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王氣得猛一拍桌子：“崔瓊娘，你不要太過分！真當(dāng)本王是個軟脾氣的？什么兩全其美，這分明是拿本王當(dāng)姘頭，你見過哪個正經(jīng)夫妻分睡兩地？難道……是這些日子沒有滋養(yǎng)你，便生了別的心思？”

    他自從被查出中毒以來，聽從郎中之言，一直禁忌了房中之事。雖則每日與瓊娘同床，也不敢有太過火的舉動，生怕自己一個情難自禁，再過毒給了瓊娘。

    這樣一來，每次不過是親昵摟在一處同被而眠，實則二人之間已經(jīng)堪比皎潔的兄妹情誼。

    而如今，這小婦人越發(fā)的過分，竟然連午夜時分，自己一人坐起靜靜欣賞身旁丘陵、高峰、芳草之美的機(jī)會都不給。

    正當(dāng)時的佳人獨自一院，豈不是要給些宵小大行方便之門？

    自己眼看著余毒盡拔，怎么可能放了這小婦人獨??？

    瓊娘這使走過去摟著他的脖頸道：“已經(jīng)定了南下，明日便要上船。要不我回來后，王爺也搬來與我同住，到時不管王爺多氣人，我絕不攆王爺出去可好？”

    若是王爺不追來，她自是不會回府。

    可是王爺追來了，她更沒有理由回府了！

    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何若惜暗使手段，搶了自己的丈夫不成？可又沒法明說，她看那位何小姐有勾人之相。

    便是要扣著王爺，跟她一起在府外住，什么時候，那兩位姑娘打道回府回轉(zhuǎn)了江東，她再跟王爺回去。

    瑯王只當(dāng)瓊娘要跟楚依依較勁兒，這等子不上臺面的婦人小心思，叫他說個什么好！

    可是一時又被她的無賴樣氣得說不出旁的來，只拉著她入懷道：“知道你跟依依不對付，也不敢再叫你這丫頭去充當(dāng)嫂子。她們兩個姑娘來京，總不好哄攆出府，且讓他們在府里住下，本王會找來宮里的教習(xí)婆婆看管她們的言行，也免了再赴宴丟人……本王正好告病休息一段時間陪陪你游歷周遭的景致，不過外面又不是沒有本王的別院，哪個要住在你府上，還真拿本王當(dāng)了倒插門的女婿不成？至于南下……”

    他頓了頓道：“這個絕對不許！那曹德勝在朝堂上吹捧得厲害，實則水寇之患盤根錯節(jié)，豈是他一人能理順清楚的？依著本王看，這水上將有大亂，你那些個船隊，也盡量錯開這段時日吧！”

    在朝堂一方面的政見，瓊娘向來是應(yīng)從瑯王的。聽了他這么一說，連忙喚來船把式，商量著一半水運，另一半行程走了陸路。

    再說王府里的楚依依，聽聞堂哥告了長假不上早朝，跟那瓊娘住在府外時，氣得直摔東西道：“竟是這般行事？堂哥不回來，不是分明嫌棄我嗎？我看那個崔瓊娘就是狐媚妲己一流，專門勾搭男人不干正事！”

    何若惜沒有說話，眼中含淚，似乎很擔(dān)憂堂哥的樣子。

    第100章

    不過很快楚依依便罵不出聲了。

    瑯王請來的教習(xí)嬤嬤趙氏是個狠角色，當(dāng)年在宮里教習(xí)那些個侯門出身的貴女時, 都是嘴上毫不留情面, 出名的嚴(yán)苛。

    面對滿身都是不足的楚依依，嬤嬤更是臉板得跟磚頭一般。從她的衣著、脂粉。還有言談舉止全都指正一遍。站位坐姿更是頂茶碗 , 熬燃香的苦練。

    楚依依叫苦不迭，頻頻想要偷懶。何若惜倒是一心向?qū)W虛心求教。

    可是趙嬤嬤眼皮不抬地道：“王爺只吩咐老身教習(xí)三姑娘一人, 至于何小姐您，老身會看顧著，您只要言語不出格，別連累了三姑娘的清譽便好?！?/br>
    她這話里意有所指，只要何若惜羞愧不已。

