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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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兒薛姨媽眼睛轉了轉,這家里頭,林meimei還沒嫁給北靜郡王呢,說風就是雨的,林meimei恨不得已經登了天,又開始掌管起中饋了,薛姨媽就恐怕老太太一個高興,撮合了林meimei和賈寶玉。 薛寶釵已經落選了,不能再錯過了賈府的心肝兒賈寶玉,就算林meimei嫁不了賈寶玉,薛姨媽也怕林meimei真的嫁了北靜郡王,那豈不是又比自個兒女兒高出些許了么? 薛姨媽拱了拱薛寶釵,薛寶釵低著頭,想了想,寬解著老祖宗,說:“老祖宗,話雖這么說,可是咱們跟戴權老爺面前,沒有說得上話兒的人,再者了……咱們元春大姑娘,還在宮里頭,如今剛剛晉封,圣上還開恩,許下了省親的潑天喜事兒,若是眼下得罪了戴權老爺,戴權老爺在宮里頭,皇上面前,可都是說得上話兒的人,這……這要是給元春娘娘穿小鞋兒,使小絆子,那……那可如何是好了?” 老太太被這一說道兒,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怔怔的歪在炕上,嚇得面無人色,旁邊的人也都是一片唏噓。 王子騰和元春,可以說是他們賈家的兩個支柱,如今元春得了盛寵,賈家才更是揚眉吐氣,眼下元春剛剛得寵,而戴權也是皇上身邊的寵信宦官,若是戴權給元春穿小鞋,賈家的榮華富貴,不就打了水漂兒? 老太太定在原地,滿臉怔愣,王熙鳳一聽,趕緊哭著說“哎呦呦,可不是這個理兒,還是寶釵meimei想的周到,可是這怎么辦呀!元春大姑娘一個人在宮里頭,無親無故的,若是真有人給她使個絆兒,那可是老祖宗您嫡嫡親的孫女兒呢!哎呦喂,哎呦喂!” 王熙鳳故意咬重了嫡親,還說了兩遍,就是想要老太太來個取舍。 之前也說過了,老太太的寵愛,就是有取舍的。 武曌聽到這里,更是冷冷的笑著,果然,老祖宗面容變了剛才還哭天搶地的,如今臉上卻變化著。 別看如今老太太面慈心善的,特別疼愛小輩兒,溺愛的不行,但是其實老太太早年也是個狠主兒,要不怎么一個人熬到老祖宗的位置? 老太太心里有的是成算,這么一想,元春關聯(lián)著賈府,而林meimei呢?孰重孰輕,在老太太心中,頓時分的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了。 賈寶玉不明就里,還在哭,搖著老太太胳膊,說:“老祖宗,您倒是說說,怎么辦,怎么辦?!我不叫林meimei嫁出去!林meimei是咱們家的人!” 老太太這回也沒話說了,臉色十分糾結難堪,賈寶玉哭喊著,那面武曌冷笑一聲,看著屋兒里一片亂糟糟的,直接轉身出門來了。 屋兒的人一面哭天搶地,一面假惺惺,一面又安慰老祖宗,一面又安慰賈寶玉,亂成了一鍋漿糊,武曌卻是不理。 武曌回了屋兒,被他們吵的頭疼,想要躺下來休息一會子,紫鵑雪雁伏侍著武曌休息,那面雪雁小聲說:“紫鵑姐,這可怎么辦?咱們姑娘這么一朵嬌花兒,真便宜了那老太監(jiān)?” 紫鵑比了一個小聲兒的手勢,倒不是怕被別人聽見了雪雁罵戴權是老太監(jiān),而是怕雪雁聲兒大,吵著姑娘歇息。 紫鵑低聲說:“meimei,你這些日子,也沒什么長進?咱們姑娘什么人,不是跟蕓二爺說了,有辦法,那就是有辦法,戴權要來,只管給他好瞧就是了?!?/br> 雪雁聽著,似懂非懂的。 老祖宗哭了一天,第二天借口病了,都沒讓武曌過來省她,第三天就跟沒事人兒一樣了,絕口不提戴權的事情,什么也沒說,就當戴權沒有相看武曌一樣,似乎是不想管了。 畢竟在元春和林meimei之間,老太太根本不需要做出抉擇,心里已經有了抉擇。 