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二只狗

    兩百多年前, 犬夜叉的出生對于殺生丸而言，是父親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

    西國堂堂的斗牙王為了一個人類女人而死, 無疑成了大部分妖怪茶余飯后的談資。而他殺生丸唯一的手足居然是個半妖，簡直笑掉了旁人的大牙。

    犬夜叉的存在讓西國蒙羞，可即便如此，殺生丸作為大妖的尊嚴(yán)不允許他對這倆弱小無力的母子出手。他干脆選擇無視, 徹底放任犬夜叉成長, 畢竟那只是個不成器的半妖。

    犬夜叉不是他的責(zé)任，教養(yǎng)他也不是他的義務(wù)。妖怪的準(zhǔn)則講究不了親情，他沒吃掉他滋補骨血, 已是對他最大的恩賜。

    然而, 犬夜叉若是死在雜碎的手上, 就事關(guān)他和父親的顏面問題了。哪怕半妖不值得可惜, 但他也不愿意有雜碎拿“我殺死了斗牙王的兒子、殺生丸的弟弟”這種事四處炫耀。

    西國丟不起臉, 父親不能再沒臉, 他也要臉！

    因此, 在犬夜叉漫長的幼年期里，他偶爾也會乘著山鬼特意路過人類的城池, 將這半妖揍得出不了門。

    人類的城池多少有巫女和神官護(hù)著, 結(jié)界強度夠大。只要這蠢半妖不傻到外出, 就不會死在雜碎的手上。至于山鬼吃了多少人, 砸了多少房，半妖的生母會不會因此受到臣民的詰難，關(guān)他殺生丸何事？

    蠢半妖越來越討厭他, 不過比起幾個月前，似乎更耐揍了點……殺生丸無趣地想。

    他給予過犬夜叉很多次瀕死的體驗，有不少時候他確實想下殺手，奈何蠢半妖的眉眼像極了父親……倒不是他記掛生父，而是這份相像，讓他愿意多花一點點耐心。

    再成長一點吧，半妖，我遲早會親手殺了你，抹去你這個令父兄蒙羞的污點。

    幾年的時間于大妖怪只是彈指一瞬，不料對于人類和半妖來講卻是十足的漫長。半妖脆弱的生母身死，而他也被趕出了人類居住的地方。

    無用的女人——這是殺生丸對十六夜的評價。

    分明是人類中的貴族，地位頗重的“公主”，不僅護(hù)不了幼子，連幾個忠心的仆從也無。更甚至，失去了自己該有的名位、土地和財產(chǎn)，直到死后，還被人諷刺為“被妖怪擄走的女人”……

    柔弱得過分，卻意外地招父親喜愛。

    不過，對于生父，殺生丸雖然氣怒，卻不想苛責(zé)什么。這與他無關(guān)。

    半妖跑進(jìn)了森林，被一群狼追得到處亂竄；半妖摘下果子充饑，被毒得四肢麻痹失去了知覺；半妖闖入了大妖的地盤，被一尾巴抽飛墜入了懸崖……

    半妖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野犬，雖有著一半的妖血作為支撐，但終究只是一半。

    不過是生活的無趣罷了，偶爾欣賞一下半妖的掙扎求生也是不錯的消遣，直到——朔日之夜，他看見半妖徹底變成了一個弱到極致的人類幼崽。

    殺生丸站在高處沉默不語，臉色陰沉得可怕……

    之后，在犬夜叉流浪的一百多年里，每一個朔日之夜都沒遇到過什么傷及性命的威脅。

    可半妖始終是半妖……

    豹貓一族的侵略戰(zhàn)中，殺生丸“良心”大發(fā)地決定給這蠢半妖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在他的觀念里，“野生”了百多年的犬夜叉應(yīng)當(dāng)有一定的實力，是時候該踏上戰(zhàn)場了。

    這一戰(zhàn)，與其說是阻止豹貓一族的進(jìn)攻，更可以說成是殺生丸最深遠(yuǎn)的謀略——

    妖怪以實力為尊，犬夜叉一直被稱為是西國的污點。可如果，這個污點能夠擊潰豹貓，展露出不俗的實力，那么，相信所有妖族都會明白——白犬一族的強大，即使是個意外出生的半妖，都不會輸給大妖怪！

