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林是百貨大樓的采購科長。

    她想過了，如果要想打通市場，唯一的法子就是賣到各個省城去。

    縣城一類的小城市，要的量太少了，不值得折騰一趟。但省城就不一樣了。

    她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所以還不如借助別人現(xiàn)有的人手幫忙推銷。

    方永林聽到岳母的來意，細細想了一翻，“娘，我個人答應你的話，就屬于投機倒把，如果食品廠跟我們百貨大樓合作，那就是公對公。”

    錢淑蘭知道他的意思，“那行，你現(xiàn)在就去跟你們經(jīng)理說說。”

    方永林讓他娘在門衛(wèi)室等，他拿了他娘給的一袋鹵蛋和一袋雞蛋干快步往里跑。

    方永林敲門到經(jīng)理辦公室的時候，經(jīng)理正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到他進來立刻大樂，“快進來。說曹cao到曹cao就到，我正想找你呢?！?/br>
    方永林有些驚訝，“什么事呀？”

    經(jīng)理翻了翻剛才拿上來的庫存本子，“就是你上回帶來的雞蛋干和鹵蛋，賣得挺好，你回去再定一些?！?/br>
    方永林挑了挑眉，也很高興，“還要定多少？”

    經(jīng)理給了個跟上回一樣的數(shù)字，“鹵蛋先定一百個，雞蛋干再定五十斤吧?！?/br>
    量這么少，他娘肯定不滿足。他笑著道，“經(jīng)理，我娘剛好來了，想見您一面。”

    經(jīng)理挑了挑眉，見他露出這副笑容，眉毛倒豎，“你娘見我能有什么事兒？”

    方永林便把他娘的意思說了出來，“我娘是想讓我們幫著買一批大料?！?/br>
    經(jīng)理想也不想就反對了，“你這不瞎扯嗎？這種事情我能答應嗎？咱們這邊的東西都是上面發(fā)下來的，都是有定數(shù)的。我單單賣給她一人，其他人不要吃啦？”

    “如果用這新玩意跟人家換呢？”方永林把手里的兩樣東西遞上去。

    經(jīng)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以物易物。

    方永林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口才，極力勸說，“廣西那邊勝產(chǎn)大料，賣給誰不是賣呀，只要咱們用這新鮮玩意跟他們換，他們肯定樂意?！?/br>
    經(jīng)理才不上他的當，“那我能有什么好處？”

    白替他人做嫁衣，這事兒他為啥要干。上面發(fā)下來什么他就賣什么也挺好的呀。他何苦折騰。

    方永林居然被他問住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到有什么好理由，“我娘這人挺能耐的，你現(xiàn)在自己想你需要什么，我把她叫進來，說不定她可以幫你弄來?！?/br>
    經(jīng)理微微有些驚訝。

    卻見方永林風一般的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什么是百貨大樓經(jīng)理弄不到的呢？？？

    第302章

    方永林到門衛(wèi)室找錢淑蘭，把剛才自己說的話說了一遍。

    末了又問，“娘，如果他提的條件太苛刻，就算了，反正你和省城百貨大樓的采購科長也認識，說不定能讓他幫忙?！?/br>
    錢淑蘭搖搖頭，“省城和這邊是同一個系統(tǒng)的，如果上面往下配送東西，下面的人嫌價格貴，不肯接收，那要如何？”

    方永林一琢磨也對。那些香料的價格都不低。如果他們經(jīng)理不想貼錢買下來，他也沒轍。

    他垂頭喪氣道，“娘，都是我沒用?！?/br>
    錢淑蘭邊走邊拍他的肩膀，“別這么說，誰也不是萬能的。你們這個經(jīng)理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給他點好處，他應該就會同意了?！?/br>
    方永林小小聲道，“娘，這話你可別當著他的面說?！边@豈不是說他們要行賄嗎？

    錢淑蘭斜睨了他一眼，“我有這么傻嗎？”

    方永林一想也是，他娘應該不至于這么直白的說出來。

    錢淑蘭跟著方永林到經(jīng)理辦公室的時候，見他臉色平淡地招呼他們坐下。

    方永林笑著道，“經(jīng)理，你有啥事就說吧，如果我娘能辦到的肯定能幫你辦到?！?/br>
    經(jīng)理涼涼看了他一眼，“你娘就是一個鄉(xiāng)下老太太，如果她真的這么萬能，何苦來找我？”

