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來往密切，戚茹也沒有告訴小黃她在校慶上會表演節(jié)目。要不是小綠拉著他留下，他早就走了，哪里等得到后頭。

    “民樂？是不是剛才校樂隊那些樂器？”

    “好像是吧?！?/br>
    “夜來香這樣的歌能用二胡來拉？”校樂隊里，二胡永遠(yuǎn)排在最前，留給人的印象最深。

    “連西游記都行，還有什么是不行的。這世上還有個詞叫改編，怎么樣，土老帽了吧?！?/br>
    “就你洋氣！”

    底下又是一番竊竊私語?！兑箒硐恪肥菍W(xué)生們父輩愛聽的歌曲，鄧麗君是七八十年代最紅火的女歌星之一，無數(shù)人的夢中情人。

    有同學(xué)悄悄擦了擦眼淚，說：“她去世的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媽就是因為聽到她去世的消息，動了胎氣才早產(chǎn)的。”

    頓時周圍人對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可竊竊私語在戚茹面對觀眾坐下后，消失了。

    燈光師是電視臺的專業(yè)燈光師，周圍的大燈全部關(guān)閉，只留下一盞投向舞臺正中央，將她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不是校服，也不是驚艷的水袖，戚茹一身簡簡單單的學(xué)生裝，淡然面對眾人，衣服上繡著一叢蘭花，手持二胡，微微笑著。就像……就像民國穿越來的少女。

    準(zhǔn)備完畢，戚茹朝左側(cè)點了點頭，伴奏里忽然傳出古箏聲。

    前奏是陸景行特意找林啟光錄的，在林老眼里，似乎沒有什么樂器是他搞不定的，兩人自愧弗如。

    光圈里的戚茹右手慢慢動了，左手不斷換著指法，因為是慢歌，身體浮動不大，給人一種安逸的美感。

    她一停手，啪的一聲，又一柱光打亮，黑暗中的陸景行終于露出了臉。身材筆挺，腰細(xì)腿長，和電視上的一些小明星不遑多讓，包裝包裝就能出道。

    他沒有像戚茹一樣笑，低頭看著地面，又看看戚茹，不把一絲目光投向臺下觀眾。卻因為這樣的冷漠，反而撞進(jìn)了一些小女生心中。小說里的男主似乎多是他這般形象，平日里冷臉示人，真正有了心上人，便百般寵愛。

    《夜來香》這首曲說歡快也歡快，至少戚茹拉起來挺開心，比起鄧麗君其他的悲傷情歌，她更喜歡透露正能量，能愉悅心情的曲子。

    原本在最后一段副歌時，陸景行提議讓戚茹唱一段加入伴奏，但戚茹說什么也不肯。她才學(xué)習(xí)唱歌多久，連‘獻(xiàn)丑’都說不上，并不愿意丟人。

    一曲終了，戚茹站起身，陸景行朝她走來，正準(zhǔn)備鞠躬，陸景行卻忽然牽住了她的手，嘴里小聲喊了一句：“一二三，鞠躬?！?/br>
    戚茹呆呆跟著他的動作走，鞠完躬都忘了甩開，任由他把自己牽下舞臺。

    底下一片噓聲，沒人料到眾目睽睽之下有男女生會大膽牽手。有人幸災(zāi)樂禍，有人羨慕，有人咬牙切齒。

    比如十五班班長，又在心里給戚茹記了一筆。和黃毛小混混你來我往就算了，竟然連校草都不放過，好過分！

    “你……”戚茹結(jié)結(jié)巴巴，暫時組織不了語言。

    下了臺階后陸景行很自然放開手，對上戚茹的目光，理直氣壯說了兩個字：“整齊?！?/br>
    原來是為了下臺的動作統(tǒng)一。想想也是，戚茹便沒有多疑，準(zhǔn)備換了衣服回班級坐著。

    但剛到后臺，從椅子上拿過先前的衣服準(zhǔn)備去換上，就被兩人拽住了胳膊。

    “你們怎么來了？”不知是燈光原因還是小黃又染了頭發(fā)，這會看他頭上有點像自帶佛光的如來，金黃金黃的。

    他后頭跟著小綠，見到戚茹之后朝她輕輕點了點頭。右側(cè)卻是許久未見的周怡，看模樣瘦了不少，原先嬰兒肥的兩頰都有些凹陷了。

    “誰讓你不提前說有表演的，我差點就錯過了。嘖嘖，身懷絕技就看不起我們普通人了是不是？”

