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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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殷鶴成剛舀了幾口淮山粥,只見對面伸過纖細一只手來。 殷鶴成挑了下眉,“干嘛?” “最近你們盛軍很有錢呀?!?/br> 他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只見她一雙明眸定定望著他,殷鶴成沒忍住笑了,“你這是要我催著我還錢?” 她與他打趣,“聽說你給燕北大學撥了兩百萬的辦學費,什么時候把欠我的藥錢結(jié)了?” 殷鶴成一把捏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溫熱而柔軟,他笑著掃了她一眼,“怎么,你和我還要分這么清?”他其實知道她想說什么,剛才她一提起燕北大學他就記起來了,于是笑著對她說:“眼下發(fā)展教育是當務之急,兩百萬不算多。這幾年燕北的經(jīng)濟還不錯,就算撥了兩百萬,也差不了你的錢?!?/br> 聽殷鶴成說要發(fā)展教育,顧書堯索性和他說正事,“我跟你說個事,我和孟學帆想在燕北大學建實驗室,研究新型抗菌藥,將來也好給你們盛軍供給西藥。” “可以呀,這是好事?!彼饝厮?,其實前一陣子他已經(jīng)打聽到顧書堯常去燕北大學,他雖然不清楚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她一向喜歡學校的氛圍。他從前不喜歡她和那些學生有太多交集,如今卻更多地想順著她的心意,也是這個緣故,他才突然給燕北大學撥了三百萬的款。 殷鶴成看著顧書堯道:“燕北大學前段時間還想請我去做名譽校長。” “請你做校長?”顧書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他被她那種驚詫的眼神看笑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怎么,你不相信?” 顧書堯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雖然眼前這位也是從東洋留學回國的,但他上的是軍校,和國內(nèi)現(xiàn)在的教育壓根沾不上邊。 “請我去當那個掛名的校長他們自然是有好處的。你想想,我去了之后,燕北大學今后的撥款還用愁么?”他淡淡地望著她,想了想又說:“我其實并不怎么想去當那個校長,不過殷夫人今后可以去做學校的董事?!?/br> 他突然說“殷夫人”,顧書堯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過了一會才意識到,拒絕他:“我才不要呢?” 他換了一種威脅的語氣裝模作樣地嚇唬她,“不要什么?” “你猜?!?/br> 他瞥了她一眼,揶揄她,“你還想代替我當那個名譽校長不成?” 聽他這么說,顧書堯也笑了,“我才不當什么校長呢”說著,她換了一種更為坦誠的語氣,“說真的,我想去燕北大學任教,結(jié)婚之后也不準備耽誤?!?/br> 去燕北大學任教?殷鶴成也、之前既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大學有女教員,以前和他打過交道的大學教師不是一身長衫的老先生,就是西裝革履剛從西洋回來的。顧書堯突然這么說,殷鶴成也不禁多打量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疑惑中又帶著欣賞,倒不像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顧書堯是有能力的,這點自從他見過她翻譯之后,他從來都不懷疑。只是一想到她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站在大學的講臺上教書,他想著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她都提到結(jié)婚了,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消她的興致,“都由你。” “別,你別誤會,我不是要你去幫我安排什么。只是現(xiàn)在大學還沒有女人去任教的先例,燕北大學那位汪校長也十分猶豫,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去讓他們建議,讓他們給女性一個平等的機會,不僅僅是我?!?