險,你就吹竹笛召喚狼群來救你,如果實在擺脫不出困境,你就吹響這只竹笛的最高音,我聽到了,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救你。” 我看著薛世人嚴肅而蒼白的臉,點了點頭,收好了他送我的短笛,對他說道:“放心吧,有落南風陪著我,還有金剪刀在我身上,我一定不會有危險的,天亮的時候,我會安全地回來的。” 安納貝爾是一個風一樣的女子,她準備好就騎著駱駝獨自走遠了。 如緒牽著駱駝走了過來,對薛世人說道:“你能不能對安納貝爾客氣點,畢竟她是真心想幫我們的,其實她根本不用來的,只是她聽說我們來沙漠找貓眼泉是為了救我的一個人很重要的親人,她才決定來幫我們的?!?/br> 薛世人鄙夷地看著如緒說道:“如果她能找到貓眼泉,我薛世人就跟你姓。我活了幾百年了,是人是鬼都逃不脫我的眼睛,我只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想耍什么把戲!” “你簡直不可理喻!”如緒無奈地看著薛世人說道,牽著駱駝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看著如緒的背影喊道:“如緒,你小心點!” 如緒回頭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說道:“跟我走,我?guī)е闳フ邑堁廴!?/br> 聽見如緒對我說“跟我走”那三個字的時候,那一刻我真的動容了,真的想跟著他去夜色下神秘詭譎的沙漠里去闖一闖…… “可,可是,剛剛大家都商議好了,要各自行動,這樣能更快地找到貓眼泉。”我看著如緒的眼睛說道。 我以為薛世人此時會極力阻攔我跟如緒一起走,沒想到薛世人卻對我說:“如果你真的愿意跟著他一起去找貓眼泉,你就去吧,你一個人去,我真的不放心……” “我……”我看著薛世人故作淡定,卻隱藏著憂郁的眼神,忽然心疼了。 我心里很明白薛世人有多愛我,我也知道自己有多想跟如緒走,但是自私的我,最后還是決定按照大伙兒決定好的計劃,各自前行。 “我還是自己一個人走吧,天亮后在這里集合,再見?!蔽疫呎f著,邊爬上了駱駝,趕著駱駝頭也不回地走了,眼淚卻不爭氣地從眼里落了下來,不敢回頭看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眼神。 夜里的沙漠冷得像冬天,銀白的月光灑在荒漠里,落南風走在駱駝前面,我騎著駱駝,在茫茫的夜色中尋找著貓眼泉發(fā)出的綠光…… 寂靜的沙漠里,除了風聲,就是忽遠忽近的狼嚎聲。走到后半夜,起風了,氣溫急劇下降,落南風走在駱駝前面,凍得瑟瑟發(fā)抖。我下了駱駝,坐在沙地里,吃了幾口干糧補充體力,給落南風喂了一塊熏干的rou,還喂了它幾口水,希望它能恢復體力,陪著我繼續(xù)尋找下去。 休息了一會兒,我站了起來,準備爬上駱駝繼續(xù)尋找下去。只是,狂風忽然吹來,沙子迷了我的眼睛,我背對著狂風,揉了揉眼睛。 我聽見落南風在我身后不安地叫著,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我睜開了眼睛,用手遮擋著眼前的風沙,發(fā)現(xiàn)在我們的前面站著一個頭發(fā)亂蓬蓬狂野的胡須橫生在瘦削的臉上,嘴唇干裂,衣衫襤褸的男子,那模樣著實像個野人。 “你,你是什么人?”我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野人問道,我看見了月光下他的影子,確信他不是鬼。 野人忽然雙手合十,輕閉雙眼,微微低頭對我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空禪,空谷禪聲,空禪,徒步走荒漠,只為修行,偶遇施主,想討口水喝?!?/br>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滿頭亂發(fā),一臉茂盛絡腮胡的野人,懷疑地問道:“你真的是和尚嗎?” “回施主,貧僧確是和尚,貧僧頭頂有師父用點燃的香烙的戒疤,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剃度,讓施主看清我頭頂?shù)慕浒獭币叭苏f著,就席地而坐,從滿是補丁的破舊布囊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自行剃光了頭發(fā)。 我走到了野人跟前,站在他身旁,看見了他的光頭,頭頂確實有幾個香疤,我數(shù)了數(shù),足足有十個點!我記得小時候爹爹告訴過我,說廟里修行的和尚,普通的和尚一般頭頂就兩三個香疤,修行久一點,悟性高一點的和尚會被多賜予幾個戒疤,老和尚也就五六個戒疤,主持的話會有八九個戒疤,至于擁有十個戒疤的和尚,一般是達摩祖師或者六祖禪師! “小女子失禮!