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于是出聲寬慰了萬歲后,待睡下安穩(wěn)了,這才悄悄退下…… 可是放眼名稱,能真正揣摩圣心的又有幾人? 從瑯王被圣上一連四道圣旨,急催回京后,瑯王府前不但門可羅雀,就連崔家的素心齋,還有胭脂水粉鋪前都是冷冷清清。 有人拿瑯王這一遭,與當(dāng)初岳武穆被連下十二道金牌被召回京城,最后下獄喊冤而死類比。 只覺得瑯王不回京城還要,這一遭回來,便要命懸一線,保不齊便是楚家滿門被抄,就此沒落。 這個節(jié)骨眼,還有誰肯前來? 不過瑯王倒是悠哉,覺得沒人打擾他與自己的嬌妻獨(dú)處,那是甚好。便是真如圣上所言安心將養(yǎng)。 可是京城里蠢蠢欲動之人,豈能善罷甘休,這幾日彈劾瑯王的帖子日漸增多,便是萬歲想要慢慢冷著,不了了之,也是不能。 最后,到底是在狼王入京的半個月后,萬歲宣瑯王入朝堂述職。 朝堂之上,瑯王向圣上稟報了此番剿匪的經(jīng)過,對于自己重傷幾近垂死之事只略說了句受些小傷。 可是圣上待瑯王回到京城后,立刻派御醫(yī)前來診治,御醫(yī)回稟瑯王受傷十分嚴(yán)重,若是偏頗了那么一點(diǎn),怕是已經(jīng)丟了性命。 眼見這自己的這流落在外的兒子,竟如如此昂揚(yáng)擔(dān)當(dāng),不驕不躁,更沒有借軍功自傲,嘉康帝的心內(nèi)又是一陣難以抑制的自傲。 這才是他的龍子,是晴柔為他生下的孩子,跟著自己那些個總是眼巴巴跑到龍椅前表白自己功績的皇子們相比,忘山才是真正有做大事的胸襟與氣魄…… 可是在眾位臣子的眼中,萬歲聽得就不作聲,那便是心內(nèi)醞釀著萬鈞雷雨,不知如何氣氛著這瑯王入京后不主動面圣的倨傲呢! 瑯王說完了剿匪經(jīng)過,說道:“圣上,臣不解,剿滅水匪雖有曲折,總體上還算順利,一鼓而下。但是這時卻傳來臣通匪的確切消息和鐵證,若是三位欽差大臣來得快些,在臣覆滅水匪之前便來,那此番剿匪結(jié)果如何……還真是未可知?!?/br> 太子臉上立即變了顏色,瑯王這般幾乎就是明著說自己暗中下手,還差點(diǎn)誤了朝廷大計,連忙說道:“圣上,瑯王此次固然功勞不小,但是通匪的密報也查得實(shí)證,未必是空xue來風(fēng),為還瑯王清白,臣建議繼續(xù)徹查此事。” 圣上高坐在上面,面色陰沉,未置可否。 瑯王高聲繼續(xù)道:“皇上,臣和王妃皆不在京城,崔氏商行甫立未久,根基淺薄,被人構(gòu)陷卻非難事。然后經(jīng)臣密查,水匪行事如此肆無忌憚,不懼圍剿,確實(shí)是朝中有人勾結(jié)。臣近日已經(jīng)查得證據(jù),雄踞半江的船行——白氏商行便與水匪往來密切。 第118章 朝臣頓時一陣喧嘩, 太子氣得臉色通紅。滿朝皆知白氏乃自己妾室, 說白氏通敵,不就是說自己通匪嗎?自己堂堂一國之儲君,這天下或遲或早都是自己的,還要去和水匪私通嗎。太子看來這就是瑯王為泄憤故意往白氏臉上扣屎盆子,惡心自己。 可是瑯王卻是不慌不忙一番泰然的表情。 既然他是先被惡心著的, 那么獨(dú)惡心不如眾惡心, 且看誰的屎盆子大了。 那胡大人氣憤道:“瑯王,此乃朝堂, 不是你的江北大營, 文武百官在此作證,你可要對說過的話負(fù)責(zé)!” 瑯王挑眉,慢條斯理道:“胡大人此意, 便是本王在江北大營甚是跋扈?若是跋扈, 豈會容大人你讀本王王妃的私信, 將我們夫妻二人私下里的話盡露人前, 鬧得王妃沒臉兒, 差點(diǎn)以死明志?” 這話越說到最后,瑯王的眼睛都冒煞氣,直直盯向胡大人。 那胡大人沒想到瑯王竟然提起自己無意中犯下的無狀之舉,一向標(biāo)榜正人君子的他登時語塞,只急得臉漲得通紅。 