    有心擺個懸梁自盡的姿態(tài)明志, 奈何府里主人不在，自己鬧得再歡實也無人接招。

    她自小在楚家本家見過瑯王后, 便再看不上其他的男子。、

    自己一個無依無靠寄住楚家的女子，也嫁不得什么好姻緣。既然如此，給瑯王做妾她也甘愿，總好過嫁給那些碌碌無為之輩。

    可是說到底，也是她自己走了一步錯棋。原是聽說那瑯王妃本是給王爺做飯的廚子, 趁著王爺?shù)谋憷@才勾搭上位的。她便滿心以為王爺喜好洗手作羹湯的女子，只想趁王妃不在府里時, 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哪里想到王爺竟然是這般不留情面, 真是羞煞人也。如今被教習(xí)嬤嬤言語奚落, 也不過是躲起來痛哭一場罷了。

    而瑯王那邊倒是愜意, 只拉著瓊娘在周遭游歷。

    因為當(dāng)初撒下了大批善于經(jīng)營的伙計, 王爺在各處繁華重鎮(zhèn)皆有產(chǎn)業(yè)。到了哪里都不用去住客店那種人多腌臜的地方。

    雖則是冬季，但是不同城鎮(zhèn)的特色小吃便讓人吃得不停嘴，今兒一碗羊雜老湯配短面，明兒足有一指厚的rou餅叫人看眼界……

    再則，可以尋訪各處名山雅士，賞習(xí)名畫，討論詩經(jīng)文義，倒是行程滿滿，每日都不枯燥。

    瓊娘這才發(fā)現(xiàn)，瑯王雖則平日浪蕩，可是那一手扎實的字畫功底，的確是尋訪了名師指點的，這許多的雅士居然跟瑯王都是至交好友。

    看來這閑散的王爺并不是她以前想象中的只好享樂女色，在前世里，滿朝堂妖魔化這王爺，倒是沒有幾人真正識得他的才學(xué)。

    而瑯王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小王妃，別看年紀(jì)甚小，可是面對那些學(xué)識厚重的雅士侃侃而談，毫不怯場，那等子氣韻風(fēng)流，真真是大放異彩。

    而她在詩畫方面的造詣居然不輸給那些已近中年的之人，詩詞歌賦的理解也甚是深遠(yuǎn)通透，竟不像那個當(dāng)初寫下那本幼稚的悲春傷秋詩集的天真女子了。

    想她早早便離了柳家，能有這等子才學(xué)，堪稱大沅朝的第一等才女。

    這般一想，又是心內(nèi)自傲，覺得自己眼光竟然這般的精道，一眼看中的女子果真是人中之鳳。

    不過瓊娘聽了瑯王的夸贊，卻是暗叫一聲慚愧，畢竟她有前世的底蘊，自然多了人世的感悟了解。而且這些個雅士，她在前世里也見過幾個，對于他們的詩文更有做過認(rèn)真的功課，這等子的不輸氣場，確實有作弊之嫌。

    反觀瑯王，才是有真正的才學(xué)才是！

    這一圈看似閑適，漫無目的的短行，倒是叫二人在床榻之外，對彼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瑯王第一次對這出身不高的小妻子，從心中減了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輕視之情。

    不過最叫瑯王滿意的，卻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自己身段毒素終于盡解，可以游歷自家小娘子身上的高山名川。

    這幾個月來的煎熬，實在是非常人可以挨受的。一旦開閘，那公狗腰子配上的乃是虎熊之力，獵豹之速。

    便是再矜持的小娘，最后也被拍散得迷離失所，成了浪中浮萍。

    這行程的后半段，便大都在宅院屋室內(nèi)度過。

    不過回轉(zhuǎn)了京城，游玩時的愜意濃情就要被日常的瑣碎沖淡。

    瑯王回來后，便如瓊娘所言，沒有回王府，只是在城外的別館住下，這樣一來，每日早朝便要起得早些。

    對于開了葷忌的瑯王而言，每日少抱嬌妻那么一會，實在是叫人無法忍耐。

    可是在京城另外置辦一間宅院，難免會引起流言蜚語，影響了瓊娘的清譽，顯得她不能容納夫君家的親戚。

    于是他左右思索，便決定讓江東本家的姑母過來，看顧著堂妹。

    這樣一來，有了長輩，那個死丫頭片子的煩心事也就攪鬧不到瓊娘的身上了。到時候給江東來的這些個親戚，安排在緊挨著王府的宅院里，飲食起居一并供著，倒也短缺不得什么。自己也可帶著瓊娘回去，不必每日早早起床。

    當(dāng)下他便修書一封，催著姑母過來。

    這位楚姑母早年喪夫，膝下有一子，她與丈夫情深，堅持守節(jié)，并未改嫁，平日便是靠著丈夫留下的田產(chǎn)過活，瑯王掛念姑母，也沒少周濟(jì)這孤兒寡母。

