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整個人的羞恥度爆表，本來臉上還能勉強地維持住冷靜，這會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了，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涌上腦袋，臉一下子從失血略多的蒼白變成了油燜大蝦，紅得滴血。

    他猛地往后退了三步，離小皇帝一尺遠：“我今年都二十有六了，陛下怎么能如此目無長輩，沒大沒??！”

    燕秦的眼神冷冷的:“妻子犯了錯，做夫君的責罰，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是在行家法?！?/br>
    打屁股算是哪門子家法啊，攝政王的臉還在發(fā)燙，他想穿褲子來著，可惜衣服褲子全讓小皇帝剪了，衣不蔽體地站在那里，只好一臉警惕地盯著小皇帝：“我知道錯了，我這就自個把藥給上了，陛下您拿套新的衣服進來，好吧。”

    “不好?！?/br>
    這么僵持著也不好，山上涼，雖然有帳篷擋住了風，但也還是冷，燕秦抿了抿唇，退讓了一步：“我不打你，給你把藥上完，馬上就拿套新衣服來?！?/br>
    攝政王表情很是苦澀：“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嗎？”

    “苦rou計對我沒用，你都騙了我多少回了，現(xiàn)在在我心里，你的信譽度為零?！毖嗲氐恼Z氣兇得很，“我給你兩個選擇，我?guī)湍闵纤帲蛘吣憔凸庵碜釉谶@里待著，孤把其他人全部喊進來?！?/br>
    攝政王又說：“陛下舍得讓我光著身子被別人看嗎，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妻子赤身裸體地被其他人看個精光的。”

    他是篤定了小皇帝不會這么做。

    燕秦惱羞成怒：“我那是冷靜狀態(tài)下，現(xiàn)在我腦子一點都不清楚，你再激我試試看，我馬上就走！”

    話音剛落，他右腿抬起來。

    燕于歌只好服輸，哄小孩一般地說：“好了好了，讓陛下替我上藥，你說話算話?！?/br>
    燕秦走了過去，蹲下來，一邊細致地給攝政王上藥，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你當孤是你，滿口謊言，謊話連篇！你知不知道，說謊話生孩子沒屁眼的！”

    為了抨擊攝政王，燕秦竟是連民間的俗語都說出來了，一點都沒有皇室子弟的文雅。

    攝政王看著小皇帝烏黑的發(fā)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僅僅是因為小皇帝的話，還因為藥粉灑在他的傷口疼。

    他一邊齜牙咧嘴，說話的語氣卻盡力保持著四平八穩(wěn)：“陛下這話說得可真是不大動聽，得虧這是臣生不出孩子來，要是真能生的話，到時候哭得稀里嘩啦的肯定是陛下了?！?/br>
    明明痛得要死，他也卻還有心情開玩笑。燕秦聲音悶悶地：“王叔還是不要說笑話了，一點都不好笑，難聽死了?！?/br>
    又是一把藥粉灑在他的大腿上的傷口上，燕于歌盡力地讓自己“嘶”的呼痛聲小一點，雖然今兒個在皇帝面前，面子里子都給丟光了，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時時刻刻地要記住維護男人最后的尊嚴。

    感覺到自己一處處的傷口被皇帝上了藥，又纏上一圈圈的繃帶，攝政王又接著說話活躍氣氛：“臣覺得，陛下這藥粉啊，灑得特別均勻，就和臣在羊腿上撒孜然一樣，塞外的烤羊腿啊，特別香?！?/br>
    燕秦還是沒理他，他便換了個話題：“其實呢，陛下這會叫其他人進來，也不要緊，因為臣全身上下都被裹起來了?！?/br>
    燕秦總算是出了聲，卻不是在接攝政王的話，只說：“王叔你忍著點，要痛的話，哭或者喊，孤不會嘲笑你的?！?/br>
    他先前撒的，都是不算很嚴重的地方，而且也是比較皮糙rou厚的地方，攝政王都在那里發(fā)出嘶的聲。

