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可是入了營帳,瓊娘卻閉了口,心內(nèi)千萬言語想問的實在太多,一時不知該從哪句問起。 瑯王此時倒是盡忘了走時兩人鬧得不愉快,只一把抱住了她嬌軟的身子,低聲道:“本王回來得太晚,他們可讓你受了委屈?” 瓊娘搖了搖頭,道:“圣上既然能派二位皇子前來,那么朝堂上必定呈送了鐵證,此前白家曾經(jīng)派人接近我哥哥傳寶,我已經(jīng)秘密派人盯著他了,而他此前也有些蹊蹺,雖然我已經(jīng)做了處理,原以為不過是商家的惡意競爭,可是現(xiàn)在出了這事,恐怕是有不妥,還要與王爺細說……” 二人雖然幾日沒見,可是這一次得以重逢,卻沒有時間兒女情長,瑯王聽了瓊娘的細述之后,臉色愈加的陰沉。 他抱著瓊娘纖細的腰肢道:“你做得都很好,不過本王回來,剩下的便交由本王處理,太子蓄謀扳倒本王甚久,這次也該叫他嘗嘗厲害了!” 其實這次之所以陣仗鬧得那么大,是從崔記船行傳出崔記的船上皆掛了通匪的黑碟牌。 要知道這正規(guī)的船行,船上皆掛著官家發(fā)放的碟牌,確保在沿岸各個碼頭暢通無阻。 可是因為激水客的猖獗,有些個船行還兼有黑碟牌,這碟牌顧名思義,便是給足了盜匪納貢,免了他們劫船的勞苦后,便放行通關(guān)。 若是其他的船行還好,左右不過是混口飯吃,可是崔記乃是瑯王妃名下的產(chǎn)業(yè),一個剿匪的將軍,卻縱容正妻給盜匪納貢,便會叫人無法容忍了。 當(dāng)瑯王夫妻俱不在京城時,太子便派人查抄了崔記的船行,據(jù)說在船上搜出了黑碟牌,鐵證如山無可抵賴,更有人請奏說是瑯王本是盜匪的背后主使,這才愈演愈烈。 就在瑯王正說話時,太子與二皇子等三位欽差便到了瑯王的營帳外,朗聲道:“皇命在身,特來搜查瑯王大營聽,還請瑯王見諒!” 說著便揮手命幾個京城內(nèi)監(jiān)府的司人去搜查了大營。 出乎太子意料的事,瑯王竟然沒有半點阻攔之意,只任憑那些個司人去翻箱倒柜。 說來也是奇怪,那些司人像是知道那些個東西藏于何處一般,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床褥的最下層,搜查出了幾封臘封的書信。那臘封上的魚形印戳子正是太子先前展示的黑碟牌的花型。 主帥營帳被查之事在營地內(nèi)鬧得沸沸揚揚。 因為怕搜查之人動手腳,楚歸禾帶著人在一旁看著,就連那個何若惜也是不遠不近地站在營地外。 在那些個人翻箱倒柜的時候,瓊娘得空瞟了那何若惜一眼。 清麗的姑娘不知是不是沒吃早飯,那臉兒煞白煞白的,沒有半點顏色。 待得書信被查到,太子看著瑯王溫言笑道:“這些書信可都方便叫我等一觀?” 瑯王端坐在一旁侍衛(wèi)搬來的帥椅上,只穿著換上的的短褂子,一邊喝著瓊娘一早便煲好的雞湯,一邊斜著眼兒道:“太子,有些對不住,還真是有些不方便?!?/br> 太子聞言,笑意更深,一旁耿直的胡大人忍不住道:“這是什么話?有人密報你私通叛匪,這些書信便是憑證,不給太子看,如何自證你的清白?” 瑯王又品了一口,緩緩道:“既然是如此,那便有勞胡大人您代為宣讀,叫這在場之人看看,那書信里的哪一行字泄露了本王的謀反之心!” 胡大人幾步走上前去,拿了那書信,小心保留了那臘封的完整以作呈堂證供,便抽出了信紙開始高聲讀了出來。 “吾郎展信見喜,今分別已有數(shù)日,情難耐,夜漫漫……” 胡大人年歲不小,為人方正,生平跟自家夫人都沒說過這熱辣辣之言,如今只念了半句,便覺得臉頰熾熱,山羊胡翹起老高。 瓊娘深吸了一口氣,便是不言語地朝著瑯王鞠禮,轉(zhuǎn)身飛奔,便要營寨里粗壯的拴馬柱子撞去。 