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獎金一千塊，我打算先從中拿出一百分給戚茹同學(xué)，剩下的平分，零頭上交班費，大家有無異議？”

    涉及到錢財，有些同學(xué)就不說話了。雖然戚茹是出了大力沒錯，可沒有他們的合唱，她總不可能一個人獨奏吧。憑什么要分她一百，其他人卻不到二十。

    小黃看大家不吭聲，拍桌子道：“同意！”

    “我也同意。”小綠接著開口。

    這兩人在班里并無很大份量，平時礙于他們小混混的打扮，此刻涉及自身利益卻不能讓步，對他們所謂的同意嗤之以鼻。尤其是他們認(rèn)為小黃等人在欺壓戚茹，那一百塊到她手中恐怕還沒捂熱乎，就被人要走了。

    出乎意料，楚格也舉手：“老師，我沒意見?！逼萑慵腋F，可一直不愿意申請貧困生補(bǔ)助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曾經(jīng)還替班主任勸過她，只是被拒絕了。

    現(xiàn)在分她一筆獎金，雖然不多，好歹能讓她吃飽點。

    齊瑞秋剛從醫(yī)務(wù)室回來，沒想到校醫(yī)真的說她中暑了，楚格怕她出事，一路攙著她回的教室。此刻，楚格說什么，她就同意什么。

    “老師，我也沒意見。戚同學(xué)的努力有目共睹，我作為文藝委員，對她表示認(rèn)同?！辈痪褪且话賶K，她家不差錢！

    文藝委員都發(fā)話說戚茹功不可沒，其他同學(xué)也陸續(xù)開口同意。

    戚茹縮在后排沒說話，默默領(lǐng)了大家的情。她家確實窮，尤其在她買了劉家的房之后，就更窮了。徐宏和林啟光有錢，但和她無關(guān)。這是她憑本事得來的，多拿也沒什么。

    戚奶奶剪線頭的工作做不長久，今年冬天制衣廠便會遷走，家里沒了進(jìn)項，只能吃存款。那點存款夠什么？她寒假還得去學(xué)思兼職。

    將一千塊獎金分完，地中海收起笑呵呵的面孔，啤酒肚也不扶了，雙手背在身后，臉色陡然一變，嚴(yán)肅道：“玩夠了吧，這段時間排練花了這么多時間，你們還想不想學(xué)習(xí)了！中午是用來午睡的，明天開始，中午時間教室里不得喧嘩，我會來坐班，你們要么在家睡，要么在宿舍睡，要么趴在桌上睡，讓我發(fā)現(xiàn)誰做小動作，罰抄初一到初三的文言文！上課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你們以為還有一年，其實只有八個月！”

    同學(xué)們立刻坐直身體，老老實實聽訓(xùn)。本來以后就沒什么活動了，他們當(dāng)然要學(xué)習(xí)。這樣的文藝演出一年一次足夠，多了他們也折騰不起。

    “學(xué)無止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能有什么成就？我希望你們好好想想，下節(jié)課是英語，好好上課，別讓老師來給我告狀！聽到?jīng)]？”

    “知，道！”喊得十分整齊響亮。

    演出告一段落，戚茹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安排。她是走讀生，但回家畢竟麻煩，食堂飯菜也便宜，于是她從家里帶了個軟枕，放在桌上趴著睡。身體正在發(fā)育期，沒有充足的睡眠長不高。這輩子，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有一米六八。

    “戚茹，你真的不去陽光？”趁地中海還沒來，小黃又開始偷偷摸摸勸說戚茹。他們分到了錢當(dāng)然要花掉，但最近抓得嚴(yán)，各大網(wǎng)吧外都時常有老師，沒有戚茹兜著，他們不敢去。

    “不去，我忙著呢?！贝驍_人睡眠不可饒恕。

    “有什么好睡的。你沒聽過那句話嗎，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會長眠?！?/br>
    話音剛落，戚茹把頭一臺，眼睛里幽幽冒著綠光：“你再說一句試試?！边@話太恐怖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學(xué)來的。

