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那幾位夫人一定,互相會意地看了一眼,只笑著說在:“既然是這樣,便退了吧?!?/br> 白氏笑吟吟地看著,拿眼角瞟了柳萍川一眼。柳萍川心領神會道:“什么貨色啊,竟是貴了這么多,該不會是先前賣了高價,眼看著被人xiele底價,繃不住,自找面子吧?” 瓊娘走過去,突然伸手。柳萍川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以為這瓊娘嫌她話多,又要來打,只下意識地驚叫出聲,伸手去擋。 瓊娘的手一撤,似受驚嚇道:“柳侍妾,本宮只是看著你的簪花歪了,想替你扶一扶,怎的這般無措?” 柳萍川人前失態(tài),氣得臉頰頓時發(fā)紅。 瓊娘這時微笑說道:“崔記商行一向走的是精品細賣,從不進從眾的貨色。諸位夫人當知,縱然是一樣橘子,顏色外表看上去一致,可是甘美的淮南橘和微酸的淮陰橘味道卻完全不同。脂粉一類,想要做得質(zhì)地和味道一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后劣質(zhì)的脂粉因為成分不同,最傷肌膚,初時容光煥發(fā),膚白細膩??墒菚r間久了,卻傷及肌理,膚色枯黃?!?/br> 說話間,她捧來了那一盒特制的胭脂盒。只見盒子表面鑲嵌著大顆的碧璽寶石,在臨近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待得打開了盒子,那胭脂盒水粉分別盛裝在陰陽兩極的格子里,打開蓋子,蓋子上的陽文圖案正好印在了脂粉上,崔記二字下是一朵嬌艷的蘭花。 許是寶石映襯的緣故,那粉看上去竟然較比著眾位夫人先前見的還要細膩似的。 瓊娘看大家都看了過來,笑著接著道:“可是這盒脂粉就不同了,珍珠捻粉為底,搭配上好的雪蓮花汁萃取,選用的米湯,也是江南的新米,軟糯細滑的粉質(zhì),最是將養(yǎng)皮膚。樣樣都用好的,這價錢能便宜下來嗎?” 白氏在一旁冷言旁觀,心道:這位瑯王妃,先前看著都是端雅寡言的氣質(zhì),聽說雖是商戶,卻是在柳大人家里養(yǎng)大的??蓻]想到巧舌如簧,竟然是個天生的生意人。再這么說下去,動搖了這些娘子軍的軍心,便大不妙了。 當下她微笑地適時打斷了瓊娘的話:“諸位夫人不是想去我家新開的商鋪挑選嗎?這時辰也不早了。我已經(jīng)吩咐店里的伙計去醉宴坊定了成套的食盒子,夫人們可以一邊品著小菜,一邊挑選呢?!?/br> 聽她這么一說,夫人們連忙收了定金,跟瓊娘說一聲抱歉,便紛紛過街離去了——那白家開的聚香閣也是故意要跟瓊娘打擂臺的緣故。正在崔記不遠的對面街上。是以夫人們連馬車都不用上,轉(zhuǎn)個彎兒便到了。 瓊娘也沒有阻攔,只轉(zhuǎn)身上了二樓,準備就著一籠新出鍋的蟹黃包,看著對面的好戲一臺。 坐在二樓往下一望,白家的生意真真是叫人艷羨。臨近中午吃飯時,竟然還是人潮如涌。 只見十幾個體態(tài)瘦削,臉兒黝黑的婆子打著嗓門喊著:“我們先來的,憑什么先賣給她們?” 原來是幾位夫人在仆從的環(huán)護下進店,引來了先前客人的不滿。 有個滿臉麻子的婆子還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跟一位夫人說:“你也是來買這家水粉的?我跟你說,這家的粉可好了,便宜著呢!