    是以收到了瑯王的書信，她立刻帶著十歲的兒子一路舟車，風(fēng)塵仆仆地奔赴了京城。

    楚依依平日很是敬重這位姑母，如今她在京城里被那教習(xí)嬤嬤管得甚嚴(yán)，早就滿心的抱怨，看見了姑母，可算看見了親人，便是忙不迭地跟姑母哭訴，說起瓊娘的種種不是。

    楚姑母是個明白人，半張著嘴聽完了楚依依的哭訴后，氣得去掐她的胳膊！

    “我那二哥怎么生出你這個蠢丫頭，竟是鬧不清里外！怪不得忘山催著叫我來，你竟然欺負(fù)得你的嫂嫂無法歸府，還這般的理直氣壯和！”

    楚依依被掐得生疼，只淚眼婆娑道：“姑母，你怎的偏向著那廚娘！”

    楚姑母恨恨地又補(bǔ)了一巴掌道：“便是你娘走得太早，二哥粗心，沒有管好你這丫頭。你那嫂嫂乃是太后親認(rèn)的義女，帶著品階食著俸祿，哪樣比你個小鄉(xiāng)來的丫頭差？更何況她如今嫁給了忘山，便是出身再不好，她也是你堂哥的妻子，是我們楚家的媳婦。有人在你面前嚼爛著她的出身，你不出言喝止，反而跟著一起賣弄口舌，哪里還當(dāng)自己是楚家人了？”

    這話若是別人說，楚依依那是半點聽不進(jìn)去，可是由著在楚家里為人方正的姑母說出，便再不敢多言，只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楚姑母氣得胸悶，略喘喘氣又道：“至于那茶宴之事，王妃又是哪里做錯了？看你一身的不合時宜，拿了華貴的衣服，你也不知道穿用，反而嫌怪起了別人……”

    楚依依聞言，小聲道：“我也覺得好看，就是表姐說那些衣服的顏色與我不配，穿上顯胖，反而不若自己置辦的衣服……”

    “與你不配，就與她配了？一個寄養(yǎng)的丫頭，倒是好意思拿人衣服穿！我聽了府里的管家說了，那日她拿的衣服，乃是你嫂子鋪子里自己售賣的衣服，朝中的錦恭候夫人買過一件類似的，鑲嵌珠子的成色，還沒有要給你的那件好，便花了足足一千兩紋銀?？赡氵@表姐，穿過之后也不見歸還，得是多大的臉，私拿這般金貴的衣服？也怨不得侍郎夫人認(rèn)錯人！”

    這話說得楚依依都唬了一跳，可還是不服氣道：“既然這般名貴，怎么不見那廚……嫂子來要？不是吹噓糊弄人的吧！”

    楚姑母有點拿這侄女沒轍了，只氣道：“都當(dāng)人跟你一般世面？你嫂子手里的店鋪買賣哪個不是京城里頭挑？就算不嫁給王爺，人家也是個女富豪，在你我看來，這衣服金貴，可在人家看了不過是九牛一毛，犯得上為件衣服，刁難住在府里的遠(yuǎn)親？只是你嫂子待你不薄，你卻張嘴將人得罪了，害得你堂哥左右為難，便是他真心疼你，若是換了旁人，不將你趕出府去流浪！”

    楚依依向來是耳根子軟的，先前她也是被人拱火，架在那里。如今被姑母這樣通透的一說，又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

    “我先前就覺得你那表姐是有心眼的，本來二哥派人給你從京城里買的時新衣服，十之七八卻穿到了她的身上，你穿衣搭配得本就不好，偏偏身邊有她襯著，好好的姑娘都沒得看了！偏你還沒自覺，她又是你母親家的晚輩，我一個楚家的長輩不好說些什么，不然顯得楚家不容你母親的親戚?？墒恰?/br>
    楚姑母頓了頓又說：“可她就算在楚家呆得愜意，也要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你攛掇的，還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就認(rèn)定忘山會納了她去？”

    就在姑侄二人說話的功夫，外面的丫鬟道：“楚夫人，何小姐說是要來給您請安。”

