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燕秦后面添上的這一句卻沒有讓攝政王高興起來：“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燕秦又說：“這只是個夢，都是夢是反的，王叔何必為了一個夢同孤計較?！?/br>
    他哪里能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這種稀奇古怪的夢，人若是能夠完全控制自己夢到的內(nèi)容，那也便不是人了。

    是啊，這也只是個夢而已?？蛇€有一句話，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小皇帝都這么說了，他一個大男人，再為此計較難免有失風度。

    燕于歌也只好把事情往更好的方面想，會做這樣的夢，指不定是因為小皇帝盼著同自己成婚呢，畢竟成親的對象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這么一想的話，他的心情好了幾分，又想問燕秦細節(jié)：“陛下可還記得你還夢到了什么？”

    其實燕秦記得挺清楚的，但他就是不樂意告訴攝政王，誰知道就攝政王這愛胡思亂想的性子，會不會聽了又不高興：“沒什么，孤差不多都忘了，就是幾個畫面比較印象深刻而已。”

    他說完這話不就，御攆便到了太和殿前。

    燕秦下了御攆，坐上了自己那把金燦燦的龍椅，他和往日一樣，先出聲讓文武百官平身。

    戶部尚書是第一個站出來的，因為昨兒個晚上有被小皇帝吩咐過，他一開口，便說的是山溪都郡地動之事。

    昨兒個晚上便“排練”過的場景，燕秦聽完之后，神色十分凝重，又讓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說了解決之法。

    表達了自己哀痛之情后，燕秦接著說：“孤決定，此次山溪都郡地動賑災(zāi)之事，刻不容緩，孤打算撥四十萬兩災(zāi)銀為山溪都郡的災(zāi)民。，”

    這四十萬兩銀子的事情，小皇帝昨兒個晚上可沒有同自己說過，明明自己告訴了對方，如今國庫只剩兩萬余兩，再添上那些富戶捐獻的，最勉強也只能湊夠二十萬兩銀，這四十萬，著實是太強人所難。

    戶部尚書又站了出來：“陛下如此為災(zāi)民著想，是百姓之幸，但是賦稅可免這四十萬災(zāi)銀，國庫尚且空虛，恕臣等無能為力?！?/br>
    這話一出，燕秦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他把朝臣痛批了一頓，無非就是斥責朝臣各種奢靡浪費的。

    朝臣們近日來也是看透了，小皇帝不發(fā)火還好，一發(fā)火，鐵定有大事發(fā)生，他們不想自己遭殃，一個個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則，緘口不言。

    痛斥了一番朝臣后，燕秦又開口說出了別的法子：“山溪都郡百姓遭受如此災(zāi)難，連溫飽地不得解決，他們是孤的臣民，孤沒有理由在百姓連粥都喝不上一口的情況下，自己卻穿著錦衣華服，吃著山珍海味。既然安置災(zāi)民的災(zāi)銀不夠，孤便出一份力，出為山溪百姓添上這六萬六千兩銀子。”

    朝臣齊聲疾呼：“陛下圣明，愛民如子。”

    好話誰都會說，燕秦聽著也沒有覺得多高興，他自己帶頭做表彰左右，百官們自然不能什么表示都沒有，紛紛也表示自己要為山溪都郡的百姓捐錢。

    一個個站出來說：“臣捐一千兩。”“臣家中貧苦，但也愿為山溪都郡百姓出一份綿薄之力，五百兩?！?/br>
    “臣……”“臣捐……”

    文武百官的聲音此起彼伏，本來因為燕秦先前發(fā)了老大一通脾氣的朝堂又重新熱鬧起來。

    燕秦被他們吵得腦袋疼，不過嘈雜歸嘈雜，他還是從這些聲音中聽出了朝臣們口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數(shù)字，百，和千。

    多少平日里揮金如土的世家大臣，到這種時候，捐個災(zāi)銀，便小氣得什么似的，區(qū)區(qū)五百兩，一千兩，便如同從他們身上割下一塊rou來。

    “行了，你們真有那份心思，也不用在朝堂上同孤講捐多少?！?/br>
    考慮到自己的臣子當中確實有一些十分家境貧寒的，不貪的話，他發(fā)的那些俸祿可能也就剛好夠人家用，家中也拿不出真的太多銀兩，也不能強人所難。