還好用,你看,我這臉上是不是白皙了許多?”說著,還將臉往上湊了湊。 惹得那位夫人用巾帕捂嘴,連連后退。 一時裝修素雅的門店里雞飛狗跳,爭搶排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白氏也沒料到會是這樣,連忙叫來掌柜的道:“不是囑咐你今日有貴客嗎?怎么的不清店迎接?” 那掌柜的一苦臉道:“這幾個婆子這幾日沒少來買,都是熟客,原以為多買是好事,便是笑臉相迎。原本小的囑咐她們今天不做生意的,誰知就是這前后腳的功夫,她們怎么一股腦兒的全來了?” 白氏繃著臉叫伙計趕緊清場,最后是連推帶搡的,總算是把這些個人都清走了。 可是剩下那幾位夫人驚魂未定,再看端上來的胭脂水粉,眼前總是晃著那幾張黑黃褶皺的臉,還有泛黃的板牙……只要想到是與那些個粗鄙鄉(xiāng)婦用同一盒粉,誰的心里都是一陣的不舒服,再想想,瓊娘那番“橘子”的言論,自然生出了比較之心,疑心這便宜的貨色,必定減乏了什么。 白氏也不再推銷,只臉上帶笑,只招呼著夫人們一起享用食盒。 可是她的心里卻是一沉,篤定那方才的鄉(xiāng)婦們是有人特意找來的——崔氏瓊娘,這個廚娘出身的女子,是個人物! 再說瓊娘悠哉地享用完了一籠包子后,便飲茶漱口,準備返回府中。 自從那日清晨后,瑯王便一直沒有歸府,不過瓊娘倒是盡量按照瑯王的意思,趕著中午返回府中。 至于那瑯王要跟她置氣到什么時候,便請隨君意了。 不過今日一到府門口,她便看見瑯王的隨身侍衛(wèi)常進在門口用皮鞭撣著鞋面的灰塵。 瓊娘心知,她的那要離未離的夫君,這是終于歸府了。 第88章 她一時心內(nèi)有些猶豫, 拿不定是去熱臉貼冷屁股迎一迎,還是自做自的。 不過,現(xiàn)在她也已經(jīng)冷靜, 再不是那天二人互相加火的時候。翠玉說得對, 既然嫁為人婦,也不可太過,總是要有些忍讓,才過得下去。最后換過衣服后,瓊娘到底是主動去尋瑯王問一聲安。 且說瑯王還真不是故意要晾著這婦人的。 運河開鑿后,剿滅水賊之患便提上了日程。 按理說, 這運河直通江東,由著瑯王出面剿匪為宜??墒翘右稽h卻極力推舉著原江西督軍曹德勝為剿匪的總帥。 這便是太子要弄個孫悟空鉆入到江東瑯王的腹內(nèi)翻江倒海。 是以瑯王自是不干。 可是太子如今也是學乖,說服圣上很有一手。不是自己要爭搶瑯王軍權(quán),而是體恤瑯王之前在南蠻多水之地作戰(zhàn),身體受了虧損,實在不宜再在水上作戰(zhàn),待得表達完了殷切的體恤臣下之情后, 再舉薦了同樣善于水戰(zhàn)的曹德勝。 結(jié)果, 只那一句“身體受了虧損”入了帝心。嘉康帝的確一直擔憂著瑯王受了濕氣的身體。江東實在不是養(yǎng)人的地方。不然他的晴柔為何早早離世, 連忘山那個短命的養(yǎng)父不也死在了江東的陰綿天氣里? 他千方百計地留了忘山在京城,也是圖得他將養(yǎng)一下之前戰(zhàn)事受損的氣息。 他的這個命運多舛的兒子其實不用太大的才干, 只享受廣宅美妾, 福祿綿延長久便好。 這么一向來, 剿匪之事立刻變得兇險不無比, 甚是熬人。嘉康帝思度了片刻后,決定納了太子的諫言,下圣旨宣布曹德勝為兩江督察兼水軍元帥,剿滅運河沿線各處江流分支的水患。 這一錘定音后,楚邪的江東子弟兵便要暫由曹德勝調(diào)遣撥用。 皇帝身在高位,看事情往往只看結(jié)果,姓曹的之前的為官履歷著實不俗。 可是同朝為官者,對彼此的性情卻了解得頗為透徹。