皇帝沉著臉道:“胡大人, 可真有此事?” 胡大人赤紅著臉道:“回皇上, 這……不過是誤會一場……” 太子看瑯王攪和得這話頭偏離得十萬八千里, 便是急急轉(zhuǎn)回道:“瑯王,你可什么證據(jù)證明白家通匪?又有什么證據(jù)證明你那船上的通匪碟牌乃是遭人陷害?” 瑯王不慌不忙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萬歲與諸位大人若是想看通匪的見證,還要等到天黑時,去白家的碼頭一觀!” 瑯王說到了這等境地,不查個水落石出怎么能行?于是當(dāng)天夜里,滿朝的文武百官,浩浩蕩蕩齊聚在了白家的船塢碼頭上。 白氏的弟弟白宇瞻陪著笑臉諸位大人們?nèi)氪瑝]的茶樓選位置坐下。 待得招呼完了諸位大臣,他得空兒便來到了太子面前,借著奉茶添水的機(jī)會湊近了一些。 太子一邊用茶蓋撩動茶葉沫子,一邊眉眼不動地低聲問道:“那船的上下都檢查過了?可有疏漏的地方?” 白宇瞻同樣小聲道:“就差將甲板也拆卸了,請?zhí)臃判模榈蒙跏亲屑?xì),船上壓根就沒有什么黑碟牌一類的東西,那瑯王就算想要污蔑,也是口空無憑?!?/br> 太子聽了不再言語,可是這心里卻還是放不下,他覺得瑯王這等陰險之輩,若是肯這么說,那么必定是有什么法子,備下了什么后手。 可是現(xiàn)在他不出招,自己便是看不清路數(shù),這等被動等待的感覺真是不好! 反觀瑯王,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光景,也不知那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因?yàn)榇藭r干系到太子的清譽(yù),皇帝也頗為重視。到太陽下山后,一向難得出宮的皇帝竟然也來到了船塢之上。 他坐在六架駿馬的龍輦上,隔著棉簾子問道:“可派人要去驗(yàn)看,當(dāng)真有什么證據(jù)不成?” 文泰安揮手叫了幾個內(nèi)監(jiān)府的差官,問清之后回道:“白家的大小船只,全都清查了一遍,沒有任何不妥之處,不過依著瑯王的意思,若是要真相大白,卻要等到一會月光明朗高升時,也不知是何意思。”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起身下了龍輦。 諸位大臣皆是跪下迎駕。 那白家老爺更是誠惶誠恐,只是他乃一介商賈,不可靠近萬金之軀,只帶著兒子仆役在人群之外,遠(yuǎn)遠(yuǎn)地迎接著圣駕。 此處乃是江岸邊,入了夜甚是寒冷,皇帝手里攏著鎏金的手爐子,對著瑯王道:“有何證據(jù)且別賣關(guān)子,盡在人前展示一下吧。不然朕這滿朝的文武,都要凍成冰溜子了……你看那胡大人,都凍得打顫了。” 皇上所言并不假,那諸位大臣們平日里出入有轎子,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大氅,手里捧著個暖路子就夠了。 當(dāng)初他們來到井邊碼頭,也不過點(diǎn)鉚一下便可,哪里想到會在此處耗時這么久? 結(jié)果因?yàn)閬淼萌松醵啵前准掖a頭上的柴草都不夠了,熱水供應(yīng)得都不及時,熱炭也供應(yīng)得差不多了,手爐全都冰涼涼的,就連穿著厚皮貂絨大氅的大人,也覺得從腳底跟往上泛著冷氣。 反觀那瑯王,似乎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不但穿了加厚的大氅,還帶著暖靴子和貂絨的薄被搭腿。手爐也甚是齊備,旁邊的小廝還有自備的炭爐自烹茶,四層的大食盒子,糕餅果子俱全,竟是來這里郊游賞雪的光景。 