    楚姑母聞言，冷笑一聲：“來得正好，我也有話要問她?！?/br>
    第101章

    那何若惜聽見楚家來人, 便要隨著楚依依一起去請安?？烧l知臨了那姑母卻只叫楚依依一人過去問話。

    她心內(nèi)忐忑, 想著自己那日送粥的事情會不會傳到姑母的耳中，便趕著過來請安, 楚姑母倒是見了她，只是臉色不大好看。

    “若惜, 算起來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 跟著依依，倒教外人覺得是兩個嫁不出去的姑娘湊成了堆兒。我在來前, 與你姨父商量, 他手下參軍的二兒子年齡正相當(dāng), 家里也是殷實的人家，就是人長得黑矮一些，還沒有娶妻，你姨父決定給你定下來, 過幾天，你就收拾一下回去吧?！?/br>
    何若惜一聽，哪里肯干？當(dāng)下臉色一變道：“我爹娘臨終前, 姨父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要待我若親女一般, 這門親事……我不愿！”

    楚姑母心道：這便是讓二哥活慣出來的, 全然將個表親養(yǎng)成了嫡出的小姐。

    可惜她不是楚家二老爺, 當(dāng)下將臉兒一繃道：“便是看在我那故去二嫂的情分上，才給你安排下這門親事。你別以為天高皇帝遠(yuǎn), 在王府里犯下的事便無人知道。若是傳揚了出去, 你自去尼姑庵子里絞了頭發(fā)不說, 還要連累了依依。跟你明說了，你若是不嫁也可，但是回去之后，你自回了你何家的本家去，我楚家養(yǎng)不起你這等嬌貴的小姐！”

    楚姑母也是雷厲風(fēng)行，說了這話后，再不管那何若惜一哭二鬧三上吊。只讓兩個得力的婆子看顧著，第二日便將何若惜送回江東何家。

    當(dāng)年何家落魄，。她一個孤女無人肯顧，楚家二爺才將她接回。如今眼看楚家廟小，養(yǎng)不起這尊真神，便將她送回去，也算是楚家仁至義盡了。

    待得送了何若惜后，楚姑母自言要帶著兒子，還有楚依依去巷子里的小宅去住。

    管家一大早將話帶到瓊娘這里，自歡歡喜喜地回去做迎接王爺王妃回去的準(zhǔn)備了。

    喜鵲一邊替瓊娘拌著桂花頭油膏子，一邊道：“其實早該這般，就是不知為何王爺不這么做，倒教我們王妃在外面受了幾多委屈?！?/br>
    瓊娘描好了眉毛道：“王爺幼失父母，得虧他的二伯父與姑母扶持。是以王爺待那三姑娘親厚，可終究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些話他姑母說得，王爺卻說不得。不過王爺將姑母尋來，便是說了他不方便說之言。以后你也不要多言妄議主子，仔細(xì)挨了嘴板?！?/br>
    喜鵲一吐舌頭，替瓊娘梳好了頭發(fā)后，又替她換了衣服。

    江東家鄉(xiāng)有長輩到訪，自然不能矜持得待回府再見。

    昨兒姑母趕到時，事先沒派人來知會，等她知道時，天色太晚，不好趕夜路。今早瑯王自去早朝，瓊娘也趕著早起，本是要趕回去，沒想到那姑母如此雷厲風(fēng)行，竟是先將話兒帶到了。

    待瓊娘上了馬車，回轉(zhuǎn)京城后，自然是先去見了楚家姑母。

    楚家姑母含笑挽著瓊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不住地點頭，挽著她的手道：“我夫君逝去后，我立誓為他服喪五年，你們成婚時，我喪期未過，不好來見你們新人。我家二哥職責(zé)所在離開不得，也不好來京城為你們主持婚事，倒是叫王妃你受了委屈?！?/br>
    瓊娘連忙攙扶著楚姑母坐下，端起丫鬟遞來的茶盞為她敬茶，然后笑著道：“原本跟王爺商議著過年的時候回轉(zhuǎn)江東，見一見家里的長輩，沒想到竟是興師動眾，先折騰著姑母來了，先自向姑母告罪?！?/br>
    王妃與姑母含笑寒暄。那楚依依自然也在一旁看著。

    今天早時，兩個婆子將哭喊不依的表姐拉上馬車的架勢，著實將楚依依嚇到了。便像孩童闖禍一般，后知后覺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干了什么糊涂賬。

    閨閣里的小姐勾引已經(jīng)成婚的王爺，可不就是丑事一樁？姑母說表姐所為會連累她閨閣清譽之言絕不是嚇唬人的。

    況且姑母說的那些話，她也是入心的。仔細(xì)想想，以前在江東時，的確是表姐處處搶了她的風(fēng)頭，博得才貌俱佳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