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連著兩輩子,都跑不掉守寡的命。 這宋世子對楚錦向來情深,上輩子就是追著要娶她,楚錦守寡后本也打算嫁宋濤的,結(jié)果衛(wèi)家出事兒后,就把宋家送往了前線,宋濤本是去混個軍功,結(jié)果沒有衛(wèi)家的前線全然如散沙,上前線沒有半月宋家就沒了,前線也全面潰敗,北狄劍指華京,朝中無人可用的情況下,這才讓衛(wèi)韞有了請命的機會。 楚瑜也沒多說,雖然好奇顧楚生為什么退婚,但這也與她并沒有太大的關系了。 她向來是這樣的人,愛你時,便全心全意愛。 放下時,便干干凈凈放。 顧楚生這個名字,也不過只是因為長年累月的習慣,會在聽到是心弦顫動瞬間,然而卻也僅止于此了。 說著,楚瑜便道:“母親,我還有其他事,您先回吧?!?/br> “你不與我一道回去嗎?”謝韻有些緊張,楚瑜笑了笑:“這放妻書我已經(jīng)拿了,我隨時可以走,只是如今走對名聲有損,落井下石畢竟不是好事。再待一陣子我再走吧。母親,且先回去吧?!?/br> 謝韻猶豫了一下,但想到謝太傅對楚瑜稱贊的作用,還是點了點頭。 楚瑜送著謝韻出去,謝韻在前,楚瑜與楚錦并排在后。楚錦嘆了口氣,滿臉真誠道:“jiejie不肯回去,是否是擔心著再嫁之事?” 楚瑜抬眼看了楚錦一眼,楚錦輕笑:“jiejie莫要擔心,就算其他人不要jiejie,可是那遠在昆陽的七品縣令顧楚生,卻還是在等著jiejie的。雖然比不上衛(wèi)家和宋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但顧楚生為人儀表堂堂,也算是一位俊杰,倒也不會辱沒了jiejie。吃幾年苦,或許就否極泰來了呢?” 楚錦將‘七品縣令’這四個字咬重了些,楚瑜便明白楚錦的意思了。 她溫柔笑開:“阿錦還對我嫁入高門之事嫉恨在心啊?” “衛(wèi)家滿門都死了,談什么高門?!” 楚錦變了臉色,楚瑜抬手將發(fā)挽到而后,低笑:“衛(wèi)家哪怕滿門只剩一個衛(wèi)韞,那也不是宋家比得了的?!?/br> 說著,三人已經(jīng)來到門前,楚瑜抬手,同楚錦道:“門檻高,meimei小心摔著?!?/br> 楚錦終于還是忍不住,冷笑出聲:“jiejie且等著吧?!?/br> 楚瑜點點頭:“嗯,我等著。”說著,她握住楚錦的手,情真意切道:“趕緊嫁給宋世子,不然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多可惜?!?/br> “不用你說!”楚錦咬牙開口,謝韻這時已經(jīng)上了馬車,回頭看見楚瑜楚錦還在說話,不由得道:“你們姐妹感情真好,還不肯放手呢?” 這話嘔得兩個人都快吐了,卻還是強撐著擺出那副好姐妹的模樣,楚瑜為了不勉強自己,趕緊放開手,抬手道:“meimei請走?!?/br> 那一副讓人趕緊滾吧不送了的神色氣得楚錦肝疼,摔袖便往馬車走去。謝韻見了皺了皺眉:“你怎么這么對你jiejie?” 楚錦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解釋不出來。 楚瑜看著楚家的馬車走遠,這才冷下臉來,讓人備了馬車,直接到了天牢。 楚家在軍中頗有地位,謝韻能見到衛(wèi)韞,那也是看在了楚建昌的面上。便如楚瑜能看到衛(wèi)韞,除了大筆錢四處送,楚建昌也是一個原因。 楚瑜進天牢時,衛(wèi)韞正躺著休息,因有楚瑜上下打點,他受苦也不算太多,但身上仍舊還是帶了傷痕,他聽見人進來,猛地睜開眼睛,見到楚瑜,他微微一愣,慌忙去拉扯衣衫,想遮住身上的傷痕,然而他才抬手,就聽楚瑜冷聲道:“別遮了,遮不住。” 衛(wèi)韞手上僵了僵,卻還是理了理衣衫,讓自己看上去盡量從容一些。他坐立起來,含笑道:“大嫂怎么來了?” “你和我說清楚這是什么?” 楚瑜拿出那封放妻書,眼里壓了怒意:“這東西,誰讓你簽你就簽,誰讓你寫你就寫?!” 衛(wèi)韞看見那封信,微微一愣。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抓緊了衣衫,艱難道:“嫂子母親來求……” “那也不是我來求!” 楚瑜氣得胸口上下起伏,握著放妻書,指著衛(wèi)韞怒道:“如今要不是我扣下這份放妻書在我這兒,我與衛(wèi)家就再沒什么關系了你可知道?!” 