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針。”季澤予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粥。太甜。

    其實(shí)進(jìn)來之前遇到護(hù)士，洛檬已經(jīng)問過了。不僅縫了針，還有輕度腦震蕩。

    “疼嗎？”她又問。

    “還好。”

    洛檬將鞋擦干凈了，紙巾丟進(jìn)垃圾桶，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

    季澤予吃著味道說不上好的街邊小吃，任由她審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掃視，自巋然不動。手中拿的仿佛不是劣質(zhì)的塑料勺子，而是西餐廳精致的刀叉。

    “你都沒什么要和我解釋的嗎？”洛檬的語氣也聽不出什么，聲線與平日一樣的軟萌可愛。

    “有什么需要我解釋的么?！奔緷捎璺磫?。若無其事的樣子，倒仿佛腦袋上的紗布并不存在。

    洛檬聳聳眉頭：“比如你大晚上跑到春夏jiejie家里做了什么，被人家傷成這樣？”

    “談簽售會的事，你知道。”季澤予剝著那顆茶葉蛋。

    “哦?！甭迕士粗?，“那她還真是暴躁啊，不愿意，就拿花瓶砸你。”

    季澤予動作頓住，抬眼。

    “你從哪兒知道的？”

    洛檬打開手機(jī)點(diǎn)了幾下，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季澤予的驗(yàn)傷報告還沒出來，但輕傷基本沒跑。警察聯(lián)絡(luò)陸壹時，委婉暗示了對方想要追究到底的意思，希望他與春夏能露個面，與當(dāng)事人進(jìn)行協(xié)商最好能私了。

    陸壹明確拒絕了。

    他們還沒追究呢，季澤予倒是臉夠大。

    二十分鐘之前，他在微博上發(fā)布了聲明，表示將對君子之澤工作室季澤予先生“夜闖民宅意圖不軌”的行為保留法律追究的權(quán)利。

    前因后果他已在聲明中做出詳盡說明，并公布了一段小區(qū)樓道的監(jiān)控視頻。

    此刻微博上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除了對夏木大大武力值的崇拜，網(wǎng)友幾乎是一面倒的對季澤予道貌岸然人面獸心進(jìn)行譴責(zé)，不少多年忠粉也表示對季澤予失望之極，不會再支持君子之澤的任何作品。

    還不到上班時間，君子之澤方面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yīng)。

    季澤予的臉色并未有太大的變化，但洛檬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這事是真的。

    其實(shí)從看到這個聲明的那一刻，她就相信了。

    她可不覺得，連被劈腿都毫無反應(yīng)的春夏，會因?yàn)榧緷捎韪岷炇鄣氖聦λ蟠虺鍪帧?/br>
    更主要的原因，是季澤予最近的態(tài)度。

    事實(shí)上，洛檬發(fā)覺她和季澤予之間最好的時候，反而是在被春夏發(fā)現(xiàn)之前。他溫柔體貼，成熟又有魅力，不動聲色地縱容著她。那種寵，和老八的唯命是從是不一樣的。

    強(qiáng)大的人的溫柔，才能稱得上溫柔，像老八那樣的，倒不如說是沒主見。

    洛檬承認(rèn)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雖然她是真心地喜歡夏木，但不妨礙她挖墻腳。

    但是春夏離開之后，她和季澤予之間反而找不到之前的感覺，沒了那種一個對視就能天雷勾地火的火花。

    尤其是春夏那邊，天天與與陸壹高調(diào)秀恩愛，同在一個圈子，他們想不看到都難。

    “所以咯，你這是什么意思，對她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洛檬將手機(jī)拿回來，不高興的臉色終于擺了出來。

    “你守在她身邊那么久，連親都沒親到，還被她砸破頭，陸壹才認(rèn)識她多久，就睡了她，你特別不甘心吧。喝得爛醉闖進(jìn)她家里，是不是想上了她找補(bǔ)回來？季澤予，你現(xiàn)在是拿我當(dāng)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嗎？”

    季澤予沒說話，將剝了一半的雞蛋放下，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

    “臉這種東西，你有過嗎？”

    洛檬在醫(yī)院摔門而出的半個小時之前。

    天還陰著，淅淅瀝瀝的雨下不停，陸壹被電話鈴聲吵醒，伸了個懶腰，翻身抬腿，把春夏連同毯子一起夾住。

    咪咪立刻開始叫門。

    有時候陸壹都懷疑它是不是每天一醒來就過來守在門口了，只等著里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他坐起來，先關(guān)了手機(jī)的聲音，號碼是昨天來過的警察。