翠玉手疾眼快,攔住了王妃,嘴里啼哭道:“王妃,您這是怎么了?為何這般的想不開?” 那喜鵲也是趴伏在地上,扯著自家王妃的裙擺嚎啕大哭,只喊著不要。 那何若惜心里的一塊大石猛的落了地。 果真是有jian情!不然那瓊娘為何這把心虛! 其實那幾封書信是那位尚大人交與她的,只說是瓊娘給那個黑臉男子私通的書信,當(dāng)時他是開了信封給她讀了一封的,里面的語言熱辣,何若惜先前在王府時,看過瓊娘題寫的字畫,那信紙上也的確是瓊娘的字跡。 只是不知尚大人如何申通,弄來了這男女私通的鐵證。當(dāng)時何若惜只覺得心內(nèi)一陣的憤恨與暢快。 憤恨的是瓊娘的不知惜福,竟然這般作踐王爺?shù)恼媲椤晨斓氖?,有這書信在手,還怕那商賈賤婦的丑事不曝光? 于是她便是依從了尚大人之言,尋機會趁著瓊娘不在,偷偷入了營房,將這幾封偽裝成尚未寄出的書信塞到了床下。 方才那太子說這幾封是,與謀逆反賊的通信時,她還嚇得不輕,只用眼睛去瞟看太子身后的尚云天,以為自己是被尚大人利用了。 而那尚大人卻連看都未看自己,恍若不認識一般。 可是現(xiàn)在胡大人一讀,她才放下心來,這信分明是男女的私情,看那瓊娘要尋思的光景也是羞憤難當(dāng),于是她趁著這機會,輕聲道:“江東瑯王清譽不容詆毀,胡大人還是將信讀完,以證王爺清白!” 這話一出,瑯王的目光如炬,立刻陰沉瞪向了何若惜。 可是胡大人實在讀不下去這滿篇的情情愛愛,只搖頭揮手,將信遞給了身旁的二皇子。 二皇子一目十行,看了一陣,便是無奈道:“這……這分明是王妃寫給王爺?shù)乃叫?,這般大庭廣眾下來讀,真是不成體統(tǒng)?!?/br> 何若惜一聽,眼睛猛然瞪大,而隱在太子身后的尚云天越是表情一僵,心道:不可能,他將偽裝的私通盜匪交納歲貢之事,俱模仿瓊娘的筆體寫在了書信里。然后先是拿男女私通的書信騙住了那何若惜,然后趁著她不備調(diào)了包,那臘封未破,怎么變成了瓊娘寫給瑯王的書信? 太子一聽,也接過信來急急看了一遍,猶是不信,又展開了第二封、第三封…… 瑯王妃顯然不堪自己與夫君私下之言被人看到,又是羞憤萬分,竟然又哭喊著要去撞柱,嬌弱帶雨的模樣,叫人憐惜。 瑯王咬牙恨道:“太子可是看夠了?要不要我夫妻二人在您的面前親近一番,讓您飽飽眼福才好?今日有人折損了我愛妻的顏面,這筆帳,就是告到萬歲的面前,本王也要算得清清楚楚!” 太子一時被動,轉(zhuǎn)身時,狠狠瞪了尚云天一眼,只尷尬問道:“若是您與王妃之間的書信,為何上面有反賊的印記?” 這時,瓊娘未開口,那丫鬟喜鵲卻開口道:“太子殿下,還請您派人去民間問問才好,那激水客的魚形印記,原本就不是他的自創(chuàng),乃是江東一代,漁民最愛用的河神印記,是祈福出海之人平平安安的。我們王妃也是在集市上看到,特意買來,準(zhǔn)備給王爺做手串祈福只用,平日里也會順手用它來壓平書信的蠟印。那激水客也是不要臉,原來竟然將這圖案當(dāng)做了自己的盜匪旗幟!” 第115章 喜鵲說的俱是真的, 原本公孫無奕便是水匪之首, 可做的都是豪俠之事,選取了魚形河神拓印,也有保有過往船只一帆風(fēng)順之意。 而這假冒的激水客盡力抄襲公孫無奕的舉止做派,自然也抄襲了那印記。只可惜原本寓意祥和的印記,如今卻成了為禍一方的邪惡標(biāo)志。 太子此前曾經(jīng)在瑯王的身上吃過暗虧, 今日乃是查案的第一天便如此不順, 著實讓人意想不到,他疑心瑯王事先聽了風(fēng)聲早有準(zhǔn)備。 現(xiàn)在鬧成這樣, 傳揚出去真是有礙儲君的聲望, 畢竟堂堂當(dāng)朝太子非要拆看他人夫妻間的私下里的信箋,好說不好聽??! 可是他心里還是有底,畢竟在崔記船行查抄到的是做成了碟盤的模樣, 那個瑯王妃總該不會狡辯是給自家船行也挨個買了江東的護身符了吧? 