    燕秦的聲音稍稍上揚了幾度：“這次募捐改為匿名捐款的形式，諸位愛卿量力而為即可，至于到底想捐多少，不知到自己家中情況的，先問了各位愛卿的夫人再說吧。”

    他頓了下，不等朝臣回應(yīng)，又接著說：“孤給你們兩日想的時間，三日后，孤要看到結(jié)果，其他的事情，除非十萬火急的大事，這幾日便不要拿來煩孤了，今日早朝便到此為止。”

    這是他另外想出來的一個主意，匿名捐，份額之類的也不限制，捐錢全憑自覺。當然了，真都全憑自覺的話，朝臣肯定捐的只少不多。所以在讓人回去想的時候，他命人給那些家境十分富裕的大臣們還送上了一封額外的信。

    信里倒不是什么把柄，他也沒有拿把柄去威脅大臣們捐銀的意思在里頭，他只是給了每個人一封清單。

    里頭是這些朝臣們平日花銷所用的銀兩，一個個盡哭著自己窮，冬日里燒個炭火都是用近百兩銀子的銀絲炭，宴請一回賓客，便要花去數(shù)千兩銀子。

    這些朝臣有些確實是家底頗豐，也不能說是搜刮了民脂民膏。但正如攝政王所言，他們享受了各種好處，能夠過這榮華富貴的生活，也都是因了這個權(quán)位帶來的便利。

    他這個做皇帝，都為了百姓，私庫大出血，他們這些世家貴族，還能就只出點皮毛不成？

    平民百姓勤勤懇懇，身上還背著沉重的賦稅和兵役，世家子弟輕輕松松日進斗金，還無需承擔稅賦。燕秦目前無意動世家的稅賦這一塊，但好處都讓朝臣占了，該出錢出力的時候，他們就推脫。天底下哪有這種只占便宜的好事呢。

    接下來兩日，燕秦給足了朝臣準備的時間，甚至連早朝都沒有上，他放出話去，若真有急事，直接來御書房尋他便是。

    不上早朝省下來的這些時間，燕秦用來了同攝政王商討此次的皇商一事。消息放出之后，那些商人表現(xiàn)出來的狂熱比他想的還要強烈。

    出于種種考慮，他在兩日之后，還接見了其中一個出錢最多的朱姓富商。

    這朱家并不是燕于歌口中的燕都第一富商，真要算個排行的話，勉勉強強也能算個第三。

    而且他這時間要是拖得長一點，指不定還會有人砸更多的錢來。但第一個皇商的人選，他考慮的肯定也不僅僅是錢給的多少。

    他得考慮對方行事的風格和人品，畢竟有些錢，人是憑借正當手段掙來的，有些則是靠著魚rou百姓，官商勾結(jié)，發(fā)展至此。

    要是第一個苗子就選歪了，這皇商怕是會變成和貪官污吏一樣的存在，也是靠吸百姓的血來發(fā)財。

    通過這兩日搜集的情況對比，燕秦選來選去，還是選中了此次足夠誠心足夠有破例，平日也廣開善堂，經(jīng)常施粥接濟窮人的朱家。

    當然，見這富商的時候，燕秦是同攝政王一起接見對方的。這商人也并沒有他想的那樣，一身銅臭味，肥頭大耳，而是十分風度翩翩，看著像是個儒雅的書生。

    等把人送走了，又把這些日子以來，那些富商為了爭奪皇商之位“捐”給朝廷的錢款一算，燕秦也不由得咋舌。

    真是老大一筆錢，付都郡的賑災(zāi)銀絕對綽綽有余。等到朝臣那里的匿名捐款一送來，又是一大筆巨資。

    燕秦看著這一大筆銀錢，簡直有點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苛捐雜稅，沒有強逼脅迫，輕輕松松地，就從這些朝臣身上割下這么一大塊rou來。

    不，這些錢對他們來說其實也算不上什么大rou吧，就好像六萬六千兩雖然看著多，但實際用起來的話，還不夠他皇宮里一個月的開銷。

    山溪都郡雖然遭受天災(zāi)嚴重，但是也不能把過多的錢都往這么一個地方砸。燕秦從到手的錢里撥出了四十萬給山溪都郡，又命人火速把災(zāi)銀送完受災(zāi)之地。