聽到這話,衛(wèi)韞心中顫了顫,他捏著拳頭,艱難扭過頭去,沙啞道:“如今與衛(wèi)家沒什么關系……也是好事。” “衛(wèi)韞!”楚瑜提高了聲音:“我在外日夜奔忙,你眼睛是瞎的嗎?!要離開衛(wèi)府我早走了,還會等到如今?!” 衛(wèi)韞沒說話,楚瑜上前一步,聲音又急又怒:“你貿(mào)貿(mào)然然就簽下這東西,你可想過我的意思?我不愿走,有了這東西,我家里人逼我走怎么辦?他們逼我嫁人怎么辦?你簽這東西,全然不會考慮我嗎?!” “我便是考慮你,才簽的。” 衛(wèi)韞有些壓不住情緒,艱難出聲:“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總是一副好像很厲害、很成熟的樣子,可歸根到底,你也不過十五歲。我是衛(wèi)家的男人,我走不了,跑不掉,我得扛著這些事兒,可你沒必要。你還是好年華,和我大哥甚至只見了一面,你沒必要這么耗死在衛(wèi)家。你如今且回去,若衛(wèi)家出了事,你也可以好生過日子。若衛(wèi)家沒出事,我也會記得你如今這份恩情,始終照顧你。這封放妻書我雖然代大哥給了你,可你卻永遠是我嫂子?!?/br> 說著,衛(wèi)韞終于慢慢冷靜下來,他轉(zhuǎn)過頭來,目光落在楚瑜身上,認真道:“日后,若我不死,我必讓衛(wèi)府東山再起。這一輩子,我都會敬你如長嫂,你若重新嫁人,我衛(wèi)府就是你的娘家靠山,為你撐腰;你若無處可去,我也會將你恭敬迎回來,永遠是我衛(wèi)府的少夫人,也是我衛(wèi)府的大夫人。” 這話衛(wèi)韞說得認真,楚瑜在他目光下,微微怔住。 他如今面容稚嫩,然而從那神色間,楚瑜卻也知道,他并不是開玩笑。 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鎮(zhèn)北王衛(wèi)韞,那是天下皆知的脾氣。 他如今是想得清清楚楚,要給她規(guī)劃好這一輩子。 楚瑜一時覺得好笑又無奈,她目光落在衛(wèi)韞身上,迎著對方那堅定又清澈的眼神,慢慢發(fā)現(xiàn),她此刻之所以還站在這里,大概……也就是為著這樣的眼神。 這眼神他在衛(wèi)珺眼里見過,在她一身嫁衣駕馬攔路追上衛(wèi)家軍時,在衛(wèi)家眾人眼中見過。 哪怕衛(wèi)家人就只剩下了一個衛(wèi)韞,然而那獨屬于衛(wèi)家的赤子之心,卻是薪火傳承。 楚瑜抿緊了唇,衛(wèi)韞看少女壓著怒火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覺得總算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幾分年輕人的氣性。 他不由得溫和出聲:“你別生氣了,我要是有什么做錯的地方,你同我說就好?!?/br> “我只是想為你好?!?/br> 他聲音里帶著嘆息:“可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你教教我吧?” 衛(wèi)韞這么說話,楚瑜哪里又能氣得起來?可她卻又的確是氣惱著衛(wèi)韞這問都不問隨意簽這封放妻書的行為,她只能板著臉道:“你簽這份放妻書我收下了,日后我想走會自己拿出來,在此之前,我不說,誰都不能趕我走?!?/br> “我嫁給你哥哥,嫁進衛(wèi)家,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沒有后悔,甚至于還為此有那么幾分慶幸,我嫁了過來,不至于讓這滿門風骨的家門被人踐踏至泥?!背ふJ真看著他,衛(wèi)韞心里微微顫動,聽她擲地有聲:“我來時是我自己選的,我走也得我自己選。衛(wèi)韞你聽好,這一輩子,我不開口,都輪不到你來簽這一份放妻書。” “你不行,誰都不可以,除了我自己!” 第24章 (二更) 衛(wèi)韞被這話說愣了,楚瑜一口氣把這話說完之后, 才終于察覺, 自己此時這份心性, 倒真有幾分十五歲時的樣子。 兩人沉默著, 楚瑜調(diào)整著心情,而衛(wèi)韞在消化完她說這些話后,終于道:“嫂子的話,我記下了。這一次是我的不是,下一次我若再做什么,一定會先和嫂子說清楚?!?/br> 楚瑜點了點頭,總算是消了氣, 目光落到衛(wèi)韞腳上, 皺了皺眉道:“你的傷……” “沒事兒!”