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風(fēng)奕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他住進了曾經(jīng)用作訓(xùn)練的靈山山脈,不久又收了幾個弟子,建了一個名為東靈劍閣的門派。他們無意飛升,唯一的愛好就是多管閑事,將那些如自己一般困于黑暗的人救回人間。 風(fēng)奕被關(guān)在牢房時沒人救他,他為自己找到了光,活了下來,然后,決定由自己成為無助之人最后的明燈。 死去的那天,他將自己的棺木懸于滄浪峰最高的山壁之上,正對著御劍山莊的方向,正如昔日所言,他永遠都盯著這個門派。 “祖師爺隕落后什么殉葬品都沒帶,連自己佩劍都沒留下,只是將那始終不曾開花的青草放進了棺木?!?/br> 這就是東靈劍閣只有掌門才能知曉的過去,劍修本只是兵器,是風(fēng)奕把他活成了人。 直到現(xiàn)在,沈逢淵也認(rèn)為,祖師爺就是世間最了不起的修士。只可惜,當(dāng)那株草終于成靈,祖師爺卻已經(jīng)不在了。 對釋英無奈地嘆息一聲,老掌門問:“你說,它到底能不能開花呢?” “成形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包括自己的品種?!?/br> 釋英知道故事里的青草應(yīng)當(dāng)就是自己,可他全然沒有成靈之前的記憶,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釋英,那些被澆灌的過去都已沒有痕跡。 沈逢淵早知他會是這個反應(yīng),內(nèi)心暗道,幸好祖師爺沒聽見,不然只怕要被氣活了。 道明了御劍山莊與東靈劍閣的陳年恩怨,他的視線掃向如今的楓源山城,語氣較先前多了幾分無奈,“本來我們兩個門派也就這樣了,不論過去多少年都不可能和睦相處。直到一百年前,我收下了一個自稱枯云的徒弟……” 沈逢淵的述說仍在繼續(xù),顧余生卻忽的無心去聽,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聽見關(guān)于祖師爺?shù)倪^去,他下意識就想去摸師父的手。好在理智及時阻止了這樣的冒犯行為,最終只是輕輕拽著釋英的袖子。 恍惚間,腦海也有幻影閃過。在陰暗牢獄中,少年捧著瓦片中的青草,小聲喃喃自語:“在這個世上只有你是屬于我的,只要想著明天你或許會開花吧,就能告訴自己,今天也要活下去?!?/br> 青草尖端的熒光若隱若現(xiàn),少年的眉眼僅僅是被描摹出了模糊輪廓。 即便如此,也足以讓顧余生認(rèn)出,那就是他每日都會在銅鏡中見到的,屬于自己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顧余生:師父,你對祖師爺怎么看? 釋英:把我從山里挖出來,不讓我曬太陽還把我當(dāng)臺燈用的人。 顧余生:默默刪除賬號找回記錄.jpg 第二十章 風(fēng)奕走后,御劍山莊精銳盡失元氣大傷,七百年時間過去,歷經(jīng)三代方才漸漸恢復(fù)大派地位,云中行的父親云華正是御劍山莊重新崛起后的這一任莊主。 東靈劍閣始終記得祖師爺遺囑,每一任掌門都時刻盯著御劍山莊動靜,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前去調(diào)查。云華對這叛徒建立的門派心中恨極,奈何此時的御劍山莊唯有依靠贈送靈劍交好其它門派自保,鑄造的上品靈劍不計其數(shù),留在自己門派的卻是屈指可數(shù),哪有實力同劍修抗衡? 