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韓煙煙來到之后的現(xiàn)在,是各方勢力達到一個微妙平衡的階段。 軍方的頭子就是齊磊的叔叔齊團長,戰(zhàn)隊一方則以雷霆為首,丁堯就是老大。 韓煙煙帶著謝豪和齊彤彤踩在沒過腳踝的厚厚積雪里,走了很久,才走到安置區(qū)。那些不屬于軍方也不屬于任何戰(zhàn)隊的“平民”,大多都接受管委會的安排,住進安置房里。 安置房其實也沒什么范圍,反正大家默認沒有被任何戰(zhàn)隊占領的空房子就能由管委會安排。但管委會安排好的房子,要是被后來的哪個戰(zhàn)隊看上了,強去占了,管委會其實也管不了。管委會自己的護衛(wèi)隊,更主要的任務是保衛(wèi)管委會的物資,而不是解決南陵城里的各種糾紛的。 “平民”被欺壓了無處說理去。戰(zhàn)隊與戰(zhàn)隊之間靠實力說話,拳頭硬的有理。丁堯和齊團長之間則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韓煙煙對自己構建出來的這個人類聚居地的小社會還是滿意的。在她看來,所有的邏輯都能說得通。只有一件事,她覺得不符合邏輯。 在這個世界之內(nèi),丁堯是南陵聚居地最強的異能者,而跳出這個世界的框架,克林公爵堯·卡蘭德更是一個這么牛逼轟轟的人物,按說不應該被這么一個十幾萬人的小社會困住,為何他還沒成為南陵之王?為何南陵還是雷霆戰(zhàn)隊、管委會和軍方三分天下? 這件事在她在第二次構建末世世界的時候,望著那些被復制的數(shù)據(jù)自身邊流去,她想明白了。 不是丁堯的邏輯出了問題,而是她的思路出了問題。 她作為創(chuàng)世者,站在世界框架之外,是在以看待“男主”的角度,理所當然的覺得“男主”就應該酷帥狂霸拽,應該稱雄天下。 可這個系統(tǒng)被稱為“模擬”系統(tǒng)就在于它逼真的模擬真實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丁堯以真實世界的邏輯看待所有問題。他的邏輯來自于克林公爵,而克林公爵是一方政治勢力的首腦,他是一個政客,他的思維是政客思維。 政治里最多的就是妥協(xié)和平衡。 在外有喪尸的大環(huán)境下,丁堯作為雷霆戰(zhàn)隊的首領,在發(fā)展自己勢力的同時,維持著三方勢力的平衡不被打破,正是最正確、最穩(wěn)妥也最常見的現(xiàn)實邏輯。 畢竟,丁堯可不知道自己是“男主”。 但韓煙煙不一樣,她不在乎這些政治平衡,她也根本不用在乎雷霆戰(zhàn)隊或者任何一個人,包括此時正跟在她身后對她言聽計從的謝豪和齊彤彤。在這個世界里,她和丁堯才是唯二真實的存在。 喚醒克林公爵才是這世界存在的唯一目的。 所以,她打算打破這世界已有的政治平衡。 因為平衡代表著安穩(wěn),安穩(wěn)是克林公爵的沉眠。這個男人需要的針扎般的刺激。 韓煙煙帶著謝豪和齊彤彤來到了安置房區(qū)域。 南陵是個古城,在過去為了保護這里的人文景觀,不許在古城墻的范圍內(nèi)建高樓,所以古城范圍里,低矮的兩三層小樓很多,更多是平房和院子?,F(xiàn)在這些院子里住著許多被安置進去的逃難者,都變成了大雜院,甚至搭建了許多窩棚。 韓煙煙才走進一處巷子,就踢到了一具尸體——顯然是凍死的。雷霆戰(zhàn)隊的人,哪怕是三樓的姑娘都有吃有喝,生存不成問題??蓪嶋H上,在南陵古城里病餓而死才是常態(tài)。 克林公爵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潢貴胄,他會注重上層的政治平衡,卻不會真正看到最底層的疾苦。更何況末世社會盛行叢林法則,而這些會在安置區(qū)茍延殘喘的人,恰是那些最弱小的弱者。 丁堯說“物盡其用”,可在他看來,這些人可能連這個詞都配不上。 韓煙煙轉頭對謝豪說:“把我囤的那些冬衣拿出來吧?!?/br> 謝豪早有猜想,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雷霆戰(zhàn)隊的韓煙煙像個圣母一樣在安置區(qū)給難民們分發(fā)冬衣和食物的消息,兩三天的功夫就傳遍了南陵。