    他要為西國正名、為生父正名、為自己正名！

    他難得放下了架子，允許一堆雜碎組成所謂的“軍隊”跟他同往，就等著犬夜叉的到來。甚至當(dāng)邪見哆嗦著來到他身邊時，他還紆尊降貴地開口道：“犬夜叉呢？”

    放眼看去，沒有紅到刺眼的火鼠裘。

    “他是膽小怕事不敢來，還是不愿意幫助我這個兄長？”

    這是他頭一次，在一群雜碎的面前說出了“兄長”這個詞。只可惜，他得到的消息比他的猜測更讓人惱怒——

    這愚蠢的半妖，居然被一個人類巫女封印在樹上！

    豹貓一戰(zhàn)，非但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反而讓他感到更加難堪?！皻⑸璧牡艿鼙蝗祟惙庥　焙喼北取皻⑸璧牡艿鼙浑s碎干掉”更讓人惡心反胃！

    半妖，還是爬在地上吧！連雜碎都不如！

    五十年不聞不問，五十年日曬雨淋，等再相見的那天，卻是在生父的墓xue里。的確，那一日的殺生丸對犬夜叉存了殺心，結(jié)果，卻輸給了生父的獠牙。

    敗走于他，是一種恥辱。而之后遇上了掠奪者，更是意料之外的事。

    等他重傷到連人形也無法維持，連妖力也不能運轉(zhuǎn)的那刻，殺生丸沒想到自己會被看扁了幾百年的人類撿回家，還好生養(yǎng)了起來。

    他也沒想到，跟葉久澤這種熊到?jīng)]邊的孩子比，兩百年前的半妖居然還稱得上可愛==

    他更沒想到，在后來的日子里非但要和一群能力“奇怪”的狗打得你死我活，甚至還要仰著人類的鼻息生活==

    他最沒想到，隨著閱歷和經(jīng)歷地提升，對上一代的恩怨、對鐵碎牙的執(zhí)著、對犬夜叉的厭惡——都在他慢慢成長中逐步消散。

    從沒什么朋友的他有了一堆同僚，能力強大又耐打，三觀相近壽命長。

    從來覺得父親大錯特錯還認(rèn)為自己絕不會看上人類的他，覺得葉久澤還算是挺香的==

    經(jīng)歷得越多，感悟得越多。

    為了守護(hù)一個破落村子甘愿送死的四代夫婦；為了追回未婚妻甘愿放棄十年大賽的肯尼斯；為了守衛(wèi)秩序保護(hù)人類而悍勇對上“藍(lán)染”的冬獅郎；為了保住本心改變世界而自愿背負(fù)起“橋梁”任務(wù)的錐生零……

    以及，即使面對千瘡百孔的律例和層出不窮的險惡，也堅持正義之心走下去的服部平次。

    他跟著葉久澤路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有人類熱乎乎的血淚和沉甸甸的情感。

    他漸漸明白，以一種膚淺的“弱小”去定義人類這個種族，是他目光短淺。

    “人類”這個詞，的確渺小如螻蟻，為滄海一粟?？伤麄兊臐撃?、情感和爆發(fā)力，卻能創(chuàng)造無限的可能。

    而他親眼看著他們一個個，在他面前為“人類”正名。

    故而歸來之后，即使只過了短短幾年的時間，殺生丸的心境也早已與以往不同。他再見到犬夜叉時依然心緒復(fù)雜，卻再也沒了最初的惡感。

    犬夜叉不是他的責(zé)任和義務(wù)，甚至他已經(jīng)成年，本該獨立……但聽著同僚的嘲諷，不得不說，他們成功地刺激了殺生丸身為“兄長”的自尊心。

    宇智波斑能教成功，他怎么不能？

    玖蘭樞能管教親妹的人生，他怎么不能？

    “愛國”作為狗都能教導(dǎo)身為人類的弟弟，他怎么不能？

    講真，殺生丸被刺激大發(fā)了！

    尤其是在見識到犬夜叉挖了耳屎還把它塞回耳朵的那刻，他的神情都有了一瞬的扭曲！

    蠢貨！

    ……

    犬夜叉發(fā)現(xiàn)自己變小后簡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殺生丸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想管教他的生活。嘁，小時候老揍他，長大了他還能再聽他的話，有病吧！

    犬夜叉實力叛逆，在作死的邊緣金雞獨立。

    結(jié)果他迫于殺生丸的威力，硬生生在蒲團(tuán)上老老實實地跪坐了一個時辰。期間，他的“小兄長”凝出泛出綠光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他。