武曌什么也沒說,只是安排自己的事兒,還有過些天就是薛寶釵的生辰了,還要辦喜事兒。 過了幾天之后,府里又平平靜靜的,好似誰也不記得戴權的事兒了,結果戴權就又上門來了。 武曌剛歇了午覺,打算去那面抱廈看賬本兒,結果雪雁急匆匆沖進來,險些摔一個大馬趴,紫鵑趕緊扶住她,說:“做什么,如此慌張?” 雪雁嚇得臉無人色,結巴說:“內內內……” 紫鵑說:“那什么?” 雪雁說:“不是那!是內!內相爺又來了!” 紫鵑一聽,臉也繃起來,雪雁著急說:“內相來了府上,這會子不著姑娘過去了,要來姑娘閨房!已經往這邊兒來了!” 紫鵑也有些花容失色,戴權這譜子真大! 武曌的閨房可是在碧紗櫥,那是賈母的內院兒,戴權卻要進來,而且冠冕堂皇,他是個太監(jiān),不需要避嫌,結果呢,這不需要避嫌的太監(jiān),正打著強娶林meimei的如意算盤。 武曌聽了,卻沒有一點兒震驚或詫異,只是淡淡的說:“雪雁,你懷里頭是什么?” 雪雁一聽,這才想起來,趕忙雙手打飐兒的把懷里的東西拿出來,看起來像是一本書,說:“險些忘了,方才在外面頭兒,看到了廊上的蕓二爺,蕓二爺說了,是來跟姑娘回話的,姑娘日前吩咐他的事兒,他已經辦妥了,就在這里了?!?/br> 她說著,把本子遞過去,武曌一看,還是兩本,雪雁又說:“蕓二爺說了,這里兩本兒,一模一樣的,他怕有變故,還謄抄了一遍兒。” 武曌聽到這里,幽幽一笑,仿佛不把戴權的事兒放在眼里似的,說:“這蕓兒,越來越有成算了,倒是越來越讓人可憐兒了。” 紫鵑和雪雁有些迷茫,那面兒姐妹們聽說了戴權要進來,全都跑來了,史湘云急的團團轉,說:“這怎么辦?。俊?/br> 薛寶釵想了想,說:“要不然,林meimei先出府去,避避風頭兒?” 賈寶玉又要哭,那面兒不等他哭,戴權已經進來了,一行人陪著,嚇得女眷們連忙避讓。 武曌則是氣定神閑,冷笑一聲,說:“我倒是給這內相爺,準備了一份厚禮。” “豁朗??!”一聲,戴權就從外面掀開簾子進來了,他十分急切,都不需要旁人掀簾子,自己動手掀開,躋身進來。 武曌這閨房里,沒什么香味兒,也一點兒不旖旎,反而大氣十分,看起來和普通的屋兒沒什么區(qū)別。 戴權走進來,老爺們大爺們也不好進來,只有賈母王夫人王熙鳳等等陪著進來。 賈母干笑兩聲,這時候也不敢在戴權面前充老祖宗了,戴權背著手,這年紀比林如海還要大十幾歲,都能給武曌當爺爺了。 戴權打諒了房子,又打諒武曌,笑著說:“好好好,上次我就看過了,很是滿意,這會子,我為什么來,你們也該懂了,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聘禮和嫁妝的事兒罷?!?/br> 戴權說的話真是好不要臉,他想強娶,還要談嫁妝? 史湘云第一個忍不住,薛寶釵攔她,她也不聽,就說:“林姑娘的爹爹還在揚州,這事兒怕是談不成,怎么也要等林大人進京再說!” 史湘云雖然活潑,但到底不是沒成算的,這么一說,的確在理兒。 戴權卻嗤笑說:“林如海?我娶他女兒,是給他面子,還需要他做主?如今林姑娘住在你們這兒,你們做主便是了?!?/br> 眾人臉色全都不好看,戴權也太猖狂了,武曌卻一點兒沒有生氣的模樣,笑著站了起來,她一笑,戴權險些看花了眼,定定的盯著,仿佛見了天仙一般。 武曌面上笑的溫柔,聲調也是溫柔,拿出賈蕓方才遞來的一本冊子,另外一本已經收好了,放在桌上,笑著用白皙的手拍了拍,說:“內相爺別急,小女子為內相爺準備了一份厚禮,內相爺看了之后再談,也不遲。” 武曌這溫柔軟語,險些把戴權給說的沒了魂兒,戴權一口笑著說:“好好好!” 就伸手拿起那冊子,眾人都不知道那冊子是什么東西,但是眼看戴權滿臉yin笑,拿起冊子只看了一眼,之后卻滿臉震驚,笑容都凝固了,一點點皸裂,仿佛從臉上掉下來的渣兒,嘩啦啦瞬間脫落。 隨即戴權的臉抽搐起來,十分猙獰,“嘶啦??!”