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不知從哪里得來了一封信，便懷疑鎮(zhèn)南王通敵，可苦于沒有證據(jù)，加之鎮(zhèn)南王在朝中還頗有些勢力，便只能發(fā)配其去南疆。

    自鎮(zhèn)南王走后，這朝廷里才出現(xiàn)了楊桓一家獨大的局勢。

    當(dāng)今的圣上蘇炎，這次招了鎮(zhèn)南王回來，是針對楊桓嗎？

    越想越頭疼，清璇越發(fā)覺得，楊桓這丞相的活自己還真干不來，天天cao心這些，還不要把自己煩死？

    算了，管皇帝什么打算呢，天塌下來，不還有楊桓頂著么？

    眼睛一閉，清璇便就這么睡了過去。

    **

    楊桓在榮恩堂伺候母親服藥。

    這藥汁極為濃稠，楊桓攪動著藥匙，便能聞見nongnong的苦味，他皺著眉，說道：“這藥委實苦了些，母親，兒子準(zhǔn)備了蜜餞，是胡廣總督送來的，您待會嘗嘗?！?/br>
    楊母便笑說：“我們這些上了年紀(jì)的老家伙，哪里就吃不得苦藥了？你這是把娘當(dāng)孩子了?！?/br>
    這么一說，楊桓便想起來喂清璇喝藥的場景來了。

    不過是一碗藥罷了，清璇咽下一口，整個小臉都皺了起來，看他的眼神不知有多嫌棄，說什么也不肯再喝第二口。

    楊桓心說，自己果然是照顧清璇時間久了，竟變得比原先細(xì)膩了許多。

    楊桓一想到清璇，嘴角便微微勾起，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楊母便在這時候說：“桓兒，你的事娘考慮了許久，覺得既然你那樣喜歡你帶回來的那個丫頭，娘便準(zhǔn)了你們在一起也無妨。”

    楊桓微訝，便笑道：“母親能這樣想，兒子自是欣喜的?！?/br>
    楊母又說：“娘是這樣想的，敏兒性子好，就算清璇丫頭驕縱些，她也不會計較，如此一來，便不會耽誤你為官。可妾室畢竟是妾室，你以后可不能因她冷落了敏兒?！?/br>
    楊桓的笑容就這么僵在了臉上。

    他放下藥碗，很認(rèn)真地同他母親說道：“娘，兒子甚喜清璇，是絕不讓她為妾的?！?/br>
    楊夫人看著自己兒子這執(zhí)著的眼神，倒是沒有半分的意外。

    兒子對這丫頭用情至深，她身為過來人，自然是早就看的清清楚楚的。兒子這樣的人，為了她跳水，頂撞自己，開罪郡王府……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在今天也并不是真的要說這件事。楊夫人便笑而不語，和楊桓說了些別的。

    夜色越來越深，有下人在房里添了一柄三盞的燭火。楊桓正欲起身離去，卻聽見身后“咚”的一聲。

    楊桓連忙回頭一看，便看見母親面色慘白，口吐鮮血。血染紅了淺色的被褥，遠(yuǎn)遠(yuǎn)看去，觸目驚心。楊母面色痛苦，掙扎之下，枕著的枕頭便落到了底下，這才讓楊桓聽到了那聲聲響。

    楊桓驚慌不已，趕忙上前扶住了母親，對外高呼：“來人，叫大夫！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來！”

    **

    老夫人昏倒了，這可不是小事，下人們舉著燈籠在府里跑著，領(lǐng)頭的還不停喊著：“快，快一點，去請王太醫(yī)……”

    于是清璇睡到一半被吵醒了。

    今日清璇疲乏，便睡得早了些，她睡前還在心里念叨：“楊桓，你今天回來要是敢吵醒我，你試試看！”

    所以她被弄醒的時候，格外的暴躁：

    “紫珠！外面什么事情，吵死了！”

    她抱著被子等了一會，便聽見紫珠“噠噠”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小姐，好像是榮恩堂的老夫人出了事，下人們忙著去請?zhí)t(yī)呢?！?/br>
    清璇便皺了眉頭：“老夫人？老夫人出了何事？”

    紫珠便說：“奴婢也不曉得，只知道老夫人出了挺大的事，好像都嘔了血?！?/br>
    “原來是這樣”，清璇微微偏著腦袋，又問道：“那楊桓也在哪里了？他還未曾回來吧？”

    “是，丞相一直在榮恩堂哪里照顧呢?！?/br>
    紫珠猶豫了半晌，有試探地開口，她小心說道：“小姐，老夫人出事，咱們要不要去看看，丞相都在哪里呢?！?/br>
    清璇細(xì)細(xì)想了半天，仰起了腦袋，對著紫珠說道：“我們?yōu)楹我?？楊桓在哪里，因為那是他生母，他照顧他母親，天經(jīng)地義?？墒俏覀?nèi)チ?，豈不是不倫不類？老夫人又不喜歡我，沒準(zhǔn)還以為我們?nèi)ル鯌?yīng)她，說不得又要嘔一口血出來?！?/br>
    紫珠一笑，卻又憂心忡忡地說道：