云華本欲傾盡庫存尋得極品功法培養(yǎng)自己弟子,奈何其它門派也不傻,心知御劍山莊一旦培養(yǎng)出了屬于自己的武力,他們要再得極品靈劍可沒這么容易了,于是不論拍賣會還是探尋秘境都聯(lián)合一致,不給御劍山莊半分機會。明有東靈劍閣虎視眈眈,暗有各大門派聯(lián)手制衡,擺在御劍山莊面前的只有安心做個鑄劍門派這一條路。 然而,云華不甘心。他們曾是南方第一大派,昔日御劍山莊一句話,有哪個門派敢出面違抗?風(fēng)奕不過是他們養(yǎng)的一條狗而已,世人哪有狗牽著主人走的道理? 正道無路可走,云華便把心思動在了邪道頭上,終于,就在距今一百二十年前,尸神宗發(fā)生叛亂,宗主之女桑林沃若流落至楓源山城。尸神宗有一邪法,可令孩子在出生時繼承母體丹田,因此,每一任宗主剛出世便擁有堪比元嬰修士的真氣,如此幾代人的修為累積,方成南方第一邪教。 邪道奪位歷來不擇手段,桑林沃若修為雖高,卻中了宗門長老暗算,落入云華手中時已是重傷。云華趁機威脅,要求她將桑林一脈的傳承秘法交出,以提供藏匿之所為代價將其收作填房,一年后生下一女,取名云倒仙。 桑林沃若身為尸神宗宗主自然不是省油的燈,雖將一半修為傳承于女兒,卻也捏住了云華軟肋。她將御劍山莊庫存搬空,憑借靈劍丹藥收攏昔日舊部,不到一年就奪回了宗主之位,從此再未踏足楓源山城。 當(dāng)云中行游歷歸來時,家中忽然就多了一個meimei,就被鮮紅錦緞包裹在搖籃中,嬌嫩得仿佛碰一下就會化掉。父親告訴他,她的母親在生下孩子后不治而亡,今后務(wù)必要對meimei好一些,成為她唯一的依靠。 那時的云中行還不知道,這就是父親為他創(chuàng)造的兵人,他只是伸手戳了戳嬰兒柔軟的臉頰,然后輕笑著回應(yīng):“好,我定會護她一生平安。” 云倒仙得了桑林沃若一半修為,自出生起體內(nèi)就已具備足以凝聚金丹的真氣,為了掩飾此事,云華多年來不斷收集天材地寶給其服用。在外人看來,此女萬千寵愛集一身,才十八歲就被父親生生以丹藥堆出了金丹修為,簡直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然而,云華對云倒仙并不滿意,許是父母正邪真氣沖突的緣故,她的體質(zhì)算不得好,本人也嬌生慣養(yǎng),稍作修行便喊累。雖有遠勝旁人的先天條件,結(jié)丹之后修為卻是絲毫沒有進益,距離結(jié)嬰更是遙遙無期。 這個女兒雖對御劍山莊忠心,若不能成為強大兵人,留著她也就沒有意義。于是,他決定放棄云倒仙,待她產(chǎn)下后代便除去這個尸神宗留下的后患。 十九歲生日之后的第二天,云倒仙從一片黑暗中醒來,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體內(nèi)真氣全都無法運行,驚懼之時,身后就傳來了男人的喘息聲,然后,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其按倒。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唯一的感受只有惡心和恐懼。即便哥哥救出她時將那個人砍成了rou泥,這段記憶依然是她無法擺脫的夢魘,以至于只要和男人站在一處,就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嘔吐。 她被藏匿的地方正是昔日關(guān)押兵人的地牢,那人身份也被驗證,正是一名資質(zhì)極佳的劍修,云華咬定這就是東靈劍閣有意報復(fù)當(dāng)年之事。 