    套了條褲子便下床開門，咪咪從門縫里迫不及待往里擠，陸壹用腳擋住它，飛快閃身出來，帶上了門。

    他到陽臺上去接電話，咪咪在腳下穿來繞去，他憑著凌波微步的步伐才沒失腳踩到它。

    掛了電話，發(fā)了聲明，他回來洗了把臉，到廚房弄吃的。

    芝士火腿三明治，雞胸rou蔬菜沙拉，兩根香腸，兩杯鮮榨橙汁。

    咪咪跳到流理臺上，不停地將不安分的鼻子往食材上伸，陸壹撕了一點(diǎn)雞胸rou才把它打發(fā)走。

    等他搞定兩份簡單的西式早餐，一手一個托盤從廚房走到客廳，才發(fā)現(xiàn)咪咪那個小東西不知怎么把臥室門打開的，已經(jīng)跳上床在蹭春夏的手了。

    春夏被吵醒了，輕輕幫它撓著腦袋。

    陸壹將早餐放到桌子上，走進(jìn)來，單腿跪到床上，俯身親了下來。

    新的一天在這個熱情洋溢的早安吻中開啟。

    一整天的雨連綿不斷，傍晚陸壹和春夏離開辦公室，約了童憲跟譚風(fēng)吟那幫朋友吃火鍋。

    下車時陸壹一手撐著傘，將她摟在身前，走進(jìn)店里，傘一收，交給服務(wù)員。抬手把春夏棉麻襯衣的第一顆扣子也給扣上了。

    脖子右邊有一顆吻痕，有些顯眼，他昨晚親得太用力了，咳。

    “小草莓要藏起來，”陸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被人發(fā)現(xiàn)會偷走的?！?/br>
    春夏：“……沒人偷。”

    養(yǎng)眼的小情侶吸引了不少目光，陸壹旁若無人地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一本正經(jīng)地：“有的，壞人可多了。”

    然后一轉(zhuǎn)身，瞧見二樓上一排看戲的臉。

    有人“嘖嘖嘖”，有人拿出手機(jī)：“打電話叫點(diǎn)妹子過來，沒道理天天看著他一個人秀?！?/br>
    “算了吧?！?/br>
    “咋了？”

    “也沒咋，就是再正點(diǎn)的妹子，拉到小姨面前一比……何必呢?！?/br>
    前面那人默默收起手機(jī)。

    潮濕的下雨天，吃一頓熱騰騰的火鍋?zhàn)钍娣贿^。

    陸壹的這些朋友，春夏已經(jīng)慢慢熟悉了，都是人來瘋的性子，喜歡玩，喜歡鬧，沒什么惡習(xí)，只是有時候的行為有點(diǎn)二。

    沒人會起哄為難她，不過最近因?yàn)榧刀识己芟矚g針對陸壹就是了。

    如今他的傷也好了，一幫人灌起酒來無所顧忌，便格外賣力。

    喝著酒玩游戲，所有人一條心合起伙來搞他，任陸壹牌技再好記性再好，也防不住一群明目張膽作弊的，輸?shù)弥荒苡脩K烈來形容。

    但他笑得很開心，喝酒也喝得很痛快。

    喝到微醺的時候，其他人叫酒去了，他把腦袋湊到春夏跟前。

    “jiejie，我今天要申請喝酒?！?/br>
    春夏“嗯”了一聲。

    她沒有要管他，上次是因?yàn)獒t(yī)生交代了用藥期間不能飲酒。

    “我會喝醉哦。”他說，“我喝醉了可能會對你借酒行兇，你不能拿花瓶敲我的腦袋?！?/br>
    春夏說“好”。

    他又笑著湊得更近了一點(diǎn)：“你可以趁機(jī)對我醬醬釀釀，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的?！?/br>
    “醬醬釀釀是什么？”春夏問。

    “就是把他刷上醬泡點(diǎn)酒，裹上雞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鍋炸至金黃酥脆控油撈出，”

    譚風(fēng)吟從兩人之間把手臂插過來，一瓶酒擱到桌子上，“隔壁小孩兒都饞哭了?！?/br>
    正玩得高興時，老八的手機(jī)響了，他看了一眼，把手里的酒放下。

    “我出去接個電話。”

    起初沒人在意，照舊鬧騰著。過了快二十分鐘后老八回來，有人便問了句：“誰的電話打這么久？泡到妞兒了？”

    “不是?！崩习四闷鹜馓祝澳銈兺姘?，我有事兒先走了?！?/br>
    熱熱鬧鬧的包廂便停下來。

    玩得正嗨呢能突然把老八叫走的，除了百八十年不給他打一次電話的二老，這么些年也就一個。

    他身邊統(tǒng)共就有過那么一個女的，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分手也有段日子了，天天喊著要找個漂亮妹子，人是見了不少，到現(xiàn)在也沒定下來一個。

    陸壹坐直了懶洋洋的身體，臉上的笑收斂了一些，言簡意賅兩個字：“洛檬？”

    老八也沒瞞著：“她喝醉了，哭得厲害，就是送她回家，沒別的。她一個女孩，這么晚在外面也不安全?！?/br>
    譚風(fēng)吟嗤了一聲：“我說，你就栽她身上起不來了是不是？叫你你就過去，你是她養(yǎng)的哈巴狗嗎？”

    “去吧，”陸壹說，“自己心里有點(diǎn)數(shù)?！?/br>
    老八點(diǎn)點(diǎn)頭，出去了。

    結(jié)束的時候，陸壹果然是喝得有些醉了。只是不知是真站不穩(wěn)，還是借機(jī)黏人，春夏扶著他走，一米八多的個子，非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

    童憲給他們叫了車，不放心地問需不需要他送。

    春夏正要拒絕，陸壹咻地一下就把腦袋抬起來了，對著窗外的他嫌棄擺手：“不用不用，趕緊走?！?/br>
    童憲：“……”

    等人一走，陸壹又喊著“頭暈”，歪倒下來，大長腿蜷在出租車并不寬敞的后座，腦袋枕在春夏腿上。

    過了會兒，又把春夏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臉上。

    “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摸我的臉，深情款款地看著我，目光要欲語還休?！?/br>
    “……”

    司機(j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