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是,她也知道,阿辭就是那樣的性子。別人瞧不上任家,阿辭也未必有甚么感覺。這長安顯貴人家,不知多少張嘴巴,吧嗒吧嗒又堵不住。 堵不住就不堵了吧,任豐年是真覺得無所謂啊,不可能她嫁給皇帝,受盡寵愛,生了太子,還要人見人愛吧? 但路氏就是覺得不成。 她能讓旁人少說些,那便會去做。無論如何,也不能叫自家姑娘遭那些背地里的閑話。故而她辛苦交際,因著有幾分淡然氣質(zhì)在,倒是得了許多人的好感。 時間久了,大家看著任夫人端莊大氣,長袖善舞的樣兒,倒是對宮里那位,據(jù)說出身不算好的皇后娘娘有所改觀。這樣的夫人教出來的,風(fēng)姿儀態(tài)大約也差不到哪里去。 任豐年不知道那么多,她就是覺得娘親愛交際也是正常,故而時不時也賞些宮中吃食去宴上,好給娘親長長臉。 路氏回了國公府里,便聽青杳報道:“國公爺今次把時候的芫兒抬了房。” 路氏嗯一聲,啜口茶道:“賞兩匹綢緞,一對赤金簪子,和舊年我在曹夫人那頭得的紫玉鐲給她?!?/br> 她又添上一句:“叫她好生侍奉著國公爺?!?/br> 路氏近年來,也不在意任豪房內(nèi)的事體了,橫豎他愛怎么著都成,就是別把自己折騰死了。 她現(xiàn)下要著手的便是越年的親事。 這孩子越長越大,瞧著還是呆呆的樣子。幸好脾氣不暴,大人講的話也都聽得進(jìn)去,將來娶了媳婦還能和和美美的。今次她進(jìn)宮去,阿辭也問了越年娶親的事體,還說想讓陛下給賜婚。 只路氏卻拒絕了。 陛下賜婚,自然是莫大的榮耀。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你情我愿的好啊,何況越年確實是個傻的,叫人家姑娘不情不愿嫁過來,又能有甚么好果子吃? 她寧可找個大氣些的,出身低了也沒所謂,就是不能攪事。這般不但讓府里不安寧,阿辭在宮里也憂心,不就本末倒置了。 路氏掌著燈,細(xì)細(xì)密密的名冊一點(diǎn)點(diǎn)看著,她拿著筆一家家勾畫,心中思量著各樣可能性。 天色黑沉,轉(zhuǎn)眼子時也過了。 路氏喉嚨里頭有些癢,咳嗽兩聲,面色帶了些許疲倦。 青杳上前服侍她梳洗更衣,還道:“夫人也該早些歇息,現(xiàn)下又快到夏日里了,天晚得慢些也是有的。您這總是歇不夠,第二日起來還要理那家事,總是太損身子……” 青杳跟了她二十多年了,先頭玉芝死了,便只有她最得路氏的心。這么多年,青杳也不肯嫁人,路氏都瞧在眼里,面上卻甚少露出來。只她待青杳到底不同些,聽她絮叨這些,也只是笑著拍拍她的手。 第二日路氏一早醒來,便收到了任家主支的信函。 她笑了笑,叫青杳在旁邊讀,她只閉著眼聽。 這繞來繞去,還不是在哭窮? 只當(dāng)年分家時候講的好端端的,往后錢財上互不相干的,怎地如今又來貼著。 路氏拿手無意識地敲著紅木扶手,露出淡淡的笑來:“那便撥給他們二百兩銀子?!?/br> 青杳點(diǎn)點(diǎn)頭,猶豫一下道:“夫人……這老太太信上大約,還不止想要這點(diǎn)銀子呢,若是咱們不給全,他們接著再來哭窮又怎么辦?到底應(yīng)酬傷腦筋……”何況國公府不缺那點(diǎn)銀子。 路氏似笑非笑道:“那便讓他們繼續(xù)來討價還價罷?!?/br> 她一向知曉,周氏這老婦,把自己的面子瞧得比甚么都重要呢。這一次又一次要錢,開口就是筆大數(shù)目,人家親戚打秋風(fēng)還要來府上轉(zhuǎn)轉(zhuǎn)呢,她倒好,張口就是八千兩,人也不來。 