父親告訴她,現(xiàn)在家中不敵東靈劍閣,她只能忍。兄長卻是紅著眼睛對她發(fā)誓:“我一定替你報仇?!?/br> 當(dāng)夜,云中行提著劍離開了家門。三天后,前來尋找失蹤師兄的沈逢淵就在郊外撿到了一名修為被廢的青年,他自稱枯云,因斬殺非禮meimei的惡徒而被廢了經(jīng)脈。 沈逢淵見此人言辭懇切,便將他帶回了東靈劍閣醫(yī)治,不久后就收作弟子。釋英還記得,這是沈逢淵的第一個徒弟。 沒人想到云中行會這么狠,堂堂御劍山莊繼承人竟廢了自己修為,只為混進東靈劍閣為meimei復(fù)仇。 然而,那時的沈逢淵雖還只是掌門弟子,卻將這第一個徒弟教成了真正的劍修,不止是功法,還有東靈劍閣一脈相承的刑偵技巧。 云中行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之事很是古怪,御劍山莊守衛(wèi)森嚴(yán),一個劍修怎能潛入云倒仙閨房,還將她擄走不被發(fā)現(xiàn)? 他學(xué)得太好,尋著線索一點點查回家中,竟是連尸神宗痕跡都挖了出來,最后,就是那令人窒息的真相。 然而,當(dāng)他回來時已經(jīng)遲了。云倒仙懷孕了,父親給了她一本功法,說是照此修煉就能讓孩子消失,她也能恢復(fù)冰清玉潔的女兒身。她信了,強忍著自裁的沖動,一直按著功法將真氣輸送給體內(nèi)多出的那塊rou。 只可惜,雖然丹田日漸衰弱,她的身子卻沒有絲毫好轉(zhuǎn),云倒仙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半年之前她還是御劍山莊享盡風(fēng)光的小女兒,擁有世上最疼愛自己的父兄,只是一晚而已,為什么就好像連活著都很惡心呢? 云中行查清了所有真相,可那時身為劍修的他只有筑基修為,根本不可能從父親手中救出meimei。那一刻,他看著眼眸已完全喪失活力的少女,終于做了決定。 他將一切經(jīng)過都告知了師父,僅僅掩去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果然,沈逢淵毫不猶豫地帶人攻入了御劍山莊。而化名枯云的他,趁著莊中戰(zhàn)亂,親手殺死了自己想要從密道撤離的父親。 那晚,身上還沾著父親鮮血的云中行打暈了自己meimei,他將那個孽種從meimei腹中剖出。沈逢淵怒斥他瘋狂的舉動,最后,心軟的師父還是緊張地將她的身體縫合。云中行冷眼看著這一切,只是輕輕撫摸著少女柔順的頭發(fā),一如她剛出生之時。 只不過,這時的他不是昔日游歷江湖的少莊主,也不會再露出輕笑,只是冷漠地握緊了自己的劍,對她淡淡發(fā)誓:“別怕,所有傷害你的人,都會死?!?/br> 云倒仙并不是云華寵愛的女兒,從一開始,那個父親就只把她當(dāng)作生殖工具,甚至連她的出生都充滿了權(quán)力交易的惡臭。母親舍棄了她,父親也不愛她,丹田在邪功中永久受損再無飛升可能,除了一個瘋狂的哥哥,她什么都沒有。 云中行沒有將這絕望的現(xiàn)實展現(xiàn)給meimei,他只告訴她,他為了奪取莊主之位拜了劍修做師父,然后,殺了他們那個礙事的父親,也除掉了她多余的孩子。 那一天,他看著云倒仙眼里充滿對自己野心的恐懼,沒再去靠近害怕男人的meimei,只是用強硬得宛如下達命令的語氣對她說:“從今天起,你就是御劍山莊的二莊主。忘了過去,你會活得很好。” “云中行跪在我面前,求我保護他meimei的清譽,別對任何人說起此事,還發(fā)誓定會將御劍山莊發(fā)展成正道門派。我看見了這一切,所以答應(yīng)了他。