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辦法讓貝芷意嗆水，也沒辦法在她把他抱的那么緊的情況下讓她放松。

    他甚至在給她穿上了救生衣之后還不太敢松手，明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沉下去。

    潛水衣太緊身，他目測的尺寸很準。

    真是要命……

    “……你從來都沒有下過水么？”他開始覺得他有可能勝任不了這個工作。

    “沒有。”她因為害怕，聲音有些抖，她父母從小就教育她，淹死的人都是會游泳的。

    “對不起?！庇X得自己給人添了麻煩，她又下意識的先道歉。

    她的有些習慣，真的是深入到骨髓了。

    “……”和安又被噎住了。

    “為什么那么喜歡道歉？”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相反，她雖然內(nèi)向沉默，但是看人很準。

    否則不會那么快就收服了島上來學英文的熊孩子，也不會那么迅速的就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之間有點什么。

    可她真的喜歡說這三個字，哪怕有時候那件事根本和對錯無關。

    貝芷意看了一眼和安。

    他表情很平和，所以剛才那句話應該不是嫌棄。

    “我很害怕給人添麻煩，也很害怕爭執(zhí)?！彼毬暭殮獾?，臉上都是水珠，面容白皙，嘴唇粉嫩。

    “所以覺得自己很累贅或者氣氛不太對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道歉?！彼蟀雮€身子還在水里，因為害怕，四肢還掛在和安身上。

    游泳池里冰冷的池水讓她暫時忽略了肢體接觸，和安的問題讓她微微蹙起了眉，很專心的回答問題。

    所以她根本沒注意到，和安正摟著她在水里晃來晃去。

    “你喜歡用道歉來解決尷尬?！焙桶捕恕?/br>
    貝芷意歪頭。

    她覺得這個總結的角度是她沒有想過的，她大部分時候的道歉其實是因為不喜歡當時的氛圍，想要通過道歉單方面結束這個話題。

    就像小時候考試考砸了，她總是會在父母發(fā)脾氣前搶先道歉一樣。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么她大部分時間的道歉，并不是因為卑微退讓，而是為了解決問題。

    她又歪了歪頭。

    “我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彼劾镉行├Щ?。

    和安笑了，拍拍她的頭。

    “你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他換了個話題，這么乖的女孩子，總覺得應該是學霸。

    中國人在美國人眼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學霸。

    “很差?！必愜埔鈸u頭，看到和安出乎意料的表情，下意識的又想道歉，硬生生的噎回去，“我永遠進不了全校前十?！?/br>
    “……”和安覺得他們開始產(chǎn)生代溝。

    貝芷意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是重點高中，考進前十的人都特別厲害，我哪怕每天晚上不睡覺，都沒辦法考進去?！焙苷嬲\，很挫敗。

    和安有點想把她從懷里丟出去。

    所以他摟得更緊了一點。

    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他已經(jīng)摟著她在游泳池里游了一大圈了，她完全沒有怕水的跡象，甚至因為一直聊天，慢慢的松開了手。

    “你為什么會選擇這個島做志愿者？”他繼續(xù)轉移話題，問的都是這段時間他一直想問一直憋著的問題。

    志愿者之間保護隱私是志愿者的基本，昨天晚上之后，他再也不想遵循這個基本。

    貝芷意紅這臉推開他的那個瞬間，在他的記憶里變成了永恒。

    他的母親是個相信宿命的人，她覺得他父親是她的宿命，所以背井離鄉(xiāng)遠隔萬水千山的嫁到了美國。

    他在昨天晚上，非常深刻的發(fā)現(xiàn)，他真的是他母親的親兒子。

    兩情相悅其實只需要一秒鐘，那種感覺和心動無關。那是一種安穩(wěn)感，一種只能是她的安穩(wěn)感。

    除了她之外，不可能再有別人的安穩(wěn)感。

    他終于相信了他母親說的宿命論。

    這個喪喪的姑娘，低眉順目，膽小如鼠，傻傻的，并不懂得怎么珍惜自己。

    可是她真的就是那個人，那個遇到了之后，就知道的人。

    就像現(xiàn)在這樣，她很認真的想著他的問題，下意識的把自己完全的交給了他，任憑他在水里帶著她一圈一圈的游，偷偷摸摸的松開手讓她劃拉兩下然后又摟回去。

    “我其實申請了好幾家地球志愿者?！必愜埔饫侠蠈崒嵉?，“除了這一家之外，還有其他幾家也同意了?！?/br>
    “但是這家的人最少?！彼蛑煨α恕?/br>
    其他地方都是熱門旅游點，光看圖片上那一群一群的人，她就覺得頭暈。

