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紀堯站起來,看了一眼蔡局。 蔡局放下茶杯:“走吧,我也去?!?/br> 三人從局長辦公室出來,經過法醫(yī)室的時候,紀堯往里面看了一眼。 外間辦公室沒人,韓惜正在解剖室進行尸檢。 一行人連夜趕回新橋縣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當地警方已經在廢舊的造紙廠門前等著他們了。 蔡局從車上下來,轉頭問紀堯:“這塊地方這么大,你有什么眉目嗎?” 就算要掀地,也應該先尋個重點。 紀堯指了指里面的一顆大梧桐樹:“從那顆樹開始,往外挖。” 蔣薇生前最后一眼看的就是那顆梧桐樹,當時她提到的是十九年前的那個警察。 葉燕青從車里出來,看了一眼這塊土地,太陽還沒完全出來,整個造紙廠顯得霧蒙蒙黑壓壓。這是她丈夫喪生的地方,是她女兒生活過的地方。 到梧桐樹邊,紀堯對負責挖掘的人說道:“這附近曾經有口枯井。”韓惜跟他說過的。 拋尸最好的地點之一,就是井口。 正要動手,工廠大門外開進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車里走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人,生面孔。 他們自報家門說是羅氏派過來的人,過來跟進一下。 這塊地在五年前已經被羅氏買去了。 工作人員開始沿著梧桐樹往外挖。紀堯走到那兩人身邊,問道:“聽說你們羅氏要在這建游樂園?” 為首的忙點了下頭:“是的,警官?!?/br> 紀堯繼續(xù)說道:“這一帶經濟發(fā)展并不好,還是個小鎮(zhèn),建游樂園,怕是要虧本啊?!?/br> 為首的說道:“這都是羅總的主意,我們這些小打工的,不好評判?!?/br> 游樂園項目遲遲沒有啟動,也是因為公司董事的反對,反對原因和紀堯一樣,在這里建游樂園,顯而易見會虧本的。 但羅海遙執(zhí)意要建,直到今天都在和那幫子古董吵,尤其是與羅海遙勢均力敵他的親叔叔羅軍,更是極力反對。 施工人員匯報道:“蔡局,發(fā)現(xiàn)一口井?!?/br> 紀堯沒上前去,他回到葉燕青身邊,專心陪著她。 黑褐色的井壁壁磚在地下埋藏了十九年之后,終于重見天日。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挖開磚頭和泥土,從井底挖出來一具白骨。 葉燕青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白布上的尸骨,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這十九年來,她一次都沒這樣哭過,她是個堅強的女警,中過彈,受過傷,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十九年來,她心里很清楚,愛人可能早就沒了,卻還是在心底留了那么一絲小小的希望。 甚至在市局聽見紀堯帶來的消息時,那點希望都還是悄悄存著的。 直到她看到了白骨旁邊,污腐地看不清顏色的警服,一塊生了銹的肩章。那點希望被砸地稀巴爛,充滿孤獨和絕望。 她又清楚地知道,女兒還沒有找到,逝去的愛人不會瞑目,她不能倒下。 葉燕青站起來,在紀堯的攙扶下,回到了車里。 紀堯重新回到井邊,戴上一雙一次性手套,拿起白布上的肩章,將上面的泥土抹掉。 他小時候很喜歡拽這枚肩章,給陳叔叔拽掉過好幾次,然后被罰扎馬步。再然后葉主任會端來一小盤蜜餞來給他吃。 蔡局蹲下來:“以老陳的身手,一般人沒那么容易制服他。” 紀堯將肩章放下:“韓惜從蔣薇那套過話,陳叔叔誤以為蔣薇就是妮妮,所以才會放松警惕,被惡人鉆了空子。” 紀堯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當時的孤兒院院長鄭宵,其實是個人販子,十七年前,一場大火之后,就失蹤了。其他工作人員,等回去我叫人調檔案,徹查到底?!?/br> 蔡局拍了下紀堯的肩膀,看著眼前的一堆白骨,很久沒說話。 太陽已經出來了,趙靖靖正帶人著拿著喬振的照片在附近詢問。 問詢的目標是中老年人,畢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喬振失蹤六年之后回來,把自己所有的照片都銷毀了,趙靖靖他們手上拿著的是一張并不清晰的證件照,問了很多人都說沒見過,不知道。 蔡局和葉主任帶著陳警官的尸骨先回去了,紀堯留下來等趙靖靖他們的消息。 距喬江母親交代,喬振失蹤回來之后,脾氣就變得暴躁無常,經常做噩夢,甚至□□。 那六年里,檔案里沒有他的任何記錄。 他一定是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后來的樣子。 紀堯懷疑,喬振失蹤之后若真的一直待在這所孤兒院里,他一定參與過異常暗黑的行動,比如殺過一個警察。 紀堯站在廠房頂上,往外面看去,果然在工廠后面看見韓惜說過的一片玉米田,只是季節(jié)還沒到,玉米還沒熟,只能看見小小的玉米苗子。 他下來,走出工廠,到附近的市場轉了轉。 韓惜說過,當年在孤兒院負責燒飯的是個叫喬叔叔的人。這個喬叔叔會否就是喬振。 喬江死時,身上的死亡預告:“有些邂逅是美麗的,有些則是罪惡的?!保@是否跟喬振的經歷有關系。 