一時胡大人都難得低頭, 向王妃連聲抱歉, 這一場鬧劇便是一時收場。 瑯王向來是不甚給儲君面子的, 鬧得如今這般王妃吵著要撞柱, 更是沒的好臉,直覺言明匪徒剛剛肅清,嚴(yán)防水匪報復(fù)反撲,還請皇子們和胡大人移步入府鎮(zhèn),否則有了閃失, 他江東王便是罪上加罪, 更加洗脫不干凈了。 就這么的夾槍帶棒, 江東王嘴下不留情地將三位欽差哄攆出了江南大營。 那二皇子看著眼看要漸黑的天,只苦笑了一下,便跟著惱羞成怒的太子一行人,收拾完畢離開了營寨,去鎮(zhèn)上的府衙暫住。 一時間肅清了外人后,瑯王便要關(guān)起家門好好理一理門戶了。 這第一件事,便是要查出何人是偷偷潛入營寨栽贓誣陷瑯王私通水匪的賊人。 察驗的法子也很簡單,便是察驗鞋底子。 因為瓊娘熟知太子的路數(shù),老早之前便細細翻找檢查了自己的營帳四處,同時命翠玉日日準(zhǔn)備摻雜了特殊薯粉的石灰細細地撒在營帳門口。 因為是王妃的寢帳,自有丫鬟打掃,侍衛(wèi)們是不會進來的。所以一旦營帳無人,而賬內(nèi)門口出現(xiàn)鞋印時,便說明有人私闖進來。 是以那何若惜偷偷塞信之后,便被瓊娘及時發(fā)現(xiàn),當(dāng)展開信箋,看著上面肖似自己的筆體時,瓊娘氣得真是手腳冰涼。 能將自己的字體模仿得這般肖似之人,除了尚云天,不做他人想! 于是她當(dāng)下燒掉了信紙,略一思索,便重新擬寫了幾封濃情蜜意的書信,替代了那些個謀逆之信。 終于到了瑯王返營這一日,派上了大用場。 不過現(xiàn)在就要揪出那偷放信箋的賊人。 雖然瓊娘心內(nèi)有數(shù),卻礙著楚歸禾叔公的情面不好直接說破。幸好那撒在地上的薯粉有特殊的效用,它甚有黏性,遇水變紫。 所以瑯王一聲令下,將能出入內(nèi)營之人召集在一處,往他們慣穿的鞋底子里噴水,再看誰的鞋底子變紫,那真是立竿見影。 那何若惜先前是不明就里,看那瓊娘的丫鬟過來,在自己的鞋底子上噴水,然后便是臉色一變,不顧她的躲閃,只扒下她的一只鞋子,急急地回稟瑯王。 那瑯王陰沉著臉,指了指那繡鞋,對一旁的叔公道:“叔公,雖然顧念她是嬸娘的親戚,可是這等黑心腸,便是本王的親meimei也也不輕饒姑息,江東楚家百十來號族人,差點毀于她的手上!” 楚歸禾萬萬沒有想到栽贓書信的賊人竟然會是他亡妻的侄女,當(dāng)下痛心疾首,只氣得青筋暴起道:“你這丫頭,究竟是吃了什么迷信丹?怎么會犯下這等子糊涂事?” 何若惜眨了眨眼,只當(dāng)自己做事時無人看見,便是要死了也不肯承認。 瑯王見她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當(dāng)下冷哼一聲,便說出了王妃所撒薯粉的功效。 何若惜聽得兩眼發(fā)愣,沒有想到瓊娘竟然戒備如斯,還留著這樣一手,難怪那信里的內(nèi)容竟是被替換了的。 □□狡詐!便是做賊心虛不敢讓人知道。既然事已至此,何若惜便索性撕破了臉,只留著眼淚過去抱住瑯王的大腿痛哭:“王爺,若惜并非想要害你,實在是當(dāng)初我放下的是那女人寫給一個叫公孫二的男人的情信,那信里的內(nèi)容滿是不潔,我怎么能忍受她這般欺瞞王爺,便是一時糊涂塞了書信進營帳,希望王爺發(fā)現(xiàn),免得受了她的蒙蔽……哎呀!” 她撲過來時,便讓瑯王膩歪,只是礙著她是女子,不好一腳將她踹開。正想叫婆子把她拉開,卻聽見她開口便說瓊娘是那不潔婦人,句句都是污蔑之詞,頓時勃然大怒,也不管那個,徑直一腳,便將她踹飛開來。 那一腳力道甚大,只踹得她發(fā)散釵飛,狼狽不堪。 “一派胡言!本王的妻子,豈容你這個鄉(xiāng)下女子的污蔑?