    戚茹苦笑：“這不是，這不是給你們驚喜嘛?！?/br>
    “屁，要不是我今天難得安分，早就走了，還聽得見你拉二胡？”普通班的位置視野不好，幾乎看不清臺上。他本來是要回家打游戲的，因為戚茹的筆記及錯題講解，上次月考前進(jìn)了三十名，雖然在一中仍然不起眼，也把家里人高興壞了，對他放松了不少。

    “那你們怎么找到這來了，離開座位不會被老師罵嗎？”

    小黃有些心虛，后頭的小綠難得開口道：“和班主任請過假了?！?/br>
    周怡拽著戚茹的衣袖，先前想好的話一時忘了，問道：“你這件衣服好好看，哪里買的？”她雖然一心埋首學(xué)習(xí)，可女生愛逛街愛打扮的天性還在，雖然逛街這事有她母親代勞，可在學(xué)?？吹絼e的女生穿的漂亮衣裳，她也會羨慕。

    戚茹回答：“不是買的，奶奶做的。臨安有幾個老裁縫店也能做，網(wǎng)上也有的賣?！鄙滤耜懨钜话阕屍菽棠套觯萑阆劝言捳f滿。不是對周怡這個朋友有意見，而是心疼奶奶的眼睛。

    小黃見兩個女生談起衣服來，不耐煩道：“走，我請你吃東西去。你都表演兩個節(jié)目了，肯定會餓。校門口的夜宵店還沒關(guān)門，想吃什么，我請。”

    這是他來后臺的目的，否則他才不耐煩和一堆女生呆在一起。和女生有什么好聊的，是游戲不好玩還是漫畫不好看？

    周怡沒和班主任請假，借口上廁所才離開了座位，不能久留，聞言和幾人道別，約定有空去戚家玩后匆匆跑了。

    回座位無事，其他的節(jié)目在彩排時全部看過，戚茹也沒興致浪費在剩下的表演中，答應(yīng)了他們兩的邀請開始收拾。

    “師兄，你先回吧。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和班主任說一聲，就說我先回家了。”搬家后，戚茹找程余修改了個人信息。得知戚茹家就在學(xué)校附近后，程余還表示有空會去她家做個家訪。

    然而陸景行站著不動，眼光在三人中逡巡。

    戚茹看看小黃，想到陸景行和自己一樣，彩排后沒有吃完飯，于是試探問道：“要不你和我們一塊去？”然后問小黃，“可以嗎？”

    不過是多一個人，他還請得起。只是他對陸景行不熟，貿(mào)然加入一個陌生人，想必要破壞聊天的氛圍。

    “他是誰?。俊?/br>
    “我?guī)熜?，也是同學(xué)。以前我們同班，你來找我時也見過的。他叫陸景行，不太喜歡說話，正好你們互補(bǔ)。”戚茹打趣道。

    “誰和他互補(bǔ)，才不要。走了走了。”

    小黃催得急，戚茹和陸景行也就沒換衣裳，打算直接穿著回家，反正不丟人，還挺好看。唯獨小綠在陸景行臉上看了又看，眼神晦暗不明。

    小黃上頭有個哥哥，對于家庭之外場面上的交際并不需要他出面，臨安有哪些大戶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出入的地方最嚴(yán)重也就是網(wǎng)吧，碰不上什么大家子弟。但小綠不同，他是呂家的獨生子，因為家族生意經(jīng)常在合同上吃虧，總上法院打官司，于是決定念法律，以后多少能幫到家里。

    臨安市的高門大戶他多少了解一點，哪家子弟和他年紀(jì)相仿都一清二楚。陸家……是他想的那個嗎？

    一頓夜宵過后，三個男生把戚茹送進(jìn)小區(qū)，見路燈不亮，特意把人送到樓下，看著她被奶奶接進(jìn)門才離開。

    陸景行少言寡語，對剩下的兩個男生連句道別的話都不說，徑直離開。

    小黃脾氣暴，腳下的石子被他踢出老遠(yuǎn)，罵罵咧咧道：“真他么憋屈。他以為他是誰啊，要不是看在戚茹面子上，鬼才理他。拽的和二五八萬似的，動不動就瞪我?！痹谝瓜昀?，只要他說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戚茹笑起來，陸景行便要看他兩眼，打量的目光讓人十分不爽。

