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姮看不懂他們兩人在比劃什么，她和中介在微信上聯(lián)系好，起身說：“周師傅，你們慢慢忙，我先走了。”

    周揚點頭：“再見?！?/br>
    人一走，小亞立刻繃緊屁股跑向衛(wèi)生間。

    趙姮資金有限，房子還沒供完，存款投在裝修中，她如今無業(yè)，每一分錢她都要精打細(xì)算。

    她希望租房合同只簽半年，房租一月一付，半年后她就能住進(jìn)自己的房子。

    最后她敲定了一套房，房子位于中高檔小區(qū)，房東是位漂亮的單身女性，在自己家中她也戴著一副墨鏡。出租的是其中一個七平米左右的單間，女房東要求苛刻，趙姮答應(yīng)下來，還價后轉(zhuǎn)給對方九百元租金。她看到對方身份證上的信息，籍貫外省某村，叫崔靚荷，1988年生，比她大一歲。

    租完房子，時間才下午兩點半，趙姮想了想，又回到華萬新城。

    1003室的大門沒有關(guān)緊，看來人還在，沒有陽奉陰違。

    趙姮走進(jìn)屋內(nèi)，客廳沒人，她又往里走，次臥也沒人，直到經(jīng)過洗手間，她才看見里面一團(tuán)高大的黑影。

    陽光無孔不入，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

    周揚才甩了一半，控制不住心跳驟快，一下就撞翻了邊上用來沖廁所的水桶。冷水濺到褲腳，他“嗖”一下將家伙塞回，拉上褲鏈。

    再轉(zhuǎn)頭，門口早沒了人影。

    “靠——”周揚無聲地罵了句。

    第4章

    幾分鐘后，小亞從面包車?yán)锬猛陽|西上樓，發(fā)現(xiàn)大門關(guān)住了，他使勁拍了幾下，等了一會，門才從里面打開。他也沒當(dāng)回事，把工具交給周揚。

    周揚拿走工具，重新把大門關(guān)實，對小亞說：“下次進(jìn)出記得關(guān)門?！?/br>
    小亞瞪大眼：為什么？多不方便。

    周揚說：“省得灰塵吹到走廊?！?/br>
    看到這么有素質(zhì)的一個理由，小亞更加懵了。

    周揚不太自在，口氣有點沖：“趕緊干活，早干早完！”

    不過小亞也聽不出他的語氣有異，他聽話地點點頭。

    直到坐上公交車，趙姮才將先前那幕拋到腦后。她有太多事情要做，想忽略什么，很輕易就能忽略。

    搬家時間緊，趙姮到家后立刻開始收拾行李。

    她刪選了幾樣家具電器，有用的帶走，可拋的打算聯(lián)系廢品回收。她學(xué)會賺錢后放縱著自己的購物欲，這次整理出來的衣物裝滿了兩個行李箱和六個大紙箱，當(dāng)中還有周余偉送給她的一只一萬多的名牌包，她沒用過幾次，包還嶄新。

    趙姮抱著包，坐地板上發(fā)了會呆，想清楚后打算將包二手賣掉。

    余下的最龐大的一樣，就是一屋子的書了。從小學(xué)至今的書她裝滿了八個紙箱。

    新租的房間只有七平，房東不允許她過多使用房間以外的空間。因此第二天，趙姮將那些東西搬至自己車?yán)?，運往華萬新城。

    電梯到達(dá)十樓，她用一只箱子抵住轎廂門，將其余的一個個拖出來，轉(zhuǎn)移完后才發(fā)現(xiàn)1003室大門緊閉。

    她蹙了下眉，試著敲門，等了幾秒沒人應(yīng)，她剛打算拿鑰匙，門忽然開了，她和門內(nèi)的人面對面。

    對方似乎頓了半秒，點頭打過招呼后，避讓開來，走回去繼續(xù)干活。

    趙姮沒讓人幫忙，她彎著腰，費力地將箱子一個個拖進(jìn)屋內(nèi)，送到小房間去。

    昨天的一支煙起到作用，小亞見到這位趙小姐不再如臨大敵了。他見對方運得吃力，放下活，拿出手機(jī)打出一串字，走過去給她看。

    小亞：這些東西你要放在這里嗎？

    趙姮也拿出手機(jī)打字：我放在小房間里，影響你們工作嗎？

    小亞：我能看唇語。沒有關(guān)系，放到角落吧。

    趙姮繼續(xù)搬，小亞也來幫她，兩人很快就將紙箱堆到了小房間的角落。

    趙姮說：“謝謝?！?/br>
    小亞笑著擺擺手。

    趙姮道完謝就走。她走后半分鐘，周揚站在一堆紙箱前，拍了拍用膠帶封好的箱面，問小亞：“里頭什么東西？”

    小亞搖頭：不知道。

    周揚沒再管，他打開手機(jī)里的歌曲，邊聽邊忙，小亞給他打下手，學(xué)得很認(rèn)真。

    周揚問他：“你過年回不回去？”

    小亞：不確定，我先問問我姐。

    周揚：“你姐期末考還沒結(jié)束？”

    小亞：考完了，她還有兼職。你過年回家嗎？

    周揚搖頭，干著活說：“不回?！?/br>
    沒過太久，又聽見敲門聲。小亞聽不到，他仍在做著事。周揚挑了下眉，心底猜測著，走過去開門。

    果然，又殺了個回馬槍。

    腦中念頭還沒過完，就見對方彎下腰，開始往里拖紙箱。

    周揚：“……”