楚家養(yǎng)你這么多年,便是養(yǎng)出你這種白眼的貨色!” 何若惜喘息著從地上掙扎坐起,便是豁出去道:“我親眼見了!她一個堂堂王妃,居然在市集酒樓跟個年輕黑臉的男子形容親密,更是不知偷偷私會了幾回,這等賤婦,王爺您為何還要偏信著她!” 瑯王覺得自己一腳沒踹死這女人,便是太過心慈,暴戾的性子一起,正要再踹上一腳時,卻聽營外有人朗聲說:“聽這位姑娘的意思,好像是說在下是那位jian夫?” 說話間,只見那公孫二姑娘全須全尾,神采飛揚地出現(xiàn)在了營帳門口。 一直冷臉端坐,任憑著何若惜痛哭咒罵的瓊娘,真真是大吃一驚。她先前連問都不敢問瑯王,那商船的損失情況,便是心內(nèi)做了最壞的打算。 可是沒想到這公孫二姑娘卻是毫發(fā)未損地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前,還真是教她大為驚喜。 這一時間便激動了站了起來,看著公孫二姑娘有些曬黑的臉,明顯大松了一口氣。 那何若惜見此情形,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叫道:“便是這人!” 不等瑯王與王妃開口,那公孫二娘便是仰天大笑道:“瑯王妃乃女中豪杰,巾幗不讓須眉,的確是個男人都會愛,在下也是滿心仰慕之情,可惜在下與王妃乃是清清白白,敢問姑娘你可曾捉j(luò)ian在床?” 何若惜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一咬牙便是胡謅道:“那日在酒館,你二人以為隱蔽,便肆無忌憚,你……你解了王妃的衣衫,又脫了褲子,肆意輕薄來著!” “哈哈哈……何姑娘,你可真是個妙人,不去書館說書,當(dāng)真是屈才呢!” 那公孫二姑娘心知此時關(guān)系到瑯王妃的聲譽,便是伸手揭開了假喉結(jié),又放開了緊束的秀發(fā)。 說來也奇怪,方才還英挺十足的青年,眨眼間竟然是風(fēng)情萬種,那高高的個子搭配上滿頭青絲,就算皮膚黑了些,也是顆奪目絢麗的黑珍珠。 她不再刻意壓低嗓音,恢復(fù)了女聲道:“要不何姑娘你再細說說,我脫了褲子又做了什么?也叫我長長見識!” 何若惜壓根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般的變故,只跪坐在地上,傻了眼,呆愣之后,她還想再說,想要叫人驗身,或者是看她有沒有同胞的兄弟。 可是這次楚歸禾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只在她又要張嘴之前,走過去狠狠給了她一個嘴巴:“竟然養(yǎng)了你這等子的中山狼!我楚家待你仁厚,你卻這般回報?一個沒出嫁的女子滿嘴的污言穢語,竟是誣陷王爺?shù)恼?!滾回你的何家去!以后休要提我楚家的名號!” 這次楚歸禾是真的傷心了。那王妃從始至終一句話都不反駁,便是生生打在了楚歸禾的臉上。 他知道,王妃是礙著自己的情面不言語。可是他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若是再姑息這何家的孽障,豈不是要給楚家的基業(yè)遭來禍端? 當(dāng)天晚上,何若惜便被五花大綁,堵了嘴地押送到了船上。她先前在王府里收刮的衣物,還有楚歸禾相贈的金銀一律全被收沒了。 楚歸禾因為當(dāng)初留下這何若惜在軍營里心內(nèi)有愧,便寫了長信給何家,痛斥了這女子的品行,直言這女子應(yīng)該送入廟庵,將養(yǎng)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