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先生,我們等下不進汴京城去看看嗎?”斂懷之雀躍的看著智葛,一臉期待。 “不,沒什么好看的。”智葛悠閑的搖著羽扇,慢悠悠開口。 “哎……可我長這么大,都沒來汴京看過?!睌繎阎f完,像小狗一樣將頭靠放在智葛身上,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就進去看看嘛~您不是說過,我們的大師姐就是汴京人嗎?看看唄~” 搖曳的羽扇微頓,但下一秒又重新慢慢搖晃,“她后來也厭倦了汴京,早在很多年前離開了。所以,沒什么好看的?!?/br> 斂懷之聽了,哼哼唧唧的起身,去一邊找在大樹下玩鬧的當?shù)匦∨笥阳[騰去了。而諸葛念,則沉默又利落的準備吃食,等一切弄好后,才去一邊把已經(jīng)成為孩子王的斂懷之給拎回來。 吃飯! “先生!剛剛我聽小二黑說,她們老家有座小廟堂,里面供奉的,是位男子呢?!睌繎阎踔T葛念塞到她手上的碗筷,一副好稀奇的模樣,對智葛和諸葛念說,“而且聽說她們哪兒還有個關(guān)于這位男英雄,和他愛人的故事。好像很有趣的樣子?!?/br> “哦?”智葛聽了,漫不經(jīng)心的笑,“說來聽聽?” 就當是下飯的菜好了。 斂懷之聽了,輕輕喉嚨開始將故事,“這個故事,要從一位少爺,無意中救了兩位小姐說起。其中一位小姐,聽說是將軍之女,而另一人,則是她的好朋友……” 隨著徒弟的緩緩道來,智葛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神情微怔。直到斂懷之說完,才開口,“……那座小廟堂在哪兒?” “哦,出汴京后東行十里?!睌繎阎汇叮ⅠR回答。 “……走。”智葛起身,對自己的兩個徒弟說,“我們?nèi)タ纯础!?/br> 收拾了東西重新上路,行約半個時辰,又沿路問了好幾個人,智葛三人總算到了小廟。 她站在廟外,細細看了會兒后,才踏步進入,一眼就看見當中那個石雕的等身人像。 長戟。弓箭。 以及……熟悉的眉眼。 原本在打瞌睡,負責(zé)守護廟堂的老者聽了動靜,抬眼看到三個外鄉(xiāng)人,不由微微一笑,“來了就是緣分,三位不若上柱香再走?” 諸葛念聽了,上前拿了細香,沖老者道謝后,分別交給智葛和斂懷之。 “老人家,這供奉的人……有名字嗎?”智葛從老者微微欠身,溫聲詢問。 “名字啊?”老者想了想說,“聽說是有的,似乎叫……連?斂?還是年?總之是這個音就是了?!崩险邠]揮手,無所謂,“不過不管是誰,這個小廟原本就是供奉的,原本就是那些出去了,卻沒回去的無名將士們的,名字是什么,……到也不重要了?!?/br> “我記得建小廟的主人也是這個意思。最重要的,是一種什么來著?”老者想了想,一拍大腿,“哦,信念!要讓我們記得,將這種信念傳遞下去。不能因為自己過得安逸,就忘記先烈們曾經(jīng)的浴血。她是這樣說的?!?/br> “說起來。她還在那時候,說了不少故事給村兒里面的人聽?!崩险呶⒉[著眼,有些懷念的笑,“那些故事啊,被我們村兒的那些小郎君、小女兒又說給了旁人聽,你要是有興趣,隨便找一個小孩兒問,她都能給你說一嘴呢。” “……是嗎。”智葛微微斂眼,笑答。 【這樣的舍身,后世又有多少人能銘記?】【人走茶涼,哪怕現(xiàn)在能記一年、兩年,可十年后,甚至百年后,又有誰能記得?!窟b遠到連她自己都快忘記的話,此刻突然又憶起。 真是…… 智葛輕笑,微微搖頭。 又閑聊了兩句后,和老者道別,帶著兩個徒弟步出小廟,上馬車前不由又回頭,看向廟內(nèi)。 裊裊清香下,手握長戟,身背弓箭的石像斂眼垂眸,眉眼溫和。 智葛看了這最后一眼后,上了馬車,嘴邊笑意,卻一直未散。 馬車悠然,沿著官道慢慢朝遠處駛?cè)?,漸漸消失在遠處。 ———————————————————————————— “你在寫什么?”宋衍從書中抬頭,看向從戰(zhàn)場上回來后,就一直忙個不停,寫寫畫畫的蘇輕,好奇問。 “自傳?!碧K輕搖頭晃腦。 這個回答惹得宋衍啞然失笑,聽蘇輕繼續(xù)說。 “以后啊,我要把這些編成故事,每到一個地方就說給那里的人聽?!钡靡庋笱?,就差叉腰,“讓大家都知道我的英雄事跡?!?/br> “那……你繼續(xù)努力?”宋衍想了想,笑著說。 “嗯!”蘇輕點點頭,繼續(xù)提筆,“我還有好多要寫。好多好多。” 要把那些,都寫出來。 讓更多的人記得。 第61章 佐佐佐 蘇輕收拾好東西, 確定病房中沒有什么遺落的私人物品后, 這才將背包背上, 微忍著腰腹、腿上的傷口, 朝病房外走去。 