/br> 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他也沒什么好推辭的。何況,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她們的婚事,“對了,舒窈,過兩天我們盛軍有一場慶功酒宴,我準備帶你一起去,然后在那天公布我們的婚訊,你覺得怎么樣?” 雖然都已經(jīng)定的差不多了,倒也難為他如今學會了用商量的語氣。結(jié)婚這件事顧書堯一開始便答應了,也沒有什么好拒絕的。 慶功酒宴是在兩天后的晚上,就定在鼎泰飯店,盛軍的將領基本上都到齊了。 第157章 因為是晚宴,顧舒窈特意去換禮服。 禮服是前幾天就挑好了的,因為會宣布婚訊,顧書堯特意挑了一身酒紅色的束腰晚禮裙,香肩小露她原本皮膚就白,這條裙子更顯得她的膚色和外頭的霜雪一樣。 顧書堯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正坐在梳妝臺前化妝。殷鶴成從外邊回來,不過他并沒有出聲,只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她的側(cè)臉。她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就像一汪靜謐的水,他不忍心打破它。 正好侍者端過來一條金剛鉆項鏈,也是顧書堯之前選的,正好可以點綴她胸前空的那一塊。 頌菊原準備去給顧書堯帶上,殷鶴成一聲不吭走了過來,向頌菊伸過手。 頌菊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殷鶴成進來了,她剛準備喚“少帥”,便被殷鶴成輕聲阻止了。 顧書堯還在鏡子前看自己的妝容,有一雙手緩緩替她帶上項鏈,從鏡子里看去,那是一雙修長卻有力的手,手邊是戎裝的袖口。 她不動聲色,等那人戴好了,她嘴邊勾起一抹笑,“這么殷勤?” 他似乎對她殷勤的評價不以為然,手繞過她的頸去碰她的臉頰,“分內(nèi)的事哪能算殷勤?” 顧書堯回頭去看他,剛一偏頭,便看到頌菊正站在一旁含笑看著他們兩。頌菊也是頭一次發(fā)現(xiàn)酒紅色和藏藍色搭在一起竟是這樣協(xié)調(diào)。 酒宴是傍晚開始的,殷鶴成和顧書堯到鼎泰飯店的時候,盛軍的將領已經(jīng)來了大半,見殷鶴成到了紛紛出來迎接他。 顧書堯挽著殷鶴成的手走進去,盛軍中的將領如今對顧書堯并不陌生,除了對殷鶴成敬軍禮外,也都對顧書堯禮貌地打招呼。 因為是酒宴,除了將領外,他們身邊都帶了女伴,夫人姨太太各樣的都有,她們有些人不曾見過顧書堯,但有關顧書堯的傳聞并不少,好的壞的皆有。她們也知道這位顧小姐起初是來自盛北的鄉(xiāng)下,只是現(xiàn)在看起來怎么都不像。且不論衣著打扮,連同神態(tài)也是恬淡從容的。 也是,能站在殷鶴成身邊的女人,又怎么會是一般的人物? 鼎泰飯店里,任子延一個人坐在酒臺邊低著頭喝酒,他身邊還坐著眼下最當紅的電影女星吳秋麗。吳秋麗原是任子延帶過來的,不過吳秋麗也看得出任子延興致不好,便也沒刻意與他搭話。畢竟愿意和她說話的人多得是,她在演藝圈名氣大,又是大家公認的美人,特意走到她身邊和她碰杯的盛軍將領已經(jīng)好幾位了。 不過吳秋麗也是意興闌珊,好不容易來了一次盛軍的酒宴,自然還有她更想見的人。 過了一會兒,殷鶴成和顧書堯走了進來,任子延站起來朝殷鶴成點頭致意。吳秋麗也跟著站起來,朝著殷鶴成的方向笑著揚了揚下巴。 待殷鶴成走到人群里去了,吳秋麗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問任子延:“剛才那位就是顧小姐?” 任子延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你消息倒還很靈通。” 吳秋麗笑了起來,“我是誰呀?”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感嘆道:“少帥的心呀,向來就是反復無常?!彼龔那懊髅髀犎巫友诱f過殷鶴成已經(jīng)和他那位未婚妻解除了婚約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又在一起了。說起來,她也有大半年沒有見過殷鶴成了,不過國內(nèi)關于殷鶴成反擊日軍的報導她可沒少看,對她來說,烽火里走出來的男人要比那些凡夫俗子有魅力得多。 吳秋麗對任子延說:“你不是和少帥是好兄弟,怎么不過去說兩句話。” 