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南陵城一片錯愕。 韓煙煙一進入雷霆,很快就崛起成為戰(zhàn)隊的二號人物。她戰(zhàn)斗力如此強悍,自然沒有人敢反對。但并不表示每個人都樂意見到這種情形。 張有權第一個跳出來質(zhì)疑韓煙煙的行為,懷疑她貪污了戰(zhàn)隊的公共物資。 面對張有權在食堂里當著眾人面的質(zhì)問,韓煙煙平靜的說:“小謝空間里屬于公有的物資都登記過,一樣也不會少。我散發(fā)的是我自己的私人物資?!?/br> 雷霆戰(zhàn)隊里分配靈活,首先保證隊員的基本生存需求,而后的部分,按能力分配,遵從叢林法則。簡單的講,拳頭越硬的人,拿到的就越多。 韓煙煙的拳頭夠硬,所以她分配到的物資很多,甚至比一支小隊加起來的還多。她要是圣母心發(fā)作,把全部身家拿出來,也的確能支撐得起這份花銷。 眾人看她的眼神非常復雜。有人淚目,有人欽佩,也有人覺得她是個傻逼,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丁堯把她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單獨談話。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他問。 韓煙煙坐在他對面,回答:“大概因為,我還是個人吧?!?/br> “毫無意義?!倍蚰坏恼f,“沒有價值。” 他在“沒有價值”的前面省略了主語,但韓煙煙明白這被省略的就是那些她正在幫助的人們。 她凝視了丁堯很久,想看破這層叫作“丁堯”的殼子,直接看看堯·卡蘭德的靈魂。 “有沒有意義和價值,他們……都是人。”她說。 丁堯皺起眉頭。他一直很欣賞韓煙煙,覺得她的行為邏輯與他相近,彼此互相理解,行事默契。可現(xiàn)在,她的行為邏輯中出現(xiàn)了與他相悖的東西。 但韓煙煙向他保證說:“我用的都是我的私人財產(chǎn),絕對沒有貪污公款?!?/br> 如果是這樣的話,丁堯就算再嗤之以鼻,也沒有強行阻止她的理由。 韓煙煙非但不想讓丁堯阻止她,她還想跟丁堯化緣呢。要論起身家,丁堯絕對是南陵首富。 “丁堯。”她站起來繞過茶幾,走到丁堯身前,一只手撐住丁堯的沙發(fā)靠背,俯下身去對他甜美微笑,“我積蓄不多,你身家這么豐厚,支援點唄?” 丁堯感覺十分荒謬。 首先,他就不會做這種沒有回報的投資。她怎么會覺得能把他當成冤大頭? 然后,她這個體位很怪異。居高臨下的籠著下面那個人,這通常會是他對女人采用的姿勢。被一個女人用這種姿勢俯視,感覺非常怪異。 總之,丁堯此時此刻的荒謬感十分強烈。 但他仰臉望著韓煙煙,看到的是她如花笑靨和眼睛里的一絲戲謔、一絲期待。她俯身貼向他,一張白皙的面孔離他的鼻尖也就十厘米,吐氣如蘭。 韓煙煙常給人冷清之感,雖然和他已經(jīng)有了共歷生死的信任,卻從來不曾特意的親近他。 丁堯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屏住呼吸。 “丁堯,別小氣嘛?!表n煙煙笑瞇瞇,甜膩膩的來了這么一句。 丁堯感到非常不適。 應該平靜的拒絕她這無理要求,丁堯心里很明白。可張開口,說出來的卻是:“叫謝豪來找我?!?/br> “謝啦!”韓煙煙飛快的起身,飛快的走掉了。 丁堯無語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低頭揉了揉額角——剛才一定是昏君附體了。 他不知道,侍從官站在沙發(fā)后面,也在揉額角。 韓煙煙哼著小曲,走到電梯間,還沒按按鈕,電梯門就開了。全雷霆最漂亮的姑娘走了出來。 “韓隊長?!彼⌒牡母蛘泻?。 這姑娘現(xiàn)在雖然沒住進五樓,但仿佛腦門上刻著“我是老大的女人”幾個字,進出五樓也很隨意了。 韓煙煙不在意的點點頭,側身閃進電梯里,按了二樓的按鈕——謝豪和齊彤彤都住在二樓。一抬眼,卻穿過電梯門將要關閉的窄縫,看到全雷霆最漂亮的姑娘正在窺視她。 