不過辦理出院前嘛……她還是拐到醫(yī)院最上層的vvip病房,去看看宋衍的情況。 可惜才出電梯,就被這一層負責(zé)vvip病房的漂亮護士給攔了下來,看蘇輕的眼神……有點兒像在看賊。 “哦, 我就是想看看他醒沒醒?!碧K輕看著護士, 微挑了下眉峰后, 笑著解釋。 “抱歉, 你有預(yù)約嗎?沒有預(yù)約是不能隨便上來的。”漂亮護士看著蘇輕, 雖然語氣禮貌, 但眼神卻透著一股子“我太了解你們這種人了”的淡淡輕蔑。 看得蘇輕竟覺得有些新鮮。 畢竟……她好像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被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了。 不過還好這“四年多”的經(jīng)歷,讓她早就蛻變得和從前那個蘇輕不同。面對這樣的有色眼神,她只是笑了笑后, 對護士說,“我是宋衍的……員工,這次車禍很感謝公司幫我承擔(dān)了全部的住院費用, 原本是想當面感謝的, 既然違反你們的規(guī)定的話, 那……我寫個紙條, 麻煩你要是方便, 幫忙轉(zhuǎn)交一下可以嗎?” 語氣溫和, 態(tài)度不卑不亢, 這倒讓護士放緩了臉上的神色,想了想后點點頭,從自己的位置上拿了筆和紙,交給蘇輕的同時,順便解釋,“病人現(xiàn)在暫時還未醒,等醒后我會將你寫的轉(zhuǎn)交給他的助理的,抱歉,我們這里確實是有規(guī)定。” “沒關(guān)系?!碧K輕接過筆,一面書寫一面回答,寫完后將筆紙退還給護士,笑著沖她點點頭,“多謝你了?!?/br> “……啊,沒事。”護士愣了下,接過蘇輕遞還給她的東西,直到目送她重新進入電梯,視線受阻后才收回眼神。 她剛才,竟然覺得那個女生有點兒帥氣? 明明長相是清麗可愛那一掛的,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那瞬間有點兒被帥到。 護士輕拍一下臉頰,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一點”后,這才低頭看向蘇輕寫的字條,上面雖只寥寥兩行字,卻讓她不由又“哇~”了一聲,驚艷的喃喃,“……這字也太好看了吧?!?/br> 頓了頓后,見左右暫時無人,隨即拿出手機,對著紙張拍了下來,打算下班后發(fā)給自己的朋友看看這手好字。 另一邊,蘇輕走出醫(yī)院大廳,手搭在眉處做棚,抬眼看了眼周圍,竟有些不習(xí)慣。 想了想后才決定先回自己的小租屋,整理后再想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做。 坐上出租車報了地址后,蘇輕就坐在那兒,看著快速從后掠去的街景,思緒微散的想著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 原來她和宋衍在女尊看似待了近四年的時間,但實際上現(xiàn)世,卻只是昏迷了約三天左右。而且兩人似乎傷得并不嚴重,只是一直未醒而已。 不過蘇輕比宋衍醒來得要早,確定身體狀況沒問題后,就直接辦理了出院。倒是宋衍,暫時還未醒。 估計……這和兩人掉落懸崖的順利有關(guān)系? 蘇輕不太確定的想。 但雖然不確定是什么原因造成宋衍暫時沒醒,心里卻很酌定他一定沒事。那種自信就像他們在女尊時,幾近盲目的相信他們一定能順利回到現(xiàn)世時,一模一樣。 所以蘇輕還真不怎么擔(dān)心宋衍的現(xiàn)狀。 等到了目的地,蘇輕付錢下車,站在原處想了想,才終于記起自己住在哪兒,背著背包慢吞吞的往樓道口走,才走兩步就聽樓上傳來往下跑,一路追打嬉鬧的聲音,想起應(yīng)該是住在自己樓上,大約二十郎當歲的小年輕。 聽說是玩兒樂器的,每天叮叮當當?shù)那弥茏庸闹惖臉菲?,吵得周圍的鄰居已?jīng)和他們吵過很多次了。 不過蘇輕也是下班時,經(jīng)過時聽遛彎兒的大爺大媽說起那么幾句,平時她上班,倒也沒怎么遇見。只是經(jīng)常三更半夜的透過墻,能聽見從樓上傳來的電視聲。 大到能將人吵醒的程度。 從蘇輕搬到這里開始,就一直這樣。所以她的床頭邊,一直放著一對耳塞,一旦被驚醒就迷迷糊糊的摸到耳塞帶著,蒙著被子繼續(xù)睡。 有時候周末在家,也會聽見這張揚的笑鬧聲,從大聲的關(guān)門聲傳來開始,一直蔓延到樓下,才逐漸消失。 雖令人側(cè)目皺眉,但……誰叫這個老小區(qū)的房子便宜呢?交通方便,周圍生活設(shè)施也很齊全。