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他拎著后車輪在手里掂量了下,淌著水來到街上的漩渦處,蹲下來,把車輪塞進了水里調(diào)整了一陣,站起來。 他抬起右腳,踹上去。 水花四濺。 倪萊雙手抱頭捂著腦袋,慢慢蹲在了收銀臺上。 季隨像是感應到,抬頭看過來。 隔著窗戶,兩人對望著,沉默著。 倪萊睜大眼,流出兩行淚。 季隨看著她,抬腳,又踹了一下。 嘭—— 積水再次濺出來,在兩人之間拉出一條雨線織成的布。 無限拉長,定格。 像是那年的碎雪,他掄著單車砸在凍雪佳堆上的碎雪,他用腳踹在車輪上濺起的碎雪…… 紛紛揚揚。 他把她摁在墻上咬破了她的唇,他騎單車載她回家,他用拇指肚摩挲她沾血的眉骨,他…… 下水道被車輪暫時卡住,漩渦不再湍急,揚起的水花完全落下。 倪萊哆嗦著唇從收銀臺上跌落下來,顧不得疼,從地上爬起來跑到門口,拉開門沖了出去。 “禾子?。?!” 第24章 打橫抱 倪萊剛出門就被一股風給拍到了水里,什么都來不及反應,急流沖著她往前走。 季隨:“……” 他看著急水里沉浮的腦袋,判斷著倪萊被沖過來的方位,踩著車輪試了下承重,確定人踏上去不會掉進下水道里,這才淌著水跨步向左走了兩米,彎腰往水里一撈。 倪萊被他提溜出來。 她嗆出幾口水,雙手死死抓住他,澀著喉嚨:“禾……子?!?/br> 季隨木著臉沒說話。 倪萊睜大眼看著他:“禾子,我全想起來了?!?/br> 想起來了,然后呢。 兩個人在風雨里對視著,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 雨柱沖刷在頭盔上,再澆在倪萊揚起的臉上,迫著她睜不開眼睛。 睜不開,拼命也要睜,雨水流進眼睛里,眼球澀疼。 季隨下顎緊繃,臉色冷峻,他保持著右手拎她的動作,眼睛直直看著她,抬起左手蓋在她臉上,幾下拂去上面的雨水,不由分說摘下頭盔扣到她腦袋上,稍一彎腰,打橫抱起她,淌著水往超市門口走。 倪萊:“禾子?!?/br> 季隨抱著她走到超市門口,放她下來。 二大爺舉著手機桿從里面打開門:“晚睡福利!失眠甜藥!手快的麻溜截屏!你二大爺要把你們都帥的嗷嗷直叫喚!” 季隨伸手抓住手機,不經(jīng)意的一個動作就把倪萊圈在懷里,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回去再說。” 倪萊在他臂彎里顫了下。 離門口最近的一個男人關嚴了門,把風雨擋在外面。 季隨拿著手機:“關了?!?/br> 二大爺捋了下被水淋濕的麻花辮,嬉皮笑臉地說:“粉絲刷了十艘游艇要你自己關?!?/br> 季隨這個網(wǎng)絡老年人不懂直播間這玩意兒怎么cao作,一通瞎按也沒關上,索性直接摁關機鍵。 二大爺嚎著嗓子叫喚:“確認過眼神,這就是今夜最帥的人。各位小jiejie,咱們下期不見不散!” 關了機,季隨把手機撂給他,笑罵:“sao不死你?!?/br> 二大爺甩了下麻花辮:“這是我吃飯的本事。” 一屋人哄笑。 季隨一屁股坐在麻將桌上,看向木板上躺著的馬六兩口子,問:“怎么樣?” 正在給他們穩(wěn)固小腿的阿乙說:“一個小腿骨折,一個胳膊骨折。其他沒有大礙,我穩(wěn)固下再送去醫(yī)院?!?/br> 季隨:“嗯。” 二大爺從收銀臺前的架子上拿起一盒煙,拆了給屋里的男人分發(fā)著:“抽一口,解解乏?!?/br> 因為手濕,季隨接了煙直接塞進了嘴里。 二大爺拿著打火機先給自己嘴里的煙點著,正要把打火機撂給季隨時,一直在旁邊沉默立著的倪萊突然從收銀臺上的罐子里抓了一盒火柴,快他一步遞給季隨。 