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朋友們都在為了未來而努力,戚茹也不例外。 她在首都那三個月認識了民樂系的兩位學姐,都是拉二胡的。她們兩一個對竹笛有所了解,一個對古箏感興趣,雖沒有達到專業(yè)級別,業(yè)余的證也考了滿級。和優(yōu)秀的人做朋友,自己也會變得優(yōu)秀,戚茹在努力學習其他樂器的知識,充實自己的同時,也是在為大學的課業(yè)打基礎(chǔ)。 提前學習,才不會被落后太多。 大學放假,那兩位學姐留?;I備入學典禮的晚會,盧偉喬知道戚茹在臨安無事,建議她提前來學校。 她和陸景行的通知書早就到了,不存在要在家里等通知的事情,索性兩家一起,帶著家中長輩來一個首都游。 五十多年了,戚奶奶又回到了曾經(jīng)的家鄉(xiāng),看著不成樣子的八大胡同,姐妹兩一塊感懷拭淚。 “老了,記不清了。也許是這一條胡同,也許是那一條,鄰居們換了一批,拆了一批,連個參照都找不著?!?/br> 戚奶奶站在胡同口,嘴里喃喃,眼里茫然。 “沒關(guān)系的奶奶,我們家在臨安?!?/br> 戚奶奶回過神來,緊握住孫女的手,使勁點頭,“嗯,我們家在臨安?!崩项^子牌位還在家,逢年過節(jié)還要去給兒子兒媳掃墓,臨安才是她的根。 首都,久遠的不美好的過去,不如遺忘。 陸家二老對北京那也是熟悉的,畢竟他曾經(jīng)是紅一代,陸家兩個女兒在京城里也曾是轟動一時的人物,只是英雄末路,美人遲暮,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忘了,京城曾有個不能輕易撼動的陸家。 兩家人一塊在京城里玩了三周,期間秦姨婆神出鬼沒,不知道瞞著大家做什么。 直到他們要上飛機回臨安,她才甩出一張房產(chǎn)證。 “你奶奶說她老了,不記得家在哪里,我記得。”她仿佛在回憶什么,其實她們哪里有固定的住所呢,明明就在皇城根下,卻不知換了多少處住所。不太出名的京戲班子而已,哪家的房租少了幾個租子,她爹就急急忙忙帶著人搬家。 這一處,是戲班子住的最久的一處。她的童年,就是在這處四合院里度過的。原是一處沒落的格格府,可那時哪還有什么格格,房子又修建得極小,戲子們?nèi)艘晃?,她也沒有獨立的房間,堪堪能塞下一個戲班。 她丈夫過世之前悄悄買下了這處,那時價格并不貴,唯一麻煩的是產(chǎn)權(quán),好在當局對這方面管理也不嚴,最終把房子拿到手。只是她一直沒回來看過。 “我把房子過戶給你了,這離你學校也不算太遠,有了地鐵方便得很。學校住的不開心了,就和陸景行出來過周末,買點好的自己動手,食堂雖說比外賣安全,總不如自己做的放心?!鼻匾唐虐哑萑惝攲O女看,什么好的都想留給她。 秦明月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成年人,她在加拿大的產(chǎn)業(yè)多留給了她,在中國這些,就給戚茹吧。她知道,自家老jiejie為了找自己,幾乎家財散盡,過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她補償不了時光,只好替她照顧孫女。 戚茹拿著房產(chǎn)證說不出話。2014年的四合院,價值多高難道秦姨婆會不知道嗎?白送給了她,不看錢財,只為對她的一份心意。 “姨婆,謝謝?!逼萑惚Я吮皩W校假期多,我會常常回家的,你和奶奶要好好的。如果發(fā)生了什么事,不要因為怕我擔心就不告訴我,我也長大了,能撐起一個家?!?/br> 頭發(fā)斑白的老人摸了摸戚茹的臉,又看了看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帶著淚花的眼睛微彎,放心地和親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而戚茹和陸景行,就這樣,沒有家人的陪伴,相互扶持著進入了大學。 第81章 陽春三月,戚茹抱著一本厚厚的曲譜步履匆匆。 