    方永林被他噎住，想站起來反駁，卻被錢淑蘭眼急手快拉住。

    錢淑蘭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確保自己坐在他正對面的位置，才道，“那可不一定。人的需求不一樣，要的東西也不一樣。你不說怎么知道我弄不到呢？”

    經(jīng)理想了半天，挪了挪身子，懶散地道，“可我沒什么東西??？”

    這人說話可真氣人，錢淑蘭腹誹著，笑著道，“你個人不需要，那你們這百貨大樓呢？應該也不至于什么東西都有吧？”

    經(jīng)理眉頭一皺，“你指的是什么？”

    錢淑蘭撇了撇嘴，“就比如說省城賣得非常好的塑料盆，你們這百貨大樓就沒有?！?/br>
    經(jīng)理被她的話驚住，反應過來就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塑料盆這玩意我知道呀?？墒〕亲约憾疾粔蛸u的，哪里能勻給我。就算你跟省城的采購科長認識，他也不會同意把這么好賣的東西往下派的?！?/br>
    錢淑蘭也沒說大話，反而問道，“如果我能給你弄到20個來，你能不能幫我這忙？左右這事兒，你也就是動動嘴皮子，填采購單而已，不費什么事兒。但是如果我能讓省城百貨大樓發(fā)下20個塑料盆，誰不說你能耐呀。咱們縣城可不止你一家百貨大樓。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到城北看看。左右也就多跑一點路，我也沒什么損失？”

    經(jīng)理見她是認真的，“別，別！這樣吧，如果你真以弄來，我就幫你填單子。不過你得先交定金和簽合同?？蓜e等我買來了，你不要了，那我豈不是要被上面的領導叱責?！?/br>
    這是行規(guī)，錢淑蘭還是知道的。就像百貨大樓和生產(chǎn)隊簽合同也是要先付定金的。

    經(jīng)理拿出合同單，讓她所需的調料全部填上。

    錢淑蘭寫好之后，問他，“那我什么時候能拿到？”

    經(jīng)理看了她的單子，驚住了，“怎么這么多？”

    十五種香料，加起來差不多兩千斤，就換二十個塑料盒。合著一百斤香料才換一個塑料盒吶，還沒簽合同，經(jīng)理就反口了，“不行不行！你得每個月都給我弄二十個塑料盒才行。要不然我不干?！?/br>
    錢淑蘭沒好氣地道，“行！行！”

    經(jīng)理見她答應了，還是十分好奇，“你是有門路嗎？你跟省城的百貨大樓經(jīng)理是親家？”

    還真能猜！不去當編劇可惜了，錢淑蘭搖搖頭，“我跟塑料廠的廠長認識?！?/br>
    “真的假的？”經(jīng)理有些信了，忙不迭地道，“那不能再加……”

    不等他把話說完，錢淑蘭抬了抬手，“我們關系一般，也就是萍水相逢，二十個已經(jīng)是極限了?！?/br>
    經(jīng)理有些失望，“那行吧，二十個也不錯了，至少其余兩個百貨大樓沒有賣的。”

    劉關縣一共三個百貨大樓。一個城北，一個城西，這個是在城中。但生意最好的是城北，那邊工廠比較多。

    這個經(jīng)理應該是被城北那家壓制慣了想翻身做主把歌唱。

    經(jīng)理收完定金，回她剛才的問題，“你這兩千斤香料，我估計得要二十來天才能弄到。主要是種類太多了?！?/br>
    錢淑蘭算了算時間足夠了，“行！”

    兩人出了經(jīng)理辦公室，方永林有些好奇，“娘，你真的跟塑料廠的廠長認識?。俊?/br>
    錢淑蘭倒也不瞞他，“也就見過一面吧？”

    一面？方永林被他娘驚呆了，不可思議地道，“一面您就敢夸下?？?？膽子也太肥了吧？”

    錢淑蘭指了指他手里的包裝袋，“這種塑料薄膜，他們生產(chǎn)不出來，想讓我送一卷給他們做研究。這世上會有人這么無恥，想白拿人家東西嗎？”