一聲愣是個劈手撕了,拍著桌子說:“好你個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你就憑這些想要扳倒我?也不看看你是誰?!不過一個小蹄子,敢跟我面前作弄?。课医駜壕桶言挿旁谶@里了,你就算有這個,也沒人敢管這事兒!” 戴權說完,氣急敗壞的,冷哼一聲,甩袖子便走。 眾人嚇得怔住,不知道是什么事兒,但是戴權臉上顯然又是怕,又是憤,而且走的匆忙。 武曌笑了笑,還往前走了兩步,朗聲說:“內相爺,不送了?” 第37章 強娶 眾人嚇得一哄而散,老太太眼見戴權走的憤恨,嚇得就說:“你……你……你怎么……唉!你惹了大事兒了!” 老太太說著,趕緊讓人去追內相爺,讓賈政賈珍他們去說說好話兒。 武曌則是氣定神閑,一點兒也不在乎,只是說:“雪雁,把地上拾掇了?!?/br> 雪雁趕緊應聲,把地上被撕壞的冊子拾掇起來,已經爛的不能要了,不過幸好武曌那里還有一本。 話說這冊子,不是旁的,原是武曌之前吩咐賈蕓去查的事兒。 那日里,賈蕓說戴權十分可惡,家里已經有許多小妾,雖然他是個太監(jiān),但是專門喜歡抓人家女兒做小妾,好多人都是被強娶的。 武曌心里有個想法,就讓賈蕓去查,那便是讓賈蕓去查那些小妾。 戴權家里的小妾是強娶的,自然怨聲載道,再加上戴權本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是什么好官兒,武曌這個人,做了十五年女皇,最清楚的不就是貪官么? 武曌告訴賈蕓該怎么查,賈蕓立刻就去辦了,從戴權的那些小妾入手,果然查出了很多,列成冊子,還有許多的證據,賈蕓心里有個成算,怕這冊子被搶了,干脆謄寫了一份。 只是賈蕓也有些擔心,這些證據好多是明擺著的,但是沒有人能扳倒戴權,畢竟戴權勢力滔天,也不知道林姑娘要怎么處理。 戴權看到這冊子,十分氣憤又害怕,武曌只是個小女子,能搞到這么多證據,自然害怕了。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足為懼。 這事兒戴權越想越氣憤,就覺得一定要給武曌點顏色看看,不把武曌娶到家里頭,這面子就找不回來了,必須給武曌來個下馬威,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才行。 那面戴權離開,賈蕓和焦大就過來了,兩個人實在氣不過,焦大聽說戴權進了姑娘的閨房,氣的罵咧咧的說:“狗娘養(yǎng)的閹人,跑到這兒來撒野!若不是他們這幫子不成器的糟蹋,就說祖宗留下來的基業(yè),也不能讓這個閹黨這般凌辱了!姑娘你別怕,我這就去,狠狠揍一頓那個戴權!看他還猖狂不猖狂了?” 焦大越說越氣憤,武曌卻十分鎮(zhèn)定,說:“你們誰也不必去。” 賈蕓和焦大有些狐疑,看向武曌,武曌則是坐在石桌邊,悠閑地喝茶,熱騰騰的蒸汽,從茶碗里冒出來,蒸騰著武曌的雙目,長長的眼睫都掛上了氤氳的小水珠兒,令武曌看起來,更加羸弱纖細。 只是武曌氣定神閑,一點兒也不見害怕,只是呷了一口茶,翹了翹嘴角兒,說:“要戴權死,何必咱們自己動手?” 那倆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回事兒,不過武曌也不說透,只是說:“行了,你們先回罷,改明兒過來看熱鬧就是了,我自有分寸?!?/br> 焦大還要再說,賈蕓知道武曌心里是明鏡兒一般,就拉住焦大,沒讓他再說,一并與武曌告辭,就走了。 那面賈薔和王熙鳳可是高興了,兩個人得了空,又聚在一起,賈薔笑著說:“好嬸嬸,你倒是給我講一講,我那會子沒在,沒看著好戲。” 王熙鳳笑著說:“你哪是沒在?你是不敢在罷?怕咱們好林meimei,一下給你戳穿了!” 