手機鈴聲響起,一段悠揚的竹笛聲飄在空中,讓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晨練的老大爺們對著陌生的聲音側(cè)目,大霧彌漫,看不清手機主人的面龐。 “我快到門口了,你先幫我買份皮蛋瘦rou粥,要大杯的。” 那一頭傳來陸景行掏零錢的聲音,似乎在對著粥鋪的老婆婆說些什么,然后才對著手機回話:“好。你別急,天氣冷,走得快的話風太大。” 自從認識了戚茹,少言寡語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 掛了電話,戚茹還是跑了起來,倒春寒的冷氣往鼻子里灌,鼻尖凍得通紅。正跑過一個轉(zhuǎn)角,卻被某學長攔住了去路。 “哎,戚茹?”他先疑惑,而后又急切道,“正打算找你呢,民樂團的竹笛樂手病了一個,似乎是流感,和她同寢的拉中胡的以及中阮的都被感染,古箏學妹請了事假,說是家里急事演出那天根本趕不回來,排練繼續(xù)不下去。而且還不確定會不會有人繼續(xù)感染,老師那邊好說,你作為備選樂手應(yīng)該是要正式上場的。其他備選樂手我一個個去通知,你們這時候可不能出亂子?!?/br> 學長說的是半個月后的首都高校聯(lián)合民樂會的演出。這似乎是一項傳統(tǒng),幾乎每一所大學都有自己的樂隊,交響樂隊,民樂隊,搖滾樂隊等等,而民樂隊可以說是歷史最悠久的樂隊,在學校創(chuàng)立之初,就有人牽頭成立。 首都的大學實在太多,幾乎匯集了全國各地的精英人才,在音樂方面,自然也不遑多讓。戚茹剛?cè)雽W半年多,二胡水平雖然高,也曾被盧偉喬叫去合奏,可畢竟不如樂隊原本成員之間的磨合度高,二胡選手也不算太稀缺,所以一直以備選隊員的身份存在于民樂團中。 “流感?很嚴重嗎?一般的小流感也不至于持續(xù)半個月吧,除了古箏學姐,其他幾個應(yīng)該能及時回來?!?/br> “但誰都不確定不是嗎?該做好兩手準備,你的訓練要加強了,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兩個小時,轉(zhuǎn)中胡練習,這不過分吧?!?/br> 戚茹搖頭。確實不算過分,她雖然不一定每天在練習室,但每天都會保證兩小時的練習時間。有時在校外,有時在校內(nèi)其他練習室,比如沒什么人會去的鋼琴房。 “我知道了,我會按時去的。但周末應(yīng)該是不排練的吧。”她初二學習之外,總要有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 “不會的?!睂W長笑,“總要讓你們喘口氣?!?/br> 在路上耽擱了一會,戚茹出校門看到陸景行時,他已經(jīng)捧著粥站了許久。 “有點涼了,不過不會燙嘴,興許溫度正好?!?/br> “謝謝?!逼萑汔芰肃芪堋?/br> “早知道選北電,離你更近些?!标懢靶袑τ诿看我娒娑家ㄉ弦粋€小時坐地鐵的事情無比怨念。 明明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兩人卻仿佛在異地戀。 戚茹見他的衣服皺皺的,‘賢妻良母’般替他整了整衣領(lǐng),拍平了衣服上的褶皺,然后把曲譜塞進他背包,大方挽著他的胳膊,兩人一塊回了那小小的四合院。 秦姨婆當初把房子留給她就存了讓兩人周末同居的心思,陸景行是她看好的后輩,她相信這兩人不會分開,水到渠成踏入婚姻殿堂。而她只不過助攻一把,給這種水到渠成加了一把火。 兩人回到四合院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最多是打掃衛(wèi)生,然后買菜做飯,兩人一塊練習曲子,再相約看看電影,時間就這么打發(fā)過去了。四合院的房間多,戚茹做主租了兩間廂房給兩個北漂的年輕人,他們很少在家,長時間在外頭工作,以求未來能盡早在這座城市擁有自己的房子。 不過每隔兩周,他們會在四合院中的樹下錄制視頻,再由陸景行上傳到‘古韻’賬號上,保持穩(wěn)定的更新頻率。