韓煙煙突然抬眼,雖然目光不像丁堯那么銳利,但瞳眸漆黑,目光幽幽。姑娘不由自主的就別開了眼睛。 直到電梯門關閉,她才松了一口氣。 也沒多漂亮嘛,腿不錯,但胸沒她大,不過就是異能厲害而已,她想。 丁堯怎么就惦記上她了呢? 第127章 聽說丁堯都出血了,別人也不能無動于衷。 林玲就幫韓煙煙張羅起來,他們兩口子率先捐衣捐食。讓人驚訝的是三樓的姑娘們也默默的捐了不少衣服食物。 除了物資,韓煙煙也需要人手。她自己的隊伍不用說,都跟她很齊心。齊彤彤和另外兩個姑娘還發(fā)動起了三樓不少姑娘跟著來幫忙,就連一貫沒精打采的趙雨萱都來了。這些姑娘都許久沒有離開過戰(zhàn)隊基地了,在雷霆基地的三樓雖然要付出身體,但卻過著衣食不愁的日子。這次一出門,才仿佛又回到真實世界。 原來外面還和從前一樣,會餓死凍死,世道毫無變化。姑娘們的情緒說不出悲喜。 趙雨萱去幫了一天忙,反倒是從長久以來的喪喪的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了。 “看看外面,想想自己沒凍著,沒餓著,還活得好好的,突然知足了?!彼龑R彤彤說。 林玲有訓練任務在身,她的老公孫立軍被韓煙煙拉了壯丁。很多人身上都有嚴重的凍傷,缺醫(yī)少藥的條件下,孫立軍快速的愈合皮rou的能力簡直太好使了。 林玲當然是支持的,跟他說:“好好給小韓幫忙,這是積善行德,讓我們下輩子不要再趕上這種世道?!?/br> 但她沒想到孫立軍會抱回來一個孩子。 六七歲大的小女孩,和母親逃難到南陵,母親在前一天凍死了。要不是韓煙煙出現(xiàn),她可能也死了。小姑娘手上臉上都是凍瘡,韓煙煙抱著她去找孫立軍。孫立軍給她治愈臉上的凍瘡后就愣了。 韓煙煙就把那個孩子塞進了他懷里。 林玲看到那個孩子就哭了。 “你從哪找來的?”末世之后,她的心性堅定了很多,哭完了擦干眼淚問孫立軍。 孫立軍愣愣的說:“小韓抱給我的。這孩子、這孩子……真像囡囡……” 可他們的囡囡早就死了,在末世一開始就死了。這一定是他們肯跟著小韓積德行善,所以老天爺開眼,又給他們送來了一個囡囡。 他們不知道,開眼的不是老天爺,是創(chuàng)世者。 林玲把自己的隊伍也發(fā)動起來,去給韓煙煙幫忙。戰(zhàn)隊里其他的人,零零散散的,也有人自發(fā)的去幫忙。 末世這么久了,彼此都以為人心早就冷了,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多數(shù)人心底都還小心保留著最后一絲絲熱氣兒。因為這一口心頭的熱氣兒,他們才能繼續(xù)當個人,而不是行尸走rou。 這令丁堯始料不及。 他站在五樓的落地窗前,望著院子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景象,皺起了眉頭。 但丁堯還未對此說什么,齊磊先發(fā)難了。 齊磊找到韓煙煙的時候,韓煙煙蹲在一個窩棚前面跟一個看起來營養(yǎng)嚴重不良的羸弱男人低聲說話。 “我愿意。”他說,“我會記得……” 他眼中充滿了渴望,像是就要給韓煙煙磕頭。韓煙煙攔住了他,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男人垂下頭,連連說:“是,明白,明白……” 齊磊就看到韓煙煙伸手摸上男人的頭,男人忽然就暈倒了。 這個時候齊磊還不能理解他看到的事情。他還不知道,隨著韓煙煙“賑災”范圍的擴散,每天都有一些人會暈倒然后高熱。而后當韓煙煙再走過同一條街道的時候,就會收獲更多敬畏的目光和默默的追隨。 謝豪和齊彤彤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為知道,所以每多一個人在被韓煙煙撫過頭頂后暈倒,謝豪就更加心驚膽戰(zhàn)一分。 齊磊是怒氣沖沖的來找韓煙煙的。 韓煙煙放倒那個男人,幫他的妻子一起把他拖進窩棚里,給她留了些食物和兩條被褥。鉆出窩棚,就看見齊磊站在巷口盯著她。 “你怎么來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