    “我告訴你，科學(xué)表明，人長期缺少睡眠，壽命會減少，身體骨骼發(fā)育晚。你再去網(wǎng)吧通宵或者是中午隨便去哪里玩，撐死了一米六。你要是長大了想找個一米五的女朋友，當(dāng)我沒說。走走走，別呆在這，老師馬上來了?！?/br>
    戚茹知道小黃的死xue在哪。他染成大黃毛還帶點爆炸效果就是因為這樣看起來顯得自己高一點，用頭發(fā)增加身高。

    一米六？小黃撐著臉發(fā)呆。然后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他可不能長這么矮。立刻打消了去網(wǎng)吧浪費生命的念頭，趴在桌上閉眼逼迫自己睡著，也不問戚茹所謂的科學(xué)是從哪里看來的。

    楚格同樣是走讀生，他家離學(xué)校不遠(yuǎn)，騎車上下學(xué)也方便，不會呆著教室給自己找罪受。身為班長，他也不會早到，一般是踩著鈴聲的前一分鐘進(jìn)教室，趕得上老師就行。但今天不一樣，他居然在十二點四十分拎著一個小抱枕進(jìn)了教室門。

    地中海嘴上說著要坐班，這個點了還沒來，恐怕是窩在哪個角落偷偷喝啤酒并消滅證據(jù)。楚格左右看看，教室里人不多，三三兩兩趴著。于是他走到戚茹桌邊，中指一彎，在桌板上敲了兩下。

    再好的睡眠也禁不住他在耳邊敲，戚茹立刻抬頭，牙齒咯咯作響：“你最好是有什么大事！”班長了不起，就可以隨便打擾人睡覺了嗎？

    楚格自然看出了她眼里的火氣，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扔給她兩本筆記，一本數(shù)學(xué)，一本化學(xué)。

    “我初一的筆記，現(xiàn)在也沒什么用，給你看吧。你那個錯誤太多了?！?/br>
    戚茹簡直氣笑，這人腦子怎么長的。之前當(dāng)她陌生人，班里沒人關(guān)心她，現(xiàn)在上趕著送筆記？吃錯藥了？而且她又不是沒有，之前戚茹的筆記整整齊齊，知識點全面，幾乎可以印刷去賣。她只是重新謄抄時抄錯了幾個，不代表她沒有。

    “不用，你自己留著看吧。”被人吵醒真的煩 ，戚茹沒注意語氣，直接又趴下了。

    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楚格捏著本子青筋爆出，差點控制不住想發(fā)火。但他是班長，有分寸。

    不要拉倒，要不是看她學(xué)習(xí)退步太厲害，誰愛搭理她。等著排名繼續(xù)后退吧，到時候有她哭的！

    中途被人打擾兩次，上課鈴聲一響，戚茹一臉萎靡。原本就因為營養(yǎng)不良臉色差，現(xiàn)在看起來更像是生命垂危的病人。

    “戚，戚茹？你沒事吧？”小黃有些擔(dān)心。

    “沒事，有點困而已?！?/br>
    小黃還要再說什么，英語老師已經(jīng)進(jìn)門了。

    “你們物理老師請了病假，這節(jié)課暫時上英語，明天上午的英語課換成物理。上課之前我要說一個事，全國英語能力競賽的報名明天截止，我們班真的沒有要參加的嗎？”

    除了楚格和齊瑞秋兩個提前報了名，之后就再也沒人說要參賽。一個班才兩個，說出去都有點拿不出手。一班二班可是報上去三十多個。

    “戚茹，你這次英語考了年級第一，聽力部分滿分，進(jìn)步非常大，要參加嗎？”英語老師殷切望著戚茹，等她點頭。

    若是擔(dān)心去考場的來回車費和住宿，她可以幫戚茹付。戚茹拿到名次，她也臉上有光。

    上一次發(fā)試卷時老師并沒有說出這些話，只是單純表揚了戚茹有進(jìn)步，所以沒人知道戚茹英語的程度，只知道她總體排名退步到了可怕的地步。老師本想是夸夸戚茹，讓她有自信，沒想到引起一陣sao動。

    “哇，聽力滿分。年級第一？她雖然是課代表，但之前也沒這么好吧！”

    “班級第一就不錯了，居然年級第一？一班和二班的尖子生那么多，也輪不上她吧！”