    傷得最厲害的大腿他還沒動手呢，而且大腿內(nèi)側(cè)，可以說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了，也不知道攝政王當時跳下來的時候到底是蹭到了哪里，臉倒是好好的，其他的地方，簡直就是在下落的時候直接往山石上摩擦，這簡直是不要命了。

    小皇帝這么說，就是給自己做個準備，燕于歌嘴上說的很輕松：“古語有句話說的好，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這點痛算什么。

    “cao！”那種靈魂都要升天的痛讓攝政王完全裝不下去了，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剛罵完，就感覺有什么溫熱的東西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

    燕秦抬起頭來，撲哧一聲笑了：“王叔真是沒有用，還說自己不怕疼?！?/br>
    攝政王低著頭，看著小皇帝抬起來的臉，小皇帝剛剛雖然笑出聲了，可嘴角卻是向下彎的，眼睛也紅通通的，蒙著一層水霧，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在哭。

    燕于歌伸出手來，輕輕地抹掉燕秦眼角的淚痕：“陛下哭了？”

    “誰哭了，孤只是眼睛里進了沙子，孤的眼淚，才不會為了一個蠢貨掉呢?！彼呀?jīng)兩年多沒哭了，上次哭，是先皇去世，心里沒有多悲痛，但為了表示自己的孝順，他還特地往自己袖子里抹了一點辣椒水。

    燕于歌柔聲說：“那陛下就別為我這個傻子哭了，哭得臣心口疼?！?/br>
    “心口多疼？”

    攝政王認真地說：“比陛下方才那把藥粉灑在臣身上還疼?！?/br>
    燕秦眼里的水霧關不住水閘了，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幾回眼淚，但是眼睛就是控制不?。骸岸脊滞跏澹芽谒即颠M孤眼睛里了?！?/br>
    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難過，但是攝政王方才那副風輕云淡的話一出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像是被針密密麻麻地扎了一遭，很難受。

    燕秦到底是男孩子，哭起來的樣子，和梨花帶雨這個詞是沾不上半點邊的。但對方眼睛越擦眼淚，眼淚就掉得越兇，那么漂亮的一雙眼睛，哭得和兔子一樣，表情特別倔強，還不斷的流著眼淚，看著就叫人覺得特別心疼。

    攝政王的一顆心都叫小皇帝給哭軟了：“是了，是臣不好。”

    “那你以后還敢不敢騙孤？”

    攝政王徹底老實了：“再也不敢了?！卑?，他人老了，心承受不住這種哭法。孟姜女是能哭倒長城，小皇帝這種哭法，是要了他的命。

    他幫著小皇帝擦眼淚，結果對方的眼淚還真的止不住，他干脆就不擦了，還動上了嘴，吻掉小皇帝的淚痕，又親上了對方的嘴。這下子，帳子內(nèi)徹底安靜下來，誰說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親完了，燕秦又很嫌棄地說：“你把眼淚都弄嘴巴里了，也不嫌臟。”

    攝政王只看著小皇帝笑。

    折騰得差不多了，燕秦把臉上的淚痕利落地擦干凈，又出去給攝政王找了一套衣服來。

    本來他們是打算在這行宮待上幾日的，攝政王愛潔，帶了好幾套換洗衣服，他也沒有多費功夫，就找了套合身的衣物過來。

    等到燕于歌從帳篷里走出去，又還是先前那個英明神武的攝政王。而燕秦除了眼圈有點紅，表情冷冷的，直教人不敢直視，完全不可能有人猜到他先前在帳篷里哭得不成樣子。

    被“趕出”帳篷的常笑見燕秦出來，立馬就迎了上去，他個子曾經(jīng)和小皇帝差不多，但是這兩年過去，已經(jīng)變得比小皇帝矮了許多，看燕秦的時候一般是仰視，也就很輕易地發(fā)現(xiàn)了小皇帝紅紅的眼角。

    先前燕秦進帳篷的時候，明明是好好的，常笑心中不解，便小聲地說：“陛下，您的眼眶有幾分紅了，要不要請?zhí)t(yī)過來看看？”