后來,幾大門派聯(lián)手滅了尸神宗,這件事也就沒人知道了。” 輕嘆著道出當(dāng)年過往,沈逢淵至今回憶起那件慘案仍覺寒心。他這些年一直命弟子緊盯御劍山莊,當(dāng)初聽聞云中行廣泛招收弟子也曾親自前來查探,就連云倒仙所在的玉女院也沒放過,為此還和他們大打出手,最后到底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云氏兄妹都答應(yīng)他會做個正道修士,結(jié)果,受害者云倒仙遵守了諾言,他的徒弟云中行卻選擇了背叛。 那些他教給云中行的手段,最終都被用來應(yīng)對東靈劍閣,當(dāng)真瞞得滴水不漏。若不是釋英偶然來此地求劍,這些死者也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被發(fā)現(xiàn)。 他到底老了,心也軟了,或許是時候物色下一任掌門了吧。 雖覺心灰意冷,沈逢淵仍是道出了自己猜測,“我想,入魔的不是云倒仙,而是云中行?!?/br> 顧余生和元如都不曾聽過如此泯滅人性之事,此時尚且不知如何言語,唯有釋英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神色,“我記得尸神宗秘法一旦施展,母體只會逐漸衰弱,可云倒仙不止結(jié)了元嬰,還成了當(dāng)世知名的強大的醫(yī)修。若不是得了奇遇,便是有人施展邪法,填補了她昔日的虧損。” 這個人除了云中行不做他想,之前釋英最不明白的就是此案動機,畢竟御劍山莊三個莊主都沒理由對一些普通弟子下毒手。可若是云倒仙需要精血,為了她連親生父親都能殺的云中行,殺一些陌生人自然不會手軟,也只有他能令聞人越將尸骨藏于巖漿之下。 云倒仙的確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和過去一樣,繼父親之后,又被哥哥安排了人生,由始至終,連一次自己做決定的機會都沒有。 云中行,終究還是長成了和他父親一樣的人。 只不過,昔日的云倒仙只是懵懂無知的少女,現(xiàn)在的她已是真正的御劍山莊二莊主,這么多年來,會對當(dāng)年的事毫無懷疑嗎?又或是,正因知道了些什么,如今才會心魔入體,無法釋懷…… 就在四人沉默時,負(fù)責(zé)看守劉南風(fēng)院落的劍修匆匆來報,“釋英長老,劉南風(fēng)的尸骨被一把白骨傘帶走了!” 陰沉木雖可保神魂不滅,可一旦開棺便只有十日之效,今天正是最后的時限。釋英早料到桑林其南會有所動作,如今只淡淡道:“走吧,我們要做的是抓出兇手,至于兇手內(nèi)心是何種感情,這與我們無關(guān)?!?/br> 第二十一章 那是一把以人骨制成的傘,沒有傘面,傘骨邊緣的人指在黑夜中閃爍著陰寒的光。劉南風(fēng)的尸骨就被傘骨拖著,迎著月光,慢悠悠向城外飛去。 這樣以人骨制造法器的手段定是出自邪修之手,沈逢淵吩咐元如布下陣勢以防有人毀尸滅跡,自己則與釋英、顧余生一起緊隨其后。似乎是怕顛了兒子尸骨,人骨傘飛得如搖籃一般輕緩,三人沉默地跟著,最終到達的是城外一處亂葬崗。 “當(dāng)年我們攻打尸神宗時,桑林沃若應(yīng)是知道大勢已去,所以生下了孩子以傳承修為?!?/br> 沈逢淵當(dāng)初與尸神宗作戰(zhàn)時已見過其手段,本以為這些殘忍術(shù)法已在人間絕跡,如今見了這白骨傘也很是感慨。 “尸神宗秘法必須借助母體才能施展,她們只需要女兒傳承修為,懷孕五個月時都會檢查,若是男孩,便將其流掉。不論孩子還是自己都能當(dāng)作工具使用,邪修是真的陰狠?!?