    和安斜了她一眼，也柔和了眉眼。

    他不再問問題，只是漫無目的的在清涼的泳池里帶著貝芷意游來游去。

    “和安。”貝芷意沉默了一會，突然轉個身——她就在這樣的閑聊中學會了踩水和轉身，自己卻毫無所覺。

    和安挑挑眉。

    “昨天晚上……”她臉又開始紅了。

    昨天晚上的話題沒有說完，她心里很清楚。

    和安沒有再提，是因為他是行動派，考慮了一晚上，他給的答案很明確。

    和安不說，她當然沒有勇氣再開口問。

    他們一直都挺有默契，很了解心照不宣的分寸。

    但是今天的氣氛太好了。

    和安那么溫柔，泳池里的水那么清涼。

    她被水托著漂浮在水中，聽著和安一點點的詢問她的事情，她不在這個小島上的事情。

    和安親口說的，他喜歡她。

    所以她鼓起勇氣，轉身，主動的提起了昨天半夜。

    那一段因為她過于害羞還沒有完全說完的話。

    她想要在今天說完，在水里，在和安溫柔的快要滴出水的眼眸里。

    “我們……”她結結巴巴的，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是要在一起試一試的對么？”

    用這一個月時間，試試能不能繞過和安昨天晚上說的那些絕望的可能。

    “那如果……失敗了呢？”她看著和安，哪怕害羞，哪怕怕水，她也努力的仰著頭。

    和安的眼睛瞇了起來。

    “我、我的意思是說……”貝芷意又開始結巴，“如果失敗了，也不用難過的?！?/br>
    “就是，不用太難過的?！?/br>
    他們本來的可能性就為零，現(xiàn)在多了一個月的機會，他們又都是會全力以赴的人。

    這個機會，簡直就像是撿來的。

    所以哪怕失敗了，也不應該太難過。

    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她昨天晚上的意思，也就是這個。

    既然和安一個人做不到，那么就兩個人試試。

    昨天晚上她說的那些話，多少都有些決絕，她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雖然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但是其實內(nèi)心深入，她仍然知道，和安是對的。

    他的那些考量，是深思熟慮的，他們這兩個月來的克制，都源自于這些現(xiàn)實考量。

    她只是，太心疼，太心疼和安在黑暗中的樣子。

    她昨天晚上的回答也并不理智。

    所以她不愿意當他們用盡全力努力了一個月失敗之后，和安又回到那個樣子。

    他們只是多出來了一個月。

    和安不應該為了這多出來的一個月，再多更多的痛苦。

    “我們努力過了，就……不用太難過的?！彼龂藝说?。

    和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之前還挺溫柔的表情一點點的凝了下去，恢復到貝芷意熟悉的、隊長的樣子。

    “我現(xiàn)在可以脫了你的救生衣，讓你沉下去喝兩口水再撈你上來?！?/br>
    “這樣來回兩三次，你應該就不會怕水了?！?/br>
    “我就不用摟著你游了兩三圈游泳池，結果你現(xiàn)在還是把我當成了救生圈?！?/br>
    “……我沒有……”把你當成救生圈啊。

    “那你松手?！焙桶踩匀幻鏌o表情，兩手舉高，低著頭看著又一次扒著他不放的貝芷意。

    貝芷意：“……”

    和安兩手舉高，在水里來回游了兩下。

    貝芷意狼狽的抱著他，這回終于不小心嗆到了水，剛剛開始嗆咳，和安就停下了動作，把她重新?lián)Щ貋?，讓她可以不用著力就浮在水面上?/br>
    他生氣了……

    貝芷意只能在咳嗽的間隙領悟到這件事。

    他生氣了，手臂的肌rou硬的跟鐵塊一樣。

    “對……”她下意識的又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