    “可別是抄來的，其他科都那么差?！?/br>
    “安靜！”教鞭敲在黑板上，竊竊私語的消失了。

    戚茹是她的課代表，之前學(xué)習(xí)就不錯，她也聽不得別人亂說。這不是在嘲諷她眼瞎嗎？

    聽見有人說她抄，戚茹不能忍。雖然她把前世的技能用在學(xué)習(xí)上，比起其他人有天然優(yōu)勢，但依舊是她自己通過努力得來的，絕不能容忍他人污蔑。

    “好，老師幫我報名吧?！?/br>
    要是拿了國家一等獎，是不是就能證明她的水平？要是中考真能加二十分，那她進(jìn)一中同樣穩(wěn)妥。

    更別提，徐宏已經(jīng)和戚奶奶商量過，讓她走藝術(shù)生的道路。她打算下個月就去報二胡等級考試，從七級開始。

    第20章

    二胡業(yè)余等級考試和鋼琴一樣，可以跨級考。戚茹學(xué)了這么多年二胡，加上最近的練習(xí)，徐宏認(rèn)為七級沒問題。

    之前戚爺爺在世時沒讓戚茹去考是因為他看不上那本證。二胡水平的高低不能用一張紙來證明。

    答應(yīng)老師參加競賽后，戚茹便開始改變了計劃表。英語她有自信，會扣分的地方也許就是閱讀理解和作文，這些短時間內(nèi)無法提高，她保證會做的題全對，拿到國家級獎項還是沒問題的。

    瑜伽鍛煉停掉，改成了二胡。柔韌性稍微變好之后，停一個月不練也不會有太大退步。

    “七級算是中級水平中的較高層次。與之前只練基本功不同，你需要學(xué)會不同地方特色，學(xué)會用不同的風(fēng)格演奏。梆子風(fēng)格有《河南小曲》，快弓，滑音和滑揉用的多；江南水鄉(xiāng)絲竹風(fēng)格有《憶江南》，長弓和花指最多，你的花指……誒，多練習(xí)吧。內(nèi)蒙古馬頭琴粗獷豪放，《草原新牧民》你拉的挺熟，但顫音不行，聽起來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喘氣?！?/br>
    徐宏一通指點，批評居多，卻直接指出了戚茹的修改方向，并一首一首演奏給她看。

    說實話，徐宏這級別的大師，看不上考級書里的曲目，他們追求的是更高層次的藝術(shù)?；ㄖ高@樣的裝飾音反而用的不太多。

    “《陽關(guān)三疊》再來兩遍，《空山鳥語》不夠空靈，沒有美感。戚茹，不是照著譜子拉，沒有錯誤地完成曲子就行。當(dāng)然，考級是沒問題，可我從你的曲子里，聽不出什么空靈，只能看到一潭死水。你認(rèn)為呢？”

    基本功重要，練習(xí)重要，但悟性最重要。幾十年下來還沒‘悟’的大有人在，聽在國寶級藝術(shù)家耳朵里，不過是鋸木頭鋸的比別人好聽而已。

    “是，師傅?！逼萑阏嫘南矏凵狭硕?，練再多也不覺辛苦，即便手上磨出厚厚的繭子，也不覺有異。那是她努力的證明。

    然而臉和手不一樣，臉可是門面。

    一覺醒來，戚茹覺得右臉頰有些癢，一摸，兩顆小小的疙瘩。再一照鏡子，戚茹簡直要昏過去了。

    青春痘！她居然長痘痘了！

    她不記得前世是什么時候開始長青春痘的，但這次，一定是因為那廉價的化妝品。她平日吃的清淡，皮膚也不油膩，即便窮也只是營養(yǎng)不良，沒什么激素紊亂的癥狀。

    長青春痘不可怕，不科學(xué)祛痘才可怕。她長胖后，痘痘瘋長，經(jīng)歷過用手?jǐn)D，用鹽擦臉，用牙膏消炎等道聽途說的方法，成功把自己越作越難看。后來還是米莉亞帶她去正規(guī)的醫(yī)美，花了近一萬刀才拯救回了皮膚。