    “小姐，您可真不為自己cao心！你看人家蘇敏郡主，一聽說老夫人出了事，巴巴就趕去了，您可倒好，待在碧松院。要是您去了，丞相不知有多開心呢。”

    紫珠和白玉一開始還為清璇鳴不平，覺得楊桓強迫于清璇，一看便不是正人君子。但后來發(fā)現(xiàn)，楊桓待清璇是真心的好，便也就覺得，小姐跟了丞相，似乎也不錯。

    紫珠便又患得患失，生怕楊桓哪天厭棄了清璇，這才提醒清璇去看看老夫人，順便在楊桓面前晃一晃，晃出一點好感出來。

    清璇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笑說：“算了，我要是真去了，說不定楊桓還疑心我存了什么歪心思呢。那可不是驚喜了，那生生要變成驚嚇了?！?/br>
    **

    楊桓這邊，雖說談不上驚嚇，可確實也不好受。

    老夫人倒是不嘔血了，只是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連說話也困難。她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楊桓看著，便覺得心中刺痛。

    蘇敏和蘇煜早就趕來了，坐在邊上。

    蘇敏一個勁地抹眼淚，蘇煜也不復(fù)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他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不時揪著大夫的衣領(lǐng)，問上一句：“老夫人如何了？”

    眾人的心都揪著，一直等到了太醫(yī)院院首匆匆提著藥箱趕過來。

    大家這才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簇?fù)碇跆t(yī)到了老夫人床前。太醫(yī)問了幾句病情，便擺好了迎枕，專心為老夫人號脈。

    一時間屋里靜悄悄的，沒人敢發(fā)出半點聲音打擾了太醫(yī)把脈。唯有窗外夏蟲傳來間斷的鳴叫，一聲一聲。

    半晌后老太醫(yī)終于收了手，楊桓連忙問道：“王太醫(yī)，老夫人這病……”

    太醫(yī)用拇指與食指輕撫自己的胡須，皺著眉，沉聲說道：“丞相，老朽觀夫人脈象，與常人無異。若是正常，老夫人應(yīng)當(dāng)無礙才對……”

    楊桓便盯著王太醫(yī)，問道：“除了前些日跌了一跤，老夫人動彈有些不方便以外，的確沒什么旁的事。只是今日下午，老夫人嘔血一事，的確有些蹊蹺?！?/br>
    王太醫(yī)有些不放心，又重新號了脈。這才恭恭敬敬對著楊桓說道：“丞相，老朽行醫(yī)多年，見過無數(shù)病患，可老夫人今日的脈象，的確與常人無異，可老夫人今日無端嘔血……老朽總覺得，今日這事，有些像南疆的巫蠱。”

    巫蠱！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震驚。

    南疆的巫蠱，可是本朝的禁忌，巫蠱至毒至惡，尋常人若是碰了巫蠱，按照律法，那可是要砍頭的。

    可是，又是誰這么大膽，敢在丞相府里謀害丞相的母親？

    楊桓面色凝重，對王太醫(yī)說道：

    “太醫(yī)可有什么房子能緩解老夫人病情的？我見母親臥床痛苦，實不忍心。”

    王太醫(yī)連連擺手，說道：“丞相，術(shù)業(yè)有專攻，老朽只能治尋常的病癥，若是碰上巫蠱，老朽便束手無策?？韶┫嗳羰羌保闲嗫赏扑]一奇人。”

    楊桓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丞相，這奇人祖上是南疆的，對巫蠱有些了解，丞相何不請他來為老夫人看看？”

    他特意說明這人祖上是南疆的，南疆是巫蠱的故鄉(xiāng)。朝廷的律法禁止尋常人養(yǎng)巫蠱，可若是南疆的人，律法便寬容的不去管他們。

    丞相請人，這人自然很快便被帶來了。

    來人是個姑娘，高眉深目，短袖長褲，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她的手臂上帶了許多的銀手環(huán)，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

    這姑娘叫婭莉，為人性僻，面上沒什么表情。進來之后，只是粗粗問了一句：“就是這個老夫人么？”

    待楊桓說完“正是”之后，便徑直走過去，對著老夫人吐出來的血看了半天，忽然說道：“下蠱的人，應(yīng)該是個屬兔的。”

    仿佛是能看見身后那群人驚疑的神情似的，婭莉又慢悠悠地說道：“這蠱并不多么陰寒，其中的蠱蟲也甚是溫順，我方才又用老太太的生辰八字測了一下，下蠱的人，定是屬兔的無疑了，估計還是個姑娘。啊，我看著下蠱的手法，似乎不怎么高明，嘖，估計學(xué)習(xí)蠱術(shù)沒多久吧？怕是個年紀(jì)小的?！?/br>
    這些話一說出來，現(xiàn)場的氣氛便有些微妙了。