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余下的大臣們竟是覺得自己的肚子也生生發(fā)餓了。要知道他們從太陽沒下山便趕來。因?yàn)楝樛跻笏麄冏糇C,便是不能離開。 然后這才郊外,加之天黑再無商販,便是聽著彼此的肚腸猶如蟈蟈一般,此起彼伏叫個不停,卻沒什么打牙祭的東西。 那白家的兩父子也忒可恨!船塢上原本供應(yīng)船工的吃喝能精致到哪里去?可就是那些有限的吃喝,也全都緊著供應(yīng)了太子和那幾個一品大員,官銜低些的,便只能看著他們就著面疙瘩湯吃熱茶蛋。 這凍得腦袋發(fā)脹了,便恍惚想到:瑯王是不是嫉恨著他出征時,文武百官在他背后捅刀子,便拉了滿朝文武來挨凍? 就在這時,瑯王已經(jīng)走到了皇帝的近前道:“萬歲,時辰差不多了,還請登上船塢的高臺,以觀得更清楚些?!?/br> 當(dāng)百官伴著皇帝一路登上高臺時,月亮而瑯王的侍衛(wèi)們指揮著白家的船工,將幾只大船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將平時在碼頭一側(cè)不易看見的船尾調(diào)轉(zhuǎn)一下,朝著高臺上的人。已經(jīng)高高升起,照得江面若泛起白霜。 剛開始,瑯王下的命令還叫人摸不著頭腦,可是船身整個沐浴在月光之下時,所有的人都嘩然驚呆了。 只見,平日在江岸邊看不到的船尾正面,竟然不知用什么涂料,畫著碩大的魚身翻騰的黑碟牌的圖樣,在清冷的月光下閃著妖冶的光。 就在這時,天上的月光被云層遮擋,那圖案的光竟然黯淡下來,幾乎要消失的光景。 瑯王冷笑道:“既然是黑碟牌,難道要那些個匪徒像水衙官員般,上船驗(yàn)看完了,再決定是否殺人越貨?這用東海水母的汁液擠榨,攙兌了特殊染料繪制在船幫子上的圖案,才是真正的黑碟牌。那些個水匪,在夜間踩盤子時,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這些個船尾的圖案便會自動讓行??尚τ腥司谷辉诖抻浀拇戏派蠋讉€牌子就以為誣陷得了王妃?塞牌子容易,畫圖卻難,諸位可以去崔記看看,他們崔記的船上,可有這等同通匪的圖樣?” 此時高臺上已經(jīng)是一片的靜默,眾人皆是瞠目結(jié)舌,不知說什么才好。 瑯王說得句句在理,若是崔記的船上被塞個巴掌大的鐵牌子便算通匪的話,那么白家這般碩大的圖樣,更是鐵證如山了。 一時間,眾人皆是靜默,等候著皇帝的圣裁。 嘉康帝鐵青著臉,看著那圖騰上那魚猙獰的圖樣——與江北民間的河神圖騰不同的是,那成了水匪標(biāo)志的大魚嘴里滿是尖利的獠牙,在那圖案被放大之后是尤為明顯。 太子此時活撕了白家兩父子的心都有,白家船塢上的都是死人嗎?怎么大船被人畫上了這么大的圖案都不自知?讓他毫無防備之心,竟是一時被動得很,甚至不知該如何跟父皇應(yīng)對辯白! 慌亂之中,他抬眼想要找尋尚云天,看他能給自己出個什么主意。 可是自己的身前身后,都找尋不到尚大人的身影。 而此時嘉康帝的心里,卻是火山爆騰。 這個長子手腳不干凈,他是知道的。那個白氏在商市橫行,肆意斂財?shù)南⒁膊粫r傳入他的耳中。 太子以為自己手眼通天,可惜他這個父皇卻并不是眼瞎耳聾,可以任意欺瞞的混沌老頭。 只不過身為儲君,鋪排甚大,養(yǎng)個會斂財?shù)逆桃矡o可厚非。他自認(rèn)不知嚴(yán)苛的父親,只要不太過分,也便任著太子蓄養(yǎng)個錢罐子罷了。 但是凡事都是怕比較。觀那瑯王也是娶了個商戶的妻子。 但是那韶容公主的行事,可是與白家截然不同。同樣是經(jīng)商,崔記的名聲清清白白,從沒有依靠瑯王斂財?shù)男袨?,反而時常開設(shè)善堂,給城郊窮苦的百姓施粥散藥。 