    “挺直你的脊背。”

    “雙手握拳放在膝蓋兩側(cè)?！?/br>
    “脖頸！收腹！”

    犬夜叉咬牙切齒地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圍觀群眾露出一副深表認(rèn)同的表情，還時不時為他的痛苦生活添油加醋——

    “啊，犬夜叉這樣坐著，真有點樣子了?！?/br>
    “是呢，像是城池中的小公子。第一次發(fā)現(xiàn)犬夜叉長得還不錯……噫，以前不覺得怎么樣，果然是因為氣質(zhì)問題嗎？”

    “如果是現(xiàn)在的犬夜叉，握起鐵碎牙一定很像蓋世英雄吧？以前那樣子，握起鐵碎牙仿佛一個砍柴的樵夫……”

    “對哦，難怪殺生丸總說‘名刀變成了柴刀’，原來是這個原因?。　?/br>
    “所以殺生丸早就看穿犬夜叉有樵夫的氣質(zhì)了嗎？”

    聽著聽著，犬夜叉的額頭蹦出青筋，忍無可忍，咆哮道：“閉嘴啊你們這群混蛋！我才不是樵夫，怎么說都應(yīng)該是個武士??！”

    殺生丸輕飄飄地斜過眼：“武士？”

    “怎么了混蛋！”

    殺生丸嗤笑一聲：“武士不過是貴族的工具，你不知道嗎？愚蠢的半妖，別告訴我，你連人類貴族分為幾個階層也不知道?！?/br>
    犬夜叉：……

    他還真不知道==

    他的日常生活里，只知道巫女、神官、僧人、妖怪、半妖……貴族，唔，就是那種家里大米特別多的門戶吧？

    跳蚤精冥加幾乎看不下去了，確定殺生丸沒有殺氣后，他跳著腳抱頭嚎啕：“犬夜叉少爺，你的生母十六夜是一國的公主，你的出生本是貴族！”

    “誒——”眾人驟然聽見這個八卦，頓時吃驚，“完全看不出來??！”

    “其實按照人類的地位之分，犬夜叉少爺作為一國公主的親生子，換算到妖怪世界的等級去，也相當(dāng)于是……是……”

    “是與殺生丸少爺?shù)匚坏韧馁F公子?！?/br>
    說完這句話，冥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仰頭看向殺生丸，眼見對方?jīng)]有生氣、更不在意，膽子稍稍大了點。

    這個對比一出，室內(nèi)頓時一片“臥槽”。

    “犬夜叉少爺?shù)某錾?，在人類的世界里真的很高。但十六夜夫人，沒有手腕收攏自己的權(quán)利和勢力?！?/br>
    冥加窩在戈薇肩膀上，語氣充滿傷感：“她是正統(tǒng)出身的公主，高貴尊崇，完全可以命令直屬自己的將軍剎那猛丸殺死那些不服管的貴族……”

    “只要她懂得利用，不出幾年，她就是真正的君主?！?/br>
    “可她沒有……她被保護(hù)得太好，不懂權(quán)力的殘酷和博弈?！?/br>
    冥加嘆息一聲：“最終她被架空，纏綿病榻死去，犬夜叉也被惡意中傷，趕出了原本屬于他的土地。”

    “可犬夜叉少爺還太小，懂什么呢？”

    冥加欲哭無淚：“關(guān)東八分國的位置，安房、常陸、相模，在兩百年前本該是犬夜叉少爺?shù)念I(lǐng)地。即使遠(yuǎn)遠(yuǎn)比不得西國的廣袤，但如果犬夜叉少爺能繼承那個位置——”

    “我老冥加打賭，犬夜叉少爺壽命悠久，完全能收攏無數(shù)人類，成為大君主?！?/br>
    說著說著，冥加真的哭了出來：“哪怕犬夜叉只是個半妖，但成為了大君主，也沒有妖怪和人類敢瞧不起他。甚至，因為他的勢力，西國也會看重他……如果殺生丸少爺不計前嫌能與犬夜叉少爺聯(lián)手，妖界和人間，就是白犬一族的天下。”

    眾人：……

    他們齊齊抽了一口涼氣，確實料不到犬夜叉的身世這么牛批?？上?，兩百年前國都亡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

    而且，如今的犬夜叉，也沒那種腦子和心智再去爭權(quán)奪利。

    冥加一番話落，殺生丸卻是瞇起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起這只老跳蚤。

    人老成精，精老成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