因為房間足夠大,陸景行陸續(xù)往房里搬了一些錄音調(diào)音設(shè)備,高配置的話筒和電腦用來處理視頻。 這一次戚茹帶的那份厚厚的曲譜就是為了新一次的錄制準備的。 “他們又不在家?”院子里靜悄悄,敲門的戚茹沒得到回答。 “應(yīng)該吧。”陸景行拿出鑰匙開門,“聽說是換了一份新工作,比以前高薪,可地方也遠,趕地鐵要盡早?!?/br> 戚茹沉默。她收的房租在這一片是最低的,因為本身不差錢,所以想要盡可能多幫助一些人,所以即便來往不方便,租客們也不舍得離開。 “別多想?!标懢靶信牧伺乃募绨?,將書包放到房間又準備出門,“走吧,今天買魚吃好不好?” 戚茹搖頭:“不去,你多受累,一個人去吧。我得去找找中胡放哪了,看看受潮沒有,樂團那邊可能要開始用我了,但是要我轉(zhuǎn)中胡,我很久沒用,找找手感?!?/br> 她把早上學長說的話給陸景行轉(zhuǎn)述了一遍,然后說:“中阮可由古箏轉(zhuǎn),方便得很,學校最不缺的就是彈古箏的學生。至于中胡那邊,你別看我們學校音樂系是大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進民樂團。尤其民打,會的人太少,打擊聲部招不齊人手,還要從頭培養(yǎng),現(xiàn)在有兩個打擊樂的男生是從鋼琴轉(zhuǎn)來的,節(jié)奏感很不錯。竹笛聲部一般要兼葫蘆絲或是簫,但是能熟練吹出七級以上的學生也不太多,要轉(zhuǎn)樂器比較困難。團里一堆煩心事呢,好在輪不上我去煩?!?/br> 戚茹被林啟光和徐宏聯(lián)合調(diào)|教了這么多年,二胡高胡中胡以及韶琴之間轉(zhuǎn)換自如,g調(diào)、f調(diào)、c調(diào)、降b調(diào)指法熟練轉(zhuǎn)換無壓力,再加上在林宅中耳濡目染,堆滿超大博古架的各類樂器里她也選了幾個練習。陸景行專長的竹笛她練了快有一年,而因為徐寧參加民樂之星,又上手了古箏。 當然這兩項比起她十五年的二胡經(jīng)歷,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好吧,你先找著。”陸景行最近的工作剛好在昨天收尾,將成曲交給了白詠吟,這兩天正閑,他也樂意聽戚茹使喚。 那為何只是找個樂器,連一塊出門的功夫都沒有呢? 說起來還是要怪戚茹自己。她在這里布置了一個工作間,專門用來制器,將她在林啟光那的半成品全部運到了首都,徐宏又時不時給她發(fā)一些好材料,慢慢地,樂器越來越多,最多的就是二胡。因為不常用,她擺放起來也毫無章法,想要找出一把最適合學校排練曲目的,得花一點時間。 半小時后,戚茹滿頭大汗從工作間出來,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調(diào)音試音。沒什么問題后,她登錄上郵箱,把電子版的樂譜通過家用打印機打印了兩份,開練。 中胡定弦一般比二胡低一個純四度或純五度,不是說拉好二胡就能拉好其他類似樂器,畢竟名字不同,外形不同,演奏方式上多少也有變化。 周圍人家已經(jīng)習慣了這所院子里每到周末就傳來的音樂聲,住在附近的多是老人家,起得早,串門閑聊一天天打發(fā)時間,突然來了年輕人,都很感興趣。 “那小姑娘今天可有些早,不過怎么沒聽見另一個的聲音?” 老人家嘴角的瓜子皮一吐,又撿起一顆,“剛看見他出門呢,往小市場那邊去了,估計是買菜?!?/br> “這一對還真像是會過日子的,比我家已經(jīng)結(jié)婚的兒子兒媳都強些。” “可不是,人家才剛上大學呢,這姑娘人長得好,才藝也好,廚藝也不賴,便宜那小子了?!?/br> “話不能這么說,人家小伙子也不差,我外孫和他同校,聽說他參加了一個什么什么國際比賽拿了一等獎,而且據(jù)說已經(jīng)簽工作了,那公司只等他畢業(yè)。而且啊,就那個叫陸什么的,已經(jīng)退役了的那個國家運動員,是他mama呢!你說說現(xiàn)在就業(yè)難,放在這兩身上,完全不是事?!?/br> 大爺大媽是最好打聽的人群,鄰里之間早就把戚茹兩人的身份信息摸了個底朝天。 “誒……同人不同命,啊欠,呼,可能有點感冒了。” 不止老人家患上了感冒,半個月后,樂團那幾個得流感的學姐依舊沒好全,暫時不能參加聯(lián)合民樂會的演出。 戚茹的水平有目共睹,指導老師對她贊譽有加,自然而然成為了正式樂手,代表學校與其他大學比賽。 陸景行成為了她的對手。中傳民樂團的實力不可小覷,她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對這唱聯(lián)合音樂會。 而就在上場的前一天,她接到了江潮生的電話。 “加油啊,我提前告訴你一聲,這次我會坐在評委席那一排,到時候可別驚訝?!彼榔萑愫苌訇P(guān)注這些,為免她到時見到熟人分神,提前說一聲比較好。 戚茹無奈:“你還不如不說呢?!彼硌莸臅r候,除了看指揮之外,壓根不會往其他地方瞧。 總之,這場由首都各大高校聯(lián)合的民樂會,就這樣拉開了序幕。而戚茹,也在那一天開始被除了本校學生之外的人得知,并與之后的采訪中,一炮而紅。 第82章 事情原本該平穩(wěn)地進行。 可凡事總有意外。 聯(lián)合民樂會舉辦得十分成功,全程沒有出亂子,十二所高校演奏的環(huán)節(jié)過后,成功進入了評委評分的環(huán)節(jié),最后宣布一二三等獎。 戚茹早早換下了演出服,換上奶奶給她準備的手工服飾。依舊是民國風味,但卻不是五四服,而是襖裙配馬甲,顏色鮮亮,配上她白皙的膚色,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當然,她不是為了出風頭才這么穿,是因為今天和陸景行約好要去拍視頻。半個月來,兩個人忙著練習,每兩周都要更新一次的微博賬號已經(jīng)推遲了一天,他們不想再推,就把時間定在了演出這一天。 也算是一鼓作氣,趁熱打鐵。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方便換衣,戚茹早晨便是穿著這一身來的,樂團其他人見怪不怪,卻不想引起了他人注意。 身后跟著兩三臺攝像機的記者正穿梭在這些大學生中,尋找采訪目標。這是隨機采訪,事先并沒有通知學生,希望能有更真實的采訪效果。 女記者走了一圈,在后臺采訪了幾個樂團負責人之后略微有些失望。這些人恐怕是見慣了大場面,回答問題也中規(guī)中矩沒有亮點,而且,長相都不是那么合她心意。她的本意是希望能采訪到顏值與才藝俱在的男生或者女生,然后以此為亮點寫一篇微信文章,給他們剛開不久的公眾號漲漲粉,多一篇100000 。 2015年是微信公眾號呈井噴式爆發(fā)創(chuàng)辦的一年,無數(shù)公眾號開通,找準先機,在自媒體中搶占一席之位。首都日報也是其中之一。 日報的女記者正要收了話筒離開,就聽見有人大喊一聲:“戚茹,你先等一下。” 后臺雖鬧,但像這么大聲的叫喊并不多見,人群忽然詭異地靜了一瞬。 女記者轉(zhuǎn)頭望去,立時瞪大了眼。 前方那個微微偏頭的女子,不就是她要找的人?那略帶茫然的眼神,那見到來人后牽起的嘴角,那深陷的酒窩,對比之下周圍人成了背景板,加上美衣華服,幾乎是從民國畫報中走下來的女人。 女記者小跑著追上她,氣喘吁吁攔住兩人,舉起話筒遞到她嘴邊,詢問是否能接受她的采訪。 戚茹先是愣了一瞬,看女記者急切的表情,以為她急著完成什么任務(wù),于是對著江潮生抱歉一笑:“潮生哥,你看,要不我先和這位記者說說話?” 江潮生皺眉,讓記者拿出工作證,又問了她的單位和上司名字,才放戚茹和女記者做了一段采訪。她們沒有單獨找地方,就在喧鬧的人群中進行。女記者認為這樣更能襯得戚茹風采別致。 女記者幾乎是一副撿到寶的表情向戚茹道謝:“感謝你接受我們?nèi)請蟮牟稍L,希望日后還能有機會采訪你,接觸到你更多的一面?!敝饕且驗槠萑闾浜?,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都完美回答,她拋出的梗戚茹完美接上,采訪這樣的人簡直不要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