路氏心里盤算著,這兩百兩下去,周氏定然要?dú)獾貌怀伞K且粋€字都沒說,周氏自己倒是能想出許多來,大約由覺著她瞧不起他們,打發(fā)叫花子了。 不過啊,路氏微微一笑,絲毫不介懷。 周氏瞧著精明,但到底不算聰明。到現(xiàn)在了,都沒看出任玉年的問題。 她信任玉年夫婦,會為任頌?zāi)昕紤],信他們會給任頌?zāi)暾堊詈玫南壬?,也相信自己的孫子能做人上人。 真不曉得哪來的自信。 任玉年是周氏看大的,但她就沒發(fā)覺,任玉年這姑娘,心性特別狹窄,睚眥必報么?當(dāng)任玉年發(fā)覺,可親的祖母為了任祿年的前程,把她嫁給聾子,自己的母親又一心為弟弟打算,絲毫不管她的死活。 只需要路氏稍稍煽風(fēng)點(diǎn)火,她就能把任家一家門都給攪和干凈。 先是假意叫夫君提拔任祿年,把她弟弟摔成癱子,下半輩子不得不在床榻上過活,為周氏所棄。又是假意懺悔,為任家剩下的獨(dú)苗苗頌?zāi)暾埩藗€“舉人”先生。 頌?zāi)赀@孩子啊,本性又不壞,教一教還能好的。 可惜了周氏,對孩子一味寵溺縱容,又一心以為孫女還向著家里。 她從沒想過,任玉年早就恨極了她們一家子。 她也不想想,若她不把任玉年當(dāng)人看,又怎么能指望這小輩也滿心賢德侍奉她? 故而這么多年過去了,任玉年倒是在路氏的庇護(hù)下甚么事也沒有,兒女雙全,日子也算過得去。 周氏和那一家子么…… 大約已然是強(qiáng)弩之末了吧。 唯一健全的子孫不成器,招貓逗狗,賭債纏身。就路氏曉得的,任頌?zāi)暝谕忸^,就不止欠了八千兩了。 不過周氏要面子,這種事情她是死活不肯說的。 路氏心里笑呵呵的,周氏重病纏身活不了多久了。她一死,整個任家也就分崩離析了。二房被她制約著無法分家,可到那時就不一樣了,而三房是吸血蟲,扒著人吃rou喝血,找不著人吸血了,只得慢慢干癟腐爛。 他們是不是罪該萬死,路氏不知道。但她只知道,他們也曾經(jīng)在她的傷口上捅刀子,甚至一手導(dǎo)致了她一輩子的不幸。 她生阿辭的時候是個夏天,知了滋兒哇滋兒哇的叫聲響了一整天,她也被這孩子折磨了一整日,到最后在汗水里精疲力盡,眼睛也睜不開。 但也是在那一日,她永遠(yuǎn)失去了再做母親的資格。 路氏不曉得周氏為什么要那樣做。他們已經(jīng)分家了不是么?接下來兩不相干了才對。 那周氏又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然后路氏就想到了。 因為周氏貪得無厭啊……若是她與任豪沒有嫡出兒子,雖說也能以庶子掌家,但若是過繼旁支嫡子,卻也是時下很多人家的做法,而只要周氏請來幾位族老勸說威逼,總是能成的。因為庶出的孩子,總是上不得臺面的,甚至有些人家的都不給庶出孩子上族譜。 當(dāng)然,任家還是要寬松許多,不至待庶子如此嚴(yán)苛。 所以路氏恨她,甚至連帶著恨上了二房三房。不是他們無能,周氏又何須以這樣的手段某得錢財,為子孫鋪路? 她很久之前就在策劃這件事了。她就想啊,她要一點(diǎn)點(diǎn),慢慢把周氏折磨死,不僅讓她毫無尊嚴(yán)地在頹靡中死去,還要讓二房三房血本無歸…… 路氏想了半日,神色慢慢倦怠下來,而她面前的粥菜也涼了。 她擺擺手,叫丫鬟把菜端走。 不知為甚么,她近幾月就是甚么也用不下,精神頭也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路mama的結(jié)局會在其他番外里交代。 個人以為她不是個好人,但也算不上多惡毒,只是沒有太多同情,也并不會忍讓和原諒。