吳秋麗是任子延的女伴,任子延過去自然要帶上她??扇巫友硬毁I吳秋麗的賬,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搖了下頭,“死心吧,你這回是沒戲了?!?/br> 聽任子延這么說,吳秋麗反而笑了,“你這段時間到底是怎么了,老見你一個人喝悶酒?上回那個女學生還傷著你的心呢?” 原本就是張美艷的臉,這么璀然一笑像發(fā)了光似的,連任子延都不禁分了下神。男人沒有不喜歡漂亮女人的,最少也是喜歡看的。 任子延說沒戲就是沒戲?哪有這么容易就死心的?這么多年過來,就憑她這張臉,這么多年來她還沒怎么失過手。何況呀,男人從來都不止喜歡喜歡一個女人,就算做不了唯一,做個之一也是不錯的。 吳秋麗斜著身子半搭在沙發(fā)上,紅酒杯捏在手里輕輕晃著,目光卻始終望向別處。 機會還真被她等著了,眼見著殷鶴成身邊那位顧小姐離開大廳往盥洗室的方向去了,吳秋麗將酒杯放下,拿出包里隨身的小鏡子補口紅。 吳秋麗跟任子延打了招呼后起身,任子延也懶得管著閑事,只提醒她,“過會別哭。” 吳秋麗低頭看了任子延一眼,不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補妝耽誤了會,和任子延說話又耽誤了會,難得殷鶴成身邊沒人,吳秋麗連忙拿著一杯紅酒走了過去,不過快走到殷鶴成面前時刻意矜持了些,然后故作不經(jīng)意地打招呼:“少帥。” 吳秋麗的名氣倒也不是白來的,她的確是個好演員,她微微笑著,完全倒看不出什么矯揉造作的神態(tài)。 吳秋麗舉起酒來敬殷鶴成,“那仗那幾天我每天都睡不著,提心吊膽的,聽說你打了勝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彼贿呎f著眼中便已經(jīng)含了淚了。 美人落淚,沒有男人不心疼的。 吳秋麗正想著眼前的人會說什么安慰的話,然而他只客氣道了聲“謝謝”,與她碰完杯后,視線便不在她身上停留。 好歹殷鶴成曾經(jīng)也捧過她的場,吳秋麗并不甘心,又說:“下個星期,我的電影……”然而她還沒說完,只見殷鶴成突然抬頭定睛,“失陪了?!币篾Q成說完,便直接往她身后走去了。 “誒。”吳秋麗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她回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顧小姐正站在身后看著他們兩,稍稍偏著頭,她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高興。 也是,她能有什么不高興?殷鶴成一見著她就像魂都被勾走了一樣。那個顧小姐到底是個人?又給殷鶴成下了什么迷藥?殷鶴成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倒是這個時候任子延突然回過頭來,有些得意地端起酒杯朝她舉了一下,好像在對她說,“你看,我說準了吧?!?/br> 吳秋麗被任子延這么一戲弄更加覺得沒面子,狠狠瞪了任子延一眼,只想找個地縫趕緊鉆進去。 顧書堯其實一回大廳便看到了殷鶴成以及他身邊那位美人,不過她沒有打擾他們,只是遠遠在一旁看著。顧書堯也想看看,她不在的時候,殷鶴成在這種場合究竟是怎樣的。 雖然顧書堯只能看到吳秋麗的背影,但吳秋麗偏頭撩動頭發(fā)時偶然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幾個笑容,看得顧書堯心里并不怎么舒暢。好在殷鶴成態(tài)度不冷不熱,也沒有讓她太不舒服。 顧書堯原本還想多看一會,殷鶴成卻先看到了她。她在原地站著不動,只偏頭看著他,而他已經(jīng)朝他走過來了。 他朝她伸手,她刻意頓了下才去牽他的手,“你過來做什么?” 聽她這么說,他即刻靠過來摟住她的腰,“你在哪我就在哪?!彼f完忽然笑了起來,低下頭悄聲道:“怎么,吃醋了?” 顧書堯偏過頭去不理他,他雖然不想讓她不高興,可心里又止不住像開了花一樣的甜,她原來也是會吃他的醋的。 他心情好自然是他先讓步的,雖然他剛才明明什么都沒說。只是他這些年來并沒有學著怎么去討好女人,不是很清楚要說怎樣的話去哄她開心。 正琢磨著,梁師長過來請殷鶴成,“少帥,您現(xiàn)在上去跟大伙說幾句話?” 殷鶴成點了下頭便是答應了,顧書堯原本準備在臺下等他,卻只見他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對她道:“顧小姐,你該跟我上臺了。” 