    當然了，在災(zāi)銀開始送之前，他就命人透露出消息，此次的災(zāi)銀，他會命多位朝臣負責，若是中途出了一點差錯，那當?shù)氐墓賳T，和護送的官員，無論是什么情況，一律受罰，摘掉他們腦袋頂上的烏紗帽。

    他手下能用的人不多，攝政王的人也護送災(zāi)糧，幫著救災(zāi)去了?？偛荒茈S便一件事就把底下可信任之人送出去。

    這些人不是喜歡貪，喜歡來個錢財半路失蹤嘛，反正銀兩的數(shù)目，他已經(jīng)和獨孤柳寫信匯過去了，若是到點的數(shù)目不對，那相關(guān)人等一律受罰。

    大不了就是換掉這些糟老頭子嘛，正好他還仇自己親自提拔起來的朝臣沒有幾個呢。

    為了自己腦袋上的烏紗帽，那幾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也會努力地看好那些貨物。他會這樣，也是被那些所謂神秘莫測的劫匪逼得沒有辦法。

    信件是八百里加急先送過去，隨后運送災(zāi)銀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地出了京。走的時候，燕秦還特地去鼓舞了一番士氣，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燕秦也只能揮揮手，含淚同它們告了別。

    小皇帝送人的時候，攝政王也跟在一邊去了，畢竟如今的軍權(quán)還是掌握在他手里的?？粗』实埏@得十分傷心的目光，這些時日以來，小皇帝的辛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難得地安慰了一句：“他們此次必定不辱使命，還請陛下放心?！?/br>
    “孤對他們很放心。”燕秦在自己的心里補充說，他不放心的，只是那些錢啦，手還沒把錢給捂熱呢，就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徹底從手中溜走，遠離了他鄉(xiāng)。

    真的是……好心痛啊。

    第104章

    兩個人是并排站在高臺上看遠行的將士的, 宮人們離他們很遠，只有燕于歌站在燕秦的身邊，能夠近距離地看到他的容顏, 也就能夠清楚的看到燕秦此時面上的表情。

    在攝政王面前, 燕秦并沒有掩飾他對那些身外物的熱切目光。底下就只有將士和錢，既然不是擔心的護送的人, 那很明顯, 燕秦在意的就是那些送走的錢了。

    小皇帝的財迷屬性顯然是展露無疑了, 其實這一年多來的相處, 燕于歌發(fā)現(xiàn)小皇帝是相當?shù)貝坼X的。也不是說燕秦吝嗇, 他剛送給小皇帝的錢，對方轉(zhuǎn)手就全部捐給了災(zāi)民，足見他的愛民之心。

    這一次多出來的錢財，燕秦也沒有做什么藏小金庫的行為。剔出掉給災(zāi)民準備的那一些銀兩, 剩下的全部都是送進了國庫，他自己的私庫半點也沒存。

    這一點，比起喜好奢侈酷愛往自己私庫里塞好東西的先皇可要好多了。其實就算是國庫并不充盈，但再怎樣, 那些朝臣也不敢削減小皇帝的吃穿用度。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他們自己餓肚子, 也得保證小皇帝有山珍海味吃, 燕秦應(yīng)該是天底下最不擔心沒有錢花的人了, 怎么就養(yǎng)出了這么個財迷的性子。

    這個問題燕于歌實在好奇, 橫豎現(xiàn)在兩個人在高臺上, 也沒有什么外人，他就直接問了：“陛下小的時候，可是曾被虧待過。”

    燕秦沒有想到攝政王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但這種事情，在他看來，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說是虧待也算不上，只是孤小的時候，宮人們不大盡心，我這宮里總是沒有什么錢，對這事情便在意了一些?！?/br>
    伺候他的宮人其實不算少，畢竟先皇子嗣單薄，誰都不知道皇子能不能活下來，先皇一開始對他這個兒子雖然不看重，但是也賞賜了他單獨的宮殿，還給他安排了幾個宮人，還有大伴常笑。

    但他生下來便沒了母妃，當時的皇后和貴妃都有自己的兒子，根本就不可能放心思在他這個便宜皇子身上。天底下的女人，有哪個是真的愿意為自己的丈夫撫養(yǎng)起他女人生下來的兒子呢，即便是個喪母的也不行。