    小綠忽然往他背后重重拍了一下，語氣嚴(yán)肅起來：“別亂說！你惹不起他?！币婚_始他只是懷疑，可在夜宵店里，他看到了陸景行的手機(jī)，最新款的iphone，整個臨安都沒有多少臺出售。按理說他們兩如果向家里伸手也能買得起，問題是陸景行的屏幕是全英的，和人發(fā)短信也是用他看不懂的語言。

    戚茹又告訴他們陸景行在優(yōu)生班，之前呆在國外，希望他們多擔(dān)待。多條線索串起來，他才確定陸景行是陸家那位的寶貝外孫。

    小黃眉頭一皺，“咋了，他到底誰?。俊?/br>
    “陸將軍家的外孫，母親是陸家大女兒，國家跳水隊的隊員，奧運會上拿過金牌的那位，小姨是外交官，前幾年才外派歐洲，據(jù)說明年就要調(diào)回中央。唯獨他父親不怎么起眼，據(jù)說是入了美籍的醫(yī)學(xué)博士，國內(nèi)很少人知道，國外卻很有名。雖然他父母離婚，可他父親在國內(nèi)的其他親戚都是做生意的，剛興起的飛訊物流以及老牌的翔云地產(chǎn)都是他們家的。”

    才聽了個開頭，小黃就噤聲了。后頭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陸將軍’。一家子社會名人，還有官職在身，不是他們生意人能惹的。

    “以后注意點，我們年齡差不多，不用過于拘謹(jǐn)，也不用過于拉攏。但也改改你這咋咋呼呼的毛病吧?！?/br>
    但小黃總能把重點搞錯。比如現(xiàn)在，他就問了一句：“戚茹叫他師兄，那他們師父是誰??？”現(xiàn)代化社會，怎么還有這么老掉牙的稱呼，可別是什么峨眉武當(dāng)和少林寺吧。

    呂將：“……”他怎么知道！

    畢竟兩人碰見陸景行的機(jī)會不多，在學(xué)校以學(xué)習(xí)為主，沒過多久小黃就把這事忘了。

    校慶過后，戚茹和陸景行也算是出了一把風(fēng)頭。2012年，貼吧正是興盛的時候，臨安一中的貼吧上出了一個熱帖，投票選出?；ㄐ２?。

    光從顏值看，戚茹其實當(dāng)不得什么校花，也不需要這種玩笑似的稱號，耐不住好事者眾多，認(rèn)為氣質(zhì)更重要。戚茹有成績和才藝加成，雖然是很土的二胡，也比什么都不會空有一張臉的女生好。

    于是戚茹就在小范圍內(nèi)火了起來，伴隨著的，是她在普通班里被傳的極差的名聲。

    “長的好看，行為不檢點有什么用?！?/br>
    “聽說她有好幾個男朋友。”

    “我不止是聽說，我還看見了呢。有一次在走廊上看見一頭黃毛的小混混抱了她，又在校門口看見她和校草拉拉扯扯。不是我說，校草妥妥的高富帥，怎么會看上她。怕不是倒貼吧?！?/br>
    “貌似她家挺窮的，你看她的穿著。也許人家是為了改善家里生活，周旋于各男生之間，也是很努力了，哈哈。”

    “不會吧，怎么跟寫小說似的?！?/br>
    若非有人找她，戚茹一般呆在班上不會出去，中午晚上都回家吃飯，和班里的大部分寄宿生沒話題可聊，唯一熟悉的便是陳霜和方芽。但這兩人怕她生氣，都沒和她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也就沒有消息來源，并不知道她在其他女生心目中是個什么形象。

    陳霜聽見這些謠言，肺都要氣炸了。果然古話說的不錯，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她身為戚茹的同桌，對她的品行最是了解，戚茹絕不是她們口中不檢點的女生。

    又一個中午，陳霜和方芽結(jié)伴去食堂吃飯，對面坐了兩女生，毫不避諱談起戚茹。又是那些詆毀性的言論，陳霜忍不住摔了筷子。

    “管好你們自己的嘴成嗎？說的好似你親眼見的，有本事和戚茹對質(zhì)去啊。背后黑人算什么本事，自己長得丑嫉妒她漂亮又成績好吧。看看你的眼睛，紅的可以去看病了，也不知道紅眼病能不能治?！?/br>
    “什么叫穿的和收破爛似的，你眼瞎吧。戚茹披個麻袋都比你好看一萬倍。空手就鑒定別人家窮，你去她家看過？戚茹打一份暑假工夠你吃一年，自己伸手向家里要錢還說別人窮，梁靜茹給你的勇氣嗎？”