    戚茹用溫水洗了洗臉，沒用毛巾擦，直接用紙巾吸了水再扔到垃圾簍。扔完又有些心痛，紙巾可不便宜。

    頂著兩顆痘痘出門，戚奶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呦，茹茹，你臉怎么了？”

    “奶奶，我沒事。休息好了痘痘自己會消的?！?/br>
    “可別用手?jǐn)D，臟著呢。你看羅家大妞，臉上好幾個坑，你可別學(xué)?！?/br>
    “知道了，我去學(xué)校啦?！?/br>
    暫時沒什么好辦法解決，戚茹只能用防曬和睡眠來拯救。地中海發(fā)的那一百塊正好派上用場。

    一包一次性口罩，一包化妝棉，二十塊就沒了。

    戴好口罩，披上校服遮住手臂，戚茹騎車飛快。曬多了太陽容易爆皮，爆皮容易長痘，她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在陽光下。剛在車棚放好車，戚茹便又被人叫住。

    “同學(xué)，好久不見。我叫涂森魄，初二一班，家住碧華園，身高一米六，體重六十千克。喜歡看電影和搖滾樂，沒有不良嗜好，愛好吉他和鋼琴，成績中上，交個朋友吧?！?/br>
    戚茹：……？這種類似相親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涂森魄見戚茹大半張臉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又補(bǔ)充道：“上回你說我們倆不熟，現(xiàn)在我都自我介紹了，你總可以和我一起去賽車了吧。”

    戚茹看著他腳下的山地車，總算想起來他是誰。

    “對不起我真的沒興趣?！彼挠泄Ψ蛉ベ愜?，時間根本不夠用。而且她對這初中生沒興趣，有小黃小綠在，還有周怡，交際圈就已經(jīng)夠了。

    朋友貴精不貴多，她不樂意和太多人打交道，費心維系關(guān)系。

    “先交個朋友，賽車的事情可以另說。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不要這么見外嘛?！蓖可沁@次學(xué)乖了，先下手為強(qiáng)，直接堵住了車棚的出路。

    “你到底想干嘛？”沒錢沒色沒成績，這位富二代總要有個目的才和她結(jié)交吧。

    涂森魄不太好意思地?fù)项^，露出一口白牙：“就是，以后你這車能不能借我騎兩天。出錢也行。我保證不會弄壞！呃，壞了我賠錢！”

    他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有一個把所有山地車都騎一遍的夢想。自己朋友的都已經(jīng)騎過，唯獨戚茹□□這輛，他在臨安還是第一次見。準(zhǔn)確地說，是第二次。但陸家那位出國的少爺他惹不起，也不敢湊上去。

    戚茹無意多做糾纏，本來這車就是廢品收購站得來的，他若是賠錢，自己就去買輛一般的二手車，還能省出一點當(dāng)生活費。于是她答：“要用的話只能周末借你，初三八班，我叫戚茹。錢不用多少，給我五塊夠坐公交就行?！?/br>
    “成交，五塊太少，要不十塊吧?！?/br>
    “……”還以為他有多豪氣，十塊而已。

    “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有事我罩你！”涂森魄得到了想要的，胸膛拍的震天響。

    解決了湊上來的學(xué)弟，離上課鈴響還剩三分鐘。沒了肥rou，晚上又堅持練瑜伽，戚茹的耐力更上一層樓，拔腿就往教學(xué)樓跑，一路跑上五樓還不帶喘氣?？上У刂泻Ｒ呀?jīng)在教室監(jiān)督學(xué)生們早讀。

    “報告！”

    地中海望向門口，一個戴口罩穿校服的學(xué)生站在那里。

    臨安四中對服裝要求并不嚴(yán)格，除了周一早上升旗統(tǒng)一著裝，其他時候并不要求穿校服。整個八班只有戚茹一個人長年累月穿著校服，哪怕她戴著口罩換了發(fā)型，地中海也能認(rèn)出來。

    “進(jìn)來吧，下次早點?！?/br>
    地中海沒什么反應(yīng)，但戚茹從過道經(jīng)過時，俞云往一邊側(cè)了側(cè)身體，還把書堆挪開了一點。

    “大夏天帶口罩，誰知道她是不是流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