這姓曹的有個綽號,叫“羊角錘”,他時任官員時,最善在下屬內(nèi),起“釘子”,釘“釘子”。 拔起的是前任官員的舊部屬下,無論才能高低,一律棄之不用;釘下的是自己得力干將,就算才能平庸些,只要忠心聽話,便可平步青云。 此番他在太子的舉薦下,時任兩江督察、水軍元帥,只怕兩江沿岸都要被這“羊角錘”起拔的千瘡百孔。 楚邪下朝之后,連夜與身在京城還未及回轉(zhuǎn)的江東舊部細細部署,絕不叫這姓曹的借著剿匪之際,清洗了江東的水軍,安插進太子親信。 這幾日的勞頓后,楚邪才得空回府。 也是獨身散漫慣了的,待得入府時,才隱約想起,似乎忘了知會新娶的嬌妻自己這幾日的動向。 想起新婚第二日,那小婦就能狠心寫下休書,楚邪的心內(nèi)不由得一陣氣悶, 可是自己這幾日一直沒有歸府,豈不是更像是慪氣? 原以為那小婦會冰冷到底,不會來找尋自己,就算來了也應該是滿腹的怨氣。 可沒成想,那能狠心寫下和離休書的小婦倒是主動來尋自己問安。 楚邪一邊換衣,一邊看那小婦。因為正值新婚,為人新婦,她穿了身淡紅的輕紗衣裙,纖腰緊束,云鬢高聳……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幾日不見,只覺得這婦人似乎自新婚那兩夜后,便被澆灌得愈發(fā)的豐滿多汁了。 那鼓囊囊的胸,在束帶的襯托下,愈發(fā)撩人。 瓊娘問了一聲安后,久不見王爺作答,自覺是討了人嫌,正想轉(zhuǎn)身離開,便見王爺走了過來,攬著她的腰問:“這幾日在軍營談論要事,三餐都不應時,可有什么吃食?” 瓊娘還真是替王爺準備了,因為不是知他哪日返家,這幾天早晨走時,她都親自料理了蒸菜入鍋。 這樣熱氣囫圇著,若是瑯王中午回來吃也是正好。 是以瑯王這么一問,那些小蒸籠很快就端擺了上來。 瑯王向來甚是會品酌美食,只嘗了嘗便吃出是瓊娘的手藝。脫骨的鳳爪香辣入味,粉蒸的排骨入口即化,還有那湯,也是瓊娘新近最喜做的藥膳,驅(qū)趕寒氣滋補根本。 瑯王幾日沒有好好吃飯,如今在自家嬌妻的陪伴下,入口都是叫人吞了舌的美味,登時吃得專心致志,不一會的功夫,那幾小籠的蒸菜掃蕩一空。 吃得飽了,便有閑情聊天了,當瑯王得知瓊娘這幾日因為不知他何時回府,每日都晨起做飯時,登時有些心疼起了他的小嬌娘。 原本還因為她不假思索寫下休書的悶氣,就此煙消云散。 想到這幾日小婦獨自在家,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未及還家的緣由,日日早早起床為自己洗手作羹湯,又自心疼了起來。 倒是暗自提醒了自己,這王府可不再像從前沒有個女主人,下次自己再公事耽擱,卻要派人來知會自己的寶貝兒一聲。 其實瓊娘心內(nèi)的忐忑,跟瑯王想得還真是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前世對瑯王的印象太深刻,絕少對他成為好夫君抱有期許的緣故,瓊娘自動將對瑯王的期待調(diào)得甚低,從不指望他能與自己恩愛白頭。 畢竟她跟尚云天那樣世人公認的典范丈夫,謙謙君子成婚時,期許得那么高。日久后,也不過是落得情淡意減,與自己離心的下場。 所以跟這瑯王,只要夫妻間和氣得過得去便好,無甚期待,也就無謂什么失落傷害了。 而她早起做飯,也是煩心著店鋪里的事情,早早醒來睡不著覺,便自早起,在小廚下里剁菜調(diào)味,忙忙碌碌的倒也能緩和心情,就算中午瑯王不回來,自己吃也是好的。 