第158章 梁師長已經(jīng)先到臺上去了,站在麥克風前主動當起了司儀,“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下面有請我們少帥上臺發(fā)言?!?/br> 梁師長話音剛落,原本喧鬧的大廳即刻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全都往這邊投過來。 在眾人稍顯驚訝的注目下,殷鶴成牽著顧書堯的手走到臺上。這是盛軍慶功的酒宴,少帥帶著一個女人上臺實在讓他們感到意外。不過也有知情的將領在底下小聲解釋:“少帥呀,這是要和顧小姐公布婚訊了?!?/br> 殷鶴成站在麥克風的前面,先按照慣例講話,顧書堯只站在一旁陪著他。殷鶴成講的大抵是一些總結(jié)慶功這類的話,只是他說的過程中,有關他婚訊的消息底下已經(jīng)傳開了。底下一雙雙眼睛都看著顧書堯和殷鶴成,那些不認識顧書堯的將領女伴多是覺得訝異,而那些熟悉顧書堯的將領眼中則有心領神會的笑意。 顧書堯一看他們的神態(tài)便明白他們都知道了,只是被這么多人這樣盯著看,顧書堯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殷鶴成講正事時向來是嚴肅認真的,臉上帶一點淡淡的笑意。他原本神色如常地在麥克風前講話,然而底下黃維忠、梁師長他們都在看著他笑,殷鶴成被他們看著看著沒忍住也笑了出來。 殷鶴成突然笑場,他自己似乎臉面上過意不去,半開玩笑地訓斥道:“黃維忠、陳德宏你們都在笑什么?”雖然底下的將領軍銜都在殷鶴成之下,但有些是殷司令的局部,輩分上來講是殷鶴成的長輩。殷鶴成說話向來知道分寸,特意只點了黃維忠他們幾個的名。 殷鶴成這一聲訓斥黃維忠一眼便看出來是故意在嚇唬他,他聞聲立正,臉上卻沒有憋住笑,和底下的其他人一起等著殷鶴成親口公布婚訊。 盛軍內(nèi)部氣氛難得這么融洽,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殷鶴成的婚事,畢竟打了勝仗揚眉吐氣,大家心底里都高興。場面上除了那幾個還對殷鶴成打著主意的交際花有些沮喪外,大家都眼帶笑意看著臺上的那一對人。 任子延的女伴已經(jīng)走了,他一個人站在最邊上,眼底也有些微的笑意。 有位年長的師長在底下起了聲哄:“雁亭,你也該成家了!早點生個大胖小子!” 那位師長說完大家都笑了,殷鶴成臉上的喜色也難掩,他低過頭去看顧書堯,正好與顧書堯的視線相撞,她的笑容里有難得一見的羞澀。 很快又有人附和:“正好少帥要出任司令了,正好雙喜臨門?!币篾Q成出任司令的事沒有和顧書堯提,顧書堯稍有些驚訝,想必他這幾天開會應該就是跟盛軍內(nèi)部的調(diào)整有關。不過殷司令病了這么久,又出了殷敬林這檔子事,司令的位子再空下去恐怕事端更多。這其實就是一天前的事情,在燕北六省最高軍政會議上,是任洪平親自提議殷鶴成接任司令一職,最終殷鶴成全票當選,而任洪平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再擔任第三集 團軍軍長。任洪平雖然沒有參與殷敬林的兵變,但是他是任洪安的親弟弟,他再待下去自己也知道也不太合適了。 殷鶴成聽他們這么說,摟住顧書堯的肩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就請諸位再過半個月來吃我和舒窈的喜酒?!边@個時間殷鶴成已經(jīng)跟顧書堯說過了,婚禮不能正月辦,便只能趕在過年之前。 喜上加喜的事情,臺下鬧哄哄的,又有個五大三粗的軍官起哄:“既然顧小姐都在臺上了,少帥你不能讓人家白上臺吧,至少得……”那人故意頓了一下,揚起聲音道:“至少得親一個是吧,大伙說對吧!” 這句話倒是一呼百應,更多的人開始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顧書堯沒想到會這樣鬧起來,稍微有些窘迫。不過她知道殷鶴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了解殷鶴成他在部下面前都是嚴肅穩(wěn)重的,平時也不喜歡當著他們的面與她親近。 哪知她剛抬頭望向殷鶴成看他怎么應付,他已經(jīng)偏過頭來吻了她,不過他只吻了她的臉頰,溫熱而輕快的觸碰,吻她時,他的嘴邊還帶了些笑意。 倒是出乎顧書堯的意料,她稍微愣了一下。雖然他吻得很短暫,但場下已經(jīng)喧騰了。 “滿意了吧?!币篾Q成像是交差一樣對著底下笑道,然后交代了幾句別的,便摟著顧書堯匆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