    燕秦拒絕了他的提議：“孤不礙事，只是先前風沙迷了眼，倒是你，讓御醫(yī)看看嗓子吧?！?/br>
    帳篷里哪來什么風沙呢，常笑便曉得這個是燕秦不肯說了。他是個識趣的，也知曉自己的本分，沒有再刨根究底，只說了句：“奴才多謝陛下關心?！?/br>
    常笑也不貪心，做奴才的，能夠讓做皇帝的主子能夠注意到他啞了的嗓子，還說出這樣關切的話來，已經(jīng)算是奴才里的巔峰了。

    這樣的情況教他十分的知足了，他會盡力維持住皇帝的這一份信任，不會做出什么糊涂事來。

    給攝政王上藥，著實是花了燕秦好些功夫的，等著他們從帳篷里出來，天色已經(jīng)從大亮變得有些暗沉。

    本來今日他就起的不算早，落到山崖下后，又折騰了好些時辰，燕秦才重回地面上。

    從行宮出來到此處，又費了一番功夫，他又等了一會，等到霞光染紅了半邊天，又安排了一些人做接應，帶著浩浩蕩蕩一支隊伍就這么離開了。

    皇宮離秋獵的這座山行程不算遠，也不算是近，本來按照正常的速度，凌晨出發(fā)，一路不停歇，到宵禁時分，應當能夠抵達燕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日落西山，夜間行軍，危險比白日里多得多，自然比不上白日的速度，但燕秦心里掛念著攝政王的傷，自然不可能多做停留，直接在路上度過了當天的夜晚。

    本來為了避嫌，兩個人來的時候并不共乘。但攝政王為了救自己受了這么嚴重的傷，燕秦便以此為理由，讓對方坐了自己的那輛馬車，以便兩個人之間能夠有個互相照應。

    更準確的說，是他要照顧攝政王。

    在山上的時候，幾次驚心動魄。結果從山下離開一直到皇城，路途雖然顛簸，一路過來，卻十分的順利，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行刺之類的意外。

    不過因為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燕秦一宿都沒有睡，倒是攝政王，可能是因為上了傷藥，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他便在枕在燕秦的肩頭睡了過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隨行的隊伍抵達了皇城。

    和往常一樣，燕秦掀開簾子，吩咐道：“傳令下去，讓諸位愛卿各自回府休息，今兒個早朝免了，文武百官休沐一日，連夜趕路，諸位辛苦了?！?/br>
    傳令官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中氣十足地應道：“是，陛下！”

    燕秦放下簾子，又看向枕在自己肩頭的攝政王，手摸上對方的額頭，還好，是正常的熱度，沒有發(fā)燒。

    他輕輕地地推了一把攝政王：“王叔，已經(jīng)到燕都了，你是去攝政王府，還是隨孤回皇宮？”

    攝政王現(xiàn)在的情況，想要以皇后的身份出現(xiàn)也不容易，而且皇后的衣物繁復，對對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燕秦不想讓他折騰。

    但他不知道攝政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做決定之前，他還是要征求對方的意見。

    攝政王的睫毛動了動，清醒過來：“皇城已經(jīng)到了嗎？我睡了多久？”

    燕秦點了點頭：“已經(jīng)過了城門，到了銅雀街，現(xiàn)在時辰還早，天才亮，你若是困的話，再睡會，等到了你的府上，我再喊你?！?/br>
    他們進城的時候，同行的都是些挑著新鮮蔬菜水果之類的進城販賣的農(nóng)夫，城內(nèi)也沒有什么鋪子開著門，人稀少的很，太陽已經(jīng)露了圓圓的全臉，把東邊的云朵全部染成了橘紅色，煞是好看。

    因為旭日東升，才冒頭不久，若是直視那一輪紅日，也不會讓人覺得刺眼。

    “不了，還是進宮一趟吧，有些事情，我想同陛下談談?！睌z政王的聲音里還帶著nongnong的倦意，他依舊靠在燕秦身上，隨口問了句：“陛下怎么起得這么早？”

    燕秦輕微地搖了搖頭：“孤昨夜一宿沒睡?！?/br>
    攝政王便坐直了些：“可是因我枕在陛下身上，讓陛下睡不著了？”他知道小皇帝一向睡眠很好的，一旦睡著了，叫都叫不醒。