雖然兩人想的有些南轅北轍,但總歸還是在大道之上,想要和睦不爭吵的心是一致的。 于是那新婚第二日便鬧和離的事情,二人同心一致不提,只吃完了飯,瑯王便興致勃勃地給她看部下從江東帶來的土特產(chǎn)。 其中當?shù)靥禺a(chǎn)的臘腌蛋,乃是用吃足了小魚的水鴨所下的油蛋,浸泡在用堿鹽攪拌茶葉、摻加了木灰的料水里,浸泡腌制個二十幾天后,再用干泥攪入鹵水包裹一層泥衣,再滾上糠皮子。 瓊娘此前從沒見過這樣的蛋,剝開蛋殼后,只見其上布滿漸變墨綠發(fā)黑的花紋,其外如凍,掰開一看,內(nèi)里的蛋黃也是墨綠色,還流著湯汁。 瓊娘的嗅了又嗅,鼓足勇氣嘗了一口,出入口味道極怪,待得攪一攪,卻別有一番風味蔓延在舌尖。 這種類似小犬品嘗rou骨頭的表情,顯然是取悅了瑯王,惹得他直笑道:“還是本王的王妃膽大,本王先前曾給萬歲還有諸位皇子們呈遞此物,可他們看見這蛋的顏色怪,便直言惡心,不敢進食,甚至還有臣子諫言,說本王拿了不知名的毒物給他們吃呢!” 瓊娘吃了一個抹了抹嘴,道:“此物味兒怪,若是用醬汁椒碎調(diào)味,配以豆腐等清淡之物,更易于為人接受?!闭f到這,她竟是躍躍欲試,想要命廚下切塊豆腐來試一試。 可是瑯王卻是沒有飽足的,雖則填飽了腸胃,可是臍下三寸之地卻是憋悶得火燒火燎。 他生平苦追的女子,只這小瓊娘一個。原是喜歡中帶著不服氣,以為到手了會消減興味,可誰知這小娘滿身是寶,叫人怎么愛都不夠。 平日里假正經(jīng)的小娘那床笫間,含羞帶怯,又被他撩撥得情急而泣的嬌媚模樣,可不是那些個極力討好逢迎他的女子能仿效得來的。 瑯王覺得吃了更餓的感覺,比以前還叫人憋悶。在大營里熬了三日,最后那一夜,想這小娘想得都身子微微發(fā)抖。 如今飯飽,積攢了精神,自然是要好好地疼愛一番。 待得瓊娘漱口完畢,只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她便被瑯王一把抱起,急急地入了大床里去,再細細品嘗瓊娘那一身嬌軟的皮rou…… 那一番腰力,自然是叫瓊娘再次被激浪翻拍,迷失得不知方向。 王府的二位主子暫時又是恢復了新婚的和睦。而瓊娘的那一船貨物,也順利到崗。 先前管家去各府退貨,大部分都巴不得似的,痛快退了??墒且灿腥缭脐匾话愕男〗悖毖詽q價了也要捧場,痛快要付加倍的定金。 可是喬管家先前是得了瓊娘的吩咐的,若是有不肯退貨的貴人,只當繼續(xù)按原價供應,自然推謝了呈遞上來的補銀。 這幾位鳳毛麟角的忠實主顧,便成了瓊娘的第一批客人。 可是當崔記的胭脂盒送達各位小姐夫人處時,小姐夫人們都有些坐不住了。她們這才知,難怪是要漲價,單這一個盒子,便抵足了這高價啊。 待得要給瓊娘補錢時,瓊娘卻笑道:“高山逢流水,這生意場上也講求個知音,諸位便是崔記這清雅貨物的知音,若是覺得對不住,便帶著妝盒多多參加詩社茶宴即可?!?/br> 因為那妝盒里面還有內(nèi)蓋,扣得甚緊,絕不會有脂粉溢出,弄得荷包繡帶皆是的情況,倒是方便攜帶,眾人欣然允之。 一場花牌局散時,不經(jīng)意間掏出個珠光寶氣的妝盒,就著侍女手里的小銅鏡,掀開妝盒補妝壓汗,再順便給吃糕餅茶水脫落的嬌唇補一補顏色。這等氣韻,別提有多雅致了。 尤其是云曦,原本人就長得美,拿著妝盒對鏡補妝的樣子,叫人白看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