賈薔其實就是這么想的,因著賈薔前些日子去拜會了戴權,跟戴權面前說林meimei這個好,那個妙,生的如花似玉,性格也如冰似霜,而且據說北靜郡王還看上了,若是戴權能搶在前頭兒,豈不是給北靜郡王好看? 戴權這么一聽,心里也覺得是這么回事兒,因著之前,北靜郡王下了一趟揚州,給自己找了晦氣,所以戴權安分了幾個月,別提多難受,如今已經“解禁”,也想找北靜郡王晦氣。 王熙鳳和賈薔談天說地的,笑的跟什么似的。 賈薔又說:“對了,我聽說,林meimei又搞了什么冊子,把內相給氣走了?怎么回事兒?” 王熙鳳揮手說:“嗨,沒什么事兒,就她一個,還能把戴權老爺給拽下臺不成?也太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咱們家里太太奶奶都心軟,面慈心善的,因著讓她搗鼓了主事兒,一個沒見識的小丫頭,還想給戴權老爺下馬威,不成事兒的?!?/br> 賈薔聽她這么說,也就沒放在心上。 武曌等賈蕓和焦大都走了,自己琢磨了一下,正好看到史湘云走過來,正巧兒了,她正想找史湘云呢。 武曌想要史湘云幫她辦件事兒,不過不能明說,這會子史湘云看到武曌,立刻迎上來,說:“你怎么跟這兒呢?天冷的緊,回屋子坐坐?!?/br> 武曌立刻換上一副憂愁的模樣,嘆口氣,抬起帕子,輕輕擦了擦什么也沒有的眼角兒,氣息游離的,幽幽的說:“我這兒正傷心呢?!?/br> 史湘云沒看出武曌假哭,還以為怎么的,便說:“誰又欺負你了?” 武曌說:“沒人,只是我心里頭難受,我這是寄人籬下的,想走,那邊不讓我走,不走,這邊又有人欺負上門來,也沒人管,因著心里頭堵得慌,坐在這冰天雪地的,正好兒了。” 史湘云一聽,就明白了,過年的時候,武曌提出來要搬走,賈寶玉不同意,老祖宗就順著賈寶玉的話說,結果現(xiàn)在好了,不叫搬走,戴權一個太監(jiān),上門來相看武曌不說,還進了閨房,賈府偌大,連個屁都不放,跟別說則聲兒了。 史湘云一聽,難怪武曌委屈,當即就說:“你別難過,千萬別哭壞了身子,你爹爹還在揚州,你哭壞了身子,那幫子壞人也不會心疼,倒叫旁人看了好戲?!?/br> 武曌仍然在假哭,史湘云性子太直,壓根沒看出來,連聲兒安慰著,武曌就說:“也是,幸得了你開解,我一個小女子的,沒權沒勢,能倚仗什么?不過被人欺負了,抹兩把眼淚罷了,還徒勞壞了身子?!?/br> 她說著,十分悲慘似的,史湘云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說:“要不……咱們跟郡王說一說?” 武曌搖頭說:“跟郡王說什么?非親非故的,若人聽見了還要笑話我攀高枝兒了?!?/br> 史湘云聽得愁眉苦臉的,但是不好嘆氣,只管著安慰武曌,越是安慰武曌,自己越是難過,差點也跟著哭起來。 武曌見有了作用,也安慰了史湘云兩句,便帶著史湘云進了賈母的院兒,去碧紗櫥坐坐。 卻說史湘云聽了武曌的訴苦,覺得武曌好生委屈,越發(fā)覺得老祖宗偏心,但人家元春是嫡親的孫女兒,還在宮里頭當妃子,武曌只是個外孫女兒,這一比較,自然有取舍了。 況自己呢?史湘云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內侄外孫女,這樣不用比較,也知道更是輕微不可言了,或許早晚有一天,自己比那林meimei還要慘呢。 想到這里,史湘云不免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越想越是不痛快,結果這個時候,衛(wèi)若蘭還不知道戴權的事兒,心里想著好些天沒曾逗弄史湘云了,便上門來,又打著串門子的借口。 衛(wèi)若蘭進來,就看到史湘云坐在樹下的石凳子上發(fā)呆,臉色有些凄苦,眼睛還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