這樣一來,更顯得太子失德,縱容了妾侍的父族欺行霸市。 按理說,運(yùn)河的開通,瑯王居功甚偉,那瑯王妃完全可以憑借這一點(diǎn)要求減免船稅,爭取些優(yōu)勢。 可事實(shí)上,在水運(yùn)上,崔記完全競爭不過白家,那些大船有一多半都是閑養(yǎng)在船塢,日日虧本,偶爾走船,也不過是個運(yùn)輸些自家店鋪的胭脂水粉而已。 通匪交買路錢?就那幾船的貨物,全賣了錢,不知夠不夠繳納通匪的路費(fèi)呢! 皇帝當(dāng)初接了彈劾瑯王的奏折,一早便派人暗自查訪了崔記的運(yùn)營情況,圣心早就做了判斷。不過奈何朝中附庸亂喊之人甚多,便是派人下去做做樣子,一昭示瑯王的清白。 他選派的三人里,二皇子與瑯王私交甚好,胡大人雖然看不慣瑯王,卻是正直不阿之人,不會被人收買構(gòu)陷瑯王。 至于這太子,嘉康帝派著他去,便是存了試探之心。畢竟將來太子繼承大統(tǒng),若是一朝大權(quán)在握。他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大兒子會不會容得下瑯王這個臣子。 可是太子在江北大營的所作所為,實(shí)在是叫嘉康帝失望。他甚至可以確定,一旦自己駕崩之日,恐怕太子不會容得他與晴柔的孩子活得半日! 第119章 就在圣上不語時, 那瑯王又揚(yáng)聲道:“太子殿下, 您主理此事,可否給本王看看在本王船上發(fā)現(xiàn)的黑碟牌為何等模樣?” 太子心知自己又是中了瑯王計謀,卻不能不走情面上的過場,于是便強(qiáng)裝鎮(zhèn)定,揮手叫人拿來在崔記船行上的搜查證物, 那瑯王拿起托盤上的碟牌一看, 便冷笑出聲。 “什么瞎眼的來誣陷本王?二皇子,請您來看看, 這碟牌上的黑鱗齒魚, 為何沒有那滿嘴的獠牙?隨便去江東找個百姓來,都能說出這江東的魚身河神與水匪的黑鱗齒魚圖騰的區(qū)別……這哪里是什么黑碟牌,分明就是要替王妃船行的船只祈福??!” 聽了瑯王之言, 眾人皆是一愣, 紛紛傳看那碟牌, 太子更是一愣, 連忙也拿起托盤上剩余的幾個碟牌……可不是, 分明是只有魚身卻沒有那魚齒。 有了白家船只船尾上那只猙獰的黑鱗齒魚做樣板,更輕易辨別出了二者的不同。 瑯王就此面色一沉,狠狠甩了那碟牌道:“參奏本王的都是哪些位?還請上眼看看,究竟是瑯王妃的船行通匪,還是這白家通匪?” 一時眾人愕然, 太子更是將主理此事的白氏和尚云天恨得咬牙切齒。 可是明面上, 他又不得不強(qiáng)裝鎮(zhèn)定, 不露半點(diǎn)痕跡。 嘉康帝也看到了誣陷瑯王的黑碟牌有何不妥之處,龍顏暗沉了片刻,他心內(nèi)雖然將太子恨透了,可是廢儲一事不可兒戲,可不能一朝廢儲,只要他是太子一日,混賬不肖子的臉面也是大沅朝的臉面,他少不得維護(hù)周全,于是便慢慢開口道:“這通匪不通匪,僅憑一副魚畫便定了生死?難道說我朝堂堂如太子也會暗中與匪徒勾結(jié)不成?” 此話一出,百官們愕然的五官至此歸位,一個個隨聲附和,痛罵賊人的構(gòu)陷。 瑯王立在一旁,雙手抱著暖爐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嘉康帝又是話鋒一轉(zhuǎn)道:“那賊人之心當(dāng)真可誅,先是構(gòu)陷瑯王,接下來又朝著太子下手,這是要鬧得朕滿朝文武皆通匪,讓朕在史書上落得養(yǎng)匪昏君的罵名?!?/br> 此言一出,眾人有噤若寒蟬,依著皇上的話鋒,這瑯王與太子通匪的事情皆是賊人陷害。 誰若還是拿著這事情不依不饒,那便是跟大沅的儲君過不去,更是跟圣上的千古聲譽(yù)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