    眾人面上不顯，可心底里卻暗暗盤算起來了。這府里誰是屬兔的，誰又是年紀(jì)小的？最關(guān)鍵的是，究竟是誰和老夫人有深仇大恨，非要用這種歹毒的法子謀害老夫人？

    楊桓的眉頭越蹙越深，別人怕還不曉得，可他卻是清楚的，這個婭莉說的，分明是……

    果然，身后那些下人之間，不知是誰嘴碎，小聲說了一句：“……我怎么隱約記得，丞相帶回來的大哥姑娘是屬兔的……”

    “就是呢，我前些日子還聽到碧松院的紫珠要給那丫頭做個兔子玉佩，說是辟邪……”

    “……我聽說前些日子老太太還發(fā)賣了一個姑娘呢……”

    ……

    一時間，四下里皆是“嗡嗡”的議論聲，雖不敢明說，可話里話外都含沙射影說著清璇，楊桓哪里忍得住，怒視，喝道：“閉嘴！此處哪里有你們說話的份！”

    細(xì)碎的叨叨聲這才戛然而止，婭莉還是沒什么表情，仿佛對丞相府后宅的齷齪事漠不關(guān)心似的，她淡淡說道：“丞相，若要救老太太的命，可是要把下蠱的人先揪出來的，沒有下蠱人的血做引子，老太太可治不好了?！?/br>
    老太太聽了，更是慌了，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地，急的說不出來話。蘇敏急急走去，蹲在老太太床邊，一手給老太太順著氣，她轉(zhuǎn)過頭，面帶哀求地看著楊桓，說道：“丞相，老太太要緊，還是趕緊在府里找找附和條件的人吧。不管能不能找到，試一試總歸是好的?！?/br>
    楊桓心中亦是焦急，可又隱約的覺得，此事莫名其妙的牽扯了清璇，怕是有些蹊蹺?？僧?dāng)下這么多人看著，楊桓不得不說了句：“令府里所有屬兔的女子統(tǒng)統(tǒng)到榮恩堂來！”

    **

    清璇被吵醒之后，心里便有點亂亂的，總覺得府里這氣氛頗有些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勢。索性也不打算繼續(xù)睡了，便窩在床上，拿了一本話本子看著。

    府里的人都湊到了榮恩堂附近關(guān)注老太太的事去了，清璇的碧松院里便安靜的很。有時夜風(fēng)吹過，還有些寒涼。

    就在清璇快要將這本話本子看完的時候，幾個丫鬟小廝沖進了碧松院。

    他們走的步子極大，仿佛怕誰趁亂跑了一樣。為首大丫鬟是老太太身邊的，一進院子，便對迎上來的白玉說道；“我們老太太身子有恙，丞相大人叫你們院的清璇去榮恩堂。”

    白玉心思縝密，一眼便看出了氣氛的不對。

    前些日子，自家小姐因著丞相的偏寵，雖說老太太不喜小姐，但榮恩堂的下人見了小姐，無不客客氣氣的，哪里有今天這樣跋扈？

    再說，這哪里是請人的架勢？一次來了十幾個人，分明是提審犯人的模樣！

    白玉便不平，說道：“當(dāng)真是丞相叫人去的？”

    那大丫鬟嗤笑一聲：“怎么，還要丞相親自來接人不成？真當(dāng)自己是個大家小姐了？老太太哪里耽誤了，是你們擔(dān)當(dāng)?shù)钠鸬拿?？?/br>
    外面的動靜大了，便驚動了清璇。她放下看地津津有味的話本子，走到了門口，抱著臂問道：“出了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br>
    大丫鬟看見清璇出來了，倒是送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她沒提前跑了。

    她便說道：“老太太那頭出了點事，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br>
    白玉氣的跳腳；“這分明就是欺負(fù)人！那么多人在榮恩堂，為什么偏要我們?nèi)?，誰知道去了會怎樣？”

    清璇到底是淡定一點，她粗粗打量了那丫鬟一眼，面上沒什么表情，只淡淡說了一句：“那你等我一會，我換了衣裳就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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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璇是睡了一覺剛醒，頭發(fā)便松散著。白玉只好為她重新梳，她心里猶不平，念叨著：“老太太也真是，為何非點了名要我們?nèi)?？丞相就在榮恩堂，為何不能勸一勸？”

    清璇半垂了眼，說道：“老太太點了名，難道我還能不去不成？我估摸著，這事估計還挺大，恐怕是楊桓在哪里都已經(jīng)勸不住了?！?/br>
    白玉梳頭的手一頓，緊張問道：“這樣嚴(yán)重了么？已經(jīng)到了丞相都攔不住的地步了么？那小姐，您還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