請問高僧您是達摩祖師還是六祖禪師?”我對眼前這個衣衫襤褸宛如乞丐的高僧肅然起敬,敬畏地看著他問道。沒有想到在這茫茫的荒漠里,竟然會遇到和尚,還是一位不拘泥外形,一身江湖氣的高僧! 只是奇怪的是,落南風好像很不喜歡他,一直對著他齜牙咧嘴地低鳴著,好像時刻準備著撲上去撕咬這位“狂野的和尚”。 第124章 :一口水一條命 “施主誤會了,我只是一介普通的修行人罷了,在沙漠中偶遇施主,想討口水喝,希望施主能布施貧僧一口水?!笨斩U謙卑地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微微低著頭對我說道。 我連忙走到駱駝前,把備用的一個裝滿了水的水壺取來遞給了他。 “拿去吧,送給你了?!蔽覍斩U說道。 空禪喝了一口水,蓋上了瓶蓋,把水壺又遞給了我,說道:“多謝施主,說好了只討一口水。” 我看著空蟬滄桑的臉,還有干裂了的嘴唇,把水壺遞給了他,對他說道:“多余的都是我送你的,你收下吧?!?/br> 空蟬沒有接受,只是謙卑地對我說道:“施主一定是第一次來沙漠,很多時候,在沙漠里,一口水就是一條人命。我向施主討一口水喝,就是欠了施主一條人命,施主慷慨布施,是貧僧的幸運,施主如若拒絕,那也是合情合理。我白白喝了施主的水,卻無以為報,不能貪婪,不能再接受施主的布施。” 我似乎根本沒聽懂空禪的話,只是有些無法忍受他絮絮叨叨的話語,無奈地對他說道:“哎呀,你們和尚都像你這樣念叨嗎?什么一口水一條人命?我不要你的命,也不需要你報答我,我看你的嘴唇都干裂了,結痂了,一定很疼吧,一定是很長時間沒有水了喝了,我把這壺水送你!” 空禪后退著拒絕道:“多謝施主,貧僧真的不能接受。除非施主請求貧僧幫你一件事,完成以后,貧僧才能心安地接受施主的慷慨布施。” 我想了想,也罷,看著空禪憔悴的臉上堅定的眼神,問道:“你在這沙漠里走了多久了?” 空蟬謙卑地答道:“回施主,不多不少,兩百七十個日夜?!?/br> “那你對這里的地形一定很熟悉了,如果我讓你幫我在這荒漠里找一樣東西,你會幫我嗎?”我看著空禪問道。 “自然是愿意。”空蟬答道。 “給,把水拿去。跟著我去找貓眼泉吧?!蔽野阉搅丝斩U的懷里,干脆地說道。 空蟬掛著滿臉胡須,亮光光的腦袋在月亮下折射出寒光,他抬眼看著我,正準備開口說話…… “求你別神叨了,我真的很著急去找貓眼泉救我?guī)煾傅拿?,你要么拿著你懷里的水趕你的路,要么你帶著我在這夜色下的沙漠里尋找發(fā)著綠光的貓眼泉,兩條路,你自己選一條!”我霸道而無奈地看著空蟬深邃清亮的大眼睛說道。 只見他濃密而善良的一對微八字眉毛輕輕皺了皺,無奈地轉(zhuǎn)身,走在我前面,說道:“施主跟我走吧?!?/br> 我連忙爬上了駱駝,跟著空禪走在月光下的沙漠里,只是落南風不肯跟著空禪走,為了讓它聽話,我吹起了薛世人給我的短笛,用馭狼術驅(qū)趕著落南風跟著駱駝走。 “和尚,你帶我們?nèi)ツ睦铮俊卑矒岷们榫w狂躁的落南風后,我拿著竹笛,看著走在駱駝前面的空禪問道。 “去找你急著尋找的東西……”空禪背對著我,低聲答道,沙漠里的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我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發(fā)現(xiàn)空禪穿得好單薄,可是腳步卻很平穩(wěn),徒步走在夜晚寒冷的沙漠里。 “和尚,你在沙漠里走了那么多天,你見過貓眼泉嗎?”我好奇地問道。 “施主,我一共見過三次貓眼泉,分別在不同的方向,相隔很遠的地方?!笨斩U背對著我趕著路,答道。 我想了想,兩百七十個日夜在沙漠里行走,見過三次貓眼泉,我們四個人分四個方向?qū)ふ邑堁廴F(xiàn)在加上一個熟悉沙漠環(huán)境的怪和尚,應該能很快找到貓眼泉。只是貓眼泉太詭異,它真像薛世人講述的那樣,能在沙漠里變換位置,難怪空禪三次遇見貓眼泉,分別都是在不同的方位。 月光忽而暗淡了下來,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烏云把月亮遮住了一大半,風也越來越大,越是夜深,天氣越發(fā)寒冷 “和尚,你冷嗎?要不你上駱駝上來坐著,我下來走路吧?”我用手擋著眼前的風沙,對著空禪問道。 “多謝施主,貧僧翻山越嶺,過草原,走沙漠,從來都是徒步,不曾依靠任何車馬牲畜代步。沙漠夜里雖冷,但是加快腳步,渾身就暖了。倒是白天,烈日炎炎,酷暑難耐,正午的時候腳下的沙礫能把人的雙腳燙出血泡來。我喜歡在沙漠的夜里趕路,冷而寂靜?!笨斩U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耐心地回答著我的問題。 我吃驚地看著空禪的背影,太好奇他為何要執(zhí)意在山川、草原、沙漠苦苦徒步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