/br> 聞言釋英神色微動,只道:“也就是說,桑林沃若只把桑林其南當(dāng)作傳承尸神宗的武器,不可能對她有什么感情。那么,當(dāng)初勝邪長老除去了所有尸神宗高層,桑林其南施展的邪術(shù)和制造陰沉棺的手藝,又是誰教的?” 桑林沃若生下云倒仙之后便只剩下一半修為,回到尸神宗之后雖以邪術(shù)進補,終究不及過去強橫。釋英本還疑惑桑林其南是如何隱藏實力,直到見了這白骨傘才發(fā)現(xiàn),她竟只有金丹期的修為。一個靠體內(nèi)靈氣勉強結(jié)了金丹的邪修,即便破釜沉舟也不可能突破聞人越的守衛(wèi),那她是如何將劉南風(fēng)尸骨運出? 直到見到立在亂墳中的男人,他想起桑林沃若和云華的曖昧關(guān)系,忽然有了頭緒,“三莊主,我一直在想,劉南風(fēng)的父親是誰?” 是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兩人正是失蹤的聞人越和李長命,一見劍修蹤影,李長命轉(zhuǎn)身就想逃跑,卻被健碩男子拎著衣領(lǐng)就給拽了回來,狠狠仍在了地上。常年打鐵之人力道不小,李長命只覺五臟移位,眩暈得連話都說不出。 見他如此,聞人越臉上卻沒半分表情,只對釋英平靜回:“沒錯,我就是尸神宗派來御劍山莊學(xué)藝的長老,也是劉南風(fēng)的父親。” 桑林沃若身為尸神宗宗主,在御劍山莊吃了那樣大的虧又豈肯輕易罷休。明面上得了靈劍便不再糾纏,暗地里卻將宗門中最強的煉器師聞人越送進了御劍山莊。她威脅云華必須傾囊相授,否則便將他所做的一切告知東靈劍閣。鑄劍術(shù)是御劍山莊在修真界立足的根本,云華雖不愿,因懼怕劍修前來調(diào)查也只能將這人收作弟子。 尸神宗覆滅時,只有聞人越因身處御劍山莊得以存活。他根據(jù)宗主密令尋到了桑林其南,教授了她尸神宗入門心法。誰知,相處久了,他竟對這脆生生叫自己大哥哥的小姑娘動了心。 邪修做事從不畏懼世俗眼光,桑林其南一到適婚年齡,聞人越立刻化名鐵匠劉越,依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劃著木筏唱著山歌前去求親。在村落中長大的桑林其南只想過普通的生活,聞人越便沒再教她邪術(shù)。左右御劍山莊的三莊主從不外出,鑄劍時數(shù)月不見人影也是常態(tài),他時不時就來到杯中郡,二人當(dāng)真像普通夫妻一樣,依靠打鐵和制造棺木的手藝過上了一段平靜生活。 直到二十年前,云倒仙心存魔障,無論如何都結(jié)不了元嬰,云中行尋到了聞人越,命他交出桑林沃若昔年調(diào)養(yǎng)之法。他這才知,原來云中行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份,留著他只是要為meimei尋一條后路。 邪修不是什么仁善之人,為了保命,他毫不猶豫地交出了提煉修士心血補充元氣的邪術(shù)。可云中行害怕此事暴露,竟對他下了天寒蠱,一旦離開劍廬的地心之火就會經(jīng)脈凍結(jié)而亡。 他已受制于人,唯一慶幸的就是云中行不曾發(fā)現(xiàn)桑林其南的存在,卻沒料到,當(dāng)時的桑林其南已懷了他的孩子,就這樣獨自將兒子養(yǎng)大,還供他前來御劍山莊學(xué)習(xí)鑄劍之術(shù)。 見到劉南風(fēng)的那一刻,聞人越又驚又喜,他努力克制自己,將兒子收作記名弟子,尋了個理由將名下院落送給他居住,時不時就以尋找礦石之名給其獎勵。他想,等風(fēng)頭過了,就把劉南風(fēng)收作正式弟子,將一身鑄造技藝都傳授給他。 