    這塑料薄膜是進口的，價格非常貴，他們做研究，少說也得要一卷，差不多將近四十塊錢。

    可一個塑料盆才多少錢？洗菜的那種塑料盒才一毛錢，洗澡的那種大的也才四毛。

    雖然她答應把塑料薄膜給他們作研究，難道他們還真想免費拿嗎？

    就算她大方，她這個廠長身份也不答應呀，說到底這東西是屬于廠里的，是公家財產(chǎn)，不是她個人的。

    她白送那就叫慷他人之慨，是工作的失職。想必那個廠長也明白這個道理，不可能白拿，總要給她點好處費。

    方永林也琢磨出來了，“娘原來是想以物易物?！?/br>
    錢淑蘭攤了攤手，十分無奈，“我倒是想用錢呢，可惜沒人敢收呀?！?/br>
    拿錢買多簡單呀，不用動腦子，可惜一個個都不敢收。她也只能用這種法子了。

    方永林想送錢淑蘭從后門出去，錢淑蘭卻擺了擺手，“你先去忙吧，我去看看正康。”

    正康也是高中生，也不知道他想不想上大學，她去問一問吧。

    她往前門走去，到了百貨大樓里，看到正康正坐在一個柜臺前，沒精打采地給客人稱糖。

    那慢慢悠悠的動作讓客人氣得牙癢癢，可礙于對方的冷臉，到底沒說什么。

    等客人走了，正康直接坐到柜臺前的小凳子上繼續(xù)睡了。

    錢淑蘭眉頭緊皺，上班時間居然睡覺？還有沒有組織有沒有紀律？

    她走上前，敲擊玻璃柜臺，這聲音吵得正在迷迷糊糊睡覺的正康十分心煩。“你要什么糖？”

    錢淑蘭低頭看了眼他，正雙目緊閉，下巴一點一點的，她再次敲擊柜臺，“我不要糖?！?/br>
    他閉著眼皺眉冷斥一聲，“不要糖你就去別的地方，別來打擾我?！?/br>
    這么不耐煩的證氣讓錢淑蘭火大，“正康！你給我起來！”

    這聲音帶著警告，把睡夢中的正康直接驚醒，等他抬頭一看，居然是他奶。

    錢淑蘭氣得上前拽住他的耳朵，隔著柜臺就把他拖到后門。

    途中許多售貨員都看到這一慕，臊得正康臉都紅了。

    到了后門，錢淑蘭把手松開，開口就訓，“你干什么呢？上班時間怎么能睡覺呢？你對得起國家對你的信任嗎？你對得起跟你換工作的小姑嗎？”

    說完她直接拿腳去踢他。

    正康揉著耳朵，邊躲邊退，委屈得不行，“奶，我也不想的，我實在是太困了?！?/br>
    錢淑蘭打量他，兩只熊貓眼，蠟黃的臉色，嘴邊冒出胡渣，她眉毛一挑，“太困？你昨晚干啥去了？”

    正康柔了揉臉，讓自己精神些，卻依舊哭喪著，“我每天下班要接豐產(chǎn)，還要給他做飯，晚上還要哄他睡覺，我真的很困?！?/br>
    錢淑蘭卻理所當然地道，“你是他父親，你照顧他不是應該的嘛?！?/br>
    正康被他奶一句話噎住，不敢再說很辛苦的話，試探著問，“奶，能不能讓咱娘到城里來照顧豐產(chǎn)？”

    錢淑蘭氣得又踹他兩腳，“你已經(jīng)當父親了，能不能別有事沒事就想靠父母。你娘來縣城，她吃什么？你們兩口子的糧食能勻給她吃嗎？”

    正康被她奶這話給問住了。他們每個月也只有三十斤糧食，還要勻給豐產(chǎn)，哪還有多余的糧食？讓她娘來根本就不現(xiàn)實。

    錢淑蘭擔心他還想打孫大琴的主意，一句話堵死，“你娘還要下地掙工分，咱們養(yǎng)雞場的賬還要她記呢。我跟你說，你別想著把她叫過來。就算你娘答應，我都不可能同意的?！?/br>