衛(wèi)韞趕緊道:“我在軍營里被哥哥們打都比這重, 小傷!嫂子千萬別擔心!” 楚瑜嘆了口氣,她走到衛(wèi)韞面前,半蹲下來,有些無奈道:“將腿撩起來給我看看?!?/br> “這……” “長嫂如母, ”楚瑜瞪他一眼:“你在我心中就是個孩子, 別想太多。” 衛(wèi)韞沒說話,還是有些扭捏,楚瑜怒道:“快些,別浪費我銀子!” 見楚瑜怒了,衛(wèi)韞終于放棄了掙扎,撩起褲腿來, 將傷口露在了楚瑜面前。 大片大片的淤血外加上猙獰的傷口,看得人心里忍不住顫抖起來,楚瑜沒有說話,她看了看傷口,平靜道:“我會讓大夫配置專門的傷藥來,還有其他傷口嗎?” “也沒什么了……”衛(wèi)韞小聲道:“就剩下些鞭傷什么的外傷……” 楚瑜點點頭道:“我知道了?!?/br> 說著,楚瑜站起身來,同他道:“好好養(yǎng)傷,我先回去了?!?/br> “嗯……” 衛(wèi)韞點了點頭,看著楚瑜冷著臉往外走,又叫住她道:“嫂嫂……” “嗯?” “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說要我哥知道我把你氣成這樣,非把我打死不可!” 衛(wèi)韞說得忐忑,最后那聲“打死”,仿佛是衛(wèi)珺真的能從墳里爬出來,把他打死一般。 楚瑜聽了他的話,有些無奈:“我沒生你的氣。” 她生的是那些打了他的王八蛋的氣。 聽了楚瑜的話,衛(wèi)韞心里放松了許多,這才同楚瑜道別。 楚瑜出去后,將長月叫了過來,吩咐道:“你讓那獄卒把打了衛(wèi)韞的人都記下來,多少錢都使得,我們也絕不會將他供出去,讓他記個名字就可以了。” “行?!?/br> 長月應了聲,便去找看守衛(wèi)韞的獄卒。長月出去后,晚月輕笑起來:“少夫人真是一如既往護短啊。” 楚瑜冷笑了一聲:“做了什么事兒就得付出代價,衛(wèi)家還沒垮呢?!?/br> 長月打聽了消息后,將名單交給了楚瑜,三人就一起回了府中。楚瑜吩咐了人盯著蕓瀾郡主,剛一回去,盯梢的人便趕了回來,忙道:“今日訪客去了蕓瀾郡主府?!?/br> “誰?” 楚瑜忙問出聲,侍從報了個名字:“陸敏行?!?/br> 陸敏行是太子府詹士,與蕓瀾郡主向來私交甚密,以至于外界一直盛傳他是蕓瀾郡主的入幕之賓。 然而想明白太子這一層便不難明白,入幕之賓哪里是陸敏行?分明是太子借了陸敏行的名頭行事! 但不論如何,只要太子去了,便就好。十日香染上之后便是十日不散,而長公主向來是心細如發(fā)的人,如今長公主府與太子正在議親,不可能這么久不見面。 就算不見,她也要想著法子讓長公主去找太子。 楚瑜思索著,同下人道:“繼續(xù)盯著,尤其是長公主府和太子府,更是盯緊了?!?/br> 太子去蕓瀾郡主府當日下午,便去了長公主府,按理說長公主該有動作,然而這事兒卻遲遲沒了動靜。 楚瑜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思索著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 長公主為人霸道,她自己養(yǎng)了十幾個面首,是絕忍不得自己女兒受爭風吃醋的委屈。如今她在見了帶著十日香的太子之后毫無動作,是幾個意思? 楚瑜揣測不出來,讓人一連盯了三天,越等心里越是不安,正打算換條路走時,第三天清晨楚瑜剛睜眼睛,就聽長月風風火火沖了進來,焦急道:“少夫人,出大事兒了!” 楚瑜猛地睜眼,從床上翻身而起,冷聲道:“何事?!” “太子……太子……”長月喘著粗氣,楚瑜繃緊了神經(jīng),就聽長月道:“太子被長公主從蕓瀾郡主床上抓下來,拖到宮里去了!” 聽到這話,楚瑜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錯了,是她太低估長公主了。這三天長公主按兵不動,看來不是不打算動,而是小打小鬧她不屑,一出手就要來一個大的。 將一朝太子從自己堂姐床上拖下來押送到宮里,這長公主也忒大膽了。 楚瑜愣了一會兒,隨后忙道:“快,仔細同我說是怎么回事。” “就今個兒凌晨,陸敏行夜中造訪蕓瀾郡主府,快天明的時候,長公主突然帶了兩百暗衛(wèi)用迷藥直接突襲了蕓瀾郡主府,咱們府的別院不是就在蕓瀾郡主府隔壁嗎,那藥勁兒可大了,現(xiàn)在侍衛(wèi)還沒緩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