    箱子沒法密封，里面裝著凳子，后面還有好幾樣小家電和家具。

    趙姮的車是大眾polo，經(jīng)濟(jì)小巧型，載不了多少東西，她分兩趟搬。

    前面的人擋住了路，趙姮看見對方灰漆漆的褲腿，她抬起頭。

    兩人間的距離第一次這樣近，周揚看清了她的素顏，也許是搬東西吃力，她臉頰白里透紅，唇色卻極淡，氣色并不好。

    周揚自覺走開，并沒有幫把手。

    趙姮依舊沒叫人幫忙。

    小亞看了一眼，這次沒動，他繼續(xù)干活。

    紙箱拖地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著，周揚半坐在窗臺邊，嘴里咬著零件，手上忙碌著。

    他也不抬頭，朝一旁蹲著的人踢了一腳。

    小亞朝他看。

    周揚朝里面撇了下下巴。

    小亞困惑地朝里望去，等周揚又輕輕踢來一腳，他才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去給人當(dāng)苦力。

    總算將東西都堆置整齊，趙姮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那人手機(jī)里播放出上回她聽到的歌曲，慵懶的女聲很特別，已近結(jié)尾，等她分了一根煙給小亞的時候，手機(jī)已經(jīng)在放下一首歌了。

    趙姮道了謝，望一眼在不遠(yuǎn)處正切割管子的人，她又抽出一支煙，對小亞說：“我就不打擾周師傅干活了，你幫我給他吧。”

    小亞點點頭。

    周揚沒聽到他們說什么，一支煙遞到跟前，他抬頭的時候大門正好關(guān)上。

    小亞：她給的。

    周揚瞥了眼香煙沒動，他手上使力把管子接牢，做完這最后一點，他才拿過煙，叼在嘴里。

    趙姮當(dāng)天就搬到了新公寓，女房東見人時依舊戴著墨鏡，她和對方?jīng)]有什么交流，理完衣服，她最后捧出之前從公司搬回來的箱子，將里面的物品歸置好。

    她把元旦前公司新發(fā)的定制臺歷本隨手?jǐn)R到床頭柜，看過第一頁，又翻到第二頁看除夕的日期。過幾秒，她頓了頓，又回到第一頁，將日期全部掃過。

    今天是2016年1月20日，農(nóng)歷臘月十一，距除夕還剩十七天。

    農(nóng)歷2016年，沒有立春。

    這是一個無春年。

    接下來幾天，趙姮并沒有閑著，她一邊投簡歷，一邊聯(lián)系大學(xué)交好的同學(xué)。

    她藥學(xué)專業(yè)畢業(yè)，同學(xué)中有人進(jìn)醫(yī)院，有人做研究，有人轉(zhuǎn)行，她做藥代。這一行來錢快，初始兩年她就為自己存下不少積蓄。

    這回聯(lián)系上的同學(xué)拉她入伙，讓她一起做hpv疫苗中介。內(nèi)地沒有引進(jìn)這個，想打疫苗的人多數(shù)會選擇香港。

    等趙姮閑下來時，又到周日。

    已經(jīng)天黑，她今天還沒吃過什么東西，搜了下外賣，又覺得價格不劃算，見時間還早，她穿上外套出了門。

    她還沒在這一帶逛過，索性慢吞吞地到處走走，不知不覺走遠(yuǎn)了。街邊一家小飯店的生意似乎格外好，她走進(jìn)去時恰好有一角空位。

    服務(wù)員從狹窄的過道里擠來，站定后問：“小姐一個人嗎？需不需要我推薦特色菜？”

    她說話時自帶笑，眉眼彎彎，高中生模樣，尚且稚嫩，少見的可愛玲瓏。

    趙姮不知不覺地?fù)P起嘴角，“你有什么好推薦？”

    服務(wù)員推薦嫩牛柳夾餅和特色牛rou面，趙姮選了后者。

    等餐時她才隱約聽見這飯店里放著歌，竟然有幾分熟悉，看到正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兩人，她才想起那道慵懶的女聲。

    趙姮招了下手，“周師傅！”

    周揚見到她，腳步停住。

    周圍沒空桌，只剩趙姮這邊有位，趙姮客氣道：“過來一起坐吧，現(xiàn)在沒位子?！?/br>
    周揚見她神情自若，他腳步遲疑了一下。隨即搓了把頭頂，他也神情自若地朝對方走了過去。

    第5章

    空間逼仄，桌子也很小，因為客人多，本就狹窄的過道在多添幾把凳子之后愈發(fā)擁擠，桌與桌之間也離得極近。

    周揚一坐下，趙姮就有種成年人乘坐童車的感覺。反觀邊上的小亞，他坐在過道這頭，瘦小的身材倒有幾分活動的余地。

    趙姮將桌面上的抽紙和筷架往邊上挪了挪，說：“這家店生意似乎特別好，沒想到能碰上你們，真巧?！?/br>
    周揚著重盯了盯她的臉，她太閑適，于是他一條腿往外伸開，舒展了一下四肢，“嗯”了聲，隨意地聊：“你一個人？”

    趙姮：“嗯。”

    服務(wù)員已經(jīng)再次擠了過來，她這回微微喘著氣，顯然忙得不輕，“二位吃什么……咦，是老顧客呀，我待會兒給你們這桌送盤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