小區(qū)里大部分是老人,所以哪怕小區(qū)內(nèi)的人有些雜,小區(qū)保安更是形同虛設(shè),但一點都不影響這里房子緊俏。 以前蘇輕有段時間甚至覺得,房東會把自己樓上的房子租給這幾個年輕人,一定是想將她趕走,提高租金。 這樣的想法,現(xiàn)在想想蘇輕倒是為從前想太多的自己,感到好笑。 正想到這里,從樓上嬉鬧著往下跑的人,終于和往上行走的蘇輕碰面,跑在前方染了一頭黃毛的青年見到她后,眼珠子一轉(zhuǎn),就繼續(xù)笑著幾步跳下來,一伸手竟準備將蘇輕作為嬉鬧的擋箭牌,暫時抵擋追趕他的女孩。 但人繞到蘇輕身側(cè),手才伸出一半,還未搭上蘇輕的肩膀時,蘇輕已像是感覺到他伸出的手一樣,腳步一轉(zhuǎn),身體跟著一側(cè),再微微低頭,就輕松避開了他的動作。 “……咦?”抓空的青年一愣,不由出聲。 而蘇輕腳步不停,避開青年的手后往旁邊墻壁一靠,給沖下來的女孩讓路,讓她順利追上青年,嬌嗔著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兩|腿|夾?住|他|腰“際,雙手揉亂青年的頭發(fā),嘴里囂張笑鬧,“讓你跑!讓你跑!” 青年視線受阻,伸手托住女孩,頭一揚,就這樣背靠樓道拐角,和托抱住的女孩親吻起來,手也不規(guī)矩的隔著布料按|按|捏|捏,還托|著|她|動|了兩下,故意作出聳|動的下|流|姿勢。 惹得女孩紅著臉和他貼著唇,不好意思的吃吃發(fā)笑。 雖說已經(jīng)是二十郎當歲的成年人,但這方面卻依舊青澀懵懂,一方面感到略有些羞恥,眼里帶著在公共場合太過親密時的局促不安,另一方面,又為了配合男伴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些。 不然……自己會不會太小家子氣了?就像男伴說的那樣,都是玩兒音樂的人了,卻一點都放不開。 而青年同樣未專心,更談不上照顧女孩的情緒了,他只是一面肆意的親吻送上來的點心,一面借著轉(zhuǎn)頭的角度,抬眼看向剛好走上樓梯拐角,轉(zhuǎn)彎繼續(xù)往上行走的蘇輕,看著她清麗安靜的側(cè)顏,青年眼里帶了幾分趣味。 蘇輕回到自己的房間,屋內(nèi)雖簡陋卻整潔。她先去陽臺將晾曬了幾天的衣服收進屋,重新丟進洗衣機里開始清洗后,才將背包放在客廳沙發(fā)上,在洗衣機的轟隆聲中掃地、拖地,換上干凈床單等等。 等一切做完,重新坐在沙發(fā)上都是兩個小時后的事了。 蘇輕坐在沙發(fā)上,微瞇眼看著陽臺上重新晾曬,微微隨風(fēng)揚起的衣服,突然決定辭職。 雖然這樣的想法,是突然冒出來的,但當這個念頭出現(xiàn)在腦海里時,卻一點都沒覺得這個念頭沖動。似乎它只是在心里存在了很久,只是現(xiàn)在時機成熟,理所當然的就冒了出來而已。 “四年”的女尊生涯,戰(zhàn)場朝堂的諸多經(jīng)歷,讓蘇輕想安靜的想想,回歸到現(xiàn)實世界的自己,想要什么,接下來的路又要怎么走。 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奇遇,她依舊是從前那個自己,對于在宋氏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感到滿意,并安于現(xiàn)狀的埋頭認真工作,做個和其他大部分人一樣,也許對曾經(jīng)未實現(xiàn)的夢想略有遺憾,卻沒什么大錯,有份體面的工作的普通人。 到了適當?shù)哪挲g談戀愛,找個合適的人結(jié)婚。然后組建自己的家庭,也許會為了柴米油鹽和孩子爭吵,但最后還是會后退一步,繼續(xù)維持和其他人一樣的小家庭。 就這樣過個二三十年,等退休后,也許能有時間四處走走,或者替自己的孩子帶帶他們的小孩。 偶爾在空閑的時候,念叨一句“以前婆婆也喜歡這些東西,不過后來放棄了”這樣的話題。 但。 真的就這樣了? 蘇輕從沙發(fā)上起身,從小冰箱里拿出一只冰棍,重新坐回沙發(fā),看著在陽臺上微微揚起的衣服,叼著冰棍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 直到將冰棍吃完,準確的把小棍兒丟進一邊的垃圾桶后,才站起身,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 放下后臉上露出笑來,眉眼柔和,眼眸明亮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