但她有一顆愛女之心,可以說年年是她唯一的牽掛,寄托她為人最本真的愛。她能為年年做任何事情,不顧后果。 其實本質(zhì)上和陛下他媽很像,但是區(qū)別就在于,陛下他媽更想著自己,培養(yǎng)陛下更像是在制造藝術(shù)品,并且沒那么愛兒子。路mama卻是,女兒過得好她就放心,不對女兒強(qiáng)求旁的,卻對自己苛求過度,又放不下事事種種。 總之就是活的hin累。 ps: 昨天看了電鋸驚魂8,可以說是灰常好看?。×褖ν?!怕血腥的還是別看orz ☆、第117章 第一百十七章 我從出生開始,便受盡了父皇母后的寵愛。母后整天把我捧在手上嬌寵, 而一向嚴(yán)肅的父皇瞧見我, 也總會難得露出笑意。 宮人都說,我長得最像母后, 雖然我沒看出來,因為我本來就是個仙子, 不需要像任何人。 然后我皇兄就說, 我連這點(diǎn)都與母后很像。 我就納悶了,他到底說的是哪點(diǎn)?我怎么沒看出來呢? 不過緊接著, 他就給父皇罰抄書了,我沒問到。 我皇兄總在私下里說, 我就是個惹禍精。 我就很奇怪,我哪里是個惹禍精? 皇兄就皺著眉道:“你前幾天燒襄妃娘娘裙擺的事體, 也給忘了?” 我冤枉??!我哪有! 我就無辜道:“沒有嘛!我就想試試火鐮好不好用!” 父皇書房里頭收藏著幾把火鐮, 上頭綴著綠松石,小小巧巧,使我很感興趣。正巧那天襄妃又和母后陰陽怪氣完, 我就想著拿她試試。 皇兄直嘆氣, 看著我大概也不曉得說什么了, 便擺手道:“去去,找母后陪你玩罷, 孤是沒法子了。” 我沖他笑笑,露出潔白的貝齒。當(dāng)然,掉了一顆牙, 像個七八十的小老太太。 皇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母后看到我來,便叫宮人把甜點(diǎn)收拾掉,拿下去分吃。 于是我便皺著臉,滿面幽怨地看著她。 不過沒法子,母后現(xiàn)下有了身孕,人也愛疲乏,故而也不愛同我重復(fù)解釋,更不像從前一樣愛對著我說個不停。聽父皇說,我還在襁褓的時候她就這樣,每天都要夸我很多遍,說我美,說我可愛,說我是她的小棉襖。 所以才導(dǎo)致我現(xiàn)下,每天都覺得自己特別特別美。 母后有孕,愛吃甜食(雖然她一直很愛吃,我嚴(yán)重懷疑這是她用來多吃甜食的借口),而我正好在換牙,父皇問了太醫(yī),便禁了我吃甜品。母后心情好的時候,偶爾會讓我蹭一塊嘗嘗鮮。 但很顯然,她今天心情不好。 我顛顛上前,一臉委屈地看著她,一雙杏眼潤得像是要掉淚,用眼神控訴她不給我吃甜食的行徑,真是非常過分! 母后不像話本子里的慈母,總是溫柔賢淑的,夜里還拿著針線給兒女納鞋底。 她就不! 她和我一樣愛看話本子,愛吃甜食,還不給我們納鞋底! 好吧盡管我們也不需要。況且母后那繡工,大約每季交差似的給父皇送些汗巾荷包和中衣,已經(jīng)使她精疲力竭了??墒歉富试谶@方面總是很堅持。 不過她現(xiàn)下懷了身孕,父皇也不舍得叫她繡東西了。 母后把我攬在懷里,身上香香的,她問我今日都做了甚么呀?哥哥今天有沒有欺負(fù)我??? 我就說,哥哥說我是惹禍精! 母后秀美的眉毛微挑,溫柔道:“哥哥為甚這樣說呀?” 我就說:“因為我燒了襄妃娘娘的裙擺!” 母后的面色變得很奇怪,她看上去不怎么高興,又好像很想笑。但她最終還是一臉嚴(yán)肅道:“下次不能了!” 我就不服氣:“憑什么??!父皇又不會罰我,況且襄妃總是與您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