紀堯走進離孤兒院最近的一家農貿市場。 市場看起來非常老舊,大門口的鐵牌早就生了銹,農字還少了一撇。 越是陳舊的地方,越有可能留下當年的痕跡。 趙靖靖已經在里面了,正在跟一個賣菜的老人對話。張祥在旁邊記錄著。 紀堯走過去,趙靖靖匯報道:“紀隊,查到了?!?/br> 第47章 紀堯看了一眼張祥遞過來的本子,走到菜農面前,挑了點黃瓜和西紅柿,遞給老菜農說道:“麻煩您給稱一下。” 老菜農稱完,紀堯付了錢。 他“閑聊”道:“最近菜價有點貴啊。” 老菜農趕緊說道:“哪里貴,隔壁鎮(zhèn)上比這還貴呢,你擱我這五塊錢能買好七八個番茄,擱那邊買不了這么多?!?/br> 紀堯將手上買好的菜遞給張祥,從攤子上挑了顆花菜,在手上顛了顛,又假模假樣地在鼻尖聞了聞,對老菜農說道:“這菜,長得不如二十年前啊?!?/br> 老菜農笑了笑:“同志,你今年多大了,還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呢?” 紀堯將花菜放在秤上:“以前我姨夫經常上你這買菜,姓喬,您還有印象吧?” 老菜農點了下頭:“該說的,我都跟你們領導說過了?!?/br> 他說的領導應該是穿著一身整整齊齊的制服的趙靖靖。 紀堯看過記錄,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便繼續(xù)說道:“我那姨夫每天要做一整個孤兒院的飯菜,一次得買很多菜吧?” 老菜農擺擺手,指了指旁邊一個小籃子:“哪有,也就這么一籃子?!眹@了口氣又道,“里面的孩子哪能吃得上菜,菜都是給大人吃的?!?/br> 紀堯又問道:“您還記得我姨夫一次買的菜量夠幾個大人吃的嗎?” 老菜農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具體忘了,差不多吧,夠一般人家的一家四五口的樣子,記不清楚了,總之不多吧?!?/br> 紀堯又挑了幾個土豆:“那邊孤兒院,您進去過嗎?” 老菜農搖了搖頭:“院長不讓進,說怕人販子混進去偷小孩。倒是里面的孩子有時候會偷跑出來?!?/br> 紀堯讓張祥付了土豆錢:“好,謝謝您?!?/br> 正要回去,老菜農突然叫住他們:“那個,你們不會是假警察吧?” 紀堯重新折回來:“這話怎么說?” 老菜農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紀堯:“我突然想起來,喬振根本不是我們新橋縣的人,那你說他是你姨夫,你哪里的?” 趙靖靖將警員證重新給老菜農看了一眼:“我們真是警察,南泉市局的?!?/br> 紀堯說道:“您說喬振不是新橋縣的人,依舊是什么呢?” 老菜農答道:“喬振就在這邊呆了五年還是六年來著,剛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孤兒院院長說是在懸崖底下救過來的。” 有些邂逅是美麗的,而有些,而是罪惡的。 這個邂逅指的是喬振和鄭宵的相遇嗎。鄭宵那種人渣沒那么好的心,救人還給吃住。喬振待在孤兒院,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他在孤兒院做廚師,來抵償醫(yī)藥費。至于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廚師,還是也參與了販賣幼兒,暫時無從考證。 回到南泉市區(qū),韓惜給蔣薇和秦真做的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法醫(yī)們回家休息了,尸檢報告就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紀堯看了一眼最后一頁,韓惜的簽名,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在她名字上輕輕摸了摸。 秦真的尸檢沒什么好說的,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沒能搶救回來。 蔣薇的是腦部中彈,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來自黑市,具體來源不好追溯。 尸檢報告最后面壓著一個物證袋,袋子里有張卡片,那卡片的樣式,紀堯十分熟悉,因為它曾在喬江身上出現(xiàn)過。 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紅色的字,清秀飄逸的瘦金字體。 “美麗的皮囊終會老去,不若在凋謝之前,讓她停在最美的時刻?!毕旅娓粋€日期,沒有年份,只有二月九日,這個日期。 紀堯躺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手指在膝蓋上一下一下打著拍子。喬江的那張,署的日期是他的死亡日期。 蔣薇的死亡日期是昨天,六月三十日。這么一個二月九日是什么意思,跟蔣薇有什么聯(lián)系? 紀堯查了一下老日歷。 發(fā)現(xiàn)二月九日是十七年前的新年,孤兒院著火那天。 孤兒院著火之后,蔣薇離開孤兒院。二月九日是蔣薇離開孤兒院的日子。 兇手沒有等到死亡預告上的二月九日動手,提前到了六月三十日,又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