    沒有生母照拂，他作為一個小孩子，說是說是這小小宮殿的主人，可誰會真的聽一個連基本的表達能力都沒有的小孩子的話呢。

    這些個奴才在名義上有主實際上無主的宮里待了一段時間，心自然養(yǎng)的越發(fā)大了，不僅會偷屬于燕秦的東西吃，還會分給小皇子的份例。

    那個時候燕秦漸漸是懂事了一些，可是作為沒有什么存在感的三皇子，他即便是上學，被教授的也都是些忍讓之類的話。

    常笑那個時候剛進宮不久，也是給沒有什么經(jīng)驗的，還是因為受了罰，才被分到他這個宮里來伺候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他那個時候還年輕，手段也不像現(xiàn)在這般圓滑老道。

    照顧自己肯定是照顧的很好的，但是其他的東西。比如那些他本來應(yīng)該得到的賞賜和金銀，被膽大的宮人拿了，常笑也不敢去跟宮里那些更有資歷的老人爭，他就怕他一沒看著小皇子，小皇子被這些惡奴欺負了，還把事情栽到他頭上來。

    燕秦那個時候不懂事，稍微上了幾年的學，便深深地感覺到了自己和另外兩個有身份尊貴的娘親照拂的皇子的差距。

    明明是一個爹生的，他還沒有太子的書童穿的好。太子的跟班，那些朝臣的孩子們，也在私底下嘲笑他是個窮酸貨色。

    糟糕的日子過了幾年，燕秦十歲生日那年，他便想著法子把惡奴的所為暴露在先皇面前，借助先皇的手，把那些惡奴給懲治了，就爆發(fā)了一次之后，他又重新變成那個乖乖巧巧的小皇子。

    那一段經(jīng)歷，可能讓他養(yǎng)成了愛錢的好習慣，盡管后來他成了太子，沒有人再敢怠慢他，也不會敢偷掉他的銀子，但現(xiàn)在他還是很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

    銀子也好，金子也好，還是亮晶晶的寶石，他統(tǒng)統(tǒng)都很喜歡。

    聽了這話，攝政王的眼中浮現(xiàn)出幾分憐惜之情：“陛下受苦了。”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孤早就不在乎了?！弊疃嗑褪腔貞浧饋碛悬c唏噓罷了，感嘆兩句時光荏苒，就是他給足了這些舊人面子了。

    燕于歌又接著說：“若是我在那個時候遇見陛下，該多好，便不會讓陛下吃到這種苦頭了?！?/br>
    燕秦對這話沒有什么太多的感觸，在他看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真的已經(jīng)是上上輩子的事情了。誰會對那么多年的事情還多費什么感情。

    再說了，那個時候，攝政王早些結(jié)識了他，對他也沒有什么好處?。骸叭羰峭跏逶谀莻€時候遇見我，指不定就要同那些個貴族子弟一同欺負到孤頭上來了?！?/br>
    燕于歌轉(zhuǎn)念一想，當時太子還年輕著呢，他那個時候年輕氣盛的，最是看不慣軟乎乎的包子，看著燕秦被人欺負還再三忍讓，他對這小娃娃肯定沒有多少耐心。

    欺負倒不至于，但忙估計也不會幫。

    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太早的預(yù)料不是什么好事，他很是聰明的選擇沒有繼續(xù)這話題。

    山溪都郡的災(zāi)銀都已經(jīng)送出去了，正事也差不多談完了，燕于歌便接著這個機會談了上次被擱置的事情。

    “陛下說的名分的事情，你打算如何想?！?/br>
    燕秦就用一種很詫異的目光回看向攝政王，他反問說：“如今大燕，國泰民安，海晏河清了嗎？”

    燕于歌搖搖頭，小皇帝這么一問，他又覺得自己十分的吃虧：“陛下既然許諾了臣，就斷不能抓住這點鉆臣的空子?！?/br>
    要是大燕一輩子都不能國泰民安海晏河清了，前者還是相當容易做到，后者那就難的很。

    燕秦但笑不語，他并不是很想和攝政王繼續(xù)這個話題。他和攝政王交往以來，對方已經(jīng)使過好幾次這樣的招數(shù)了。

    先是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顧左右而言他，然后再說些看起來有些飄，但是雙方都接受的條件。最后的時候，又利用其他的事情和輿論，來誤導他，從而得寸進尺。

    他才沒有那么傻，上了攝政王幾次當之后，他已經(jīng)徹底地看清楚了對方的套路，決拒絕一切賣可憐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