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樞憋著笑，說道：“清璇，咱們走，吃糖去。”

    **

    沈天樞給清璇洗完臉，才發(fā)現(xiàn)清璇并不喜歡吃他準(zhǔn)備的糖，便曉得清璇到他這里，不過是為了躲楊桓。

    心里便有點(diǎn)不高興。

    “怎么，楊桓欺負(fù)你了？”

    你個不要臉的jian相，不是告訴你，本公子缺個meimei么？你還敢欺她？你要是再欺負(fù)她，我就讓我娘認(rèn)清璇做義女，接到我們沈家來。

    清璇搖搖腦袋。低聲說道：“也不是?！?/br>
    沈天樞一愣，又追問道：“那是何事？我看你躲著楊桓，似乎不太高興?！?/br>
    清璇突然很認(rèn)真地問天樞：

    “你說，人能看見自己死后的事情嗎？”

    沈天樞又一愣，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后才說道：“你不過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問這些問題做什么？幸虧是問了我，你要是問了誰家的長輩，指不定還要請道士來給你驅(qū)邪。”

    “我這不是悄悄問你嗎？”

    清璇又眼巴巴地看著沈天樞。

    清璇知道自家這個哥哥喜歡讀書，知道的事情也多。這些天她一直被這個夢困擾，她始終在疑惑，夢中見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天樞又問道：“人活著，如何能看見死后的事情？”

    “那在夢里呢？”清璇認(rèn)真地說道：“夢里看見的，是不是真的？”

    沈天樞想了想，居然笑了。他拍拍清璇的腦袋，說道：“我看你是在這寺里待的時間長了，看那些和尚將什么因果輪回的，把你弄得神神叨叨的。夢么，基本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哪里能當(dāng)真。唔，我得和楊桓說說，早點(diǎn)回去?！?/br>
    然后他忽然眼前一亮，興奮地說道：

    “清璇，要不等回去，你到我家去住一陣子？我們沈家比楊桓那破宅子好玩多了?！?/br>
    “你想的倒是美！”

    未等清璇回話，楊桓便沉著臉踏了進(jìn)來，說道：“清璇自然是我?guī)Щ厝ィ贿稊_貴府了！”

    楊桓便嘆氣，說道：“你可真是小氣，我接清璇去玩幾天，又如何了？”

    楊桓不理他，只“哼”一聲。

    本相顧及清璇，讓你過來一同看桃花已經(jīng)是對得起你了，你居然還得寸進(jìn)尺，要把清璇帶到沈家去？

    不行，說什么都不行，哼。

    清璇心里則是一緊，也不知方才那些話被楊桓聽去了多少。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虛，偷偷看楊桓，卻不防和楊桓的目光撞上。

    “看什么看，還不過來？”

    雖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清璇卻聽出了些強(qiáng)勢的意味在里面，她有些不情愿地蹭過去，楊桓便帶著他走了。

    山林桃花盛開，芳華灼灼。偶有落英飄于清璇發(fā)間，楊桓抬手拂去，清璇聽見他溫柔地說：“你別想其它那許多，你要相信，我總歸會對你好的?！?/br>
    其實(shí)楊桓不是個多么會說情話的人，他竭盡全力想安撫清璇動蕩的內(nèi)心，先來想去卻只能說出這么句短小的話。

    可這句短短話，承載了多少情義，那卻是遠(yuǎn)遠(yuǎn)無法計量的。

    清璇聽著楊桓的話，又看著山上的夭夭桃花，若有所思。

    **

    楊桓帶著清璇連夜趕回了丞相府。

    傍晚的時候丞相府送來了急報，說是家里出了大事。楊桓心中不安，一路顛簸，趕到了丞相府，管家匆匆把他領(lǐng)到了榮恩堂。

    “大人，今兒下午老太太在房里跌了一跤，整個人就動不了了，現(xiàn)在躺在床上……”

    “太醫(yī)呢？太醫(yī)怎么說？”

    “太醫(yī)說，老太太若是將養(yǎng)的好，還是能好的，可若是將養(yǎng)的不好……”

    “笑話”，楊桓冷哼道：“本相的母親，如何能將養(yǎng)不好？你去告訴他們，要什么藥材，盡管開來。我們堂堂丞相府，還能短了他的藥材不成？”

    楊母在房內(nèi)，聽見兒子的聲音，便喚道：“……可是桓兒回來了？”

    聽見母親的聲音，楊桓連忙進(jìn)去，一眼便看見母親虛弱地躺在病榻上，略帶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的模樣。

    楊桓忙坐在母親旁邊，握著母親的手，又是責(zé)怪又是擔(dān)心：“母親，你在榮恩堂好好的，如何就跌跤了？”

    楊母便輕輕笑了：“傻孩子，你天天忙著忙那的，都要忘了過幾日便是你生辰罷？娘還記得呢，想著給你做個白玉腰帶來著，可小珍珠掉了地上，娘年紀(jì)大了，看不清那些，便滑了一跤?！?/br>
    楊桓心里酸澀，便想起來，父親去的早，各房叔叔伯伯都覬覦丞相府的家產(chǎn)，這些年來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母親的艱難，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楊桓便嘆氣：“母親，你這又是何苦，做什么讓丫鬟幫你就是了。”

    楊母又拍拍他的手，笑道：“你每年生辰，娘都要親手幫你做東西的，這做娘的心啊，你又怎能懂？”

    母子二人又說了許久，楊母忽然問道：“桓兒，娘這病重，走不得路，平時也不能總麻煩你，不如接了敏兒那丫頭進(jìn)府陪陪娘如何？敏兒那丫頭雖有些不懂事，可娘如今難受，便總想著她。你看能不能讓那丫頭來陪陪娘？”