    陳霜沒有料到兩個女生竟然敢當(dāng)著別人面大大咧咧詆毀別人，背后說說就算了，還敢拿到臺面上。食堂是公共場所，她們嘴里惡毒的話語被人聽去又是一場風(fēng)波。她去過戚茹的新家，戚奶奶是個善良的老太太，被她聽見孫女被人惡意中傷，不知要多傷心。

    女生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她總算理解為什么戚茹寧愿和那幾個小混混在一塊也不愿意主動結(jié)識班里的其他女生。

    那兩個女生顯然是被陳霜的突然發(fā)作嚇傻了，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陳霜沒了胃口，拉著方芽端起餐盤就走，最后留下兩句話：“看到她們就倒胃口，課本都比人好。不吃了?！?/br>
    這番動靜惹得旁邊桌的人頻頻看過來，距離近，將對話聽了個一字不落。說實話，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相信關(guān)于戚茹不檢點的傳言的。校慶上她給人的印象極好，不像謠言中的人。

    再說，即便穿著十分一般，也不能直接說人家窮吧。陸景行氣度不凡，用的東西全是輕奢品牌貨，這樣的人能和戚茹玩在一塊，顯然戚茹也沒有想象中差。

    可有些女生不愿意承認(rèn)。在某些人眼中，美是原罪，有才是罪，人緣好是罪，被老師喜歡也是最罪。和她們講不了道理的。

    陳霜最后沒憋住，還是說給了戚茹聽，讓她主動站出來澄清。

    可戚茹笑了：“我又不傻，我沒做過的事情，為什么要澄清？”她上一世同樣被人污蔑過，有人爆料她和一直幫助她的米莉亞是同性戀，結(jié)果在米莉亞拿到金牌編劇以及她自己上了一次奧斯卡提名后，沒人再敢說這話。

    越是急著反駁，越是讓人看笑話。娛樂圈混過的人都懂這個道理。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謠言都中傷不了她。

    “法律都是誰主張，誰舉證。他們認(rèn)為我做了，就該是他們拿出證據(jù)，空口白牙潑臟水，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不會相信的?！?/br>
    這話說的不錯，陳霜那天反駁兩女生的話語被很多人聽見，仔細(xì)思考過后確實沒什么人信。一小撮人上躥下跳成不了氣候，戚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空理會她們。

    戚茹在文科班的名次不斷上升，最終穩(wěn)定在公告欄的前五名。更厲害的是，十五班的英語老師曾在辦公室說，戚茹的英語成績從進(jìn)一中開始，就一直沒有低于一百四十五分。全年級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她和陸景行，不管試卷難易，分?jǐn)?shù)始終穩(wěn)定。

    這話不知怎么傳了出來，有人大著膽子問了老師，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有人笑了。

    “瞧，就算謠言是真的，人家一邊談戀愛一邊考高分，可比某些人好多了。”

    “更加證明這是學(xué)霸女神級的人物啊。”

    “要是男朋友越多成績越好，我肯定找十個八個，逼著他們答應(yīng)我?！?/br>
    “洗洗睡吧，這個看臉的。”

    全國英語能力競賽在十一月，戚茹便先參加了g省的省級口語演講比賽。同時段，陸景行參加了物理競賽和奧數(shù)。

    六月底，學(xué)校公告欄又換了新的紅布。前頭貼著的是國獎，陸景行的名字寫在最前，然后是一眾理科男，各種化學(xué)物理競賽的獎項讓人眼花繚亂。文科這邊沒有那么多比賽，語文一般是征文，英語一般是口語。戚茹同樣上了榜，省級一等獎。

    當(dāng)你只比別人好一點時，會惹來嫉妒。當(dāng)你比別人超出一大截，便只會被仰望。

    獎項越來越多，成績一路往上走，年紀(jì)里關(guān)于戚茹的謠言也就慢慢散了。

    當(dāng)然，小黃沒少出力。當(dāng)他知道自己和戚茹被人拉郎配時，心里還有些小開心。可聽到后面那些不堪的言論，便糾集了其他兄弟，在女廁前恐嚇了最初散播謠言的女生后揚(yáng)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