季隨抬眸看了她一眼,接了火柴盒,倒出來一根,捏著一根擦著火,點著煙吸了口,把火柴盒隨手放在麻將桌上。 二大爺略過季隨,把打火機撂給阿水。 屋里人心照不宣,略過倪萊的這個舉動。 剛才倪萊突然沖出去找季隨,要說他們兩個人沒有點兒什么,沒人相信。而且兩人之間的“這點什么”一定不是能拿來隨便開葷開玩笑的。 有個女人從貨架上找了幾條毛巾過來,遞給倪萊:“你都濕透了,趕緊擦擦,不然得感冒了?!?/br> “謝謝?!蹦呷R摘掉頭盔放到麻將桌上,站在季隨身旁拿著毛巾擦臉擦濕頭發(fā)。 季隨視線落在超市的門上,默默抽著煙。 倪萊在水里泡過,又被雨淋,衣服里外都濕透,用毛巾擦根本沒有什么效果。 女人瞧著她,問阿水:“阿水,超市有干衣服嗎?” “只有泳衣。”阿水吸著煙,想了想說,“有我一套干衣服,但是——” 他看向倪萊,猶豫著加了句:“是昨晚剛換下來的臟衣服?!?/br> “身體重要,沒那么多講究。你去拿過來?!迸擞謱χ呷R說,“我?guī)闳ソ锹淅飺Q衣服?!?/br> 倪萊站著沒動:“不用,謝謝,我……沒關系。” 女人:“至少也要等到天亮,你這樣肯定不行,身子受不住。” 倪萊堅持:“不用了,我不——” 實在不習慣穿陌生男人的衣服,如果不是貼身穿倒是無所謂,但是——她勢必是要把衣服全脫,直接貼著皮膚往上套阿水脫下來的臟衣服。 誰知道他的臟衣服里都沾了些啥! 季隨咬著煙,轉臉,瞥向倪萊,往下拉了拉防護服的拉鏈,說:“我里面是潛水衣,你穿不了?!?/br> 第25章 全身照 正在編麻花辮的二大爺猛抬頭,咱倆到底誰誰誰他大爺?shù)膕ao! 就連蹲在地上給馬六小腿做緊急處理的阿乙都抬了下頭。 女人們的臉全都不由紅了一層。 倪萊眼睛筆直地看著季隨胸前坦露的那片潛水衣,內(nèi)心非常崩潰:我有說要穿你的衣服嗎?! 你這樣弄得我非常尷尬。 季隨睨著她,扯了扯褲腿,褲腿上都是泥,臟得要死,里層雖然沒有泥,但被他捂出了一層汗,臭烘烘的。 他本來想要說:“你要穿這個,我現(xiàn)在就脫下來?!?/br> 但是一想起倪萊光溜著身子穿上這個超大號的防護服,松松垮垮晃晃蕩蕩,這個畫面在腦子里一閃而過,五臟六腑不由一陣燥熱。 cao。 季隨猛吸了口煙,從她眼睛上收回視線,說:“人手不夠,送不了你回家。你在這里待著,等天亮看形勢讓——” 他掃了眼用手指梳理麻花辮的二大爺:“二大爺送你回去?!?/br> 二大爺一臉的臥槽,你休要企圖用我來轉移話題! 二大爺內(nèi)心誒嘿了聲,把話題拽回來,說:“那也是最起碼要等到天亮了。女孩子身子骨都弱,濕衣服捂上半個鐘就會生病,會落病根的,體寒,以后生孩子會不好。” 倪萊:“?。?!” 季隨:“……”草你二大爺。 二大爺搓著麻花辮,嘴里叼著煙,沖季隨抬了抬下巴:“要不你送小jiejie先回家?我搭把手去醫(yī)院抬馬六。” 不是二大爺我非要和你抬杠,是夏毅凡說這是你看上的女人,二大爺這是在成人之美在給你制造機會。 這么美妙的夜,啊—— 突然想吟詩。 季隨還沒來得及說話,二大爺突然張開雙臂轉身,面朝著窗戶,大聲朗誦:“?。∽尡╋L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一屋子人哄笑。 “二大爺,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br> “你在外面這些年都學了些什么?” 季隨摁了摁額頭,嘴角抽搐了兩下,瞥了眼倪萊。 倪萊擰著手里的毛巾,視線與他撞在一起。 季隨吐出一口煙,說:“你挺能跑。” 倪萊張張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