    燕秦便解釋說：“孤不是很困，而且你也知道，孤雖然睡得沉，但是入睡之前，有些響動就難以入眠，這馬車駛得再平穩(wěn)，一路上也是顛簸的?！?/br>
    他頓了頓，又道：“王叔同孤進一趟宮里也好，先去一趟太醫(yī)院，孤還得替你換藥?！?/br>
    提到換藥，攝政王一下子清醒了幾分：“這藥不用換得那么勤吧?！?/br>
    燕于歌給他用的那傷藥雖然好，但是也太疼看些，雖說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計較這種小疼小痛的，但那當真是折磨人啊。

    燕秦瞥了他一眼：“我是要問下太醫(yī)，能不能給你換種傷藥，再說了，昨兒個換藥的時候，都沒有什么條件，等待會到了太醫(yī)院，孤還得清洗一番?！?/br>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方便，孤可以幫你擦。”

    攝政王便用一種故作嬌羞的語氣說：“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br>
    “給孤打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當孤是變態(tài)不成，瞧你那樣子還能起什么興致?！睌z政王這語氣，一點都不可愛，反倒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燕于歌的聲音又變回先前那種略顯冷淡的風格：“臣沒有那么想?！?/br>
    “最好是這樣?！?/br>
    攝政王睡的時辰也不算短了，被小皇帝叫醒之后，他越說話，也就越清晰，因為不大舍得離小皇帝遠一點，他也就維持了之前的姿勢，緊緊的挨著小皇帝坐著。

    之前睡覺的時候，他的兩只手是放在雙膝上的，現(xiàn)在醒了，這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著反而有點不大自在。

    他是坐在燕秦的右邊，這會右手很自然的垂在身側(cè)，左手悄咪咪地從自己的膝蓋爬到了小皇帝的膝蓋上，和燕秦的手交握在一起。

    燕秦看了一眼，沒有拒絕。他也就趁熱打鐵，順著桿子往上爬，緊扣住了燕秦的手，然后就不肯松開了。

    燕秦看了眼兩個人交握的手，心里嘆了口氣，算了，也沒有多長時間，攝政王愛握著，就握著吧。

    馬車行駛了好一會，在攝政王府前停了下來，在前頭趕車的馬車夫看了眼擠在自己身邊的常公公，后者立馬扯著嗓子喊了句：“陛下，攝政王府已經(jīng)到了?！?/br>
    這半夜行軍，肯定不可能走走停停，太過隨意。為了強調(diào)紀律，基本上隔兩個時辰，停一刻鐘，讓人集中解決三急問題。若是實在難受，也只能憋著。

    雖然不是不讓休息，但也確實不怎么方便，所以常笑也不敢喝什么蜂蜜水之類的潤嗓子，只問隨行的太醫(yī)要了對嗓子有好處的藥糖，含了一晚上，現(xiàn)在喊出來的，總算是和先前差不多的，細細的尖尖的嗓音了，而不是像破銅鑼一般，聽著刺耳。

    聽到常笑的嗓音，燕秦連車簾子都懶得掀：“繼續(xù)走，回皇宮?！?/br>
    常笑疑惑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陛下，攝政王不回府休息嗎？”

    昨兒個上藥的時候，是兩個人獨處，他也不知道對方傷的怎么樣，但無論如何，攝政王確實是救了自家陛下的，這一點，常笑很感激他。

    但感激歸感激，他還是不大待見這個把自家主子弄成斷袖的攝政王。要知道皇帝沒有子嗣，攝政王的占有欲又那么強，那大燕江山就會因此后繼無人。

    當然了，他先前一直安慰自己，現(xiàn)在皇帝還小，這段感情還不見得能夠走得長久，可現(xiàn)在攝政王來這么一出，依著燕秦的性子，肯定會多看重攝政王幾分。

    有個詞怎么說來著，藍顏禍水，他覺著攝政王就是典型的藍顏禍水。站在燕秦和大燕江山的角度，他是希望兩個人這段畸形的感情能夠斷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