卻沒想,正是這并不明顯的偏愛為劉南風(fēng)引來了殺身之禍。李長命為出人頭地,在入門之后便替云中行謀害外門弟子,他怎能眼睜睜看著一個資質(zhì)不如自己的劉南風(fēng)搶先上位,當(dāng)即就以同鄉(xiāng)之名將劉南風(fēng)引出,讓他成為了提煉心血的下一個人選。 當(dāng)劉南風(fēng)尸體被李長命投進巖漿之時,聞人越已是目眥欲裂,直到桑林其南的白骨尋來,他終于是什么都不顧了。 她只學(xué)過一點削骨之術(shù),哪能和御劍山莊匹敵,一具骨架傻乎乎地站在巖漿面前,就連下去打撈兒子尸體都做不到。他看著那白骨在岸邊徘徊的模樣,仿佛又見到昔日因不會游水每次渡河都緊緊抱著自己的小姑娘。 這個姑娘從小就老實本分,什么壞事都不曾做過,明明是桑林沃若的女兒,卻如尋常婦人一般會因繡出了新鮮花樣高興,見到屠夫宰牛都要害怕的捂眼,她這輩子只殺過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 聞人越想,他一個殺人如麻的邪修,無子送終許是報應(yīng)??梢粋€到死都只會將刀刃對準(zhǔn)自己的女人,不該落得如此結(jié)局。邪修惜命,心中全無道德戒律,為了活可以殺任何人,可他們一旦有了恨,便是世上最狠之人。 那個頭戴銀飾的水靈姑娘已經(jīng)老去,連骨架都已佝僂,他親手將她的骨頭煉制成了邪器,取名白骨送子傘,開始了這一場復(fù)仇計劃。 他告訴李長命,劍修的心血乃世間至剛之物,對云倒仙極為有用。然后用白骨傘將劉南風(fēng)尸骨送了回去,果然這人求功心切,立刻就引來了劍修,從此一點點地將云中行暴露在了東靈劍閣視線中。 現(xiàn)在,東靈劍閣掌門親自探查,云中行已是無法逃脫,只可惜,這群劍修查得太清楚,他一次次誤導(dǎo),試圖將殺人之罪放在云倒仙身上,最后也沒成功。他的妻兒都死了,云中行最在意的人卻還活著,終究不夠痛快。 坦言道出自己所做的一切,聞人越看著臉色慘白的李長命,一腳踏上其胸膛,冷笑道:“你害死我兒子,所以我讓你自己把劍修引了來。親手葬送自己人生的感覺如何?” 這一腳已讓李長命去了半條命,若不是扳倒云中行還需要一個證人,聞人越真想將此人千刀萬剮制成邪器永不超生。然而此時還是給他留了一口氣,只對劍修們平淡道:“這里就是云中行埋葬云華的地方,以你們的手段一定能驗出他的死因。要毀掉一個正道修士,弒父這種罪名,比殺幾個外門弟子要有用吧?!?/br> 聞人越不傻,御劍山莊對南方修真界至關(guān)重要,就算證明此事是云中行所為,其它門派也會盡力保全御劍山莊,最后至多不過是禁閉百年的下場。若是被那些門派發(fā)現(xiàn)他邪修的身份,只怕更是要將所有罪名扣在他頭上,把云中行洗個干干凈凈。 他兒子的身份低微,不配被當(dāng)做人命,那么上代莊主云華總可以了吧,一個弒父的瘋子,看他們還能尋到什么理由去護。這一次,他絕不會給云中行任何翻盤的機會。 云中行被逼到絕境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只可惜他沒法親眼看到,男人捂著已經(jīng)被蠱蟲凍裂的肺腑,眼睛卻盯著釋英,“青囊長老,我有一把世上最好的劍可以給你的徒弟,去把云中行和御劍山莊撕碎,它就歸你?!?/br> 聞人越對劍修也沒有完全信任,此時仍在試圖用好處打動這些人。釋英看了他一眼,只發(fā)揮醫(yī)修本分,一語道出病情:“他寒氣入體,氣血停滯,是將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