    第32章 酸味

    楊桓微怔，本想一口回絕，但看著病重的母親那殷切的眼神，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

    這人是他的娘親啊，那個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娘親，當(dāng)年的閨閣千金，為了保護(hù)好幼小的他，日夜cao勞。她的容顏迅速的老去，如今有氣無力地躺在病榻上，這樣哀哀看他，只是想求他讓一個后輩來陪陪她。

    可蘇敏……卻對清璇有敵意。

    既不想讓母親失望，又不想傷害清璇。楊桓實(shí)在是為難，只好勉強(qiáng)說道：“母親若是一個人待著悶，不若兒子叫清璇來陪陪您……”

    這話楊桓自己都講不下去，三年前母親便不怎么喜歡清璇，清璇當(dāng)時雖單純，但隱約也是知道的。三年后母親又差點(diǎn)吧她買到煙花之地……清璇那樣的性格，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和母親太愉快。

    可這時，一個清澈的聲音卻從身后的珠簾那處傳來，楊桓聽見清璇淡淡地說：“老太太說的有道理，叫蘇敏來，還能幫著照顧老太太，丞相忙于朝政，來不及照顧老太太，而我……又不會照顧人，如此甚好?！?/br>
    楊桓回頭便看見清璇站在那里，一臉的平靜，甚至找不出一絲的波瀾。

    心頭忽然就很煩躁。一股無名的火災(zāi)心頭竄來竄去。

    她怎能如此淡定？她難道沒有聽清嗎？那是蘇敏啊，母親要指給自己當(dāng)媳婦的蘇敏?。?/br>
    不，肯定是她沒有聽清！

    肯定是她半途才來，沒聽清母親說的人是誰，說不定以為是家里另一個小輩。

    既然如此，本相勉為其難地再提醒你一下吧！看你聽了這名字，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心平氣和！

    “蘇敏meimei住的甚遠(yuǎn)，如此來回奔波，豈不勞累了她？”

    說這話時，是對著楊母說的?？裳劬s一直偷偷盯著清璇。

    “本就是讓她來陪陪我的，怎能讓她勞累，自然是要給她安排一間屋子，讓她長住啊。”

    楊母絮絮叨叨地說完，楊桓很生氣地發(fā)現(xiàn)，清璇還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面色毫無波動。

    這個混賬東西！

    楊桓的火就上來了。

    你還沒聽清嗎？蘇敏要來我們家長住了！你這個女主人不表示一下嗎？

    誰知清璇被楊桓一瞪，反而莫名其妙的，轉(zhuǎn)身就走了！

    楊桓那個氣啊。

    沈清璇，很好！我讓你當(dāng)丫鬟，你還真就不cao女主人的心了！但是這做事的派頭，倒是像極了女主人?。∧莻€丫鬟敢比主子先回去的！

    你就是仗著本相舍不得欺負(fù)你！哼！

    **

    清璇先回了碧松院，小廝清竹很殷勤地迎了上來，屁顛屁顛的：“清璇jiejie回來了，丞相呢？”

    清竹是楊桓的書童，是楊桓身邊比較說得上話的奴才了。清璇剛來時，他還緊張的不得了，生怕自己的飯碗被這丫頭搶走了。

    過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嘿，別說讓她伺候丞相了，就是丞相親自伺候她，她還不樂意呢！

    搞了半天，這不是丫鬟，這是主子的主子啊！

    主子要好好伺候，主子的主子更要好好伺候！

    想明白了這些，清竹對著清璇，那真是比對楊桓更加殷勤。

    清璇想了想，說道：“丞相還在太太哪里呢，一會就該回來了?！?/br>
    一會之后，楊桓確實(shí)回來了，回來的時候一臉的怒容，他一進(jìn)來，屋里的下人就知道這位爺不高興了。

    而根據(jù)清竹的直覺，他準(zhǔn)確地判斷，應(yīng)該是清璇惹的。

    然而清璇并沒有這個自覺，她還偏頭對楊桓說道：“你總算回來了，終于能開飯了，我都餓死了?！?/br>
    吃！就知道吃！我看你是想氣死本相！居心叵測！

    可到底是舍不得這丫頭餓著，楊桓無力地?fù)]手，示意下人們上菜，席間看清璇吃的香，楊桓冷哼：“你倒是孝順，知道讓蘇敏過來照顧母親?！?/br>
    本相都這么暗示你了，你還不知道自哪里做錯了么？

    清璇卻咽下一口飯，說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雖然太太害過我，卻到底是因?yàn)樾奶勰?，說到底當(dāng)初那事我還有些理虧，便不想計較了。再說蘇敏同太太熟悉，她來照顧，肯定比我做的好。”

    楊桓有種氣撒不出來的感覺。

    人家說的都在理呢，不計前嫌替你母親考慮，是不是還要謝謝她顧全大局？

    那蘇敏呢？她真的不在乎蘇敏住在丞相府么？

    “蘇敏meimei來，你也不介意？”

    他用了點(diǎn)小心思，故意說的很親昵的樣子。

    可這些話對清璇的吸引力還不如桌上的一盤紫菜湯，她興致勃勃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隨口說道：“何必管她？我不惹她，她有什么理由欺負(fù)到我頭上？”

    “啪”

    楊桓將手中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清璇被嚇了一跳，手一抖，紫菜湯便灑在了桌上，她皺著清秀的眉頭問道：“怎么了，你看這湯都灑了！”

    楊桓便想指著清璇的鼻子說：你還好意思問我怎么了，你自己做的混賬事，自己心里沒個數(shù)嗎？

    想了想，覺得后果可能很嚴(yán)重，沒敢。

    “……無事，今日這菜實(shí)在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